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孙安、李彦仙各领一万步骑,分别由真定东南两门出城。
孙安虽有争功之意,但与李彦仙作为平北军正副总管,此时在外就是一个整体,如果相互掣肘会为他人作嫁。
杨长可是有言在先,林冲在拿下相州之后,会帮燕青、孙立取磁州。
而林冲领怀、卫两州军务,其麾下兵力本在河东属第一,如果他帮人拿了相州与磁州,没准还要继续拿洺州。
孙安觉得与内部竞争,不如与林冲外部较劲。
林冲已拿下怀州、卫州,若再拿下相州与磁州,总计就为杨长取四州;孙安、李彦仙此时已取真定,若能取赵州、邢州、洺州,就相当于打了个平手。
当然,如果孙安、李彦仙这边足够顺利,是有希望拿到保底四州后,再与林冲、燕青争一争磁州。
孙安能够这样想,其实是有依据的。
首先,河北金军的主力,一直都在真定与燕京两地,而南边赵州、邢州、磁州等地,在杨长拿下平定军后,便只留少量驻军维持统治,基本有一个强劲对手。
其次,是相州的敌人有实力,吴用此时手里有两万兵马,他还是梁山的前军师,对林冲等人知己知彼。
一来一回,就是优势。
另外。
杨长还留了后话。
在收复河北之后,有意让孙安、李彦仙负责,也就是以后还要共事,不能因为抢功闹矛盾。
此时为荣誉而战,一致对外才符合利益。
昨天夜里。
两人商量了很久,最后达成‘分兵击弱、合兵攻强’的战略。
孙安出真定南门走西线,即先取本州的栾城、元氏两县,然后入赵州取赞皇、高邑、柏乡、临城四县,紧接着入邢州攻内丘、龙岗、沙河.
李彦仙出真定东门走东线,即先取本州的镐城(今藁城),然后入赵州取平棘(今赵县)、宁晋、隆平三县,又入邢州攻尧山、任县、南和.
如果南下一切顺利,两人则分兵按计划攻城略地,如果遇到守军顽强抵抗,两部人马就合兵攻坚。
当初林冲取怀、卫,杨长不但亲自帮忙牵制宋江,还派出诸如阮小七、孙新夫妇等得力干将。
此时为了一碗水端平,便将阳曲来的鲁智深、刘唐、索超、李云等将,平均分配到孙安、李彦仙帐下听用,所以两人的阵容比林冲还豪华。
当然,一起来的真定的卢俊义,孙安觉得头痛的承宣使,并没到南下军中添堵。
杨长特意召卢俊义来此,本就不是为了取南面诸州,而是为了自己当甩手掌柜。
当年童贯任河东、河北宣抚使,宋江、卢俊义从江南战场,被召至河北用来防御金人、平定地方叛乱,他俩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真定。
金人在河北、燕京一带,盘踞数年已经养成了气候,特别是燕京周边的百姓,当了百余年辽国子民,又当了几年金国百姓,实际做大宋子民不到一年。
相让他们有认同感,并非一朝一夕可成。
杨长此时兵力不够,这时候个人能力再突出,面对撒离喝这种逃跑战术,有能力拿下城池没能力守。
正所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本来不多的军队,一旦分散到河北各个地方,而杨长又顾不过来的时候,就很有可能会被敌人各个击破,到那时损兵折将影响整体战略,还要损失这几年不败的神话。
杨长能够快速收复河东,是前期在威胜等地发育数年,积累下收复并能守住的底蕴,这些底蕴也是有限的,没办法直接覆盖河北。
稳扎稳打,才是王道。
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暂以真定为前哨站,等到太行外诸州逐渐稳定,南边两个朝廷没后顾之忧,才会正式收取河北。
要说时间拖久了,拖到金国内乱结束,金军主力重回前线,是不是就没机会?
其实并不会。
杨长对赵福金有承诺,明年夏天前要救出赵佶。
倘若金国内部恢复稳定,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长城以南,杨长半年前能杀吴乞买,就能顺手再杀个皇帝。
孙安、李彦仙离城当天,杨长就将真定城的军政,一股脑交给卢俊义打理。
卢俊义不是文官?
人家当过永宁军承宣使,当时就是军政一把抓,而且现在真定刚收回,按杨长对收复州郡惯例,会有一段时间军事管理,卢俊义干这事绰绰有余。
只不过,卢俊义接手当天,真定就发生‘民变’。
晋军刚来不到两日,百姓们就看到驻军离城,以为他们也要放弃真定,留下的只是装装样子。
上千激动的百姓,围住州衙去请愿。
卢俊义解释不起作用,他又不能对百姓动粗,遂匆匆赶到后宅找到杨长,带着一脸惭愧汇报:
“晋王,城中百姓以为咱们要抛弃他们,来了很多人围住州衙来请愿,末将使人劝说也没用,您看怎么办?”
“这些穷苦百姓,前前后后被抛弃数次,心里确实没有安全感,你要好好安抚,不得打骂恐吓,最好找几个民意代表,或者找到这群百姓的首领,做通工作就能完美解决。”
“末将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那头头说认识晋王,他尽管知道我卢俊义之命,却不相信我说的话.”
“为何?”
杨长听得不解。
卢俊义号称河北玉麒麟,按说他的在河北有名望,而且在真定驻军达半年,这里百姓不信他?
“说来惭愧,末将当年那点名气,已在后面给败光了,您忘了宋江勾结金人,让我在保州遭遇大败,就连永宁军驻地也丢了,所以这里百姓不买账”
“百姓首领呢?找出来了吗?”
“找出来了,他说认识晋王,他只相信你”
“他认识我?我认识他吗?”
杨长闻言一愣,虚着眼睛试问曰:“不会是张二狗吧?”
“晋王神机妙算,正是此人带头”
“行,既然点名找我,那带我去见他!”
“有劳晋王。”
卢俊义欣然点头抱拳,同时满怀歉意对仇琼英行礼。
当时杨长安排完工作,陪着仇琼英在后宅练画戟,卢俊义觉得自己打扰了。
“娘子自己练会,我去前堂见一见,很快就回来.”
“哦”
仇琼英简单应了一声,她其实并不多想练戟。
前两个月,扈三娘、赵福金都亲临前线,唯独仇琼英要扮杨长,长期待在阳曲当精神领袖,来真定就想好好打一场,却没想到李彦仙兵不血刃。
孙、李二人南下取州县,杨长则坐镇真定城不离开,这是仇琼英难得独享丈夫的时光,她想作战却不想离开自己男人,留在真定又不自在,于是便做这无声抗议。
张二狗看到杨长出面,立刻止住同行人别吵闹,再次作为代表说出担忧,但在杨长做出保证后,众人立刻欢天喜地散去。
刚还水泄不通的州府衙门,瞬间就恢复了肃穆与冷清。
杨长三两句就疏散人群,卢俊义感叹其威望强大之外,事后还满怀歉意单独找到他,自责道:“请恕末将无能,这些小事都要麻烦大王”
“无妨,普通百姓认知有限,情绪容易被他人带动,再说百姓拥护是好事,如果不听他们声音,与金人又何异?”
“大王爱民如子,是真定百姓之福.”
看到卢俊义诺诺附和,杨长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沉声说道:“今日的百姓都怀善意,即便心怀歹意我也不怕,但我不可能无处不在,还是要警惕这种善意,被有心人带动做出恶事,特别是河北丢了数年,这边的情况很复杂。”
“啊?那要怎么办?您若不在场的话,就不让百姓请命?”
“我在也不能此次处理,不然鸡毛蒜皮小事都找来,哪还有精力去做别的事?”
“那这.”
杨长伸手止住卢俊义,因为知道他说不出所以然,跟着喃喃说道:“既给普通百姓有说话机会,又不能影响官府正常运转,所以要从上到下设计新制度,当然,现在真定军事管制用不着,以后收复河北就有必要.”
“哦。”
卢俊义虽然听不懂,但就觉得有道理。
麻雀军在击败宋江立功很多,杨长原打算让孙新夫妇来负责,但麻雀军初衷是为暗中监察,其职能类似明朝东厂的探子,但具体又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百姓的声音多止县乡,基本不可能再往上走,但如果有司法腐败、懒政贪官,上面就剩下歌舞升平。
历史上,很多励精图治的皇帝,到了晚年都有些昏聩,身边人都夸明君圣主,吃穿用度都是锦衣玉食,问就是百姓丰衣足食。
好话听多了就没真话,一旦钻入了信息茧房,就会完全脱离真实。
何不食肉糜?
谁家没个五十万?
如何解决收入低,可以用私家车拉活赚外快,再或者把闲置房子租出去。
有时候找找自己原因,这么多年了工资涨没涨,有没有认真工作?
不同阶层,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
权贵不能和底层共情,那是他们真理解不了,就像住在深山老林的农民,由于一辈子局限在狭小天地,会觉得皇帝与自己的差别,大概就是对方用的金锄头。
杨长以后是要修仙的,他不光要为儿子留个好班底,还要留一套好的制度。
除了麻雀军民间监察,还需要一个百姓上达天听的渠道,哪怕这个渠道反馈没那么快,哪怕一年只能随即抽取少量信息,只要存在底层就有一丝希望,这样还可以震慑地方乱政。
当然。
保持渠道一直干净很不易,就怕过程环节被人腐蚀,最后要么让制度形同虚设,要么成了地方豪强兼并的工具。
所以杨长对此很慎重,不经过深思熟虑及验证,他不会轻易拿出来。
难得有空不作战,杨长尽力弥补仇琼英情感,尽管她在三女人中最大胆,但毕竟也是王妃之一,不能白天就急不可耐,所以主要练武增进感情。
练武也流汗,还能独享杨长的空闲。
可惜老卢但不懂风情,三番两次来后宅打扰二人世界,这让仇琼英哪有好心情?
孙李二将携军南下仅两天,就连续拿下栾城、元氏、赞皇、镐城、平棘五城,捷报时不时传回真定,听得仇琼英心里痒痒的。
所以八月十二夜里,仇小妹对杨长吹起枕头风,趁着这厮正值贤者时间,便学着扈三娘的口吻撒娇:
“官人.”
“奴家也想上阵厮杀,反正真定有卢俊义守着,咱待这儿昼夜除了流汗,似乎没有别的事儿做,干脆悄悄跟上孙安帮忙?”
“我记得你说过,李彦仙屡屡立功,对他的压力很大,人家可是你心腹.”
杨长留下是为作定海针,防止撒离喝携军卷土重来,以及防范兀术回军河北。
孙安、李彦仙难得带兵历练,杨长就像林冲牵制宋江一样,此时也要帮二将牵制金军主力。
不过仇琼英在一旁,就像如蛇一样蛄蛹,杨长不得不有所回应。
南下帮孙安肯定不可行,但此时还没兀术的消息,或许可以到中山府吓撒离喝?
想到这里,杨长把仇琼英按住,意味深长道:“你想厮杀是吧?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城,咱玩个刺激的。”
“好耶,嗯?玩刺激?”
仇琼英反应过来,即用暧昧口吻问道:“怎么个刺激法?”
“你猜猜?”
“你这人坏的很,不过我喜欢.”
八月十三早上,杨长与卢俊义交待了一番,借口要外出侦察敌情,就带着仇琼英出了真定。
夫妻两人并辔出了东门,仇琼英看到城外一个人都没,以为两人两马赶路会快些,所以不需要随从跟随。
可是杨长出城之后,仇琼英发现方向不太对,似乎一直往东北方向走。
她起初也没有太在意。
直到杨长带她跨马过桥,来到真定北部的滋水北岸,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滋水,即现滋河,滹沱河支流)
“大王,赵州不在真定南边吗?咱们来这里作甚?”
“谁说我们要去赵州?”
“那要去哪儿?”
“中山。”
仇琼英听到一愣,旋即激动问道:“中山府?撒离喝退守之地?”
“对啊。”
“就我们俩?”
“是的,刺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