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也没有说我孙儿是男的啊?”
老者微笑回道。
安阳与李蓟对视一眼,苦笑摇了摇头。
这一身男子打扮,夜幕下也并未仔细看,只觉得俊俏,谁知一开口一副女儿音。
“老先生定然知道我是谁,我不相信这大晚上是什么巧合,在此等候,有何事,请老先生直说吧。”
老者收起笑容,仔细打量了下安阳,自顾的点点头,说道:
“老朽在此等候,想看看名扬天下的安大将军,若是有缘就顺便聊几句,上次在云阳县老朽在人群中只是匆匆看了一眼。”
“小友这杀神抬棺还是出自于老朽一口,老朽帮你弄了一个典故,让你青史留名,小友当感谢老朽。”
安阳惊讶片刻,随即苦笑。
原来是这老者传出来的。
什么典故,什么青史留名,这杀神又不是什么好名号,怎么看这老者都像是在害他。
如此大的口气,帮他弄一个典故,这典故是随便一个人能说定就定的?
“老先生啊,这杀神之名是把双刃剑,伤人也伤己啊,我虽不在乎,但毕竟不是什么好名声。”
老者哈哈一笑。
“小友还怕这个吗?”
“小友自武烽塞崛起之日,陆续在云州击败北苍近十万兵马,死在小友手上的北苍没有七万也有八万,还怕杀神之名是否是好名声?”
“大丈夫有甚畏畏缩缩的,不就屠了六千俘虏吗,这点你就比不上那个小秦王。”
安阳本就不太在乎这个劳什子杀神之名,也就释然的点点头。
不过,他从老者的话中听出了对凉州那位秦王的称呼。
小秦王?
看来他猜的没错,这个老者年纪确实很大。话语中有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这老者不是普通人!
“小友少年居高位,杀伐果断,握重兵不张狂,谦逊不倨傲,谨慎不失果断,有勇有谋,一路战来未尝有过一败,日后能做大事!”
安阳连忙抱拳,“老先生过奖了,但愿能如老先生所说。”
老者点点头,顿了顿,随意的问了一句:
“小友对当今天下怎么看?”
安阳稍微愣了一会,也就释然。
这乱世中但凡有本事的人都会关注这样的大事。
安阳将郭奉嘉之前说的话,结合现在各州已经爆发的叛乱说了一遍,随即补充道:
“朝堂党争不断升级,矛盾越来越大,已经失控,陛下想收权很难啊…
襄州百姓已反,红巾军几十万,想要剿灭需要大力气,剿抚结合…
六国旧贵举起反旗,却是一下子将整个南方拖入了深渊,朝廷已经是疲于应命。”
“还有越州的靖海王野心勃勃,蠢蠢欲动,听调不听宣已久,想必准备多时在等机会反叛!”
“北苍虎视眈眈,如今虽将北苍赶到蓟州,已经是最大的努力,朝廷短时间无力对蓟州用兵了…”
“还有凉州的秦王…”
“如此种种,内忧外患,天下犹如已经点燃的火堆,只要有第三把火,必然会将我大穆拖向深渊。”
安阳这话说很客观,也是现实。
老者点点头,再问:
“小友可知为何如此?”
安阳想了想,说道:“制度、民心。”
老者聆听状,单手虚伸,示意安阳继续。
“不当之处,还请指教。”
“六国覆灭几十年,官制民制均是沿用列国纷争之时的制度。
彼时,六国纷争,不管是争霸还是有一统之心,一切制度围绕着战争而立…
马上取天下,怎能马上治天下?
天下一统,首要就是恢复纷争百年凋敝的民生…我大穆一统天下,尚未从六国纷争的制度中挣脱出来。
先帝或许已经有这个打算,奈何尚未来得及改变就殡天了…
陛下想继承先帝的意志,却掣肘众多!
朝堂衮衮诸公,要么祖上效忠大穆历代先王有功,要么是追随陛下在统一六国之战中有功…
如此一来,朝堂衮衮诸公势力盘根错节,先帝殡天,权力自然旁落他们之手…
衮衮诸公怎会允许改制,触犯他们用功劳换来的利益?
如此情况下,改制已经是空想!”
“他们的利益是建立在血淋淋的人命上的,他们不愿意放手利益,却不管众多普通百姓的生存之利!”
“他们阻拦改制,是因为他们权力大了,想要更大的权力!
而原有的制度让他们更利于他们得权力,他们也就滋生更多的野心…
权力大了,野心也大了,六国刚灭几十年,他们在想为何不能再造一个六国,他们开国做君?”
“这是其一…”
“其二,六国一统几十年,民心尚未依附,制度未改,谈何恢复民生?民生不复,百姓发现如今的日子还不如以前的日子,六国旧贵失去权力怎能甘于接受?”
“如此,才有了百姓举旗,六国旧贵推波助澜一举反叛,最终成燎原之势!”
顿了顿,安阳叹了一口气。
“朝廷现有权贵勋贵不满,想摄取更多权力不顾苍生,天下野心之辈蠢蠢欲动…
失去权力的六国旧贵不满,招兵买马致力于反叛复国…”
百姓活不下去了,被逼揭竿而起,被有些人利用…”
“如此,从既得利益者到失去富贵权力者,再到百姓纷纷不满,我大穆如何不烽火四起?”
安阳越分析,越清晰的感觉到,如今的大穆朝好像已经举世皆敌,没有哪个阶层是得人心的!
乱世怎能不来?
老者听的入神。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这武力至上的时代,从制度和民生分析出这乱世的缘由。
良久,老者喝了一口酒。
“小友果然胸有丘壑,老夫没看错。老夫更加坚定,小友日后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老朽也不问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如何抉择,老朽只有一个要求,保持你这颗赤子之心!”
老者停顿了一会,想了想,开口道:
“小友说的很对,这确实是根本原因!
只是,老朽如果告诉你…
这乱世的根本和缘由,你说的也只是表象,你会如何作想?”
安阳瞳孔微缩,骤然全身一冷。
何意?
这还是表面的?那什么是深层次的?
安阳顿时感觉这乱世又像是披上了一层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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