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树这一套拳法打出来,卢植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围观群众也被袁树的拳法震得不轻。
袁树这时候并没有引经据典反驳卢植的论点,而是拿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常识与卢植对抗,直接将天子亲迎与否这个事情和娶妻、纳妾之事挂上了钩,表示不亲迎就是纳妾。
对待皇后,能说是纳妾吗?
现在的皇后虽然早已没了吕后那时候临朝称制的威势和权力,但是谁敢把皇后和妾室联系在一起?
皇后生下的孩子是嫡子,甚至可能是嫡长子,从礼制上来说,那就是未来的皇帝,是太子,你这么搞,岂不是把太子和其他妾室生下来的孩子摆在同一水平线上?
大家所公认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你还要不要?
其实从这个角度出发,袁树就等于是在卡bug。
今文经典没有相关事例可以拿来做论据,他就自己创造一个论据出来,还说的头头是道,很有道理,让人难以反驳。
你反驳他,就是以承认皇后是妾的前提进行反驳,你不反驳他,你就输了。
卢植也是被袁树这一番说辞弄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左思右想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是他也不愿意认输。
于是他就避开这个问题不谈,引经据典阐述天子不当亲迎的案例,以此佐证自己的观点。
但是对袁树提出的国母、妾室的问题,他左躲右闪,就是不正面回答。
袁树则死死扣住这个中心点,就是要求卢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我特酿的就是在问你——皇后是不是妾?
你给我说!皇后是不是妾?!
两人涨红了面色对喷,眼睛里都能喷出火,针尖对麦芒,土匪遇流氓,一场激辩激情上演,只见得电闪雷鸣,光芒万丈。
袁树和卢植就这个问题你来我往争论了五炷香的时间,谁也无法彻底驳倒对方,又都口干舌燥,无以为继。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承认双方平手,谁都没有办法彻底驳倒对方。
宣布平手之后,围观群众爆发出极为热烈的欢呼,为他们这场精彩的龙争虎斗表示敬意。
卢植大口大口喝干了一杯水,然后看着同样大口喝蜜水的袁树,顿起惺惺相惜之感。
三世三公汝南袁氏,当真卧虎藏龙,底蕴不凡啊!
有如此子弟,何愁家业不兴?
袁树大口大口的喝蜜水,两杯下肚,缓过气来,只觉得今天和卢植的这一次辩论比得上之前三十次的烈度。
果然是个好对手!
他和卢植从上午辩论到中午,到现在为止辩论了三次,一次袁树获胜,两次平局,如果到此结束,自然算是袁树的胜利。
可无论是袁树还是卢植,都没有就此停下的想法,他们都觉得自己还有余力,可以继续战斗。
卢植虽然越发欣赏、看好袁树,但是他不想让自己输给袁树。
袁树觉得三局两次平手不能算自己的胜利,所以也想继续和卢植辩经,直到胜利为止。
于是战斗继续。
这一战就战到了夕阳西下,战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双方狂喷唾沫星子,但凡有人站在两人中间,那感觉都能和洗了澡一样畅快。
卢植把一壶水喝光了,袁树喝光了自己带来的蜜水,又把许崇带着的一壶水喝光了,抖擞精神,继续和卢植对喷,直喷的天昏地暗、摇摇欲坠为止。
最后,两人一共进行了九场辩论,六次平局,一次卢植胜,两次袁树胜,按照规矩来说,是袁树胜利了。
卢植一边喘气,一边感叹袁树才思敏捷,不愧是辩经小能手,表示自己稍逊一筹,愿意承认失败。
不过袁树认为,他和卢植进行的辩论大多数都是平局,实在不能算他的胜利,卢植功底扎实,继续辩论下去,他没有信心在眼下就战胜卢植。
于是双方约定,此次辩论为平局,等有机会再战一次,再决胜负。
这场论战十分精彩,双方的发挥都极为出色,围观的人数从一开始的三百多人暴增到之后的七百多人,马家大宅被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
双方每一次精彩的论点都会被靠近的人传到后方,再一点一点往外传,很多人根本见不到卢植和袁树辩论的场景,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如痴如醉。
马融那边就简单许多,有赵俊、张捷等弟子来来回回往返跑,给马融进行实况转播,让马融时时刻刻知道袁树和卢植的论战到底如何。
马融的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锁,这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他听着听着就发现,自己有很多论点都在这两位优秀弟子的辩驳之中被反驳了,而他自己却思考不到维护论点的办法。
等夕阳西下,卢植和袁树打成平手的消息传来,马融深深感叹了一句。
“老了,不中用了,未来的十年,要看郑康成和卢子干,再过十年,就要看袁氏小子了。”
袁树并不知道马融是如何看待此事的,这场高强度辩论赛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他返回住处之后一睡一整天,醒来以后又大吃了一顿羊肉,大喝了一碗蜜水,这才缓过神来。
然后,好好儿的刷了一个牙。
喝蜜水归喝蜜水,口腔健康也要注意哦~
从狗腿子许崇那边,袁树得知卢植也和他差不多,回去之后一直都在睡觉,前不久才醒过来,并且逢人就说自己不如袁树,那场辩论说是平局,其实卢植觉得输掉的是自己。
理由很简单,他比袁树大很多,跟随老师学习的时间也更长,却只能和袁树勉强打平手,这不是输,什么才是输?
袁树小小年纪,才华惊人,学术功底扎实,颇有君子之风,他输得心服口服。
袁树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
“卢子干才是有君子之风的,如今世风日下,有卢子干这种人,是好事。”
“好事?”
许崇一脸不爽道:“那家伙对您如此不恭敬,我好几次都想上去打他。”
“你打得过他?”
袁树瞥了一眼许崇那小身板:“和其他人相比,你算强壮的,但是和卢子干比起来,你差得远了。”
许崇闻言,一脸的不服气,但是想起卢植八九尺的身高还有健硕的身体,他也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这小身板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但现在不是,未必未来不是!
“我未壮!壮则有变!”
他气鼓鼓的表示今后要加强武艺的修炼,并且要多吃肉,多喝羊奶,尽快把身体长起来,变成一个超级猛男。
对此,袁树表示认可。
毕竟许崇的大脑和知识呈现不相容的局势,纯洁的就像没有被墨汁染黑的白纸一样,既然如此,修炼武道,成为自己麾下第一打手也挺不错的。
虽然自己打算走海内名士的道路,但是和当年孔夫子的情况一样,肚子里有货,手上也要有刀。
孔夫子三千弟子就能周游列国保证安全,他……怎么着也不能少过上万吧?
还真别说,只要名气大了,愿意降低收徒门槛,这年头但凡是个有点名气有点门路的儒士,想要收个千儿八百的学生是很简单的事情。
以马融的名气,他要是愿意降低门槛,别说三千弟子,三万都行。
往好了说这叫学派,可但凡领头的有点什么不法心思,这群小伙子瞬间就能转变成具有活力的社会团体。
也就是马融年纪大了,没那个心思,但凡有点心思,他就不叫马融了,就改名马角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社会环境,让袁树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人家都说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可除了烽火连天,总该有点别的东西吧?
当天晚上,袁树吃过晚饭,正准备去找好久未见的小舞女聊人生谈理想顺便揩揩油,结果卢植却来了。
卢植一来,就向袁树表示歉意,说自己实在不该搬出老师的名头打压袁树。
“此等作为非儒士、君子所为,卢某素来以先贤之道要求自己,临场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深以为耻,望袁君海涵!”
卢植不顾年龄差别,再次向袁树深深一礼表示歉意,袁树见状也有些动容,伸手扶起了卢植。
“卢君何须如此?袁某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卢植抬起头,看着袁树和煦的表情,自嘲地笑了笑。
“卢某自忖饱读诗书,在老师府中学习多年,自以为学问、修养都有了进展,可面对袁君之时,才发现自己所学所得竟然如此有限,那么多年的苦学,到底学了些什么?”
袁树看着卢植满脸的自嘲,顿时有点明白了。
老卢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再加上在学术上竭尽全力也不能获胜,于是有点自闭了。
自闭是正常的,毕竟你遇到了本天才,能与本天才打成平手,已经很好了,不丢人。
当然这话袁树只是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否则卢植真要道心破碎了。
“卢君此言,实在是太过了,树虽学有小成,也不敢与卢君多年苦学相提并论,此番辩论,卢君并未失败,树也并未胜利,何须如此介怀?”
“卢某痴长袁君十六岁,自以为学有所成,却在袁君面前无反驳之力,岂非不败而败?”
卢植苦笑道:“昔日师尊曾有言,袁君乃神童,早慧,不可以寻常小儿视之,卢某还有些不屑,结果一战方知,何谓人外有人……”
说着,卢植长长的叹了口气。
“卢某小觑天下英豪多矣!”
“树担不起英豪二字。”
袁树笑道:“树年不足十一,怎敢妄言英豪?”
“不过早晚罢了。”
卢植摇头笑道:“袁君天姿绰约,又出身阀阅之家,未来登堂入室、出将入相未可知,如此风采,卢某只能仰望。”
袁树起身给卢植倒了一杯蜜水,放在了他面前。
“学无止境,谁也不敢妄言第一,吾辈求学之人唯一能做的,便是学海无涯苦作舟,唯有苦学,方能得学之真谛。”
“学海无涯苦作舟……”
卢植稍微愣了愣,随后便苦笑道:“袁君小小年岁便悟到了如此真谛,真乃天人也!敢问袁君,已经读了多少书?入关中之前,又拜何人为师?”
借着这个由头,卢植和袁树开始谈论起了自己以前学习的事情,互相告知过去是如何启蒙的,又是如何学习的,结果谈着谈着,话题就有点跑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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