这当然是个惨烈的夜晚,梁侍郎一家在毫无所觉中,被数百官兵围了府,睿王还没来得及进宫问情况,一家老小上百口就被抓进了刑部牢房。
宫里的淑嫔得到消息,不顾一切冲进栖凤宫求情。宣宁帝刚睡下,当然对打扰他的人厌恶的很,别的不管,先就问是谁给她传的消息。这一通审下来,不止淑嫔的心腹被打死了好几个,就连睿王收买的宫里暗线也暴露了。
睿王进宫之前当然死保梁家,但有些罪不是死保就一定能保住的。宣宁帝这么穷,国库空虚,一切宫宴从简,他一个户部侍郎,仅查出来的一部分贪污就有六百多万两,试问睿王怎么保?
睿王怎么也不肯相信真有人查清了户部烂账,他明明问过舅舅,经他手的账都没问题,谁也看不出来。
他不服气,“父皇明查,户部梁侍郎一向清廉,绝不曾做过贪腐之事……”
宣宁帝把奏折扔他脸上,“清廉!清廉?你看看,这是别人查到的前年京城米价,最好最贵的一百九十二文一斗,折合十六文一斤。梁必正从哪买的二十二文一斤,二百六十四文一斗?就是灾荒最狠的年月,也没那么贵过。朕告诉你,光是这一样报虚账他就贪了三十六万两,足够他一死。要是再查出来他以次充好,勾结下面官员倒卖粮食,我看他们家有几颗脑袋够赔。”
睿王心里发冷,不说别的了,光是虚报的粮价就够舅舅喝一壶了,那其他的……其他的……
“父皇,看在母妃的面子上……”
宣宁帝恼火的狠,“让朕看淑嫔的面子?她有什么面子?是生了你的面子吗?梁必正怎么没看她的面子,少嚯嚯朕的江山?你知道前年西北大旱死了多少百姓?到现在还没恢复生机!你知道大越总共有多少百姓,值得他这样嚯嚯几遍?朕说过了,你们兄弟可以争皇位,这把龙椅谁有本事谁坐。但,一个罔顾百姓性命的皇子不配。”
睿王听到这里如坠冰窖,替梁侍郎讲情,瞬间变成了替自己开脱。
“父皇,这些事儿臣真的不知情,或许,舅舅也是被人蒙蔽了,买了贵出市价的米粮,他一个从三品侍郎,朝廷官员,不知米价情有可原……”
“你给朕滚出宫去,记得把屁股擦干净,别丢了朕的脸面。还有,别怪朕没提醒你,保住自己就行了,别妄图保住梁家。”
六百万两的缺口啊,不是十万两,六万两。
宣宁帝闭了闭眼,国库太缺银子了。
睿王灰头土脸回了王府,立刻想办法给梁必正递了消息,这一番无论出多大事,千万不要牵连到他身上。
梁侍郎当然是也知道无论如何不能牵连睿王,但他特意来叮嘱,总是让人十分不舒服,便对来人咬牙切齿道:“是谁漏的风声,我要那人死无全尸。”
他做的账多完美啊,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盘查,偏偏就在这上头翻了船。有了这一个引线,按照这个思路查下去,他所有经手的账目都经不起推敲,那将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这一夜对于梁家来说是场噩梦,对于别的府邸,亦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二天的朝会上,弹劾梁侍郎的折子就如同雪片一样了,各种以前提都没人提过的问题接二连三爆出来。
积压在京兆府和大理寺的告发状再次面世,众臣这才知道,前年已经有西南当地官员报过赈灾粮以次充好,麻袋中有一部分甚至粮食都不是,全是泥土沙石。
当时因为这事杀了好几个经手官员,但因梁必正账目没问题,最终没查到他身上。
这番就像堤坝开了一个口子,再也堵不住了。
随着大理寺和刑部联合调查,前年的粮食问题终于查清,是梁必正一个小妾的哥哥开的假粮铺,日常收购一些腐坏霉烂的杂粮存着,专门等着户部采买赈灾粮。虽然某一地频繁发生灾害不多艰难,但对整个大越来说,年年都发生那么一两起,是以生意还不错。只要上面盖一部分好粮食,躲过了检验,那就是一笔巨额利润。
顺着这个思路查下去,何止是粮食,药品,棉服,军需,只要梁必正经办的,无一不是刮下油水,真正到灾民军队手上的少之又少。
案子还没查彻底,总数额超八百万两了。
那边点算从梁家搜出来的金银珠宝田地铺面奴仆契书,十几个当铺朝奉估值,十几个账房日夜盘点,足足三天,估出了现银二十二万两,金锭十九万两,珠宝古玩价值三十多万两,各地田庄三十二处,铺面一百八十八间,田地七万亩,奴仆一千七百多人,合计总价值五百五十万两。
不说宣宁帝恼恨成什么样子,先说容棠。
他其实没掺和后面的事了,官兵围了梁家的第二天,他就离开了上京,住进了富新庄,对外则是宣称十几天一直都在富新庄办事。
去查账之前,他曾嘱咐过容万里,时不时穿上他的衣裳,坐着马车来回路过南城门。这事容万里干的熟,在他查账期间往来过几趟,所以后期就算睿王怀疑,他也有不在场证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唯一的麻烦是唐甜甜的身份暴露,但也不止她一个,谢太傅亲口宣布送进去了三个姑娘,这事归他操心,一时半会容棠分不开身。
他在上京城翻天覆地查梁家案子的时间里,用截留的灰糖重新过滤提纯,熬出了品质更好的蔗糖。
当时,所谓品质更好,是和原有形态味道相比,现在这糖呈现红色,不差巧熬老了还会呈现黑色,只能称之为红糖,或黑糖。
且这糖无论红与黑,都和世面上别的糖一样,一块一块不规则形状,而不是前世普遍见到的一粒一粒,半透明的晶体。
至于雪白的白糖,别开玩笑了,弄不成,真的弄不成。
就这,也把容献和魏五高兴坏了,这表示他们的兄弟又有活能接着干了。
魏五甚至说,“容世子,有可能的话,咱们自己组个商队,往来南北,向南方运酒,回来带糖,不就能垄断这生意了吗?”
容棠目光微闪,往来南北,现在是困难了点,但也快了,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打好基础,壮大力量,等无疾北上,一起拼一份属于大女人的事业。
“长徒运酒是不行,路上稍有差迟,酒水就损失了。如果一可能,在南边建新的酒坊还差不多,到时候分派了叔伯兄弟们过去,那就人人都有活干了。至于糖吗,我和南方客商说好了,年前他们试着再送一批。说起来,南边的蔗糖运过来成本还是太高了,如此有可能的话,北方有另一种作物能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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