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继母
    半个月后。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后花园的凉亭中,卢宛与谢芊正在避暑乘凉。

    谢老夫人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如今仍缠绵病榻。

    因着之前对卢宛敞开心扉的情意,这半个多月以来,谢芊常来陪伴卢宛,乖顺地在嫡母身旁承欢膝下。

    经过这段时日的接触,卢宛发现这位庶四女谢芊性情温和柔弱,与她待在一处倒是可以消磨时间。

    两个女使为太太与五姑娘送了茶水,走在后花园的紫藤萝回廊中,低声说话。

    圆脸女使想到刚才在凉亭的那一幕,有些犯嘀咕:“咱们太太与五姑娘年龄相仿,太太比五姑娘也年长不了几岁,看着不像是继母,倒像是姐妹手帕交,也真难为五姑娘口口声声娘亲叫得这么亲热,教人看着便觉得别扭。”

    闻言,圆脸女使身旁的容长脸女使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听说二姑娘只比太太小几个月呢,还不是一样要叫太太母亲……”

    容长脸女使一语未毕,便因着对面回廊尽头走进来的二姑娘,而生生顿住了口中的话。

    两个女使正因为议论主子被撞了个正着,心中惴惴不安。

    二姑娘谢芙却已经走到了她们两个的面前。

    “见过二姑娘……啊!”

    正曲膝行礼的两个女使,被面色难看的谢芙两脚踢在膝盖弯上,痛得伏在地上站不起来。

    因着太过用力,谢芙只觉腿脚发疼,但她却仍觉不够。

    见二姑娘阴沉地抬脚又要去踢伏在地上,正哀哀叫唤的两个女使。

    身后跟着的侍奉谢芙的贴身女使见势不妙,忙急急地上前阻拦。

    想到前些日子二姑娘在宫中带人霸凌欺负张四姑娘,引得家主与太太不虞,以侍奉不周的名头罚了她们几个近身伺候的每人二十板子,贴身女使便觉得有些后怕。

    怕二姑娘又惹出什么事端来,贴身女使忙上前拉住她,劝道:“姑娘何必跟这起子刁奴一般见识,仔细脏了脚。”

    谢芙骂道:“她们胡言乱语了什么,你没有听到吗?这两个贱人,真该拖出去打杀了!”

    贴身女使见谢芙虽然气得厉害,却不再有什么要打人的动作,忙一面为她抚背顺气,一面好言劝慰。

    “姑娘莫要气了,若是恼她们两个议论尊上,乱嚼舌头,叫人把她们拖下去掌嘴便是了,踢她们姑娘还脚疼呢……”

    说着,贴身女使横眉对两个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女使呵斥道:“两个碍眼的东西,姑娘这会子不稀得追究你们了,还不快滚!”

    两个女使瞧了瞧二姑娘阴沉的神色,忙起身礼了礼,流着泪快步溜走。

    谢芙愤愤一挥衣袖,也转身走出回廊。

    自从卢宛进门,她便没有过过一天安生顺心的日子。

    教她抓狂却无可奈何的卢宛她打不了,几个踩低捧高,背地里贬低自己的女使,她还打不了了?

    越想越恼火,谢芙觉得不能让卢宛的日子这么一帆风顺下去。

    她必须要再想个万全之策,给卢宛点颜色瞧瞧!

    ……

    不同于这段时日以来,谢芙持续不断的怨恨与不平。

    除了每日要去寿安院为谢老夫人侍疾一两个时辰,卢宛的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安详平静。

    其实谁会没有烦恼。

    但卢宛遇到烦心事,能解决便解决,解决不了便暂时抛在脑后,不再去想。

    虽然这样好像有些逃避现实,但卢宛的人生信条一直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在后花园的凉亭中听谢芊抚了一会子琴,卢宛有些许困意翻涌。

    瞧着嫡母神色困倦,哈欠连天的模样,谢芊有些惶惶地以为卢宛是心中不耐,才会有这般表现。

    她顿了顿,对卢宛有些羞涩地笑道:“芊娘从前便听人说,阿娘的琴弹奏得甚好,京中贵女无不敬服,今日倒是芊娘班门弄斧了,还请阿娘莫要笑话芊娘。”

    卢宛正以帕掩口,秀气地打着哈欠。

    听到谢芊这般道,她浅浅一笑:“你弹得已经很好了,莫要自谦。”

    这段时间以来,卢宛觉得自己是越发嗜睡了。

    告别谢芊,回到玉衡院用了晚膳,或许是因着白日里有些中了暑气,身子骨疲懒得很,卢宛早早地上榻休息。

    亥时一刻,卢宛正睡得好梦正酣,却忽然察觉有人将她揽入怀中。

    缓缓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望着面前扰人清梦的男人,卢宛微微皱了皱眉,真是有些不想搭理他。

    而谢行之垂眸望着面前雪肤花貌的女子,只见她水眸潋滟,不着粉黛,更添几分慵懒随意的风情。

    修长的指节,抚过她缘于出了涔涔细汗,而有些粉扑扑的娇容,谢行之眸色沉沉。

    瞧着卢宛微微皱着眉,半睁着眼眸,有些嗔怪自己扰了她好梦的模样,谢行之低头,在她温软的香唇上啄了一下。

    察觉到男人愈深的眸光,好整以暇游走作乱的手指,卢宛无奈地将手背放在额上搭了一下,然后认命地抬手去解衣衫……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不同于刚开始时卢宛的有些心不在焉,覆着她的男人,自始至终,皆很是情.动。

    少年时的谢行之,也曾如其他京城豪族公子一般,声色犬马,放浪形骸。

    他曾是醉卧美人乡,一曲红绡不知数的风流浪荡子,但近而立之年后,便渐渐收敛了心性,日复一日寡淡地克己复礼。

    如今得到这般一个方才及笄,鲜妍得还是如花蓇朵一样年岁,雪肤娇嫩,花容绝艳,既有少女清纯青涩,又有初尝人.事小妇人妩媚缠人的小妻子,他方才知晓何为世人口中的老房子着火,何为重回少年激狂放肆……

    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卢宛软软地躺在榻上,望着伴着余.韵轻晃的床幔帐顶,起伏不定,不堪承受地喘.息着。

    已经从卢宛身上翻身而下的谢行之躺在她的身旁,神色餍足慵懒地展臂,勾着她盈盈纤腰将她揽入怀中。

    见卢宛微阖上眼眸,娇容绯红,香.汗淋漓,披散如瀑的长发凌乱纠缠在白皙光洁肩头,被汗水濡湿一片,娇怯袅娜的模样,他落在她身上低垂的眸色愈深。

    卢宛阖着眼眸缓了片刻,面容仍是滚烫,仍还觉得有些娇.喘不定。

    她绵软无力地抬手,抚了抚自己有些痛意,红.肿不堪的嫣唇,轻轻睁开眸光微散的潋滟水眸,嗔怪羞赧地望了抱着自己的男人一眼。

    听到谢行之因着自己的目光,沉沉低笑一声,修长指节又有些不安分地处处撩.拨,卢宛面容烧得厉害,微微侧起身来,撑着酸痛绵软的身体想去够被胡乱揉皱一团,丢在床榻外的寝衣。

    望着跪坐起身,软腰微塌,想要去取衣衫的卢宛,柔和昏暗的灯影下,美人纤瘦的肩腰曲线流畅优美,身体线条曼妙起伏,妩媚似妖。

    卢宛拿起床沿上的寝衣,未曾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忽然劲瘦有力的手臂横上腰间,勾着她往后倾去。

    她转过头去,目光有些愕然,手中攥着的寝衣也随之又落在榻上……

    ……

    这些日子,谢蕖一直心神不宁。

    但仔细去探究心中那抹焦灼情绪缘何而起,谢蕖又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

    她忐忑长姐谢芙自继母进门,便处处与继母针锋相对地别苗头。

    她们两个大神打架,却教她这个老实本分的人遭殃。

    长姐谢芙是母亲在世时,早已为她定了亲事的。

    而她谢蕖呢?如今亲事还要倚仗卢宛这个半生不熟,话只说过几句的继母来操办。

    她隐隐有些担忧,卢宛会因为长姐刁蛮的性子,而一棍子打倒一片,迁怒地觉得自己也同谢芙一般,是心机深沉,暗藏祸心的人。

    但要谢蕖像谢芊一般向卢宛小意奉承,她做不到,也不屑做。

    仅仅因为这子虚乌有的缘故,丢了自己颜面,谢蕖觉得没什么必要。

    她虽自小身子骨便弱其他人几分,骨子里却有着谢氏正房女儿的矜持傲气,十分瞧不上谢芊那等子赔笑谄媚,奴颜婢骨的做派。

    真是贱妾生的,养在祖母身旁,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除不掉一身小家子气!

    想着,谢蕖连谢芊都有些厌烦恼火了。

    她拉不下脸跟谢芊一般,只能在心里发闷,郁郁寡欢,暗暗自己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