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溪风的这一包,是天灾以前的药,
一整包膏贴,消炎去肿,足足有25张。
三天一剂,省着点,能顶三个月了。
对于朝不保夕的人来说,三个月,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单位。
阿越自己平日弄来的膏贴,都是一张一张的。
阿越伸手要拿。
余溪风将膏药按在桌上,没动。
阿越道:“你不是要还我人情吗?”
“你的人情不值这么多。”余溪风不紧不慢道,“这里有二十五张。”
阿越警惕起来:“你想要什么?”
余溪风狮子大开口:“帮我弄两张城区的身份证明,弄到之前,给我们提供这段时间的住宿。”
进入北方基地没有身份审核。
只要缴纳食物就能进来。
但想要进入城区,是不够的。
靠囤货砸,倒也能砸进去。
食物在手,哪怕想摘天上的星星,
办不办得到另说,肯定会有人去办。
更何况是两张进入城区的身份证明。
但余溪风不想让这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到时候像外面的车队一样。
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阿越笑道:“那我也不贪心,你这膏贴,多的拿走总行了吧。”
这是价钱不够的意思。
余溪风在背包里掏了掏,摸出来一罐桃酥:“这是定金。”
阿越的眼睛亮了亮。
膏药毕竟只是缓解疼痛的,不能吃也不能穿,很多幸存者情愿忍着。
阿越不忍心姥姥受苦,才舍得拿食物换这个。
桃酥就不一样了。
它是正儿八经的高热量食物,味道也好。
给老人补充食物换换口味,再好不过了,
带上两块贴身放着,紧要关头能救命。
“事成之后,压缩饼干我给你40块,也就是20斤,另外再加10斤大米。”
阿越的眼睛一亮又一亮。
她还想再抻一抻,就听余溪风又道:“市场价是40斤左右的红薯,里边还掺着带棒子的玉米,乱七八糟的野菜。
我给的价格,够你换200斤,你要是做不了,我去找别人。”
阿越劈手接过桃酥和膏贴:“接接接,里边请。”
我滴个娘啊,大米啊。
除了城区,现在上哪里找大米?
阿越家里还算好的,打来的肉,倒是可以换一些。
但那些肉,支撑着两人所有的家用,着实有些入不敷出。
阿越舍不得。
平日里,她与姥姥的主食,以玉米面和混着豆子的菜团为主。
在这片儿,已经是顶顶好的生活了。
阿越道:“这是我的床。”
说是床,不过是一片铺着干草的木板罢了。
这一路走来,幕天席地。这一间至少还有片瓦遮身,
余溪风和章秋竟然也觉得不错了。
日子果然是对比出来的。
这红砖房总共就两间屋,外面是阿嬷接裁缝生意的地方。
也摆着整个屋子最贵的物件——缝纫机。
里间用布帘隔开,分成了两间。
空出来的那间,碰上合适的租客,阿越会给租出去补贴家用。
阿嬷在外边接一点裁缝的活计。
阿越除了打猎,像拾荒,办假证,卖消息,什么都干一点。
余溪风前世碰上猞猁的那一回。
那猞猁,就是阿越给撵过去的。
正好这间屋子没有租出去,阿越就给余溪风安置在屋子里。
后来余溪风染了疫病。
两人便分开了。
幸存者之间就是这样。
多的是自顾不暇,情意也就那么回事儿。
余溪风并不怪阿越,疫病会传染。
如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更何况,阿越身边还跟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如果阿越不在,这位老人会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一码归一码。
前世阿越将她带回基地,真真切切的救了自己。
章秋有些羞赧。
两人同行,房车里两张床,大家各睡各的。
赶路的时候,需要守夜,两人错开了休息时间。
走到现在,从来没有同床共枕的时候。
屋子并不大,总共就这么一张床。
床总是承载了一些不必要的意象。
章秋站在原地,热气从耳朵往外冒。
余溪风先一步倒在了床上。
她一宿没合眼,又走了这么一天,实在是有些累了。
章秋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挨着床边坐下。
余溪风躺在床上。
木板有些硬,铺着的干草让她感到熟悉。
闭眼之前,头顶瓦片的缝隙泄下一线天光,正好打在旁边的墙壁上。
与前世一模一样。
她甚至还能记清头顶房梁上的纹路,有深有浅,像等高线地图。
在前世熟悉的场景中。
余溪风感到了一种放松。
熟悉所带来的安全感,让她心里松了一口劲。
阿越不说多么友善,但余溪风了解她,她不会主动害人。
只这一点,便比在路上时刻提防要强出许多。
前世余溪风就躺在这张床上,休养了足足一周。
一种更深的不安抓住了她。
幸存者之间没有分享食物的习惯。
前世这个时候,余溪风的腿受了伤,身上的干粮,紧着吃,最多只有五天。
干粮耗尽之前,如果没能恢复过来,就只有死。
余溪风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看见自己的伤口,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梦中并不疼。
但是她绝望极了。
每一分秒都像是等死,紧迫感充满她的心脏。
阿越进进出出,只等着死了之后,把自己给抬出去。
老太太每天会给余溪风倒一杯水,放在她的床头。
哀求是没用的。
并不能为她争取更多。
余溪风就那么一天天的熬。
老天眷顾。
第五天的时候,她能下地了。
后来便与阿越搭档,一起出去拾荒。
但是在梦里,那条受了重创的腿却没有好。
反而一点点的溃烂,逐渐失去知觉。
余溪风深深地沉浸在这个梦里。
额上见了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章秋见到她这副模样,把余溪风叫醒了。
余溪风睁开双眼,盯着章秋看了好一会儿。
松了很长的一口气。
她离死亡曾那么的近,
原来她是如此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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