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数日。
六皇子虞航被妖族劫杀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回了灵州。
大虞皇帝震怒,整个九州掀起了一场清剿妖族的行动。
同时,派人前往剑州,欲要查明妖族是如何越过的剑气长城。
只是,剑州不属于大虞疆域,想要将一切查明,只怕不会轻松。
随着风波过去,一切好似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神仙留步。
裴礼坐在靠窗的一张桌上,独自喝着酒。
经过那一战,裴礼才知道虞航已有半步宗师的实力,不过终究是没有意外。
裴礼一剑刺穿了虞航的喉咙,后者在死亡的时候,都不愿相信裴礼真的敢杀他。
那些常年身处高位的人,会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他们会将手中的权力运用到极致,会自视高人一等。
全然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月白那丫头今日怎么没缠着你?”
倏地,陈香推着轮椅走了过来,一只酒壶放在她圆润的大腿之间。
裴礼说道:“莫掌柜似乎有话要与她说。”
“是该好好说说,毕竟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了。”
陈香点点头,提着酒壶给裴礼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人杯子碰了一下,没有煽情的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师父在三天前就已经返回了竹林。
虽说入了天人境,但天人五衰每一衰都不好度。
除此之外,莫仙仙不久就要带着姜月瑶前往剑州,具体做什么不得而知。
日后的神仙留步,将会交到姜月白手中。
当然,陈香也会留在神仙留步。
她大半辈子都在江湖里浮沉,故事肯定很多,想来姜月白不会太寂寞。
“平儿如何了?”
忽地,裴礼问道。
陈香道:“他还在梧桐城,不日就要与梧桐城的学子一起前往灵州了。”
“如此也好。”
裴礼微微颔首,“既然去不了公孙斌处,还是要去封书信说一下。”
“好。”
……
梧桐城驿馆。
一群十来岁的稚童簇拥在一起,相互作着自我介绍。
“我是赵郡李氏……”
“我是清河崔氏……”
“诶,你看着面生,是什么出身?”
这是,有人注意到一个略显怯弱的小家伙。
小家伙视线有些躲闪,“我,我是陈家村的,我叫陈平。”
“陈家村?乡下来的?嘁!”
一群孩子脸上立刻换了颜色,不约而同的走远了。
陈平心中涌上一股委屈感,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获得他们平等的对待。
他来到驿馆后院,站在那棵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的老槐树下,抬头看着漫天的枝繁叶茂。
“大哥哥,你怎么还不来接我?是不是平儿不够乖?”
陈平昂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无济于事。
忽地,清风徐来,头顶有一片片槐叶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
落叶划过他的脸颊,似在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仿佛中,好似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半晌,
陈平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下一瞬,他呆愣在当场。
只见,
脚下的落叶,隐约间组成了一段话。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除此之外,脚下还多了一个用布条连接的一个竹筒,里面两只小乌龟,静静的趴着。
陈平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转头四处张望,只是并未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随着一缕清风吹过,地上的落叶被吹散,唯有那个竹筒与里面的两只小乌龟。
陈平一把擦去眼泪,脸上再也没了怯弱,唯有坚毅。
“爹。”
“大哥哥。”
“陈姑姑。”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陈平默默下定决心,抱着竹筒,进入了驿馆。
院墙外。
一个双目缠着缎带的瞎子,坐在一块石头上,背脊挺拔,沉默无言。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
佛法虽广,不渡无缘之人。
路,只在自己脚下。
良久,
日头在地平线上只露出小小的一角
瞎子起身,往城南而去。
来到一座石拱桥下,往那堆破棉被走去。
砰!
棉被被突然掀开,一根竹竿捅了过来。
这是回马枪。
裴礼抬手轻松挡住,“是我。”
杨帆眉头一皱,满脸警惕,“我不认识你!”
裴礼从怀里取出玉笛,杨帆立时瞪大了眼睛。
比起那个长着痦子的脸,现在这张脸要好看了无数倍,而且莫名有种亲切感。
柔和的月光倾洒而下,照的河水波光粼粼,有一圈圈白光映照的石拱桥底座下,美轮美奂。
一大一小两人,坐在河岸边,沐浴着月光。
杨帆吃着一块邦邦硬的烧饼。
裴礼倏地问道:“小胖鱼呢?”
杨帆愣了愣,平淡道:“死了。”
“怎么死的?”
“我刚醒来的时候,他说要去找吃的,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闻言,裴礼没有再问。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再看杨帆,有时候有些事就是这样,分明已经有了正确答案,但偏偏只愿相信认定的那个答案。
有时候,人们宁愿活在编织的谎言世界中。
“以后准备怎么办?”
裴礼问道。
杨帆吃完一个烧饼,拍了拍肚子,“先想办法吃饱饭。”
闻言,裴礼没有再说。
沉默良久,他起身离去。
杨帆始终坐在河岸边,身子后仰,双手撑着地面,眼睛看着天际尽头的圆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次听你说,教你功夫的人死了。”
裴礼驻足道:“我找个人教你功夫如何?”
杨帆下意识回头,脸上有了色彩,“谁?”
“我师父。”
“那你岂不就是我师哥了?”
“按规矩,还要等到师父收你。”
这一夜,
裴礼牵着小杨帆的手,离开了这个后者住了不短时间的石拱桥。
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来,又或许,多年以后还会来。
石拱桥还是那个石拱桥,两人什么也带不走,唯有一根竹竿,一根茶籽树枝。
两人沿着河岸线,往西而去。
白墙青瓦间,街头巷陌间。
大身影背着小身影,一步步的踩在青石板上,脚步轻快。
“师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瞎了。”
“怎么瞎的?”
“生下来就瞎了。”
“那我以后做你的眼睛吧!”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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