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讨论着能不能绕开林落苏,用不那么安全便捷的方法毁掉祥章柱时,林落苏醒了。
醒来的林落苏如同大梦一场,想起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我是纪神树,初代祝春神的神使。”
明明是十几岁少女的声音,语气却沧桑如老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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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神树虽然带了个树字,但她最初并不是一棵树。
她是交易神给祝春神的一点小赠品——用交易神本人的话来说,她是“希望的种子”。
祝春神吞下种子,以生育的方式给予了她人形。
此后二十五年,纪神树一直作为神使生活在祝春神殿,负责记载祝春神的神迹,并传播以吸引更多信徒。
“祝春神与交易神其实总共做过两次交易,一次是用希望换取祝福,成为了祝春神,一次是临死前,用不知名之物换取可以让神力延续下去的办法。”
纪神树指着楚风翎手中的神灯,道:“她的神力就装在这样的玻璃罐里,做成了‘神灯’,带了回来。她让我选择下一任祝春神,让祝春神的神力与祷春森林一直延续下去。她相信我的选择,因为我是希望的种子……但是我辜负了她的信任。”
“我选择了兰雅清。”
祝春神死亡后,兰雅清继承了她的神力与神名,成为了第二任祝春神。
起初,兰雅清勤勤恳恳地干着祝春神的工作。但很快她就发现,无论她有多努力、干多少事,人们祈祷时呼唤的依然是原来的祝春神。
兰雅清就像是祝春神的影子,永远无法走在光明之下。哪怕她站在祈祷的民众面前,那些人祭拜时也会透过她的脸幻视原来的祝春神。
嫉妒腐蚀了她的心,她渴望走出祝春神留下的阴影,被看到、被敬仰。
她暗地与冥火女神达成协议,在祷春森林燃起大火然后再以救世主的姿态灭掉大火。
兰雅清终于收获了自己的信徒。
认知到信仰之力的强大后,她的欲望与恐惧同时膨胀。想要更多的信徒、更多的力量,又害怕强大的信仰会让祝春神复活,夺走她所拥有的的一切。
兰雅清找到交易神,换来了能封锁祝春神残余的神魂的祥章柱。
纪神树本想揭发她的所作所为,却遭到了交易神的警告:
“你的职责是记载,你能做的也只有记载,不要做多余的事。”
年少气盛的纪神树把交易神的话当作放屁,召集众人到祥章柱前准备说出真相,开口的瞬间却变成了一棵树。
她记载过的神迹以图画的形式出现在每片树叶上,恐慌的兰雅清害怕事情败露,亲手将有关自己的记载全部销毁。
然而纪神树的威力比兰雅清想的要大,销毁关于自己的全部记录后,祷春森林的人们逐渐开始遗忘她,直到最后他们甚至根本不记得还曾经有过这一位祝春神,自顾自地选出了一名新的接任者,成为了记载中的第二任祝春神。
兰雅清失去了信徒,力量逐渐衰落。她疯了般想刻下关于自己的画,但无论她刻得有多深,完成的画都会自行消逝。
记得她的只有纪神树,走投无路的兰雅清请求纪神树的帮助,但这次纪神树记住了交易神的警告。
她只负责记载,不会做多余的事。
记载被销毁,就记载新的神迹,属于新推选的“第二任祝春神”的神迹。
兰雅清最终沉眠于井中,遗体落在因她燃起的大火中而死的人们碳化的躯体上,分解成苔藓。
纪神树关于兰雅清的记载就此结束,至于死后的兰雅清变成了什么东西,做了什么事,她再也无从知晓。
兰雅清作为祝春神的记录被抹去也带来了不少麻烦,后面的祝春神完全误解了祝春神的初衷,履行神的职责时也有颇多错处,导致往后的所有祝春神最终都会因为神力反噬而死。
但纪神树从未提醒过她们,她能做的只有记载。
随着初代祝春神给予她的寿命耗尽,纪神树枯死,死后三日又变回一颗种子,祝春神们会吞下种子,以同样的方式给予她新生。
纪神树可以以人的样貌生活二十五年,然后变成树生存一百年,然后枯死变回种子。
而随着时间流逝,祝春神的神力消退,她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逐渐变成一个普通,甚至还不太聪明的女孩。
但埋藏在本能中的记载还在持续,只要她度过人形的二十五年,成为纪神树,关于历任祝春神的记载都会显示在她的叶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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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记载终于该结束了。”纪神树喟叹道,脸上露出解脱的微笑。
房间陷入了静默,他们坐在椅子上神色各异,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红姐问道:“记载结束的意思是不会再有下一位祝春神了吗?”
纪神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盛灵时代的开启注定了旧神们的结局只有两个——成为引导者,或者成为垫脚石。既然祝春神已经无法成为引导者,那么就该成为一块好的垫脚石。我会告诉你们摧毁祥章柱的方法,但具体还是需要由你们自己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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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摧毁祥章柱一事上,纪神树这个神使表现得比他们要积极多了。
她在讲述完自己的故事后,离开他们借住的屋子,登上了巴土科部落的最高处,发表了一通大意为“祷春森林没救了,乡亲们快跑”慷慨激昂的演讲,然后拎着他们五个竖着的和花辞一个横着的,表示他们要去毁掉祥章柱,让没救的祷春森林彻底完蛋。
巴土科部落的群众用看屠龙勇士一样尊敬的眼神看着他们六人,说了点简单真挚的祝福后,背上早已打包好的行囊从不同的方向离开营地。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巴土科部落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他们眼前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废弃营地,以及一个被巴土科部落扔下的胖小孩。
胖小孩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不安地搅着衣服边问道:“我可以继续跟着你们吗?”
他们几个现在自己都没搞清楚状况,因此没人回应他的话。
“我不理解。”西门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地说:“修女给我的任务是抽走祝春神的神力,毁灭祷春森林,并把这一切都嫁祸给狂欢神。所以我一直都是以悲观的态度看待这里的一切,认为对祷春森林的人而言我应该是两面三刀的大坏蛋。可为什么你说要毁灭祷春森林时,那些人看我们像是在看英雄?”
“因为只有毁灭祷春森林,他们的心中才能重新燃起希望。”纪神树平静地说。
西门依旧是摇头,重复道:“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就因为没有希望,所以兴高采烈地欢迎强盗走进家门,让他拿走你的保险柜、推平你的房子,然后还要挥着手绢送他离开,感谢他们解除束缚,给你自由?”
“这不是自由的问题,是希望。你们知道没有希望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我觉得我这种只能活到三十岁的人应该还是比较了解的……?”
纪神树否定道:“不一样的,至少你会想活下去,或者想干脆这样死掉。”
“我们不想死,也不想活。我们没有想法,没有欲望。我们会笑会哭,但内心并不感觉开心或者悲伤。”
“祷春森林的人也并非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我们的希望在成长过程中一点点被脚下的土地吞噬。我们清楚地记得曾经快乐愤怒悲伤的感觉,但再也无法体会。事实上,我们和被天道神惩罚的狂欢神没什么两样,只有一点不同——在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后,我们还能感觉到一样东西,恐惧。”
“恐惧,无尽的恐惧。谁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我们在恐惧中祈祷、欢笑、生老病死,模仿记忆中的情绪,日复一日地生活着。就像吊着线的木偶,没有自我。”
“这样的日子久了,你就会想活着有什么意义,死亡又有什么意义,这些问题的答案本身对你又有什么意义。”
“在恐惧之余,我们剩下的只有对‘希望’本身的渴望。”
夏至长叹一口气,歪头对楚风翎道:“他们这症状听着和你还蛮像的,你要不要搞个病友交流会?”
楚风翎真诚地说:“我感觉我症状比他们要轻一点。”
北殷红沉吟片刻,奇怪道:“那按你这个说法,兰雅清这种贪图权力的人似乎,满怀希望啊?”
纪神树没有否定:“她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异类,但也可能只是没到年龄。我说了,我们并非是一出生就丧失了希望。”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纪神树两眼,勉强接受了关于“没有希望”的这番说辞。
“说说吧,要怎么才能毁灭祥章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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