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厢房里。
柳长安乖巧坐在床沿,一个穿酱色衣裳,满脸严肃的嬷嬷替她包扎伤口,白布条把青葱玉指包成粽子样。
嬷嬷叮嘱道:“成了,这个月别碰水,等指甲长出新的就好了。”
“多谢嬷嬷!”柳长安微微敛眉,轻笑道歉。
笑容依然苦涩。
内心却平静不少。
“不必,老奴也是听太子殿下的吩咐罢了,是太子心善。”嬷嬷一板一眼。
柳长安起身福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是该谢过太子殿下的。”
见她知仪,嬷嬷严肃的脸露出些满意。
这时,外间小厮进来,指着柳长安,“太子殿下传你。”
柳长安急忙上前,跟嬷嬷告了别,问了她的名字,知道她姓刘后,就跟着小厮出了厢房,来到正厅,迈步进屋,入目看见萧绰端坐上首,优雅喝着茶。
柳清如跪在地毯上,眼里泛着泪花。
柳长安心里一悸。
她发现,从这个角度看柳清如的侧脸,居然跟自己有七分相似,且,她们两个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胭脂痣。
只是柳清如的痣在嘴角上面,而她的则在下边罢了。
‘长得有几分像她,是你的福气……’
她和柳清如像太子认识的人吗?
京城曾传闻,太子有个记挂多年的心爱女子,因为她迟迟不肯成亲,直到后来,他迎娶柳清如,传闻才被打破。
是因为柳如清像他的心爱之人,太子才会迎娶吗?
她和柳如清有四分相似,侧脸又像七分……那,谁更像那个心上人呢?
柳长安心念微动,屈膝跪下,“奴婢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大姑娘。”
“你这个贱婢,偷了本姑娘的钗子,还敢打扰太子表哥,真是罪该万死。”柳清如气声,伸手要打她。
“嗯?”
萧绰微掀眼帘,俊颜沉下。
柳清如的动作停住,缩着身子,可怜巴巴地道:“表哥,如儿知道你喜欢清净,娘也说过,不让我打扰你,但是,这个贱婢偷了如儿的流云钗。”
“那是皇后姑母赐我的,我最喜欢了,我太想找回钗子,所以打扰了太子哥哥,您不要怪我啦。”
她可爱的歪头,小手扯着萧绰的衣摆轻晃。
真是又甜美又娇气,讨人喜欢,生生把脸颊红肿,十指包得像粽子的柳长安衬的灰头土脸,落魄狼狈。
萧绰眉目微冷,轻扫下摆,挣开柳清如后,回眸看向柳长安,喜怒不明地淡声道:“你,偷窃了?”
“奴婢不曾!”柳长安疾声否认。
柳清如昂头,娇嗔又得意地道:“你说不曾就不曾?我都看见你偷了,狡辩有什么用?”
她诬陷柳长安偷流云钗时,内寝里只有她们两个。
她说‘不曾’,难道能找出证据吗?
“是你,就是你!”
柳长安喘气,指尖掐掌心,都流出血来了,但碍于身份,只能尽量压下血仇,口腔全是咸腥,她道:“大姑娘,奴婢是您院中的粗使丫鬟,要不是您传唤,奴婢没有进正屋的资格。”
“流云钗是皇后娘娘赏赐,平时都锁在箱笼里,由几个一等丫鬟的姐姐们守着,奴婢怎么能偷得到?”
“殿下,求您细思。”
萧绰闻言,微微挑起剑眉,似笑非笑地指着柳长安,“她说的,也有道理。”
“太子哥哥!!你别听这贱婢的,我亲眼看见,难道会有假吗?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来诬陷?”
“呵呵,我的道理就是道理。”
柳清如娇斥。
柳长安心里直颤,前世就是如此,无论她怎么解释?如何求情?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柳清如的话就像佛祖的五指山,生生把她压死在山下,哪怕被国公夫人认回去,她依然背着个小偷的罪名。
今生,也要如此吗?
她真的解释不清楚?
柳长安脸色惨白,眼角无意看见柳清如鹅黄小袄上,一抹浅色的银光。
她心里蓦然生出个大胆的猜测,赌了。
“姑娘身上是什么?”
她把心一横,飞快伸手拽住那抹银光,直接扔到地上。
‘啪’。
一声轻响。
坠着流苏紫珠的流云钗平静地躺在地毯上。
“啊?”柳清如捂住胸口,尖叫喝道:“贱婢无礼,胆敢冒上。”
“大姑娘,流云钗在您怀里,凭什么说是奴婢偷的?”
柳长安眼眶一红,流下泪来,声音哽咽着,“奴婢不是小偷。”
“奴婢就算是贱籍,就算是使唤丫头,奴婢的父母也告诉奴婢,这辈子,要行得正,坐得端,堂堂正正。”
“奴婢就算饿死,也不会偷盗。”
“请太子明鉴。”
小姑娘赌咒发誓的语气,带着无限的痛苦和委屈,屋里众人听着,心里莫名觉得心酸,忍不住叹起气来。
萧绰眉眼微动,俊美突然冷下来,“真相大白了,带柳清如和她去孤姨母那里,说个清楚。”
他口中的‘姨母’,就是宁国公夫人,她和当今皇后是嫡亲姐妹。
“奴婢遵命。”
给柳长安上药的刘嬷嬷领命。
萧绰颔首,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走了。
柳清如大惊失色,爬起来边追边喊,“太子哥哥,我,我是把流云钗放错了,别告诉我娘……”
话音未落,萧绰蓦然回头。
一双冷眸淡漠的骇人。
柳清如像冬天被冷水泼中般,浑身僵硬,不敢言语了。
刘嬷嬷带着柳长安、柳清如和她带的奴仆,一路来到国公府正院,彼时,国公夫人宋氏正坐在窗前榻里,含笑跟个面如玉冠的年轻公子闲聊。
“娘,大哥……”
柳清如娇泣,一步扑到两人身前跪下,抱着宋氏的腿痛哭。
“清如,这是怎么了?”宋氏惊讶,赶紧扶起女儿,担忧地上下打量她,“哭什么?谁欺负你了?跟娘说。”
“我,我……”柳清如哭的直噎气,表情又羞又恼地瞪向柳长安,“娘,是我,是我不小心记错了一件事,太子哥哥教训我了,我,我好难过。”
“他明明是我表哥,却偏疼一个奴婢,不心疼我。”
“我在太子哥哥那里跪了好久,膝盖好疼啊。”
她‘呜呜’哭泣,避重就轻地说。
宋氏闻言,凝眉转头,目光落到柳长安身上的瞬间,她惊愕的出声,“嘶……”
这个小丫鬟,长得跟她好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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