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洋介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午后三点，冬日的阳光隐隐西斜，落在五条悟醒目的白发上，如同洒了淡淡的金粉。
“我说，我就用这个姿势跟你打，如果我的墨镜从衣领上脱落，就算你赢。”
全场哗然。
“悟先生。”主持人樱井弘一有些颤抖地捏紧话筒，“您的意思是，这场比试，您不使用双手，甚至要一直插在衣兜里？”
“是哦，有问题吗？没人规定不能这样做吧？”
樱井弘一快速瞟了眼实时弹幕，毫不意外地看到爆炸般的文字：
[疯了，疯了，哗众取宠也要有个度！]
[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跟青山老师讲话？]
[呵，是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故意提这种条件，这样输了也有借口，还能博眼球吗？]
[空手道粉路过，冷知识：青山老师25岁封神一战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对手了。]
[难以置信，这世界上怎么有艺人敢这么说话？]
[我真的看不懂了，我现在很生气，请青山老师狠狠教训他！]
[武术粉，被网友叫来围观的，这就是你们说的bug新人？明明是个脑子不太好的小白脸吧，你们网骗啊！]
樱井弘一深吸口气，挂起微笑，看了眼青山洋介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真是非常大胆的提议呢！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一下，就算是普通跑跳，眼镜在衣领上都是很难别稳的，而且就算您不想使用双手，放不放在衣服口袋里，对身体平衡的影响区别也很大，您真的决定这样做吗？”
“哦，别担心，我的眼镜和衣服质量都很好，不会那么随便掉的啦。”
樱井弘一：……
这是衣物质量的问题吗？！
他谨慎地转向青山洋介，“对于悟先生的提议，不知道青山老师怎么看？”
青山洋介冷哼一声，对三米开外的白发青年道：“我再强调一次，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留下淤痕都算轻的，说不定还会骨折，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唔……这可是你先说的，你等会儿要是不小心摔骨折了，可不能怪我哟。”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青山洋介微微调整了姿态，一种凛冽的气息从他坚实沉稳的身躯上散发出来。
“好，既然这样，我没有异议，可以开始了。”
监视器后的小林正道连忙抄起对讲机，“让医护人员准备好！出现受伤情况务必第一时间救治！”
这种时候，小林正道只能庆幸，为了保障今天节目嘉宾们的安全，他们不止对各种运动项目做了严格的检验，还配备了完整的医疗后勤，以备不测。
这便派上用场了。
虽然在节目里搞出骨折这种事影响不太好，但今天情况太特殊，事已至此，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也不是没有好处，如果运作得当，这场比试反而能成为这一季节目的爆点，让节目热度更上一层楼。
“樱井，如果出现严重情况你一定要及时叫停。”小林正道再次确认了一遍。
被迫充当临时武术裁判的樱井弘一微微咽了咽口水，宣布道：“好，那么我们尊重双方的意愿，论武大会第七场，青山洋介对五条悟，现在开始！”
言毕，他快速往场边退去。
12月的冷风吹过空旷的场地，无数镜头围在场边，摇臂机器蓄势待发，西川慎平扛着机器一马当先，蹲守在场上离两人几米远的地方。
青山洋介和五条悟相对而立，两人相距约三四米。
早上为了扮演绑匪，青山洋介穿的是节目组准备的“戏服”，眼下他已换上白色的空手道服，眼神中透着专注与锐利，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静止，他眼中只剩下面前那一人。
在无数眼睛与镜头的注视下，青山洋介率先动了。
很难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几乎在观众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已经前冲而上，重拳挥出。
白发青年侧身闪开，青山洋介挥出的右拳紧跟着横扫，荡向对方面颊。
五条悟仰头闪避，绕过这一拳移向左方，青山洋介紧跟着飞起右脚，一记凌厉的回蹴直击对方腰部。
五条几乎同时抬腿屈膝，用右小腿的前侧挡住了他的回蹴。
这一下出乎青山洋介的意料——以他的力道和速度，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以这种方式挡住他的回蹴，必须动用双手格挡。
但五条以这种不利的姿势受此重击，竟然晃都没晃，甚至继续发力，右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直接跨过他的右腿迈出站好，以背对他的姿势，腰部拧转，原本用于支撑的左腿向后飞出，猛然扫来。
这本来是极其危险的姿势——哪有对手会在实战中背对对方的？但五条速度太快，青山洋介来不及攻击对方，只能先抬手挡住踢来的左腿。
他左手阻住攻击，果断锁住对方，右手再次握拳挥出，直击对方后腿脆弱之处。
这一击下去，对方必然无力再战！
他正有千分之一秒的犹豫这样下手会不会太重，五条忽然也动了，白发青年就着左腿被他锁住的姿势，身体再次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整个人以左腿和腰部为中心旋转，由背对他的姿势变换为朝向他，右腿凌空飞起，绕着他的身体划过半个圈，直击他的太阳穴。
青山洋介大惊，连忙抬手抵挡。
嘭——
他屈起的左臂护住脑袋，被这一踢击中，这条手臂瞬间剧痛，连带着脑袋都恍惚了一下。
他向右踉跄出三四步，回首看去，五条悟已经安稳落地，双手保持着插兜的姿势，正低头观察自己衣领上的墨镜。
“哎呀好险好险，没掉就好。”
在场所有人震撼到说不出话。
所有嘉宾连同主持人，全都张着嘴瞪大眼睛，一副凡人误入神仙打架现场的抽象表情。
弹幕更是安静如鸡，仿佛一分钟的时间网友们集体变哑了。
青山洋介甩了甩疼痛的手臂，再次看向面前悠然而立的青年，目光彻底变了。
他不是托大的人，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对方赛前为何有那样荒谬的提议。
刚刚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
真相只有一个，对面这个轻佻的家伙，真的……强到可怕。
“我被你击中的那两秒，你可以乘胜追击的，但你没有。”他沉声道。
“也怕真把你揍出事嘛，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不好，对吧？”明媚的蓝眸冲他俏皮地眨了眨，“都说了，这是只关于墨镜的战斗！”
青山洋介：……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对方衣领处。
这一次，他真正产生了以夺取对方墨镜为目标的战斗动机。
“好！”他朗声道，原先的恼怒和郁气一扫而空，“再来！”
话音刚落，他已如子弹弹射而出，速度和力量都比方才更强。
不再有一丝一毫试探，他迅速攻出数招，在五条几次闪避后，他忽然佯攻向左，右手则向对方腰间探去。
他抓住对方不惧近身战的特点，看似无用地佯攻——实际也确实没什么攻击力，他只是飞速伸手，在对方腰部撩了一下，指尖擦过布料，竭力扯动衣物。
只要扯松衣服，墨镜自然也能掉落。
“咦？”算好距离的五条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有点歪斜的墨镜，为对方的机智点了个赞，“很不错嘛！”
青山洋介才不闲聊，他一瞬不停地继续进攻，拼着会让自己受伤的方式也绝不止步，一招比一招迅猛。
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场边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天助我也！
青山洋介屏息凝神，这一刻，他的世界宛如静止，只有那副红色衣领上的墨镜正不断晃动。
他忽然前冲起跳，凌空飞出一腿。
五条如他所料侧身闪避，他紧追侧攻，连续抬腿横扫，迫使对方下腰仰避，他忽然变招，强行将腿朝对方正面压下。
这一招就算击不中对方，也要把那副墨镜扫下来！
然而他的腿朝对方兜头压下，后仰的青年居然原地劈了个横叉，直接“坐下”避开他的攻击，同时右腿朝他左脚扫来。
青山洋介闪避不及，被对方绊倒，但他也是无数战斗训练中磨炼出的强者，摔倒的瞬间，他强行改变自己的重心，朝对方扑去。
五条已经翻身准备站起，他竭力伸长手臂，去够对方胸口。
那一刻，一种久违的、潜能被激发的感觉，倏而闪过他的脑海，凭借这股力量，他竟然硬是又往前斜迈出半步。
半步，足够他的手触碰到那副漆黑的眼镜。
他右手竭力一勾，墨镜飞出，他倒落在地。
嘭——
青山洋介仰面倒地，冬日的阳光照进他的眼底，晴空万里无云。
他看见五条单脚踩在他身上，仍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飞出的墨镜被对方仰身接住，半挂在锁骨上，正正压着衣领。
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踩在他身上的白发青年从眼尾瞥了他一下，忽然笑着低头，微微俯身，对他道：“是你赢了。”
墨镜滑落，轻轻砸在他的领口。
像石子落入心湖。
五条松开他，收腿欲走。
望着对方逆光的身影，青山洋介忽然产生了一股非常强烈的冲动。
“不，是我输了！”
他扬声道，整个人翻身而起，也不顾身上的疼痛，正坐俯身，朝对方的背影行礼道：“五条先生，请收我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