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道,阴阳调和。
女子生牝屋,男子生牡阳。
乘白羽不知上辈子积什么德,抑或是做什么恶,二者兼具。
古籍上记载,阳为浊阴为清,因此女子更适合修仙,又因阳气过重者易犯杀孽,雷劫严厉,是以古往今来飞升的仙子比仙君多。
而阴阳双生者,从没有记载,似乎讳莫如深。
少时乘白羽鲜少为此事发愁。
他是乘氏这一代年纪最幼的嫡脉,父亲是宗主,头顶上的姊姊和族兄都很出息,他生得如此特殊更惹长辈手足爱护。
犹记那时,族人也不敦促他用功,也不强求他修炼,围着护着缄守秘密,成日变着法子与他散心逗趣,生怕他自怜自伤,愁肠百结。
养得乘氏这小公子,见人便笑,柔软良善。
少年不识愁滋味。
于是少债老偿,这滋味,往后的百年间乘白羽尝一个遍。
最难下咽的愁是憎恶,对自己的。
分明是受制于人,分明并没有动情,甚至是气忿,可是,指节延展,欢快的媚.肉迫不及待拥上去,亲吻、谄媚,毫无尊严。
“阿羽,”贺雪权在他耳边调笑,“我的袖子口也要濡出印子。”
“你,”
乘白羽咽下满喉热气,“我什么样子要紧么?你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要我。”
“哦?被你看穿了呢,”
贺雪权伸手撬开他的嘴唇,食指和中指的指腹直抵嗓子口,“对,这样多好,乖乖张亓。”
说罢双管齐下,撅开乘白羽的身体。
不,真的不想,乘白羽拼命摇头,听见神智在尖叫。
可胞宫里的软.肉不听,如火如荼如泣如慕,任由深理的一物斥地侵袭,在璧上一次次毫不留情地留下凹印,一双雪臋也不听,自作主张一下一下往后送。
“阿羽,阿羽,”
满足的喟叹自贺雪权唇间溢出,“你好想我。”
不,不是的。
身体的习以为常和眷恋如初,不是想念。
它只见过贺雪权,并且辛勤诞育过贺雪权的子嗣,没想到它竟然逆来顺受变得忠贞认主。
忠贞到没有廉耻。
乘白羽奋力吐出口中肆意作弄的手指,弯腰干呕。
“作呕?”贺雪权声音变冷,“我令你如此厌恶?”
“你是在强迫我,”
乘白羽手撑住华美繁复的檀木殿门,木雕缝隙里零星几处灰尘印子,“好脏。”
“脏?”贺雪权动作一顿,“你说,脏?”
“可是,你的身体不是这样说的呢。”
“小肉儿,在撒娇呢。”
乘白羽:“随你说吧。”
身后静默一息。
“还有更脏的,”
犬齿划过耳侧落在后颈,“阿羽,我要溺你里面。”
!“别!”
乘白羽瞳孔骤然扩大,恐惧到浑身打颤,“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我,我曾替你诞育子嗣的,那里曾经为你的孩子撑薄变形,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可是,又有什么不能。
从前贺雪权在万星崖牵他的手,百万星辰一同见证,还曾花费两年时间徒步行至南海观音宫还愿,一步一叩首。
“我曾拜菩萨发愿,但凡你肯多瞧我一眼,我愿立时死了,”
彼时的贺雪权信誓旦旦,
“阿羽,我必定爱你、重你,护你周全,千秋百代,至死方休。”
又有什么不能?他的誓言几句是真。
啊,不好,当时就该听出来的,他实在说太多“死”字。
有些话说太多会成真,乘白羽觉得自己的的确确快要死了。
暮去朝来颜色旧,生死只是两无情。
“嗯?你哭了?”
贺雪权声音惊着,翻他转身,“怎么哭了?”
“啊,”乘白羽不知道自己还会哭呢,“没吧。”
他周身直似无骨,滑着往地上瘫,贺雪权双臂抱定他:
“好了好了,我说笑的,你别当真。”
显见慌神。
将人细致抱上坐榻,见他还在落泪,贺雪权道:
“别哭,是我的不是,别当真,我怎会如此辱你?你一向喜洁,我怎会如此?好了,我给你赔不是。”
乘白羽仰在榻上只是无话,贺雪权道:“你还要我跪地拜你赔罪么?”
“不必,”
乘白羽胡乱抹脸,“你只须……退出去。”
“嘿,”
贺雪权当他性子使完,重新覆他身上,
“那不成。”
“禁制我已补好,阿羽,你只须……”
盘桓又两炷香功夫,
“乖阿羽,予你了。”
贺雪权在绝深处锁结,又细细密密吻遍腰腹腿沟,声声相唤。
少顷,贺雪权凭空一划,一座三面悬屏的湢澡室赫然出现,
“我先收拾干净再来扶你。”
贺雪权在乘白羽眉间轻吻。
乘白羽并不答应。
神魂归位,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糟糕,没带炎冰绝息丹。
上回服得便有些迟了,唉。
屏风后汤水渐渐,声息半刻,贺雪权自屏后转出,俯身细致将乘白羽揽在怀里。
“好阿羽。”
他便这样抱着他,“我就知道,你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那你错了,”乘白羽闭着眼,“我乃九州五界第一无情无义之人。”
“胡说,”
贺雪权言语间大有松口气的意味,“我就知道你不会的。”
“……我不会什么?”
“说来可笑得很,我近来听闻一事,”
贺雪权道,“有人说你服用避子的毒物。”
乘白羽呼吸一窒。
“不瞒你说,你这段日子不服管教,我是将信将疑的,”
贺雪权满目欣慰,“可我立在屏后暗中探看,你可一根指头没动。我想你若果真用药,方才当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你没有,”
贺雪权笑着召来散落在地的青袍,边角袖子里摸过,又送神识到乘白羽各个百宝囊、百药囊里看过,
“我就知道,都没有。”
“嗯,”乘白羽无声吐气,“没有。”
要说承认也没什么。
其实若非为着章留山的大事,解契二字早也说了。
可贺雪权最近太疯,那种濒死之感,预卜的痛觉,身不由己,乘白羽不想再试一次。
……且慢。
“有人说?”乘白羽慢慢问,“谁。”
“没谁。”贺雪权含糊道。
“阎闻雪么。”
“……说了没谁。”贺雪权翻身坐起,面中显出一丝焦躁。
“所以你确信无疑。”
“不信了,”
贺雪权扭头看他,“无论是谁,现今知道你并没有,这件事便就此揭过,好么。”
这般目光投来,是俯视。
“不好。烦请问贺盟主,”
乘白羽淡声道,“他是以什么身份过问这件事呢。”
“到年纪总该考虑子嗣之事,”
贺雪权脸上的神色不清,“阿闻也只是担心我。”
“……”
乘白羽徐徐而笑,“服药的是我,反倒担心你?”
贺雪权皱眉:“莫说瞎话,如今知道你并没有——”
“我有啊,每次都吃呢。今日忘记随身带着罢了。”
殿中有一瞬寂静。
“你到底有没有?”
贺雪权问,“没有的吧?你上回答允我的,要为我哺育孩儿。”
“倘若有呢,”
乘白羽笑意满面,“你要当着阎闻雪的面千刀万剐了我么?”
贺雪权脸色变得难看:“不许胡说。”
“倘若没有,”
乘白羽自顾自笑得格外畅快,“贺盟主,造谣中伤,你会令你的好友向我赔罪吗?”
“赔罪?”贺雪权一点一点注视他的眼睛,“阿闻也是好心。”
下一句贺雪权问:“你是否当真在意阎闻雪?”
“谁?什么东西?”
乘白羽唇边嘲弄渐浓,“什么人,也值得我在意。”
“可是你在生气。”贺雪权加重语气,眸中似有小心检视之意。
“你说呢?贺盟主?”
乘白羽坐起身,
“我身上这点事,知情者该是死绝了,除了你。”
“阎闻雪如何得知我与你行房须避子?我一副男儿身能有孕,他如何得知?”
贺雪权瑞凤目一凝:“你误会了,不是我对他说的。”
“那你听见这话,”
乘白羽心中是怒也是凉,
“不想着维护我,不想着追查是何处走漏风声,一心只想着来试探我?”
“贺雪权,你说我生阎闻雪的气?他是什么东西我生他的气,我不该气你吗?”
“看来你果真气狠了他,”
贺雪权喃喃,似百感交集,“莫生气,”
又道,“我只告诉你,不值当。”
乘白羽怒极反笑:“怎么?又要说戚扬仙君行止正大的话?”
“那你不妨问问他,”
嘲讽比夜厌的剑刃还锋利,
“他没事盯着你的子嗣操什么心?该不会……是恨不得我这副残躯生他身上,好亲自为你贺大盟主开枝散叶吧?”
贺雪权神情一闪:“你别这么说。”
“……”
案上春行灯陡然暴起,捲起光辉气势恢宏一往无前,直直扇在贺雪权左边脸颊上。
“阿羽你!”
贺雪权回神,急忙运起真气护体,稍迟一步,一点红肿落在左颊。
“你闭嘴,”
乘白羽披衣起身,“你告诉阎闻雪,有胆亲自来问我,莫学混迹阴沟的鼠类,暗地里勾弄是非。”
“自然,”
衣衫理毕,乘白羽直面贺雪权,
“贺大盟主或许舍不得对阿闻说这样的重话,那么这话你听着也是一样。”
“流言是杀人不见血的刀,我乘氏满门皆死于流言,到今日,你没必要再用这种手段对付我。”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红尘殿腾出去也是你一句话的事,少做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丢人现眼。”
“你……”
贺雪权呆在原地,他从来只见过乘白羽的柔顺,哪见过如此强硬的乘白羽!
待再看时,已然人去楼空,一袭青袍消失之处空空茫茫。
天之骄子,剑道魁首,一时间形容莫可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