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多巴湖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绕过旅客泛滥的区域,只一条秘境进山,车停在山路上,一条小径往下走,山矮下围了一圈粼粼深湖,没什么人打扰。
就一老头,头发半白,搁一湖边扎着马凳,旁边守着一名年轻人,不大,二十四五。
年轻人瞧陆柒来了,也不敢拦,只言语道:“祁老说了,今晚要是钓不上来鱼,就不走了。您看是等,还是明日再来。”
陆柒一笑,拎着手里的桶,走了过去:“没事,老头都有精神坐一晚上,我还坐不住了?”
年轻人点了个头,匆匆跑上了路边,去车里取凳子。
谁知,年轻人刚走,陆柒就走到湖边,将桶里的所有鱼食全往湖里倒了。
老头咯噔一下,坐了起来,瞅着她:“陆柒!你特么......”完美的中国话骂了出来。
祁宏平日里,极少带脏字,玩的是磨人那一套。
偏巧,陆柒不给他磨。
这么多鱼食撒进去,鱼吃饱了,谁还来咬他的勾。
祁宏起身收了马扎,骂骂咧咧往山道上走,走了几步转回头来,哼了一声:“老子要吃蜗牛!”
“得勒。”陆柒跟着祁宏上了山道,直接笑了开,皓齿半露,映在红唇上。
年轻人的凳子拿到一半,又折了回去,放回了后备箱。
片刻后。
多巴湖边的一座东南亚式建筑的餐厅中。
陆柒约着祁宏,没坐包间,找了个雅座靠窗,旁边就是湖。
祁宏胃口好,吃了一整盘,放下餐具,这才跟她聊起了正事:“我公开宣布隐退,也就你敢来触我霉头,凭的什么劲?”
“凭您上有老下有小,您家出了个二世祖,上回加州还是我把他捞出来的。”
祁宏眯了眯眼:“瞧把你显摆的,就你孑然一身,没有个情感束缚。”
正提到这茬,隔壁桌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黄种人说着印尼语,跟她搭了个讪。
陆柒杵着下巴,抬眸看了一眼,男人长得精巧,穿得也是精贵。
这苏门答腊不乏有钱的侨商贵公子。
突然想起,裴尧也不知在哪座岛,跟谁吃饭。
见陆柒没回,男人以为是陆柒没听懂,又说了一遍,用的中文:“小姐晚上有约吗?”
陆柒压下了眼眸,淡道:“结婚了。”
男人将视线落到了六十岁的祁宏身上,瞧老头身体硬朗,眼中复杂。
陆柒又补充了一句,抬了抬下巴:“我爹。”
窗外一道雷轰了下来。
眼看要下雨了,热带雨林气候就是这样,说下雨就下雨,又热又湿。
看着男人讪讪离开,祁宏转回了头,看她:“我可养不起你这闺女,还结婚了?什么样的女婿能把你拿下?”
“您就别操心女婿的事了,好好研究剧本吧。”陆柒将剧本往桌前滑了过去。
压根不问,祁宏到底答不答应。
祁宏还有些不服:“就算拍完了,学院派那一伙可比我麻烦,你说拿奖就拿奖?”
“到时候再说吧,那洛克菲勒再延续个七八代,尚且也还有一两个废物做敲门砖。”
瞧她十拿九稳,祁宏感叹。
“你这丫头,说你世故,你挺世故的。可要说你有情吧,也不晓得你情藏在哪的。这红尘,你当真就只做个路人,能看破了?”
陆柒抬眼,没答。
——这红尘容不下她。
就这样,一顿饭吃完,事谈妥了。
两名餐厅的侍者在细致的打着伞,陆柒送祁宏先上了车,问了句嘴:“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要不明天跟我飞机?”
祁宏被年轻人扶进了车,扎了一句她心窝子,也不知道扎没扎准。
“明天过节,我大儿媳上个月才生了个大胖小子,在巨港。我还要去团圆呢,谁跟你一样?”
陆柒本来想问一句,什么节?
顿了顿,算了下时间,恍惚悟了——中秋节。
没再多说,陆柒目送祁宏的车里离开,转身收起了笑脸。
餐厅外的雨下得挺大,掉在柏油路上,也能传出哗哗的声响。
陆柒走到餐厅外的立式的烟灰缸前,点起了烟。
中秋节吗?
隐约记得上一个中秋节,她在林子萱家里过的。
难得的,热爱演绎事业的林子萱推了所有通告,回了老家县城过节,拽着她一块去了。
当时她一句话差点把林父林母吓得,让林子萱跟她绝交了。
还记得林母特别关心的问她,怎么不回家过节,父母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在京市有没有什么亲戚?
她回:“都死绝了。”
她说的是实话。
虽然她父母亲戚都是谁,她不记得了。
但勉强想了想,大约都化成了灰,说不准祖坟都给盗墓的盗了。
烟雾缭绕过了指尖,突然手机传来了一声震动。
“滋滋......”
打开一看,是裴尧发来的。
他俩极少发信息,上一个信息还停在今年春节的时候。
信息上是一张图片。
灰蒙蒙的夜色,下着大雨,雨下是这间餐厅外的花园,瀑布装饰和一片园艺花台。
拍摄时间:现在。
她猛然转身看去,花园边,那人撑着精致的黑伞,靠在一辆黑得泛光的大G边,手里拿着手机,就这么望着她。
陆柒笑了,明明去了东西不同的地方,这人的会也不知怎么开的!
“没伞!”陆柒大喊了一声。
裴尧勾起了嘴角,揣回了手机,撑着伞走了过来。
陆柒将烟头熄进了烟灰缸,转身准备下楼,却忽然身后被人拍了一下。
看去,只见一名女服务员冲她欣喜的挥了挥手。
说的不是印尼语,用马六甲那边比较小众的当地语言,跟她说了一句:“陆小姐,真的是你?!”
陆柒不解的停下脚步,看了这女服务员。
她听得懂她的语言,只是为什么听得懂,她不记得。
这女服务员有点黑,瘦瘦小小的,扎着两条粗长的辫子,大约三十岁出头。
陆柒不认识。
而女服务员瞧她似乎一脸不解的模样,又急切道:“陆小姐,你不记得我了?”
陆柒一晃神,悟了!
这是五年前?或者十年前?
裴尧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雨落在伞面上劈里啪啦,视线凝在了陆柒的脸上,不急不徐:“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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