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0161
☆、努力实现自我提升
侯卞:“席祥毅划出了一条及格线。及格了的才能正式进入席祥毅的军训队伍, 由他亲自安排监督训练。不及格的可以在旁边跟着练,但席祥毅不会分心给其约束、指点,最多在其错得太离谱时提一嘴。”
花夜:“旁边跟练的人很多。虽然负司里有员工开了专业的训练场, 可以针对性地训练耐力、臂力、柔韧等, 但一方面那得支付能量,另一方面参与者能坚持下来的很少。”
花夜:“主要问题在于,情绪场任务对魂体武力值的要求比较飘忽。有时候需要我们跑马拉松,有时候需要我们很耐热, 但有时候战五渣反而才过得更愉快。所以大家的训练动力不是太足。”
花夜:“尤其当这轮花七天练柔韧练得小有成就,结果进情绪场却需要连续半年扮演一个离不开轮椅的病人, 训练结果彻底报废。这对好不容易鼓起的训练热情是毁灭性的打击。反复几次后, 极少还有人能再提起训练精神。”
侯卞:“有时候情绪场里的身份束缚是有点严重。据说菜鸟场还算是好的, 一般最多给个职业设定, 不会限制性格,老鸟们有时候需要在情绪场里扮演暴躁、腼腆、温婉、智障……”
花夜:“还有让对爱情嗤之以鼻的员工扮演恋爱脑, 得对指定原住民表现出爱之若狂的状态——当事人表示‘爱是演出来的, 但狂是真的。被负司逼出来的抓狂’。”
侯卞:比起这些千奇百怪的折腾, 萧笑溪要求的单纯惊悚灵异恐怖好像真的能让人松口气?
侯卞、花夜和小绒毛一起去了席祥毅的军训地点,先进行测试。
全部不及格。
负责监督测试的助手乾复一板一眼地通知他们仨:“很遗憾,你们不能加入进阶队伍。不过你们如果愿意努力, 可以在兴趣爱好小组中自我锻炼。祝你们坚持锻炼、实现自我提升。”
侯卞:那两个队伍名称是谁取的?反正不像是席祥毅的风格。
花夜:“稍等一下, 你们这个握力、百米跑时间和肺活量的及格线是不是提升了?昨天还不是这个值。如果按照昨天的标准,我就及格了。”
乾复:“是的,提升了。实际上如果你长期关注这事就会发现, 测试项目的及格线已经提升过多次。”
乾复:“因为席祥毅能带的队伍人数上限基本是定值, 所以其实入进阶队伍的条件是:在所有参与测试者中排名前多少位。那个及格线事实上是进阶队伍里最后一名的成绩。你超过了这个成绩,你就能靠着把最后一名挤出去的方式拿到一个名额。”
侯卞:“可测试涉及到那么多项目, 我可能比最后一名跑得快,但耐力不如他,这怎么算。”
乾复把他的员工能量块屏幕调成公放:“按这个公式进行计算。因为这个筛选方式刚实施不久,有些东西还没准备好,我明天会做块大板子把公式摆出来。”
侯卞:“进阶队伍的人数上限不一定是定值吧?先期席祥毅不熟练,一次能带的人数偏少,等他熟练之后,人数也许可以上涨?”
乾复:“这个我不清楚,稍后你可以问席祥毅。不过他可能不打算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帮人军训上?他通过军训确定一些事情后,应该会把注意力转移到研究情绪场上?”
乾复:“毕竟军训这玩意,多数人都知道流程,养成习惯后完全可以自己练,也不是非得席祥毅带队。席祥毅可能只打算帮一部分人培养出习惯,剩下的就是人传人地把习惯扩散开来?”
侯卞:“也许以后连军训的具体项目都可以省略?大家养成定时跑步或者做俯卧撑什么的小习惯,也可以起到维持精神气的效果?”
花夜:“重点不是练什么,而是‘坚持’练。”
席祥毅走过来,戳了戳自从被判不及格后便气鼓鼓的小绒毛,对侯卞和花夜点头:“对,重点是坚持。”
席祥毅:“我猜测,如果能把一个对能量有所运用的训练项目坚持十年以上——情绪场内的十年按十年算,即使它换算入负司时间只有几天——那么,无论这个项目有多简单、对能量的运用是如何少量,都应该会生成一个能量技能。”
席祥毅:“技能的强弱与项目难度可能相关,但只要坚持练,便应该都是会出现技能的。”
小绒毛想想自己的经历,点了下头。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生气,于是撇开脑袋,拒绝与出考题的席祥毅对视。
小绒毛生气的理由在场众人都表示理解。因为测试项目中包含了身高和体重,且这两项在评分公式中的重要度还不小。还有诸如握力等项目,小绒毛根本没法测,因为测试工具的体积就不是它能用的。
小绒毛的速度、跳跃力倒是远远超出了及格线,可超过一定值后,公式中便只会算入一个定值,不会让优秀项无限加分——但劣势项的减分却没有下限。
综合来说,小绒毛觉得定测试项目和算分公式的席祥毅针对它。
席祥毅倒是不否认这一点。他对小绒毛解释:“我在设计项目和公式时,确实很仔细地考虑了你,务求保证你肯定不及格。”
小绒毛:喵!
席祥毅:“我不能让你入队。”
席祥毅:“从能力的角度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训练猫,勉强训练很可能会耽误你,进而让我自己心生愧疚。”
席祥毅:“从收益的角度说,我针对人类制定的负司员工训练计划可以被反复使用、不断优化。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能成为负司新员工顺利进入工作状态的通用教材。”
席祥毅:“可如果我针对猫制定训练计划,以负司对猫的不满意,那大概率就只能用于你。且某一天你可能会突然觉得照着我的计划进行训练很无聊,拒绝执行,然后我花在训练安排上的精力便打了水漂。”
小绒毛:说得那么繁琐。你不就是觉得在我身上花超过玩宠物的时间不值得嘛。
小绒毛昂头睥睨席祥毅:“不用解释。我也没指望你当我的专属仆从,我允许你有自己的小心思。”
小绒毛看了一眼侯卞,继续说,“比对我产生过多的依赖心理强。”
侯卞:“……”
在席祥毅打趣的注视中,侯卞佯装无事地对席祥毅自我介绍,重点提及他和花夜都是小绒毛的邻居。
花夜:“可惜,下一场结束后,小绒毛就要搬离菜鸟楼了。十场以上的员工住处比较分散,我们就很难再与小绒毛当邻居。”
侯卞:“主要还是得看小绒毛愿不愿意向负司申请当我们的邻居。”
小绒毛:“不当。我要住在便于观察人类、但与人群保持距离的安静地方。”
乾复:“哪里符合这个要求?老员工里除了能量特别多的之外,多数还是住楼房的,依然有很多邻居。只是单间宿舍的面积比菜鸟楼大一些、单栋楼的住户数量比菜鸟楼少一些。”
小绒毛:不要跟我提能量存款,我确实是穷到没能力住独栋别墅。练习能量技能耗费太大啦。哎,等等……
小绒毛问席祥毅:“无论多简单的训练,只要连续做十年,便真的都会成为能量技能吗?即使训练过程中消耗能量非常少?即使训练一整天只消耗一点能量?”
席祥毅:“我现在还没有收集到足够多的数据,所以不能确定。只以少量样本及貌似合理的推测判断,能量技能不一定都要消耗大量能量。或者说,‘技能’所囊括的范围非常广,有非常耗能的,也有只耗能一小点的。”
席祥毅:“简单说来,同为攻击类技能,一下子把人轰成渣,与只给人扎出个针孔,耗能明显不可能一样。”
由于席祥毅看到猫后走过来聊天,于是需要他管的进阶队伍也心散了,大半跟过来看猫或听聊天。兴趣爱好小组见正经队伍都散场,他们也立刻解散,开始玩。
邢异:“所谓灵魂人物。”
席祥毅并不在意训练队伍的解散,他看负司里的军训队伍与活人时看学生军训队伍一样,从来就没指望过他们能练出什么正经效果。
席祥毅:只要这些同事能对“训练”建立起那么一点点概念,就足以感到欣慰。
此刻,席祥毅对围过来的众人说:“我觉得,负司员工们在训练、思考能量技能时,有一部分可能走入了误区。就是经常把能量技能想得很宏大,认为应该像是范峨栈的商店、某大神一招毁灭一城的必杀技那样震撼。”
席祥毅:“但实际上,如果我们把技能视为我们可用的工具,那么一辆坦克是工具,一个滑板车为什么不能是呢?”
席祥毅:“我们现在是魂体。成为负司员工后,我们的整个存在就是能量的聚集体。所以应该不必刻意使用,我们的一举一动本身便都能视为对能量的运用,也就是能量技能。学会抬手抬脚是掌握了一个技能,学会咀嚼也是掌握了一个技能,会打架当然是技能,会说话同样是技能。”
席祥毅:“我们作为魂体做到的这一切,不能单纯视为活人状态的延续。当我们死亡、当我们在负司内迈出第一步开始,我们便不断地学习着、学会了各种能量技能,如此我们才能于死后依然维持着仿若活人的存在形态。”
第162章 0162
☆、差不多
席祥毅:“我认为, 能量技能并没有那么神秘、难以触及。实际上我们应该时时刻刻都在有意识及无意识地使用着能量技能。”
席祥毅:“比较明显的是,我们在负司内休息的七天,每一天都会消耗掉一些能量。这部分能量可以视为满足我们的‘基本生存’, 也可以视为在我们训练‘基本生存技能’的过程中被消耗掉了。”
进阶队伍里的一个成员说:“我在员工论坛里见过这种说法。在多种对能量的认知中, 席祥毅你觉得它是相对最靠谱的那一个吗?”
席祥毅:“我认为是。但客观上它究竟是不是,大概只有负司才知道。”
小绒毛:“不,负司可能也不知道。”
大家齐齐看向猫——席祥毅说话时大家可能只是耳朵听着,眼睛却看向别处, 但猫说话时,大家的听觉与视觉都集中到了猫身上。
猫才不在意有多少人类看它。对猫来说, 人类还不如瓜。
小绒毛:我虽然不怎么吃瓜, 但瓜闻着香呀。人闻起来并不好吃, 再说负司也不允许我吃同事。
小绒毛继续说:“负司对于它自己该如何使用能量肯定有很多经验, 它能熬赢那么多同类成为本世界中唯一一个存活到现在的情绪能量类公司,它的经验肯定管用。但那只是适用于‘它自己’的经验。”
小绒毛:“负司对员工们该如何使用能量大概率心里没谱, 所以它只会泛泛地教训员工们‘要把能量当能量用、不要当钱用’, 却从来不说清楚‘怎么当能量用’, 只让员工们自己想办法。”
小绒毛:“如果负司知道员工们以能量而非钱的方式使用能量的可靠方案,它那种无所谓‘人权’的家伙,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把方案写进合同里, 逼员工们执行。它放任员工自行摸索, 就说明它根本还没有找到必然可行的方向。”
小绒毛:“负司对员工的部分要求是照搬修真文明的,它说不清楚修真文明为什么会那么要求,也不确定那些要求在换了世界后是否依然可行, 于是它就看着我们尝试。成功了最好, 失败了大不了折损一批员工,以后让新入职的员工别进行同样的尝试就好啦。只要公司没垮, 员工总能源源不断地补充。”
人类员工们琢磨了一下,觉得猫说得有道理,于是纷纷呼唤负司:
“老板,是这样吗?”
“老板,你不用怕,如果是,可以直接承认,反正我们也没指望过你是个好东西。”
“我们可以接受你坦坦荡荡地坑害我们、拿我们当试验品。”
“不管怎么说,你确实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老话是怎么说的?‘你救我一命,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随便你拿去用。’”
“没这个老话吧?”
“我想不起来原句了,你意会一下。”
“我能想起来的相关老话只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类。”
“别别别。我可以考虑给负司做牛做马,但嫁给它绝对不行。”
“美得你。负司救了那么多人,哪可能个个都娶,你这种姿色的,最多当妾。妾是没资格用‘嫁’的。”
负司不吭声,于是大家又改为联系古任。
古任:“差不多吧。”
一个老员工突然参与话题:“差不多是差多少?有一次我奇迹般地提前得知了我下一个情绪场的场名,我问你那情绪场是否安全,你也回答我‘差不多’。接着我进入那情绪场,遭遇了九死一生,存款能量全用来治伤才勉强吊住命。后来还花了十几个情绪场任务的能量才终于把伤全部治好。”
古任:“所以最终不是彻底治好了吗?以结果来说,确实就是安全的。”
古任:“你们逼问我也没用。虽然我是比你们待在负司的时间更久,但你们看我的外表就知道,我的思路还是人类的,我并不真正理解负司的想法。如果我完全理解了负司,我的外表应该会像负司一样虚化——至少是部分虚化。”
席祥毅:“想法影响能量,能量影响魂体。”
古任:“不过也有可能想法彻底非人后,却故意伪装出人类的外表。当你们成为老员工后,你们迟早会遇到那样的同事,他们其实是外星人,原本的容貌与你们差距很大,但其为了潜入你们的队伍,于是伪装成了你们的模样。”
“……然后呢?”
古任:“然后,就是一起做任务呗。负司又不允许员工们自相残杀,外星人成功潜入你们之后不会暗杀掉你们的,他们就是想让自己显得符合负司员工的主流外形,也就是合群。”
古任:“旁听的老员工另说,但菜鸟们,我劝你们不要早早地研究负司规则、能量本质等深奥的东西。现阶段,你们好好做任务才是正经。”
古任:“情绪场任务不仅能让你们积攒能量,也能让你们越来越了解你们的魂体。当你们不断地使用原住民的壳子,或者直接用魂体行走在不同的情绪场内、做不同的事情时,你们的魂体会很自然地得到锻炼。”
古任:“很多无心研究理论的老员工说不清楚自己的强力技能是如何成形的,但他们就是能精准地控制他们的技能,并本能地知道如何在使用技能时尽量降低能耗。”
古任:“负司的基础规则是基于负司对世界的认知,而负司的认知方式就是本能、直觉、混沌。所以如果你们想要在负司的框架中尽量强大,那么你们便得尽量去贴合负司那种没逻辑的逻辑。如果实在贴合不了,你们可能只好考虑离开负司出去单干、自建一套逻辑。”
古任:“负司一直试图学习修真文明的模式,但它始终学不好,里面最核心的障碍就在于,成熟修真文明的结构太规整了,负司没有办法适应,强行完全照搬会让负司很难受,而如果只搬局部、没有相关部件辅助又不仅效果不佳,还经常弄出灾害。”
侯卞:“负司肯定不会以残害员工为乐对吧?”
古任:“负司唯一的乐趣是收集能量、壮大自身。残害我们能增加产能吗?你们始终要记住,负司的产能逻辑是升与降的结合,负司不可能无限堆高我们的负面情绪,那不产能。”
古任:“不崩溃、能缓和的负面情绪,才是负司要的。”
古任:“负司可能算不上一个好东西,但也没有非常坏。负司更像是一个客观的存在物,和雨、风等差不多。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灾难甚至死亡,但也会给我们带来舒适、利益和强大。就看我们如何利用这个平台了。”
小绒毛进入了它的第十个情绪场的准备区,这一回它又一次只有两名队友。
小绒毛:看来十成员真的算很大的队伍啦。
此次的队友之一又是在第一场中当过小绒毛队友的,易昌雯,这次也是她的第十场。
另一个初次见面的队友也姓易,叫易晖,男性。这是他的新手第一场。
进了准备区后,易昌雯甚至来不及看见小绒毛,注意力便完全被这次的情绪场名字吸引了。
那名字很简洁,就一个字:秃。
易昌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脑门,然后抱着侥幸心理看背景介绍。
这次的背景介绍也很简洁,但精准地打破了易昌雯的侥幸心理:你的头发还在吗?还好吗?
易昌雯的个人任务:你自己脑袋上的东西,你自己看着办吧。
还有一个附加任务:本场有初次做任务的新手,好好照顾他能提升你的收益。
易昌雯:这一场恐怖得也太真实了吧?说好的第十场必灵异呢?灵异呢?!
易昌雯好不容易从窒息感中缓过气来,抬眼先看到了易晖,然后终于感到安慰地看到了小绒毛。
易晖的外表很不良善。他特别地壮实,穿着背心、花短裤和拖鞋,两条手臂和背上都有纹身,脖子上带着一条金项链。当他张嘴朝队友露出威胁笑容时,还能看到他嘴里有一颗金牙。
易晖整个人的气质就显得特别……某种典型。
正在心痛自己头发这下可能彻底保不住了的易昌雯没心情陪易晖演典型戏码,开口戳破他的气场:“第一,负司不会雇犯罪分子当员工;第二,我接到了照顾新手的任务。因此,来,这位第一次做情绪场任务的新手,你先稍微自我介绍一下吧。”
易晖收敛笑容,沉默了几秒,报了名字,然后就不说话了。
易昌雯没理会新手的小情绪,也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易昌雯。这猫你可能知道,它在负司里独一无二,叫小绒毛。这一场我和小绒毛都是第十场……”
说着,易昌雯坐到小绒毛旁边,愁云惨淡地继续说,“第十场据说是一次大考,危险度一般比较高。一个队伍三名成员,两个第十场。虽然唯一的那个新手应该会拿到有别于我们的、比较简单的任务,但未必不会被额外危险波及。所以,易晖,你自己得特别小心。”
易昌雯:咦,这个名字念出来……好像勾起了童年回忆?
易晖摸了摸头,也坐下来,还下意识驼着背,使他的视线高度大致与易昌雯平齐。
易昌雯看着易晖的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知道易晖这场任务简单在什么地方了:易晖是光头,头皮锃亮的那种光头。也就是已秃到了极致,没法更秃。
第163章 0163
☆、第十场——秃
易晖看懂了易昌雯的眼神, 说:“我死的那天上午,刚刚剃了头。入负司后得知,除非我学会使用能量造头发, 否则我这光头状态会一直保持下去。挺好的, 省了定期剃头的钱。”
易昌雯:“……恭喜。”
小绒毛有点苦恼:“猫头上的毛好像没有被叫成头发的说法?这任务明确说了是头发、脑袋上的,我在这情绪场里到底会不会掉毛呀?”
易昌雯:“……也许这一场只有我需要面对秃的烦恼?”
易晖:“其实光头很方便。好清洁,夏天又凉快,且不用担心头发堵塞地漏。我有一任女朋友那头发掉的, 拆开地漏就像是在看恐怖片。枕头上、沙发上的头发也多得跟故意圈地盘似的。”
易昌雯:“负司里如果没有遭遇能量伤害,就像不长头发一样, 也不会掉头发了。但这次这个情绪场, 看来就是盛产专针对头发的能量伤害。”
易晖:“你节哀?”
易昌雯:“……”
易晖:“听说新手都会被问是怎么死的, 你不问我吗?”
易昌雯:“乱看帖子就像乱吃东西, 出不出问题纯凭运气。”
易晖:“……我是被刀砍死的。”
易昌雯面无表情:“哦。”
易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强调:“真的。本来伤口就在这里, 但被拉入负司时, 伤口消失了。要是留下来肯定很吓人。”
易昌雯:“负司员工里有车祸死的、火灾死的、坠楼死的, 你觉得这些死状哪一个比一刀砍脖子死好看?”
易昌雯:“负司员工生前的其他旧伤会保留在我们的魂体上,唯独我们死前那一小会儿受的新伤,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尤其不会保留导致我们死亡的那个伤。往好的方面想, 这大概是负司保护员工心理健康的一种难得表现。”
小绒毛:“也可能只是因为我们的灵魂对死前最后的伤记忆不深刻。”
易晖:“……”
易昌雯笑了笑,继续对易晖说:“不过我的死状应该比你、比很多负司同事都好看一些。我是加班过度熬夜时突然感觉心脏非常难受,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易昌雯:“再次拥有意识时, 我已经被负司后勤套住, 只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尸体。是趴在桌上的,像是睡着了。看不见脸, 但我猜除了表情有点狰狞外,应该没有其他可怕伤口。”
易晖现在的表情就有点狰狞。
易昌雯看向小绒毛,问:“你觉得你能打赢易晖吗?”
小绒毛:“当然能呀。”
易昌雯看向易晖:“我觉得我也能打赢你。虽然我还没有训练出能量技能,不过光是能量对我力气的强化,我便……你要不要试试与我扳手腕?”
易晖:“……这地方连个桌子都没有,只能趴地上扳。”
易昌雯先改为趴姿,竖起右手小臂。
易晖盯了她几秒,也趴下。但在易晖的手与易昌雯的接触之前,小绒毛跳到易昌雯的右手上,用自己的毛爪子与易晖的右手接触。
易昌雯见状坐起身,捧着小绒毛,让它的爪子与易晖的手在同一水平线上。
易晖:“……这样子扳手腕很不规范。”
易昌雯:“无所谓吧?毕竟你现在心里应该觉得我和猫加起来也不能扳手腕赢你不是吗?”
易晖不吭声了,稳住自己的姿势。
易昌雯作为裁判,说:“三,二,一,开始。”
小绒毛一爪子就把易晖的右手拨到了一边,那力道让易晖的上半身不由得也转动了几度。
易晖:“……”
易昌雯放下小绒毛,自己重新改为趴姿,笑眯眯地对易晖说:“刚刚那姿势不规范的比赛只是开胃,接下来我们来一场姿势相对规范的比赛吧?”
易晖默不作声地重新摆好自己的姿势。
这一次由小绒毛当裁判:“喵,喵,喵,喵!”
在最后一声音调加重的“喵”响起的同时,易晖的右手手背触地。
易昌雯一边活动自己的手腕,一边站起身,问:“还试图假装自己是个凶神恶煞、会欺负妇女儿童小动物的坏蛋吗?”
易晖也一边活动手腕,一边起身,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问:“你凭什么笃定我是假装凶恶?也许我的友善、服软才是假装。”
易昌雯:“基于对负司选员工标准的信任。”
易晖:“就这?信任一个拿捏了我们生死的非人?”
易昌雯:“我们现在都已死、都是非人。”
易晖明显没有打消怀疑,但也不觉得继续问下去易昌雯会给他真实答案——猫更不纳入考虑范围——于是他转入感觉应该不会被糊弄的话题,也就是讨论本次的任务。
易晖:“光头会完全安全吗?”
易昌雯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刁难新手的意思,按自己的真实理解回答他:“我认为不可能没有丝毫危险。因为你的头皮上还有发根。如果灵异得足够严重,那么发根可能会被抠出来。即使此情绪场只针对长出来的头发,你入场之后也有可能被安排突然长出头发,或者被套上没法无伤扯掉的假发。”
易昌雯:“总之,新手第一场难度不会高,但肯定会有惊吓。负司不可能让你纯粹地去旁观一场。”
易晖:“入场后我可以尽量听你的吩咐行事。”
易昌雯:“不,我不打算吩咐你什么,你主要得靠自己的判断。”
易昌雯:“负司安排给我们的情绪场、任务,经常很怪。从来没有一个足够清晰的主线,有时候任务指示、情绪场名字还会误导我们。所以,即使是老员工,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找到情绪场的正确解法。更何况我和小绒毛都还是菜鸟,偏又同时撞上了第十场大考。我们真的大概率顾不上你,这不是拿乔的推脱之词。”
易晖脸上又开始露出不信。
易昌雯:“我不管你对‘付出信任’有什么心结,也无意探究为什么你本性温和却屡屡试图让自己显得凶恶。我们现在只是临时组队一场。当我们离开此次情绪场后,我们便可以回归陌生人关系。那之后我与你不需要套近乎、不需要伪装,也可以再不见面。”
易昌雯:“至于在此次情绪场之中,如果你觉得与我以及猫相处让你感到难受,我们可以分开行动。分开之后你便不用担心被针对我与小绒毛的危险所波及。”
易昌雯:“你不用忧虑自己一个人会不适应情绪场的规则、触发意外危险。新手第一场的环境与你活着时熟悉的环境会相仿,你按你活着时的生活方式处事便行了。”
易昌雯:“恐怖类的故事说,落单的那个很容易成为炮灰,但负司情绪场里一队的成员数本就很少,且多数时候每位队员的任务还不同,如果一直集体行动只会让全队的任务都难以推进,所以大家经常都是分开行动。每一个人都在落单,要危险也是一起危险。”
易晖对易昌雯的不信好像更深了一些,像是觉得易昌雯在试图让他当探路送死的棋子。
易昌雯将自己的态度表达完毕后,也懒得搭理易晖的沉默抗拒态度,只抱起小绒毛,静静等待准备时间结束。
同时在脑中幻想自己头发全没了的模样,努力说服自己:其实那也不是很丑。
准备时间结束。
正式入场之后,三名队员被分散到了不同的地点。
即,没有选择地必须单独行动。
易晖在街上,易昌雯在走廊上,小绒毛在一个堆满了杂物的小房间里。情绪场没有提供给他们任何可以知晓队友与自己相对位置的道具。
三名负司员工当前还不知道的是,他们所在的这三处地方主要有两条相同特征:一,有能映出成年人全身的镜子正对着负司员工,负司员工入场后一睁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自己;二,环境光线很糟,只够普通视力的人勉强看清近处东西的轮廓。
他们三个落入情绪场的时间点是夜晚。天空满是乌云,看不见月亮和星星,距离三位不远处都有灯光,但都不足以让三位附近显得明亮。
易晖的夜间视力最差,基本只能看出镜子里的是自己。他用手摸了摸头顶才确定自己依然是光头,没有冒出真或假的多余头发来。
易昌雯因为有意识地用能量强化过自己的视力,所以一眼便在镜子里看清了自己头发的情况:不仅没脱落,还多且长了一些,发际线也前移了少许。
可当易昌雯闭上眼,用手摸自己的头发时,又感觉自己的发量及发际线都与之前一样。
易昌雯:是有别的东西的头发混在了我的头发里,还是这一场需要关注的,除了头发外,还有镜子……以及昼夜?夜晚的镜子映出的不是本人?或者不仅是?
小绒毛是三位中最不受光线影响的。它最初甚至没有意识到当前这光线会给人类造成不小的妨碍,它只仔细地在镜子中观察自己的毛。
小绒毛:好像量没有变,但更蓬松了一些?像是洗了澡之后用吹风机大力吹过。这镜子好脏呀。
小绒毛跳到窗台上,推开吱嘎作响的虚掩窗户,看了看给这小房间带来了一些光亮的路灯,确认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二楼。
窗外的空气很潮湿,似乎刚刚下过雨。地面有很多积水,现在如果跳下去,为了不沾湿自己的毛,小绒毛就得一直用能量笼罩住自己。
小绒毛:需要花能量的地方很多,不能在没必要的地方浪费。
第164章 0164
☆、头发糟糕的人
小绒毛跳回到镜子前, 再看了看自己,然后跑到门边,将锁住的门打开, 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顺便点评:这门、门锁以及窗户, 都应该上油啦,稍微一活动声音就好大。
但这么大的声音却没有引来任何人,也没有惊扰得任何小动物活动起来。
这个建筑的布局和简陋度有些像上一个情绪场的员工宿舍,但比那员工宿舍更破旧很多。
小绒毛从二楼走到一楼, 突然听见了轻微的牙齿碰撞的声音。
小绒毛走到发出声音的那个房间的门前,用肉垫拍了两下门, 忍耐着灰尘的掉落, 弄出沉闷的“咚咚”声, 顺便还有老旧锁的“叮咣”声。接着房间内传出竭力压制的抽气声。
小绒毛退后两步, 看向玻璃窗上一处有裂纹的位置,起跳, 撞破了那处, 落进房间。
在“啊!!!”的女声尖叫中, 小绒毛淡定抖毛,顺便加上能量清理,确保玻璃渣不会残留在身上, 同时感慨:使用能量的地方真的好多呀, 避开一种,又得迎战另一种。
尖叫的女生好像终于看清楚了撞进来的是什么,声音从“啊!!!”转为了“啊?”
小绒毛偏头看向女生, 说:“哈。”
女生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大喘气,又显得有点茫然:“是猫啊……”
小绒毛向女生走过去。女生就一直看着小绒毛, 没有丝毫躲避的动作。
小绒毛:不是说经常有关于猫的诡异传言吗?为什么她觉得我是猫就对她无威胁了?明明这里的环境和我的出场方式都那么奇怪。
邢异:“这主要应该是长相问题。如果你是成年猫,尤其如果是成年黑猫,她可能就会觉得你非常诡异了。”
小绒毛走到了女生面前,仰头看她……的头发:枯黄、分叉、稀疏,靠近发根的一部分还很油。
比较起来,她的脸色显得红润,即使刚刚才受了猫的惊吓,也不影响她整个身体散发出的健康感。
她现在是坐在角落的地上,抱着膝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已经穿了很多天。
她问小绒毛:“你怎么会跑到这个鬼屋来?你之前肯定不住这里,我没在这里看到任何猫生活的痕迹。你看起来很干净,毛甚至会反光,应该是家养宠物猫吧?是坏人把你扔到这里来的吗?”
小绒毛敷衍应声:“喵。”
如果非要翻译,那么这个“喵”可以理解为“你猜”“就当是吧”“随便”。
她没有领会到猫的敷衍,或者说,她根本不关心。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聊天对象,她此刻谈性异常充足,甚至带着一些兴奋。而结合她说话的内容,这份兴奋又显得诡异。
她说:“这地方可糟了,根本走不出去。不过值得安慰的是,那个把你丢来这里的坏人也无法离开。他只能在这鬼屋附近打转,直至死亡。相对的,待在鬼屋内的我们,不会饥饿,虽然会渴,但这里有自来水可以喝,只是喝了之后……”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苦笑:“就会掉头发。我总觉得是头发的牺牲换得了我吃饱喝足的感觉,也不知道当头发掉完之后会如何。”
小绒毛:我不用吃喝,所以如果水里有毒,应该影响不到我?不过得过半天才能确定这次的壳子有没有被情绪场特意安排口渴感。
她:“我也是被坏人送来的。我后妈送我来的。”
她:“她跟我爸说这里是很厉害的学校,虽然是寄宿制,虽然管理严格,但能大比例地将学生教导成才。我来这里时是白天,当时这里有不少人。虽然学生们的表情很麻木,虽然老师们的表情让我觉得很难受,但那时起码这里确实有很多活生生的人,建筑也有学校的样子。”
她:“可当入学手续办完、我后妈离开学校大门后,天瞬间就暗了,老师和学生都消失了,教学楼也成了……这个样子。原来这建筑有七层,现在只有两层,教室也少且小了很多,教室里桌椅也没几张了。”
她:“我试图跑出去,可一出去我就觉得好累、好饿、好渴,甚至无法保持站立姿势,会摔倒,走不了多远就只能爬回这个鬼屋。”
她:“我把这鬼屋里每一间能打开的房间都打开看过,只有一些破旧的家具,很多都积了厚厚一层灰。幸好没有尸体。这期间最让我高兴的是,我从窗户,就是这个房间的窗户……”
她站起身,当真显得很高兴地走到一个窗户前,对小绒毛比划:“从这一扇,往那个方向看,我看到了我后妈的车。她来来回回打转了好一会儿,然后停了下来。接着我后妈爬出车子,往鬼屋这边爬,但她离得太远了,爬不过来,就死掉啦。”
她:“我可以想象我后妈当时的绝望。她的身体特别特别难受、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只要爬进这个建筑就能活下去,这些我也亲身经历过,但与我不同的是,我后妈爬不进来、没能得救。”
她:“活该。谁让她那么迫不及待地扔掉我、远离我。”
小绒毛在她说话时跳到窗台上,望向她所指的她后妈死时所在的位置,并没有看到人类尸体,也没有看到车。
她继续说:“我后妈死后,那一块的泥巴蠕动了起来,吞掉了她,也吞掉了车。如果我不是当时正好看见,我可能便不会知道我后妈已死。那就太让我遗憾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说不定在被泥巴吞时她还没死,她也许是在被泥巴吞掉后才窒息死掉的。或者也没有窒息,而是一直清醒地看着泥巴吃掉自己的身体。”
她越说,似乎便越开心,直至笑得像停不下来。
笑了好一会儿后,她看向小绒毛,说:“所以你不要离开这鬼屋哦,不然你也会被泥巴吃掉的。我可不敢跑出去救你。”
小绒毛:如果说她是被我的外表所欺骗,觉得幼小软萌的我不能成为威胁;那么有没有可能,我也被她的外表欺骗了,下意识将她当作了受害者?也许实际上她是这栋破房子的主人、大boss?就像我其实能打死人类。
她继续保持着好心情地说:“既然我们要长期相伴了,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叫……”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容略淡了些,决定:“叫小发吧。”
小绒毛:其实你可以叫我小毛。头发本来也是一种毛,小毛又可以视为我本名的简称。
她:“现在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叫桂威,威胁的威。”
邢异:“即使有家长给女孩子取这个字当名,正常也不会把含义解释为‘威胁’吧?这个注解表达的是她自己当前的企图?”
小绒毛:她真的是姓桂而不是鬼吗?
邢异:“如果取谐音,那么‘威’是‘屋’的刻意扭曲,还是‘屋’与其他字的组合?”
小绒毛眼珠转了转,决定先不让桂威知道自己能说人话。
小绒毛:这个大招留到关键时刻再放。到时候最好能吓得桂威把所有秘密都吐露出来。
桂威凑近了小绒毛,语气有点阴森地质问:“你好像能听懂我的话?你好像很聪明?你好像与我不是一条心?”
此时的桂威已经完全看不出被小绒毛的突然出现吓得尖叫的样子了。
桂威的脸距离小绒毛越来越近后,小绒毛先礼貌地后仰了几厘米,但见桂威得寸进尺、还继续往它这边靠,小绒毛便伸出左前掌抵住了桂威的脸,然后慢慢用力,推她的脸。
桂威露出笑容,自己后退了,接着说:“走,我带你去喝水。你肯定已经渴了吧?在这里每小时都要喝水的。”
说着桂威又伸出手要来抱小绒毛。
小绒毛跳下窗台,跑到了距离桂威两米远的位置。
桂威的表情又阴森了起来:“你嫌弃我?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已经是相依为命的关系了吗?畜生就是畜生。”
小绒毛:人类认为自己比其他动物都高贵,所以将“畜生”当辱骂词。可我觉得猫最高贵,人类与其他不是猫的动物在同一层次,所以你骂畜生是在骂你,不是骂我。
桂威瞪了小绒毛一会儿,然后冷笑一声,说:“第一天来,确实还会抱有幻想。等你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你就会知道我于你有多重要了。”
小绒毛:哦?是吗?意思是不是我现在于你的意义也非常重大,所以你舍不得伤害我?
桂威看了一眼被小绒毛撞破的玻璃窗,接着打开门锁,冷着脸先走出了房间。
但高冷了没几步,她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小绒毛有没有跟上。
小绒毛跟上了。猫肉垫走着这种平路上不会发出分毫声音。
桂威手动了动,又想去抱小绒毛,但考虑到刚刚的被拒,她硬气地决定等小绒毛过几天知错了、主动来向她撒娇求抱。
桂威:到时候我一定也要拒绝它几次,让它好好后悔一番。
桂威带着小绒毛走到了卫生间——这里小绒毛之前进来粗略看过——她打开水龙头,先故作姿态、慢条斯理地洗了洗手和脸,然后嘴凑到水龙头下,喝了几口,接着关了水龙头,对小绒毛说:“看到了吗,要直接喝流动的水才能解渴。”
桂威显出得意地说:“如果用杯子或者手接水喝,会越喝越渴。你觉得以你那体型,能自己打开水龙头吗?”
第165章 0165
☆、逃不掉
桂威:“即使你勉强打开水龙头, 你是不是只能整个身体跳入洗手池里才能仰头喝到流动水?你站在台子上的话,脑袋够不到水吧?”
桂威:“我劝你注意保暖。这里每隔三五天就会突然剧烈降温一次,如果那时候你身上湿漉漉的, 很容易生病, 而这里没有医院,也没有药品。”
小绒毛:你是不是傻?拿个长一些的塑料片稍微搭一下就能改变流水的方向,为什么我非得把脑袋伸到水龙头的正下方?连工具都不会用,你还是人类吗?
桂威没有发觉猫对她种族的质疑, 她更显得意地拍了拍她那身确实不干净、但肯定不能靠拍打实现清洁的衣服,对小绒毛说:“我等你来求我。祝你到时候能顺利把我哄开心。”
小绒毛:傻蛋, 你慢慢等叭。
桂威换了一个所有玻璃都完好的房间, 走进去, 锁上门, 把小绒毛隔离在房间外面,她自己则重新窝在了角落。
这一次桂威不再恐惧地抱紧自己, 而是高声对房间外的猫说:“求我时喵喵叫就可以了。要叫大声一些哦。门窗的隔音虽然不太好, 但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隔音效果的。”
小绒毛冷漠:哦。知道了。
桂威没听见猫的回应, 轻哼了一声,然后突然想起来还存在一个扔掉了猫的坏人。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心里回忆着自己被困在这里后是过了多久才看见后妈的死亡的。
桂威:这里没有钟表、天色一直不变, 我当时又太害怕了,感觉是过了很长时间才看见,但也许其实只过了几小时?半天?最多一两天吧?
桂威:从小发被扔在这里到它找到我, 再到我教完它喝水, 怎么也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所以说不定已经能看见那个坏人的死亡了?等那人开始死时, 我可以通知小发来看。等看完了我再继续训练小发的服从性。
桂威:小发迟早能明白我的好。
小绒毛又逛了一遍这栋建筑,最后回到它刚入此情绪场时落到的那个小杂物房里,走到似乎是这栋建筑中唯一一面的镜子前面,看到自己的毛好像更加蓬松了。
小绒毛:像是静电造成的感觉,但我碰各种东西都没有被电到过。
小绒毛这场的个人任务描述与易昌雯的稍有不同。它的是:你自己脑袋上的东西,你得自己保护好。
明确说了要“保护”,而不是易昌雯那范围更宽的“看着办”。
易晖的个人任务则与两位第十场员工的差别更大一些。他的是:注意头顶。
有一件事情易昌雯是在正式进入情绪场之后才反应过来的,还没来得及告诉易晖:情绪场背景介绍的重点在头发上,可他们的个人任务,脑袋上、头顶的东西并不一定是指头发。它可能是指包含头发在内的很多东西,也可能是指与头发无关的其他某件东西。
易昌雯:这情绪场名为“秃”,但在这里面执行任务,需要关注的可能是秃的结果、秃的过程,也可能是秃的原因。如果是原因……能剃光头发的刀,只要运用得当,就也能剃掉脑袋啊。
易昌雯:小绒毛应该不用担心,负司好像依然没拿捏准对待猫员工的分寸,甚至好像已经放弃拿捏了、开始任由小绒毛随便发展,不太可能突然准确掐住小绒毛的软肋。可易晖,死在刀下的人,会不会因为对刀的恐惧而让自己陷入绝境呢?
易昌雯在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后,看见了一扇非常古旧、笨重、巨大的门。
比较像是冒险类游戏中开启新副本、搜寻新宝藏、遭遇大魔王等的那种巨门。
巨大到不像是这条适合供普通体型人类行走的走廊能容下的,显现出一种错位的压迫感。
易昌雯:说好的有新手的队伍只会进入贴近现实世界场景的情绪场呢?
易昌雯试着推了推门,没推开,然后踮起脚仔细看了看位置比她身高还高的锁眼,无奈:行吧,先得去找钥匙。
易昌雯转身,顺着来时的路又走回去——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完全没有岔路,也没有门,连能用来打破翻出去的小窗户都没有。照明全靠两侧墙壁上每隔两三米嵌一个的、亮度很不行的、还坏了起码一半的小灯。
当走回到她刚入此情绪场时见到的镜子前时,易昌雯再看了看自己的头发,以及头发之上的空间。
突然,易昌雯的心脏猛地一跳,因为有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上方有头发落下来与她自己的头发混在一起,显得她的发量增多了。
易昌雯一狠心,带着“可能会见到一只长发女鬼”的不安仰头,却庆幸又失落地,并没有看到恐怖物,只能模糊看到暗沉沉的、材质不明的天花板。
易昌雯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定在触感中,它们真的比镜子照出来的少一些。
这面镜子和小灯一样是镶嵌在墙壁上的,易昌雯无法移动它。
易昌雯想了想,蹲下,让镜子能照出她脑袋上方更长的距离。
还是没看到她怀疑有的长发女鬼。
易昌雯:发量的差距不是错觉,一定有给我加头发的玩意在我脑袋附近活动。可能其存在形式是我此刻、暂时、在没触发特定条件前无法看见的,也可能其是躲在我看不见的位置。
易昌雯沉下脸,继续朝背离游戏大门的方向走。
又走过一段长长的、光线糟糕的走廊,然后易昌雯看到了一扇玻璃门。
这玻璃门是开着的。
越靠近这门,易昌雯便越能清晰看见门外正常的现代城市街景。
易昌雯站在只差一步就能出门的位置停顿了半分钟,最终还是选择了走出去。
可就在易昌雯踏出玻璃门的瞬间,城市街景不见了,变为了树林,本平坦的水泥路面变为了泛黄的泥浆路。
易昌雯站在泥浆中回头,身后已没有了玻璃门,也没有了那长长的、不知道属于什么建筑的走廊。
现在易昌雯唯一能看见的建筑位于她右侧两三百米处。是一个很破的、C字形的两层小楼房。
小楼内的房间中没有透出灯光,不过小楼外却有三个和小楼差不多高的路灯。
灯光有些昏暗,但比易昌雯刚离开的走廊里的小灯强很多。起码已将那小楼的外轮廓照得足够清晰。
易昌雯看了小楼一会儿,选择朝背离小楼的方向走。
易昌雯:这种环境、那种建筑,还有窗后模糊的、疑似人影的东西,一看就有问题。要么闹鬼,要么藏着犯罪分子。虽然试图逃离不一定能逃掉,但总得试试。完全不尝试实在不甘心。
小楼内,站在窗边的桂威兴奋了起来:来了,把小发扔在这里的坏人出现了!长头发,是女人。哼,果然最毒妇人心。啊,她好像已经被泥土缠住了,但她为什么没趴下呢?为什么不往鬼屋这边爬呢?你倒是爬呀!
桂威高声喊道:“小发,快过来!来看坏人得到报应。”
待在小杂物房里的小绒毛听到了桂威的叫喊,它动了动耳朵,但没动四肢,因为小绒毛之前便已经趴在了小杂物房的窗台上,看到了易昌雯出现的全过程。
在小绒毛看来,易昌雯好像是凭空出现的。
本来那里是一片空气,然后突然出现了一只脚,接着是整条腿、手、手臂、身体、头,直至整个人。
小绒毛:或者说,那里好像临时出现了一个连接到其他地方的空间门,易昌雯从其他地方穿过空间门到达了这里。她来到此处后回头观察的动作大致证明了这一猜测。
小绒毛在桂威时不时的叫喊中看着易昌雯走远,直至走出它的视线。但不久之后,小绒毛又看到易昌雯再次穿过空间门落到了她刚刚出现时的位置。
桂威哈哈大笑:“我就说坏人逃不掉的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没有在饥饿和口渴的折磨中趴下……哦,对了,这也许是因为她还没有想到这个鬼屋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她还在往远离鬼屋的方向走?”
桂威笃定道:“一味逃跑时感受到的是逃不掉的恐惧。等她想到鬼屋等于安全、等她想要进入鬼屋之时,她就会趴下却无力爬进鬼屋了。那时她感受到的是与安全咫尺天涯的绝望。对,一定是这样。”
想着想着,桂威又大笑起来,再笑了一会儿后,见猫还没有过来,桂威不高兴地撇嘴:“那个坏女人可能比我后妈要聪明一些,或者叫更有心机一些,知道这鬼屋的玄机,所以她始终不肯靠过来。可惜,她是逃不掉的。”
桂威:“直接往鬼屋走,她会立刻渴死、饿死、被泥巴吞掉;一直远离鬼屋则会遭遇鬼打墙,不断走在循环的道路上,直至渴了饿了、埋尸泥土。结局都是一样的。”
桂威:“这鬼屋会囚禁我们,也会保护我们。”
易昌雯试了几次,发现每当她走到看不见两层小楼的位置时,她就会回到那条灯光昏暗的长走廊内——也可能不是走廊,而是连接地上与地下的隧道——落在走廊内那唯一一面镜子的前面。
再次走到玻璃门处朝外看,依然是看到正常宁静的现代城市街道和平坦的水泥路面,但穿过玻璃门,便又会落到距离那两层小楼两三百米远的位置。
如果不走出玻璃门,那就只能朝打不开的游戏风大门走,可沿路上完全没有找到像是藏了钥匙的地方。
易昌雯:准确地说是,能藏钥匙的地方太多了,我需要更明确的线索才有几率挖出钥匙。
第166章 0166
☆、凭自己的力量
易昌雯:走廊里的墙砖与墙砖、地砖与地砖、灯与灯, 树林里的泥浆与泥浆、树木与树木,都高度相似,任何一处都可以藏下一把最多巴掌大的钥匙, 没有相关线索便几乎不可能锁定具体位置。不过钥匙大概不是这次情绪场的重点, 那种门怎么看也是不开更安全。
易昌雯觉得自己仿若被困于死胡同。在多次的来回走动中她能发现的变化只有两个:一,脚不可避免踩到的泥浆、手故意握住的树叶被带入了走廊;二,镜子里照出来的她的头发越来越多了。
易昌雯:我要是真能有这个发量和发际线,我一定会感动到哭。甚至可以考虑拥抱一下鬼。
再一次落到镜子前, 看着因为头发太多而让自己感到些许陌生镜中人影,易昌雯无奈:走其他方向都只能回到原点、从头开始, 于是我要么得朝那个肯定有古怪的小楼走, 要么便只能砸背后肯定藏有危险的游戏门了。
易昌雯:考虑到我完全找不到砸门工具、尝试踹那门只让自己脚疼, 所以……
当易昌雯再一次踏出玻璃门踩到泥地中后, 她转身,正面朝向两层小楼。
此时桂威已经等了许久, 水都喝过了几轮, 并开始深刻怀疑猫是不是与人不同、猫待在这鬼屋里是不是不需要喝水。
桂威越想心中越不高兴, 决定把一直躲着不见她的猫逮出来,狠狠教训它一顿。
正当桂威对猫的不满情绪盖过了想看人死的期盼、准备离开窗户边之时,她看到那个逃了多次的女人终于往鬼屋这边走了一步。
两步。
三步。
易昌雯停住脚步, 因为她感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快速流失, 导致连走路都费劲,还有……
易昌雯:腹部好像很空虚?哦,对了, 这是饥饿感。
桂威眯眼看清那女人的手捂上肚子, 重新高兴了起来,又对猫叫嚷:“你的仇人已经完全入套了, 你很快就能看见她被泥巴吃掉了。如果你不想也被泥巴吃掉,你就要听我的。懂了吗?”
易昌雯听不见小楼内的人声。在她的听觉中,那两层小楼非常安静,不过她能看见窗后有一个人影在手舞足蹈。
从易昌雯第一次踏出玻璃门落到这个树林中后,她就看到那扇窗后有人影。每一次易昌雯看向小楼时,那人影都在那,有时会动一动,换一点位置,但始终位于那扇窗后。
易昌雯怀疑过那是假人,或者是其他东西恰好组成了一个人形轮廓,有时的移动则是风吹造成的。不过这次那人影的活动幅度可能代表着那确实是个人……
至少生前是人。
易昌雯:是人是鬼都行,总之都是可以打的东西,总比踹不动的石头大门有对付的余地。
易昌雯朝小楼的方向再走了两步,身体的虚软感更加强烈。她停下来再次调整自己,尽量用能量去缓解那种不适。
易昌雯给自己打气:我可以的。我的能量理应能够满足我所有的迫切需求。无论我这虚软感是因为吸入毒气还是因为被鬼攻击造成的,只要花费足够的能量,我便都应该能治好它。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治,但也许能量自己会动?总之,在我的能量存款耗尽之前,我都应该不会死。
桂威怒吼道:“为什么她还不趴下?!”
小绒毛在窗台上站了起来,从窗台的左端走到右端再走到左端,不断往复。
由于小绒毛趴着时只有一小坨,而路灯又只能照亮小楼外轮廓,易昌雯看房间内的东西都只能看到黑影,所以她之前一直没发现有一个房间的窗台上趴了只猫。
现在猫动起来了,易昌雯立刻感到了眼熟。
易昌雯:那么小,却那么矫健、那么沉稳,一定是我们家的猫!
想到此,易昌雯立刻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力量,连走十步,接着便感到了体力透支、几乎要摔倒。
易昌雯:哎哟,不是说人在亢奋之下能发挥出奇迹的力量吗?怎么到我这儿却是走几步路都不成……
易昌雯双手撑着膝盖,努力让自己不倒下。她猜测,一旦倒入这泥浆中,她恐怕会耗尽能量存款也爬不起来。
易昌雯:我的存款本来就不多。我还只是个没啥积蓄的菜鸟呀。
现在易昌雯全身都在冒汗,脑袋上的汗尤其多。
易昌雯相信现在如果自己摸一摸头顶,一定能摸到一手的水,以及……触觉可以辨识的、增加了发量的头发。
易昌雯:身体的其他部位感觉是虚汗,但脑袋上的……感觉是水……洗头发的水。该不是有只鬼正在我头顶洗头吧?
桂威转怒为喜:“快倒了,她快趴下了。”
由于易昌雯低着头看不到它了,小绒毛便停止了活动,只静静地看向它的这位队友。
小绒毛微微昂着脑袋:人类啊,我已经做好了瞬移到你身边,再带着你瞬移回到这鬼屋的准备。但存在三个不能忽略的问题。
小绒毛:一,瞬移你这么大一个东西,耗能较多。现在如果过多耗能,后期我们正式与鬼交手时,可能会因为缺能量、无法使用能量技能而非常被动。
小绒毛:二,带着你这么大一个东西,我的瞬移落点容易出偏差。毕竟我最习惯瞬移的体积只是我自己这么小一只。
小绒毛:三,我并不能肯定这栋鬼屋会不会干扰我的瞬移技能。如果会,则将导致我本就不够稳定落点更加偏移。这一条尤其致命。
小绒毛:如果只发生第二条,或者虽发生第三条但足够幸运,那么瞬移后即使我们到不了我这小杂物房内,应该也能进入鬼屋,或者起码落到距离鬼屋只差一两步、两三步的位置,挣扎一下,便能挪进来。
小绒毛:但如果发生了第三条且不幸,那么瞬移后也许我们会在远离鬼屋或原地不动的同时,扑入泥里。到时候我可以再次独自进行快速且准确的瞬移回到鬼屋,但我难以携带的你就会死掉啦。
小绒毛:所以,综合来说,你最好能凭自己的力量走入鬼屋。
易昌雯看着自己头上的水滴落、融进泥浆中,越看越感到眼前发黑——不是比喻,是视觉上真跟蒙了一层黑雾似的。
她用手臂擦了一下眼睛附近的水,试探着朝后退了小半步,疲累饥饿感立刻又加重了。与朝着小楼走小半步的疲累饥饿感加重幅度相似。
易昌雯:一旦开始靠近小楼便失去了后退余地吗……
易昌雯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小绒毛所在的那个窗台。
小绒毛配合地再次走动起来,让易昌雯知道它在看着她。
其实以易昌雯当前这被削弱的视力,她已经看不清窗台上的猫影,但她还是相信小绒毛在那里,且她能想像出小绒毛的动作。
易昌雯:原地不动地休息客观上虽然好像不会加重魂体的疲累与饥饿感,但好像也不会减弱,休息越久好像只会让我在心理上越失去继续朝前走的勇气。那么,干脆一鼓作气走到底吧。反正只是这点距离而已。
易昌雯沉稳但谈不上章法地继续消耗存款能量缓解自己的不适感。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哪些使用能量方式起效了,或者干脆全都没有起效,可能她只是靠着“我好歹有能量护体”的心理安慰撑住的。
总之,在易昌雯自己和一直盯着她的桂威的感觉中,过了许久,易昌雯到底是踩上了小楼的楼梯,然后整个人进入了小楼。
进入小楼后,易昌雯身上的疲累与饥饿感立即大幅减轻,只有口渴感还继续强烈,且越发扩大,不过比起刚刚的拼命挣扎来,易昌雯觉得这点口渴感不值一提。
易昌雯:泥浆里和我头上的水都说明,这地方不缺水,我肯定能找到可以喝的东西。人一天不喝水死不了。
易昌雯抹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已经完全湿透了,而且这一次又能摸出来发量的增多——自己真正的头发在湿透之后只有多小的一把易昌雯再清楚不过,现在这发量起码翻了两倍。
易昌雯:假如头发越多、能辨识发量增多的五感越全面,意味着越靠近灵异,那么我选择进入这楼也许是个错误决定。说不定我应该去跟那游戏风大门死磕。也许那看起来充满了压迫感的巨门后面是平和的鸟语花香、世外桃源,或者干脆直接就是回负司的通道。
易昌雯:不过即使错误,即使我会死在这里,好歹我死前见到了自家猫。
站在小杂物房窗台上看不见易昌雯后,小绒毛不紧不慢地从二楼走下来。
当易昌雯站在小楼门口把气喘匀时,小绒毛刚好走到她面前,说:“喵。”
易昌雯:“指路明灯喵。”
小绒毛赞许点头,本想跳到易昌雯的肩膀上对她说点悄悄话,但她那身湿透的衣服阻止了它。
小绒毛:唔……她身上的水好像藏了……其他东西呀……
易昌雯指着自己的头发,问:“由猫眼看来,我这头发是不是与另外一个或多个生物的头发重叠了?”
小绒毛再靠近了她一些,仔细嗅嗅,然后退了一步,歪头皱眉看着她。
易昌雯:“你这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小绒毛皱眉其实不只是因为易昌雯身上疑似有怪东西,还因为它发现它自己身上好像也有同类的玩意。
小绒毛:只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来到这里后没有弄湿过自己,所以不像易昌雯这么明显。
第167章 0167
☆、色厉内荏
小绒毛:如果跳进洗手池里喝水, 毛就肯定会湿得很严重,然后会发生什么呢?
桂威磨磨蹭蹭地也终于走到了一楼门口。
站在窗户后看楼外的易昌雯挣扎时,桂威的语气高高在上, 仿佛她是拿捏易昌雯生死的大佬;可当易昌雯走进小楼后, 因为相信这鬼屋会消去其内生物身上的一切负面状态,于是桂威害怕自己会被易昌雯欺负。
桂威想到自己只走出这楼几步,便虚弱得爬不起来,到快死了才终于爬回到鬼屋内, 对比起来,这个坏女人却是直立着走进这楼的。
虽然看得出来行走过程中这女人非常难受、每一步都像是会倒下, 但她偏就是一直没倒下地走到了最后、让她自己活了下来。
这差距太让桂威感到恐惧了。
桂威甚至觉得这女人比这鬼屋更让她心惊胆寒。
其实在易昌雯即将走入小楼时, 桂威想过亲自动手把她推倒, 但桂威不敢。
桂威一步都不敢踏出小楼, 也不敢让自己的手伸出小楼的范围。
亲眼看见后妈死前的痛苦挣扎,强化了桂威对自己唯一一次跑出去时所体会到的“难受”“濒死”的记忆, 让桂威对“离开鬼屋”建立了极为强烈的排斥感。
于是, 桂威只敢一直向泥巴祈祷“吞掉坏女人”, 并祈求鬼屋“不要放坏女人进来”。而最终,她的祈祷与祈求都失败了,她不得不面对一个在她眼中非常强大的敌人。
在眼睁睁看着坏女人走入鬼屋后, 桂威才惊觉:啊!其实我不用出鬼屋也可以推倒这个坏女人的。卫生间里有拖把, 还有水桶呀,其他房间里也有不少椅子什么的东西。
桂威懊恼:我可以站在鬼屋内,用拖把戳倒还差几步才能走入鬼屋的坏女人, 也可以把水桶、椅子扔到她身上。刚才她本来就走得很不稳, 稍微打她一下她肯定就倒了。我之前真是太慌张了,才没有及时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现在完全来不及了啊!
懊恼之后是犹豫:不过我能把她打倒的位置, 距离鬼屋已经很近。她倒下后还是有可能爬进来的。还会记恨我,或者立刻攻击我。所以我没想到这个办法、没动手,可能也是对的。
犹豫完了则是生气:这女人一进来居然就得到了猫的亲近。蠢猫,你忘了它是扔掉你的坏人了吗?还是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抛弃”?你还把她当成你的主人吗?没脑子的蠢猫!
易昌雯看向停在有点远的位置、不继续走过来的……形象有点糟糕的少女,猜测这就是自己在楼外看到的那个窗后人影。
易昌雯:比我原以为的强很多。她虽然稍微有点脏,但也只是流浪汉式的脏,应该是活人,没有恐怖的伤口,也没有拿着武器。而且即使是真流浪汉,也比我现在这狼狈状态要好一些——脏和差点死掉,差别还是很明显的。
桂威看起来是中学生的模样,所以易昌雯本着“我是个成年人,在无损自身的情况下,我应该照顾未成年”的责任心,主动对她打招呼:“你好,我叫易昌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你呢?”
在易昌雯刚开口时,桂威心中害怕的情绪占据主导,但当桂威听见“不知道”时,愤怒驱走了害怕。
桂威一下子好像有点分不清眼前这个坏女人所犯的罪究竟是抛弃猫,还是抛弃她。
桂威无法自控地尖利叫起来:“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知道?!这个鬼地方不是你选的吗!选来埋葬被你讨厌的我们!你没料到的只是你自己也得葬在这里!”
易昌雯:……啊?
桂威激动地快速向易昌雯走了几步,在因为距离拉近而重新意识到易昌雯比她高之后,桂威又停了下来,像是清醒了一些。
想起来自己的后妈已经死了,自己亲眼看着死的,眼前的这个女人对不起的只有猫。
桂威一手指向小绒毛:“你敢说你不认识它吗?”
由于口渴,易昌雯嗓子很难受,但还是清晰地回答桂威:“我确实认识这猫。”
然后为表达友好,易昌雯还多添了一句:“它叫小绒毛。你也是它的朋友吗?”
桂威质问的状态顿住,面露屈辱地说:“它叫小发。”
易昌雯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尽量让自己能继续出声。
然后指指小绒毛的脖子,说:“它有猫牌,上面写了它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后,易昌雯终于意识到她在这楼里见到小绒毛时,为什么即使因为难受而大脑混沌也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平常那猫牌在小绒毛的毛中是若隐若现,当小绒毛活动时,很容易便能注意到它脖子上挂了东西。但现在,猫牌被毛完全遮住了,即使知道小绒毛脖子上有猫牌,也非得拨开毛才能确定具体位置。
易昌雯:小绒毛的毛量也……不对,好像只是更蓬松了?
桂威不甘心地一边警惕易昌雯,一边走到小绒毛身边,往小绒毛的脖子伸手。
小绒毛怎么可能让这个与此诡异小楼有不明关系的生物碰自己的脖子。
小绒毛: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掐我。
小绒毛躲到了易昌雯身后,并谨慎地与从易昌雯身上滴落的水、泥保持距离。
桂威气得眼睛都红了。
易昌雯:虽然她可能是鬼,即使不是鬼也精神不大正常,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易昌雯转移话题:“这里有可以喝的水吗?”
桂威闻言先是高兴了一下,然后在心里琢磨这里三个生物的相互关系:我和猫都是被抛弃的,本该是天然同盟,但猫不识好歹、非要偏向这个害了它的坏女人,我才不救傻瓜。这个坏女人那故作姿态的样子可真像我后妈,她们那种坏东西都是这种调调吧?正好我可以趁着她不懂鬼屋情况来欺负她了。
桂威对易昌雯抬了抬下巴,说:“跟我来。我知道哪里有水。”
易昌雯:中二期的孩子哟,满脸都写着“我有大计划”。
易昌雯跟着桂威走到了卫生间,桂威指着水龙头说:“喏,整栋楼里只有这里流出来的水可以喝。我没有找到可以生火加热的东西,只能喝生水。”
易昌雯看了一圈周围,再看了看桂威藏不住得意的表情,问:“是只能用嘴直接去接从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吗?用其他容器接了水再喝不能解渴?”
桂威的表情僵住。
瞪视了易昌雯几秒后,桂威看向小绒毛,恶狠狠地问:“你偷偷告诉了她秘密?”
易昌雯:猫是可以告诉我秘密,但我与猫重逢的时间还短,猫还没来得及。即使来得及,猫也未必想得起来说。毕竟,小绒毛最清楚,我可以不喝水、也会高度警惕诡异环境中的入口东西。另外,猫有时候……并不是一种很靠谱的生物。
易昌雯:咳。“不能使用其他容器”这个事情其实很容易猜到,因为这个洗手台上就完全没有放其他容器。如果可以用容器接水喝,那么哪怕你的水杯不放在这里,起码也该给猫放一个水盘吧?另外……
易昌雯再看了看桂威的头发和衣服,斟酌了一会儿用词,先问:“这水洗不了衣服吗?”
桂威有点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衣服的下摆,说:“可以清洗皮肤,但衣服放水里无论怎么洗、无论湿透时看起来有多干净,等衣服逐渐开始干之后都会越来越脏,比洗之前更脏。而且,无法干透,会一直有潮湿感。”
顿了一下,桂威又主动说:“头发也是。”
再顿了一下,桂威继续说:“不过我不知道猫毛会不会也是这样。把它放水龙头下冲一冲就可以知道了。”
小绒毛:这身毛如果继续蓬松下去,其实也不是不能考虑弄湿少许。不直接全身往水里泡,可以弄点水雾降低些干燥感。
桂威盯着易昌雯,说:“如果你要洗衣服,也得是把衣服直接放水龙头下、用流动水洗。用其他容器装了水再洗,会连湿透时的暂时干净都没有,你只会看到洗着洗着那一盆水都变成了泥浆、衣服越洗越脏。”
说到最后,桂威脸上露出了些笑容。
易昌雯:“这里有没有水管?就是用来延长的那种塑料软管。”
桂威:“有,但同样没用。接了水管后流出来的水不解渴,也不能暂时洗干净衣服。”
易昌雯以尽可能温情的表情注视桂威,说:“你一个人研究出了这么多结论,真是太辛苦你了。”
桂威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矛盾。
一方面好像因为得到了易昌雯的夸奖与怜惜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又好像觉得易昌雯很虚伪,且认为其在表达了虚伪之后可能很快便会做出让她感到难受的事情。
矛盾了一会儿后,桂威干脆绕过易昌雯、走出了卫生间。
可走出去几步后,桂威又倒回来,不放心或者叫很怀疑地看着易昌雯,带着质问语气地开口:“你不是很渴吗?为什么不赶紧喝水?”
易昌雯:“这栋楼内的空气比外面的潮湿,这卫生间里的空气尤其潮湿,进来后我感觉好多了,不那么渴了,所以打算尽量拖延喝水的时间。”
易昌雯:“我对这楼内的水不放心。这栋楼以如此破败的形态、孤零零地立在这里,却保持了自来水供应。为什么?谁在交水费?为了什么而交?这些问题一探究起来是不是就毛骨悚然?进而便很不愿意喝水了。”
第168章 0168
☆、在恐惧中思考
易昌雯:“楼外有路灯, 楼内的电灯开关按下后全没有反应,应该已被断电。你说没找到能生火加热的东西,即, 燃气也被断了。水电气, 断了两项,却独独留下了水。所以说,目的是什么?”
桂威短促地笑了一声:“那你就继续怀疑、拖延吧。如果你只在这里待一天,你是可以忍住不喝水, 但待三天呢?待半个月呢?你和这只被你扔掉的猫可真是一家子。”
易昌雯:嗯?你说什么被我扔掉了?啊,你刚见到我时的质问是指这个?但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总不能是小绒毛对你说的吧?
没等易昌雯把疑惑问出口, 桂威重重哼了一声, 高傲离开。
接着把自己锁回到之前远观易昌雯挣扎的那个房间。
易昌雯只好问小绒毛:“你知道她什么意思吗?”
小绒毛将自己从桂威口中听说的内容大致告诉易昌雯。
易昌雯恍然:“遭受过心灵伤害的中二孩子, 既觉得全世界都负了她, 又渴望得到世界、他人的认同。她所看到的后妈死亡,不一定真实发生过, 可能是某种东西带给她的幻觉。”
小绒毛:“我们现在有可能也陷在幻觉里吗?”
易昌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说:“我担心当前的真实画面是:一只, 甚至多只长发鬼紧紧贴着我。比起亲眼看到那种画面来,什么都看不到其实也不坏。”
易晖那边觉得情况坏透了。
易晖正式落入情绪场后先看了一小会儿镜子,接着便沿着街道走。
他感觉自己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 但一直没有看见任何人, 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哦,这么说不准确,应该是, 易晖感觉能看见的唯一一个人是他自己、能听见的所有声音都是他自己发出的。
之所以能看见自己, 是因为不同于小绒毛和易昌雯落点附近各都只有唯一一面镜子,易晖是每隔一小段距离, 就会遇到一面镜子。
每一面都与他初入场时见到的那面一模一样。
要不是周围的环境一直在变化,要不是往前往后看都能看到其他镜子隐约的反光,易晖大概会觉得自己遭遇了鬼打墙、一直在同一面镜子附近打转。
可,环境的变化真的可以证明没有出现鬼打墙吗?
或者说,环境真的变过吗?
走得越久,易晖便越不确定。
易晖逐渐想不起来入场后见到的第一面镜子旁边的墙,究竟是砖红色还是灰白色;也想不起来那面镜子的上沿究竟是与自己的头顶平齐,还是稍微高出一截;还想不起来路灯的光线是一直这么亮,还是曾经很昏暗……
直至想不起来自己剃光的头是不是已经长出了一点发茬。
易晖整个人越来越慌,开始大声询问:“有没有人在?猫也可以。易昌雯?小绒毛?你们在附近吗?我说了我愿意听你们的吩咐。你们在哪儿?”
很遗憾,易晖喊话的这个时间点,易昌雯在泥地中挣扎,小绒毛站在窗台上看着易昌雯挣扎、并做好了随时支援易昌雯的准备。一人一猫都没空去想第三位队友的事情。
易晖慌了一会儿后,见当真得不到回应,只好心有不甘地继续独自应对。
然后,在又一次看向镜中的自己时,易晖发现自己的脑袋上方多了一团黑东西,且那团东西上好像还有眼睛和仿若在笑的嘴。
易晖脑中空白了一下,接着,之前在负司员工论坛里看过的灵异危险场景帖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思维。
易晖完全无法思考,情绪上只剩下了害怕,以及……
逃。
易晖跑了起来,用他的最大速度。
然后易晖更频繁地遭遇镜子。
易晖在路过每一面镜子时,都忍不住看向镜面,一次又一次地确认那团黑东西一直在他的脑袋上方。
从距离他头顶有约十公分,到几乎贴紧他的头皮。
易晖大吼一声,手臂挥向头顶,却什么都没有触到。
这个时候,如果易晖还能稍微冷静一点思考,他就会因为“触不到”而产生怀疑。
比如怀疑视觉欺骗了自己、那团黑东西并不真实存在。
如果他还在活人世界、还在唯物的思路中,易晖大概率会怀疑自己被整蛊了、头顶上那个东西只是个恶作剧投影。自己该做的不是与看不出实际危险的恶作剧道具死磕,而是揪出进行恶作剧的主谋。
但偏偏易晖确定自己已经死过了,又偏偏在看员工论坛时接受了“新手三场必灵异”“新手死亡率很高”等论调,还对活人时看过的某流派小说内里描写的危险度深信不疑。
一时间,易晖满脑子只剩下了:我是个炮灰角色。和我同队的那两个老员工拿我当炮灰探路。
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周围的环境终于如他所期待的那般,发生了明显的、与之前都不同的变化。
之前空荡荡的街道给易晖的感觉是没有尽头,怎么走都是走在虽不断地有小变化、但整体就那个样的景色中,而现在突然地,街道有了尽头:
出现了一道放在这个环境中显得非常突兀的门。
游戏风的巨门。
被满脑子恐怖想法折磨、导致没有余力进行其他思考的易晖在奔跑的惯性中到达了门前。
他下意识伸手推门,手却什么都没有碰到,整个人直接扑入门内,进入一个放了很多杂物的小房间。
易晖被仓库里的东西绊了一下,有点回神,可一抬眼,他又被镜子以及镜子映出的他头上的黑影吸引了注意力。
现在易晖已经能清晰辨识出黑影的模样。
这是一个长了嘴的头发团。
它在吃他。
它已经吞下了他半个脑袋。
他的脑袋在流血。
还在流脑浆。
易晖恍惚:难怪我觉得自己无法思考,原来我已经被吃掉了脑子。
易晖一边注视着镜中画面,一边双手摸向自己的头。
易晖:不痛。没有湿乎乎的血。也没有头发。
易晖:啊,我知道了。被吃掉后,我的身体外表会继续保持完好,但我的魂体死掉了。我没有魂体可以回负司了。失去我魂体的这个壳子即使能继续动,也与我无关。这本来就是情绪场借给负司员工的壳子,不是我真正的身体,不能真实反应我的死活。
易晖进入的正是小绒毛初入此情绪场时所在的那个小杂物房。
他进入的时间点是桂威已又把自己独自锁入房间、易昌雯在从小绒毛那里了解桂威的相关信息时。
小绒毛听见小杂物房里传出响动,带着易昌雯跑了过去。
然后一人一猫便看见,易晖正对着镜子发呆。他整个人的表情非常诡异,混合了恐惧、明悟、放弃、不甘、自得等多种情绪。
易昌雯轻声开口:“易晖?”
完全沉浸在自己逻辑中的易晖没有听见。
他已逐渐说服自己接受了自己“又一次死亡”的现实,死死盯着需要借助镜子才能看见的、剥夺了他侥幸得来的第二次生命的、还在继续吃他脑袋的头发团。
小绒毛轻盈无声地跳到位于易晖身后的一个破柜子上,看向镜子。
首先看到镜中自己的毛果然又更蓬松了,然后没有意外地看到镜中的易晖长出了头发,但镜外的真易晖还是光头。
易晖突然露出了决绝的表情。
易昌雯心道不妙,连忙上前想要控制住易晖。
易晖这一次快速察觉了有东西靠近他。
他看向易昌雯,表情凶狠,满是敌意。
易昌雯停下动作,还后退了一步以表达自己并无恶意,接着再次轻声开口:“出什么事了吗?”
易晖:“怪物。”
他的声音很哑,像是和易昌雯一样处于很渴的状态。
易昌雯一边为着他还能交流放心了些许,一边却莫名产生了更浓重的不妙感觉。
易昌雯接着问:“在哪里?”
易晖又看向镜子,视线与镜中的小绒毛交互,然后他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说:“我知道怎么破局了。”
易昌雯直觉严重怀疑,但理性分析又认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易昌雯:也许他是个特别适合负司工作的天才新手?或者他说的是破他新手任务的局?但他这个表情……简直比桂威还要不正常。
易晖抓起镜子,用力砸向窗台,镜子破碎。
易昌雯:唔,看似映出真实或者直接与鬼相连的镜子不是各方都可用的中立工具,而是阴谋核心吗?这解法不能说没道理,但总觉得有点莽,而负司发布的多数任务风格是偏向于苟……
易昌雯觉得自己心中的不妙感觉简直要溢出来了,但她并没有切实证据指责易晖做得不对,更不好直接禁止他行动。
易昌雯:而且也有可能他真是对的。也许是我太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了。
就在易昌雯犹豫时,易晖俯身拿起一块较大的镜子碎片,看向上面映出的、依然在吃他脑袋的头发团。
易晖嘴角扯了扯,反手用这镜子碎片干净利落地割下了自己的脑袋。
这一举动让他的两名队友都傻住了。
小绒毛是直到人头落地所发出的沉闷声响传入耳中,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在易晖割下脑袋的前一秒,小绒毛还站在破柜子上伸长脖子去看碎掉的镜子片,想确认上面映出的头发与完整镜子的比有没有变化。
猝不及防的,它正盯着的那镜子碎片就变成了凶器。
突遭惊吓,踩在破柜子边缘的小绒毛脚下打滑,差点从破柜子上摔下去。
第169章 0169
☆、对抗与输赢
易昌雯对突变状况的理解比小绒毛更迟了几秒。
理解之后是深深怀疑自己的理解。
因为第一, 易昌雯没想到易晖会做出这种自杀似的举动。易晖之前给易昌雯的印象是外强中干。像是那种嘴上动不动就说得厉害,但一面对正经危险便会怂的类型。
第二……
易昌雯:一个人用一片碎玻璃割破血管还可以理解,但怎么可能割得下自己的脑袋!断口还那么整齐!这次是易晖的第一个情绪场, 他还来不及练出任何能量技能, 也没有能量存款供他使用能量技能。
听见杂物房这边动静的桂威磨磨蹭蹭地也走了过来,问:“你们在闹什……”
易晖的头被割下、掉落到地上后,朝杂物房门口的方向滚了一段。当桂威走到门口时,刚好与这颗挂着“我赢了”表情的头对视上。
桂威双眼发直。
易昌雯想靠着昏暗的光线糊弄说“这只是假人道具”之类的, 但哪怕能强行无视掉喷溅得到处都是的血液,这血腥味的传递也不可能受光线压制。
易昌雯:相反, 光线糟糕时, 嗅觉好像会更敏锐一点。
桂威张大嘴, 像是想要尖叫, 但似乎又有点喘不上气。
易昌雯也不敢靠过去给桂威顺气,因为刚刚易晖脑袋割得太突然, 易昌雯又不像小绒毛熟练掌握了用能量维持体表干净的技能, 于是易昌雯没防备地被溅了一身的血, 还一时没法处理。
当前在这杂物房里的所有东西中,易昌雯的吓人程度可能仅次于那颗人头。
桂威最终没有叫出声,她直接昏了过去。
易昌雯看着桂威倒地的过程, 有点纳闷:真昏还是假昏啊?倒地的动作那么柔软、倒地的声音那么小。通常昏倒不是直挺挺地倒下吗?倒下时还经常会磕伤手指、手肘、后脑勺什么的。你这种倒法让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必要扶你一下。
易昌雯:算了, 还是不扶了。反正你这姿势也不太可能受伤,我扶你还沾你一身血。
小绒毛沿着没有溅到血的位置跳动,一直跳出了杂物房, 继续保持了自己全身毛的干净, 到达桂威身边。
小绒毛听了听桂威的呼吸声,然后对易昌雯说:“假如我们现在全部陷在幻觉之中, 易晖的死是否不是真死?他是否用死亡让自己回归了现实?”
桂威猛地坐起身,直直瞪向小绒毛:“你在说话?”
易昌雯:啊,果然是装晕。这孩子戏还挺多。
小绒毛高傲地看着桂威,回答:“在幻想的世界中,猫说话有问题吗?这不是常规设定吗?”
易昌雯:同样是高傲表情,猫的比人的可爱多了。
桂威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呢喃:“啊,我果然是陷入了幻觉世界吗?当学校突然变成鬼屋时我就怀疑过这个,但后妈的死让我感觉太痛快了,所以我说服自己把这里当现实,但……”
桂威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如果我的意识正在幻觉之中,那么我真正的身体呢?是不是我在学校里突然晕倒,然后我被送到了医院?我现在是在医院里当植物人吧?”
小绒毛:“不一定。也可能你昏倒时正身处一个偏僻的地方,没人发现你,于是你没能得到及时的医治,然后你就死掉啦。”
桂威:“……”
易昌雯:“其实我觉得,我们仨更可能是那种情况。”
桂威:“你们仨?你们俩和这个……”
桂威看了一眼易晖的头,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问:“是一伙的?”
这次桂威的表情中嫌恶大于恐惧。好像她已经默认了这头只是幻觉的一部分、和血浆电影画面属于同一类,进而认为如果她因为这种小场面表现出恐惧,会让她显得很没面子。
易昌雯:“是同事。我们本来一起接了一份工作,但莫名其妙被分散到了三个不同的地方,虽然好不容易又重新聚集到了一处,却……”
易昌雯:“哪怕这里是幻觉世界、哪怕易晖的死意味着他回到了现实,但我们在这幻觉世界里也确实少了一个同伴,遇到危险时便少了一份力量。”
易昌雯:“而且易晖死得太迅速,没有将他来到这里之前发现的信息告诉我们。我们可能因此缺失了一份破除幻觉的关键线索。”
桂威站起身,故作不在意地眼睛避开易晖的头及身体,也避开易昌雯那被溅到的满身血,提议:“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易昌雯点头:“好。”
易昌雯先从易晖手中取下他用来割掉自己头的镜子片,然后将易晖的身体放平,并将他的头摆到他脖子上方的位置。
易昌雯:反正这地方看起来也没有破案需求,就不用为警方保护现场了,优先让同事显得……美观一点吧。再说,如果警察真出现在这里正经办案,易晖用小镜子片割头的事情也根本解释不清。保不保护现场我都是最大嫌疑人。
最后再整体看了一眼房内的一切,易昌雯离开杂物房,与等在外面的桂威及小绒毛会合,并顺便把门掩上。
易昌雯一边和桂威并排走,一边说:“其实我觉得,可能我们一直让易晖的尸体保持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会更好,否则他要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变异了……”
桂威抗拒:“但如果他一直不变异,我们总不能一直守着他吧?眼睁睁看着他尸体腐烂发臭?”
桂威做出略显夸张的嫌恶表情:“太恶心了。要守你自己守,我才不奉陪。”
易昌雯:“那确实也是挺折磨的。不过他可是敢一刀给自己割头的狠人,如果变僵尸,再抄起一块金属片……”
桂威惊愕:“他的头是他自己……割的?”
易昌雯:“不然你以为是怎么回事?杂物房里那血液飞溅量说明那里肯定是第一现场。也就是说,易晖的被割头肯定发生在杂物房内,而不是死在某处的尸体突然瞬移来到这里。如果你认为不是他自己干的,你认为谁是凶手?首先,让我们排除猫。”
易昌雯:“假如你怀疑我是凶手,现在面对我时却如此镇定,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心理素质。”
桂威快速瞥了一眼易昌雯手中带血的镜子片,说:“你该不是想告诉我你手上那个就是凶器吧?我没割过人头,但也不是没有常识,那种东西割破大动脉还行,哪里砍得断骨头。”
易昌雯:“你的看法和我一致,这确实是一件违背了常理的事情。但既然这里是幻想世界,那不合理也就合理了。幻想的领域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别说镜子片,哪怕你说纸片能砍断人骨,也一样可能成真。”
桂威带着易昌雯和小绒毛进了她选中的居住房间,依然是之前她看易昌雯在泥地中挣扎的那间。
等易昌雯和小绒毛都进了房间后,桂威锁上门,然后突然意识到易昌雯话语中的一个代词很古怪:你。
桂威看向易昌雯,重复她的话语:“‘我’说纸片能……‘我’?”
易昌雯:“我们三个因工作缘故误入此世界的人,无论初始落点在哪里,最终都来到了这个楼中。而我们现在所知的有关这楼的所有规则,都是你告诉我们的。我们如何确定这些规则是你来之前就存在,还是你出现在这里之后才由你制定的?”
桂威:“哈,我要是能制定规则,你为什么没有被泥巴吞掉?”
桂威走到窗边,一手指脚下、一手指外面,说:“我当时就站在这个位置,一遍遍地希望沿着那条路线走的你跌倒、趴下、再也爬不起来、被泥巴覆盖。如果这里的一切都顺我的意,你为什么没听话?你为什么能走进这栋鬼屋?”
桂威:“我还希望小发……希望这猫亲近我,它为什么不理我?”
易昌雯:“也许是因为,你能制定的只是这楼的规则,并不能制定外来者的存在规则?”
易昌雯:“当我们三个外来者出现在楼内或者楼附近之时,我们便成为了威胁到你地盘规则的异物。如果你能彻底战胜我们,我们便只能遵从你的规则;而如果我们彻底战胜了你……这楼说不定会塌?”
易昌雯:“当你诅咒在泥地里艰难行走的我摔倒时,我确实感觉到我的每一步走动都遭遇了极大的阻力,好像我每走一步都有可能倒下。如果当时我真的倒下了,你就算诅咒成功、维护了你的规则权威;但我撑下来了、没倒下,于是我就战胜了你一点。”
易昌雯:“由于走进来的全过程我都承受着压力、没有挣脱压力,所以我战胜你的程度比较浅,没有动摇你的绝对权威,我依然处处受你规则的制约。但又由于我在与你的斗争中取得了微小的一点胜利,所以你的规则在我身上发挥不到极致,也许只能起效九十分,或者九十五分,反正到不了一百分。”
易昌雯:“一个证据是,当我进入这楼后,虽然我受你规则影响感到很口渴、很想喝水,但口渴感没有到完全不能忍的层次——甚至我还能说这么多话。”
易昌雯:“如果入楼前我输给了你,也就是,如果我那时跌倒了、被泥巴淹没了,那么即使我因其他力量侥幸没死并进入这楼,我的口渴度也肯定会达到你的期望,是必须立刻喝水的级别。即使我意志力坚定,能强忍着不喝,也极难挪出余力再做其他事情。”
第170章 0170
☆、还想要相信童话
桂威觉得易昌雯的说法, 虽然好像在说“桂威是个厉害人物”,却让桂威感到很不舒服。
一边不舒服,一边又莫名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桂威内心矛盾了一会儿, 指着小绒毛, 问易昌雯:“它呢?如果按你的那种逻辑,它又战胜了我什么?导致它可以完全无视我?”
小绒毛:“我觉得我没有与你发生过直接战斗,所以便谈不上输赢。我能无视你、能完全不喝水,可能只是因为你对我没恨意、没特意针对我叭。”
易昌雯:“你将你对你后妈的怨恨投影到了我身上, 所以下意识用规则之力攻击了我,但你平时是喜欢猫的吧?你对猫没有恨, 只有爱, 所以你即使对小绒毛的一些行为感到生气, 也下意识地不愿意攻击它。”
桂威:“‘规则之力’?你中二期还没毕业吗?”
易昌雯包容真正的中二孩子, 说:“好吧,如果你认为我用词不当, 那你觉得该怎么形容你在这栋楼里的权威呢?至少你确实觉得你自己在这楼里有权威吧?你觉得我和小绒毛都应该听从你, 对吧?”
桂威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后, 桂威打开房间门独自走了出去,又换了一个房间把自己单独锁在里面。
易昌雯与小绒毛探讨:“如果这里是基于桂威幻想而生成的世界,那么口渴、水、门、门锁、泥土、镜子、能发光及不能发光的灯, 一定分别代表了某种特殊含义。”
小绒毛:“头发和脏衣服呢?”
易昌雯看了看自己衣服上已经用能量消去一部分的血迹, 说:“我不确定。说不定这两样是来自我们的幻想?”
易昌雯:“当我们没来到这里时,桂威坚信这里是真实世界;而当我们来了之后,当我们的行动一次次与她所期待的相悖时, 她在不满中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质疑。当她一再地产生‘这是假的吧?’的念头时, 这个幻想世界可能会崩塌。”
小绒毛:“人类面对童话时,会大概率觉得那是假的吗?”
易昌雯:“桂威这个年龄, 正处于一个过渡阶段。情感上她还渴望着童话里的桥段能降临到现实,但其理智已会残忍地告诉她‘童话从来不是现实’,她还会鄙夷自己对童话桥段的向往。”
小绒毛:“接着会在矛盾中产生激烈的情绪?”
易昌雯:“应该会。”
小绒毛走到桂威现在身处的房间门口,开始说人话:“桂威呀,你觉得我来自童话故事吗?你小时候应该看过不少提到了猫的童话叭?那些故事中的猫多数是不是都很亲近怜惜人类、会给遭遇了不幸的主角带去幸福?你期待你能获得猫赠送的幸福吗?”
小绒毛:“如果我真的能赠送人类幸福,你想要哪种类型的?先说好,我没有能力让人死而复生,也没有能力逆转时空。也就是说,我无法让你亲妈活过来,也不能送你回到你亲妈还没死的时间点。”
前面桂威还一直沉默着,但当小绒毛提到她亲妈时,桂威怒了:“我亲妈没死!她只是与我爸离婚了,我被判给了我爸。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想扮演实现愿望喵?”
小绒毛不以为耻:“所以我说我的能力很有限嘛。”
桂威:“于是以你有限的能力你究竟能帮我实现什么愿望?我许个简单愿望吧,你帮我暖床。这连普通猫都能做到,对你总不算困难吧?”
小绒毛:“从对行动能力的要求来说,很简单;但从对尊严的维护来说,这要求太越界啦。当你提出这个要求,且提出的态度还如此轻慢之时,就证明了你没有将我放在与你平等的位置上。你觉得我是一只低你一等的生物,是个逗乐子的小玩意。”
桂威气势弱了下去:“对不起……”
小绒毛:“你疑惑为什么我不亲近你,却亲近易昌雯。理由很简单,你将我当作得跪求你施恩的低等生物,而易昌雯将我当作平等的同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或别有所图,你会靠近看不起你的人吗?”
桂威打开门,看着小绒毛,顺便还看了看附近。
小绒毛:“不用找啦,易昌雯没跟过来。在我表明了我想单独与你聊的态度后,易昌雯便不会不尊重我地杵在一旁盯梢。”
此时的易昌雯躲在能看见桂威与小绒毛的房间里,把门开了条缝,一边偷听一边心想:是啊,杵在一旁太显眼了。小绒毛其实不在乎愚蠢人类的小动作,也根本没对我表态它要“单独”与谁聊,但本场的大boss桂威很可能在乎呀。
被小绒毛成功忽悠的桂威很愧疚地与小绒毛对视,问:“你真的是童话生物?”
小绒毛:“如果你相信我是,我就可以是。”
桂威:“这里真的是我的幻想世界?”
小绒毛:“这一点只有你自己才能告诉你准确答案。因为我和易昌雯来到这里时,这里就已经是这样啦,我和易昌雯能找到判断依据远不如你。”
桂威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说:“我得仔细考虑一下才能确定我要向你许什么愿望。”
小绒毛一边转身,一边摇了下尾巴,说:“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我们在这里可以不吃不喝,时间仿若静止,也就是仿佛拥有无尽的思考时间。”
桂威没有再次锁门,只将门虚掩上。她靠着门旁的墙壁坐下,双眼望向窗外。
从这个角度,桂威看不到泥地,只能看到暗沉沉的树林。
小楼旁的路灯不能让外面的人看清楼内的模样,也妨碍了楼内的人看清楼外的细节。
小绒毛跑回到易昌雯身边,小声问:“我扮演神棍扮演得像吗?”
易昌雯内心震惊:什么,你刚刚是在扮演神棍?
不过面上,为了不打击小猫咪,易昌雯用力点头:“太像了。”
小绒毛戳破:“撒谎撒得用力过猛。”
易昌雯继续用力维护小猫咪的尊严:“如果非要说哪里不像,那么只有一点:真神棍没有你这么可爱的。”
小绒毛微微后仰地看着易昌雯。
易昌雯保持笑容地看着小绒毛。
过了片刻,易昌雯提议:“我们还是去看一看易晖的尸体吧?我总担心他会发生尸变。”
小绒毛:“我闻到那边的血腥味没有突变。我是说,没有突然变浓或者变淡,也没有突然靠近或远离我们。”
易昌雯:“我愿意相信你的鼻子,不过……也许他身上有线索,我们可能有必要把他全身扒一遍。”
小绒毛:“真是辛苦你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合理理由。”
易昌雯:“你的思维方式、说话方式,真的越来越像人了呢。我们第一次同队时你明明特别猫。”
小绒毛:“第一场的你与现在的你也差别很大。”
易昌雯:“说得也是。每入一次情绪场都可算是经历了一场人生,经历十次情绪场就是过了十辈子,是该会发生明显变化的。”
易昌雯和小绒毛路过桂威房间时与她打了声招呼,然后两个负司员工一直走到了杂物房门前。
门依然是关着的。
推开门后,易晖的尸体也依然待在原位置、保持着被易昌雯摆出的姿势。
杂物房内多数物品上被溅到的血已经凝固,只有易晖割头、身体倒下后脖子对着的那块地面因为聚集的血量太多所以还有部分呈液态。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易昌雯问小绒毛:“这是你第一次亲眼看见同事死亡吧?哪怕等回到这情绪场的现实世界或回到负司后,我们发现易晖还活着,他这个死亡模样我们也很难忘记。”
小绒毛:“你觉得回去之后易晖真的会活过来、证明他没真正死亡吗?员工论坛里无数的经验帖都说,新手越不乱动、越容易平安过关。易晖这动作可太大了,说不定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小绒毛:“虽然不知道易晖找到了什么线索——也许我们永远都没机会知道了——导致他选择如此行动,但我不觉得那些线索中有任何一条会明确说‘自杀等于立刻通关’。情绪场里基本不会出现这么明确的指示。”
小绒毛:“更重要的是,负司不喜欢自杀者,且从不收自杀者当员工,于是负司又怎么会在情绪场任务中安排靠自杀过关的解题思路呢?——哪怕只是思路之一。”
小绒毛:“负司不喜欢猫、不喜欢军人,是因为负司没自信完美控制住这两类生物,属于能力上的逃避;可负司对自杀者、犯罪者的不喜是真正的厌恶,负司不愿意看到他们污染它的公司。”
易昌雯看了小绒毛好几秒,才说:“你对负司的理解……这么有把握吗?分析的语气非常笃定。”
小绒毛晃了一下尾巴,回答:“差不多叭。找到线头之后,负司的思路还挺好理解哒,它很单纯。不过负司比多数人类还是要聪明一些。”
易昌雯:你的意思是,在“聪明”这个比赛项目上,你强于负司、负司强于人类,于是你的智商比人类起码高了两层?
易昌雯用镜子片照了照易晖的头顶,已经照不出头发了。
易昌雯:这情绪场里镜子照出的多余头发果然与躯壳完全无关,只涉及魂体——唯一的问题在于,涉及到的魂体究竟有多少只。
易昌雯将割下易晖脑袋的镜子片从这杂物房带出去逛了一圈,现在又将它原模原样地给带了回来。
第171章 0171
☆、向猫许愿叭
一路上, 易昌雯在用能量清洁自己身上血迹的同时,始终注意着不让清洁技能碰到这镜子片。
然后易昌雯便看到,镜子片就一直那么血迹斑斑的, 但除此之外, 并没有出现易昌雯本以为会有的好或不好的异变。
镜子片和易晖的尸体一样,安分得让易昌雯诧异。
仿佛“割下易晖脑袋”这件事,耗空了那面镜子所有的灵异力量,也扼杀了易晖尸体变异的几率。
易昌雯:虽然少点灵异比较安全, 但这镜子片没灵异就是常规凶器,而长时间随身携带一件凶器, 感觉非常……难以言喻。真怕我因此开启什么奇异属性。
易昌雯顺便用镜子片又照了照自己的脑袋及小绒毛的全身, 同样没有意外的, 一个发量再次增加, 一个毛蓬松度再次提升——蓬松得实在很像颗海胆。
易昌雯:“如果一直不管毛发,会发生什么呢?从任务说明中好像看不到明显危险。”
小绒毛:“只在镜子中才能看到的变化, 任务里又完全不提镜子, 所以, 简单考虑,也许不看镜子就行啦?”
易昌雯:“可镜子虽然数量不多,却偏偏出现在很容易看到的位置。而且窗户玻璃, 虽然暂时好像还没有映出可辨别的人影, 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扮演镜子。”
桂威走近了杂物房,但停在了看不到易晖尸体的位置,说:“小绒毛, 我想好我的愿望了, 你能来听我许愿吗?”
小绒毛:“说叭。”
桂威沉默几秒,然后生气:“在这里?在血淋淋的尸体旁边说?这么没有仪式感?这么不把我的愿望当回事?”
小绒毛:“所谓‘仪式感’, 是你们人类自我限制的东西,我们猫不遵守那个。”
桂威更生气了:“你不是我创造出来的猫吗?你就应该听我的!”
易昌雯:这孩子的思路好像又跑偏了?
小绒毛没有纠正说“我不是你创造的”,而是顺着桂威的思路接话:“你创造出了一个不听你话的生物,你对此有什么想反省的吗?”
桂威气势瞬间减弱,好像真的开启了反省模式:“啊?是因为我创造能力不足,所以你才不听我话的吗?”
小绒毛:“小孩子基本都不可能完全听父母的话。你也有父母,你会对他们千依百顺吗?你会觉得他们的所有言行都正确吗?”
桂威脚用力踢了一下地面,觉得自己的权威又被冒犯了,愤愤地问:“创世神与父母怎么会是一回事?”
小绒毛:“父母一次能从无到有地创造出一个或几个孩子,创世神则能在创造世界的同时创造出填满这个世界的生物。你这次创造的世界就是这个小楼吧?顶多再算上周围一圈树林。”
小绒毛:“你往这个区域里填了多少生物呢?看不见的不算,看得见的就只有我、易昌雯和易晖,一共三个。易晖还在刚入小楼后不久就死啦,所以只能算两个半。”
小绒毛:“生三胞胎都能夭折一个,你这创世神还不如很多人类父母。”
桂威:“……”
易昌雯:有些人啊,努力让自己显得凶巴巴,却屡屡在别人的三言两语中轻易放弃凶狠路线,露出很多傻气。
小绒毛问桂威:“你还要许愿吗?”
桂威:“……我需要再想想。”
小绒毛:“原来你所渴望实现的愿望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呀?只因为一小段对话超出你的预料,你就要改变愿望。你没有那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实现’的愿望吗?”
对于这个问题,桂威不仅不回答,还远离了小绒毛,又把自己锁进了一个房间中。
易昌雯等听到桂威把门锁好后,才说:“易晖尸体的当前状态与他的死亡时长相符。桂威即使意外创造了这个小楼,包括创造了楼外的路灯、泥巴、树木等,但从她看到易晖尸体时的反应判断,她应该对尸体很陌生,应该不清楚一个人死后几小时尸体的变化细节,更不可能模仿得让我看不出破绽。”
小绒毛:“你很熟悉尸体?”
易昌雯:“我之前在一个情绪场里见到了大量尸体。队友的、原住民的都有。我还持续一个月独自观察并详细记录了一具尸体的变化数据。”
易昌雯:“我当时都奇怪自己怎么没疯。要知道在那一场之前,我现实里最近距离接触到的尸体就是我自己的了,第二近距离的是我爷爷的。其中我爷爷那回我只是知道白布下盖着他的尸体,其实并没有亲眼看见他尸体的样子。”
小绒毛:“我在情绪场里看到过一些猫的尸体,有少数的模样还很惨。原住民的尸体我也有看过。但两种我都只是很快地看一眼,并没有长时间接触。”
易昌雯:“我觉得,被迫接触尸体比被迫接触鬼还可怕。幸好负司对恐怖类型的偏好是灵异惊悚,而不是血浆。”
小绒毛:“负司这种偏好的形成主要应该是因为很多人对尸体、血浆的适应速度比较快叭?或者说麻木得比较快?不适合长期产能。相对的,鬼、心理悬疑带来的惊吓感更持久?”
易昌雯:“也对。我这种菜鸟经历一次那样的情绪场后,现在面对队友的尸体便能非常冷静;但我已经经历了多次灵异类的场面,每次见鬼时还是会心里发慌。”
易昌雯:“甚至在看到尸体后,我现在产生的不安情绪也主要是担心他尸变,或者他的死亡原因会传染到我身上。依然是灵异向的,而不是觉得尸体本身有多可怕。”
易昌雯:“感觉我在这事上特别冷漠。在那个有大量尸体的情绪场里,我的适应速度也比其他没有相关经验的队友快。是因为我已经不把自己当人、而是把自己当鬼了吗?所以觉得人已经伤不到我,只有鬼才能成为我的威胁?”
小绒毛:“你在之前的情绪场里,明确地见过鬼吗?那种恶狠狠追杀人的鬼。我经历的每一场虽然好像都透出点灵异感,但鬼片里的那种鬼,好像就只有前三场算有。”
易昌雯:“我们的这一场确实也是易晖的新手第一场,应该真有鬼。”
小绒毛:“也许易晖已经见过了,但我们不一定会见到。”
易昌雯:“除非桂威就是鬼?”
小绒毛:“但她不凶煞。”
易昌雯:“嗯,她最多是执念有点重,而且情绪不稳定。”
这一回,桂威思考了好几个小时、喝了几轮水之后,才终于定下了自己要许的愿望。
两人一猫聚在一楼的一个房间中开启许愿活动。
小绒毛:“定了?真不改啦?”
桂威:“不改了。”
小绒毛:“我只允许你许一个愿望。你确定你将你现在想的这个愿望说出口之后,不会后悔‘我为什么要许这个愿望?为什么不许那个?’我可不会给你反悔、更改愿望的机会。”
可能是因为不满被猫小看,桂威提高了音量:“我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小绒毛:“最好如此。”
易昌雯这次得到桂威允许,在一旁当听众。她听到这里举手:“对不起,二位,我打断一下。桂威,你为什么肯定你说出愿望后猫一定能帮你实现呢?你如此认真地思考你的愿望,意味着你非常相信猫实现愿望的能力吧?”
桂威的身体突然有点僵,好像被戳中了盲点。
小绒毛淡定地动了动耳朵,说:“只要她坚信这里是她创造的世界、我是她的造物之一,那么所谓‘向猫许愿,猫使她愿望成真’,本质上便是‘作为世界创造者及掌控者的她自己让自己愿望成真’。她认真思考愿望,这行为代表的不是她信任我、信任猫、信任童话,而是她信任自己掌控世界的能力。”
易昌雯赞叹:“原来如此。这样就很说得通了。”并鼓掌以表钦佩。
桂威依然僵硬着:我是那么想的吗?
小绒毛跳到一个柜子上,方便自己俯视桂威,然后它对桂威下达指令:“说出你的愿望吧,迷茫的人类。”
易昌雯:等等,猫,你现在扮演的是童话角色,不是中二角色。语调和用词都应该温柔一点,不要这么……那啥。
桂威对小绒毛的语调和用词都没有意见,她被小绒毛带入了角色扮演的气场中,紧张地开口:“神奇的猫,我的愿望是……回家。”
小绒毛:“嗯?具体一点。至少你得让我知道你口中的‘家’指哪个。你爸的住处?你妈的住处?甚至有可能在你心里这小楼也算是你的家之一?”
桂威:“指……我爸,我法律上的监护人的住处。我想洗澡、洗头、洗衣服、吃东西,还想上学、与朋友聊天、与我爸吵架。这些都是只要我回家就能达成的。”
桂威:“如果,我是说,如果在……真实世界中,我后妈还没有死,我也……愿意尝试与她相处。”
小绒毛从坐姿改为趴姿,下巴搁在柜顶上,左右摇摆着脑袋,说:“你这个最终愿望很朴素啊,实现起来也很简单。你为什么不许愿要征服世界、成为世界之主、让你后妈——如果还活着——跪在地上讨好你呢?”
桂威:“因为……你根本实现不了后者吧?或者说……我,没有能力实现后者。”
桂威的咬字越来越艰难:“以我现在的能力,我能做得最好的就是回家、上学。这是现阶段唯一能真实让我强大的途径了。”
第172章 0172
☆、神医
当桂威这句话说完, 整个小楼骤然虚化。
楼外的三个路灯全部熄灭,向窗外看去,再看不见树林, 也看不见泥巴。
易昌雯转身又向杂物房跑去, 但刚跑了十来步,各个房间也消失了。
易昌雯与小绒毛还有桂威都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可明明四周全是空无一物的黑暗,偏偏他们三个相互之间能看得清清楚楚。
哦,对了, 能确定四周“空无一物”,说明, 这黑暗不是源于无光, 而是……此世界的创造者偷懒选用了空白的黑色背景。
易昌雯:就像画漫画时只画人物, 不画背景。
小绒毛尝试着在黑色的空间中走动, 很快便蹦蹦跳跳地到达了易昌雯身边——在这黑色空间中,他们好像是悬空的, 又好像在任何一处都能有被打折的脚踏实地感。
桂威看着那一人一猫相对距离的缩减, 直至小绒毛站在了易昌雯肩上, 惆怅:“终究你们俩才是一伙的。”
小绒毛:“因为你是创造者,我们俩是被创造者,维度不同。”
桂威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坏猫, 尽胡说, 拿我当傻子糊弄。”
周围的黑暗化为了两个漩涡,一个卷起桂威,另一个卷起易昌雯和小绒毛, 分别将他们扯向了不同但距离相近的两个方向。
易昌雯心下略沉, 问:“桂威,你知道易晖去了哪里吗?”
桂威略显茫然:“易晖?那是谁?”
易昌雯:“你还记得杂物房里的尸体吗?”
桂威表情更加疑惑:“杂物房?尸体?”
接下来, 易昌雯和小绒毛的视线完全混乱。
几秒钟后,两位负司员工感到了刺眼的光线,于是下意识闭眼。
再次睁开眼时,一人一猫发现自己在……像是病房里,周围有几个人正兴奋地盯着他俩,门外还传来其他人的声音:“醒了!”
这房间里的几人也回答:“我们这边的也醒了!”
易昌雯这才接收到了此次壳子留下的记忆。
桂威是一个病人,她在一次与家人吵架后,陷入了不明原因的昏睡中。其父母找了很多医院都没能治好她,于是渐渐地开始尝试偏方,甚至相信了来路不明的“神医”。
“神医”经营着一家像模像样的私人医院,他本人也确实是一个有证的医生,不过私底下,他还会做一些违反法律、违反道德、违反人性的“治疗”。
“神医”放在台面上做的治疗最多让他被评价为“及格的医生”,但加上台面下的那些,他便在部分圈子里被包装成了神的代言人。
比如桂威这事。“神医”对桂威的父亲说:“令千金是因为觉得她自己在现实中受了太多委屈,所以将自己的意识沉浸入幻想世界、不愿意回归现实。”
“神医”:“我们检测到,昏迷期间,她的大脑依然非常活跃,好像一直在做梦,一个很长的梦。其实那梦里发生的未必都是她喜欢的事情,但她觉得比现实顺她的意,所以她在现实与梦之间选择了梦。”
“神医”:“因此,想让她自愿醒来,最根本的方法就是让她觉得梦不如现实。也就是要让她发现梦中存在比现实更多的不合她意的地方。”
桂父:“实际应该怎么做?”
“神医”:“我们已经尝试了很多种外部刺激法。可以说不对令千金且不对他人造成伤害的法子都试过了,所以,如果要继续尝试下去……”
桂父意会:“我女儿现在虚弱着,尽量别让她受伤,所以,先试试其他人吧。”
那场谈话后不久,桂父便给“神医”送来了适合被伤害的“其他人”,顺便还有一只猫。
也就是易昌雯、易晖和小绒毛所借用的壳子的原主。
在此情绪场中,易昌雯和易晖所用的壳子是一对姐弟,小绒毛是路边顺手捡到的野猫。
添上猫主要是因为桂父知道桂威喜欢猫。
“神医”:“但猫的思维与人类的差很多,二者很难发生共振。如果没有共振,那么我就无法将试验者的意识送入令千金的梦境中。不过我还是可以试试,也许令千金对猫的喜爱能引发奇迹?”
“神医”:“如果这一次成功了,以后同样的情况我便可以优先选用动物作为冒险者,减少人类死亡带给的麻烦。”
桂父不对“人类死亡”这种说法表达任何质疑,只请求“神医”尽快救她的女儿。
“神医”:“你放心,我必然会尽快。人一旦陷入梦境世界太久,则可能将梦境当作真实,这之后即使把其意识捞回到现实,其也可能觉得现实才是梦境,进而会不惜一切地让自己回归梦境。”
“神医”:“‘不惜一切’的意思是,包括采用寻死的手段。”
桂父赶紧给“神医”再转了一大笔钱。
“神医”钱收满意后,很快便把三个试验品抬入了桂威病房的隔壁房间。
那间“试验品专用房”中装了很多只有“神医”自己才知道具体有些什么用处的设备、连线,部分连线还接入了桂威的治疗设备中。
这让不清楚桂父与“神医”具体交易的桂威生母产生了怀疑。
“神医”安抚道:“对令千金肯定是好事。”
于是桂威生母便放弃了深究。
和桂父一直在同一个圈子里混,桂父知道的事情,桂威生母多少也知道。
有些事情,桂威生母担心后续出问题,所以不愿意亲手做,但有人帮忙做,那只要对她有好处,她也能欣然接受。
其实在“神医”将小绒毛等三个试验品放到隔壁房间之前,桂威生母便已经察觉了自己的前夫行为鬼鬼祟祟,觉得他心思明显已没怎么放在给女儿求医上了。因为,哪怕这前夫站在女儿的病床前,他的眼睛也频繁地往外飘。
隔壁房间发生的动静只是让桂威生母确定了自己的一些猜测罢了。
疑似能起到救命作用的试验品安排到位后,桂父当然也去检查过。哪怕他其实看不出所以然,但姿态摆得颇充足。
检查完了便移步回到女儿病房,再次看望他目前唯一的孩子,心中骄傲:看,果然还是爸爸最可靠吧?神医说很快就能出结果了,也就是,你很快便能痊愈了。
桂威生母看不得前夫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开口嘲道:“哟,大忙人,终于想起来你还有一个女儿了?”
桂父一边挂心试验成功率,一边看着昏睡的女儿觉得她好像没消瘦、护工照顾得还行、可以加奖金,一边对前妻嗤之以鼻:“你倒装得好像时时刻刻都想着女儿,但除了给她念童话故事,你还做了什么实际事情吗?你知道她几年级时便不喜欢听童话了吗?”
桂威生母一听前夫的声音就烦躁:“你又很了解女儿吗?除了零花钱给得大方,你真正关心过她吗?你有陪她逛街、给她买过一件新衣服吗?”
桂父:“我请人上门来给她定做衣服,为什么要去逛街买那些批量商品?”
桂威生母:“孩子需要的是陪伴,不只是钱。”
桂父:“你的陪伴就是把你喜欢的东西硬塞给她、让她陪你做你喜欢的事情?我们离婚时她为什么会选择跟我,你还是一点反省之意都没有吗?”
桂威的后妈、桂父的第二任妻子站在桂威病房门口相当尴尬。
她完全不想被牵扯进自己丈夫与其前妻的交锋中,就像她也不想与桂威进行除了礼貌寒暄之外的任何交流,但很多时候,事情由不得她想不想。
桂威后妈现在深刻觉得,她要是不时刻留意着丈夫的动向,就得担心哪天自己被他牵连入狱了却还摸不着头脑。
桂威后妈:那个“神医”张嘴就是要用活人当试验品,这位桂先生居然还真给“神医”弄来了人?他还亲自出面与试验品谈交易?他真以为他那点财富够他只手遮天吗?
桂威后妈:连他中二期的女儿对他都毫无信任,他还以为自己多能耐似的。他的前妻可能是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母亲,但这位桂先生怕是连当人都不够合格。
桂威后妈:虽然说二婚都是凑合,但我怎么就跟这位凑合到了一起?结婚之前我以为这场凑合中最大的不顺心是多了一个对生活诸多埋怨的继女,这在钱的光芒下完全可以包容,但现实却告诉我,我最需要担心的是上法制节目?我这选结婚对象的眼光真是没救了。
桂威后妈暗吸一口气,开口:“桂总,有件事情我想我需要现在立刻与你商量一下。”
对桂父的称呼问题也一度让桂威后妈有点头疼。
有外人在时,叫“老公”她是叫不出口的,尤其当着他前妻的面肯定不能那么叫,不然好像争风吃醋似的。为了一个智障男人,不值得如此牺牲她的脸面。直接叫名字,这男人又嫌弃生硬、说她没情趣。
经过多方比较,桂威后妈发现自己略带戏谑地叫“桂总”他最受用。
桂威后妈:可能我“毕恭毕敬”地叫桂总他会更受用。
桂父闻言略带不满地看向现任妻子:“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家再说?我今晚又不是不回家。”
桂威生母冷笑一声,忍住没说“你入夜之后突然临时决定不回家住的次数还少了?”
——之所以能忍住,也是不想让这男人觉得前任与现任在为他争风吃醋。他不配。她也真没醋,她就是感到恶心,为自己那失败的择偶眼光。
可惜,光是那声冷笑便让桂父脑补了些让两任妻子一致反感的东西。
第173章 0173
☆、记忆
桂父面上略显出些得意, 整了整衣领,走出女儿病房,去与现任私聊。
桂威后妈将桂父带到了“神医”的办公室。
桂父皱眉:“不是你要与我商量事情吗?”
桂威后妈:“是的, 但这事情的源头却与安医生密切相关。”
“神医”姓安。
桂威后妈之所以急着找桂父, 是因为得知试验品之一,易晖,消失了。
不是被人偷走,或者易晖自己醒来偷跑掉, 而是在活人加仪器的双重监视下,易晖突然虚化, 直至没了。
当易晖的身体开始虚化之时, 连到他身体上的贴片等东西, 依然留在原地, 只是因为缺失了支撑物而落到了床上。
桂威后妈与桂父到安医生的办公室之时,“神医”安医生正在观察一小盒黑色的东西。
见到桂父后, 安医生很高兴地说:“桂先生你来得正好, 我正打算告诉你进度, 我已经发现了让桂威醒来的关键线索。”
桂父立刻来了兴致,看着安医生手上的东西问:“与这个有关吗?”
安医生先说了易晖消失的经过,然后解释:“其他留在易晖所躺位置的都是试验所需物品、全是我安排在他身上的, 唯独这个, 是易晖的头发,属于易晖本人。”
试验品是桂父亲自挑选、说服、带来的。桂父不能说对试验品有多上心,但起码还记得试验品们外貌上的主体特征, 所以桂父疑惑:“易晖不是光头吗?”
安医生:“只是露在头皮之外的头发都剃掉了, 发根还在。这一盒就是易晖的发根。应该是所有、一根没漏。”
安医生:“我估计易晖已经死在了桂威的梦境世界里。他们三个于桂威的梦境世界都是异物,只有当得到桂威的承认, 他们才能在梦境世界中顺利生存,而一旦桂威坚定认为他们是不存在的或者是已死的,他们就会从梦境世界中消失,消失的后果……”
安医生的表情非常感兴趣,几近狂热:“我原以为如果足够幸运,可能只是惊醒过来、持续一段时间的精神恍惚,最严重的情况也不过是丧失意识、脑死亡。完全没想到,意识居然直接影响了身体,让身体也没了。这要是公开出去,一定能震惊世界!”
桂威后妈:能否震惊世界我不知道,我反正是震惊了。你们怎么能够用这种语气谈论一个人的消失、死亡?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桂威后妈:就算你们不在乎他的性命,但如果桂威知道她不小心害一个或者更多个人死亡,她不会有心理阴影吗?桂总,你不是装得很在乎你的女儿吗?为了救她不惜与姓安的这种家伙合作……
桂威后妈:难道,桂总你的目标原本就不是救桂威,而是借助桂威这么个可能引起安医生兴趣的病例、与安医生搭上线、为你自己未来可能需要的不正常治疗铺路?你的前妻知道你是这个打算吗?还是她也……
安医生注意到桂威后妈的表情,对她笑了笑。
桂父瞥了现任妻子一眼,对安医生道歉:“她小门小户出身,比较没见识,我会好好教她的。”
安医生和善微笑:“对一些事情敏感一些其实很好。”
桂威后妈打了个寒颤。
安医生取了桂父和桂威生母的头发,然后以易晖留下的发根为桥梁,锁定了桂威的梦境世界,监测到梦境世界中桂威的心绪已在动摇。
接着根据动摇度,安医生算出了桂威醒来的时间,让桂父及其两任妻子去桂威病床前见证她的苏醒。
安医生:“小女孩苏醒之时,第一时间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亲人,一定能感到暖心,进而便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归属感、不容易很快再次沉浸入梦境世界中。之后脱离梦境世界越久,再次陷进去的几率便越低。”
再然后便是桂威和易昌雯、小绒毛在两个相邻的房间中同时醒来。
——对于桂威的醒来,很难说安医生究竟做出了多少贡献、有没有做出贡献,甚至,是否反而造成了妨碍。
桂威醒来后看了看亲爸、亲妈,接着视线在后妈身上停留得略久一点。
自认与桂威没什么交流、又得知她疑似无意弄死了一个人的后妈对桂威尽量保持礼貌微笑。
桂威:现在看起来这后妈也不是很讨厌嘛。对了,她是不可能押送我去住校的,她从不干涉有关我的事情。“押送”那种行为,明明是我亲妈的风格……我好像在我的世界中弄混了些东西?不过应该没关系吧?反正又不会有别人知道。
桂威后妈不喜欢桂威的部分表情,因为那流露出一种天真的残忍感。桂威后妈曾以为那是被宠坏的小孩子的无知,现在发现,也许是遗传。
桂威后妈抿着嘴,压下想要质问桂威她是如何杀害那个人的冲动……
桂威后妈:等等,“那个人”叫什么?我怎么突然想不起他的名字了?是“他”吗?还是“她”?或者“它”?
易昌雯接收到的记忆里不涉及桂父等人的对话,她只知道自己和易晖这对姐弟急需一大笔钱,而桂父开价很高,且承诺即使他俩死了,钱也会被送到位,于是他俩就来了,配合着拯救桂威的试验。
为了尽可能顺利地进入桂威的梦境,两姐弟被告知了桂威的基本情况,也被告知了他们在桂威梦境世界中的死亡有几率——且几率不低——会导致真正的死亡。
安医生告诉了姐弟俩,顺便还有猫:“我必须提醒你们分清楚概念。脑死亡可不是成为植物人,脑死后是不存在再次苏醒的可能的。即使那时候你们暂时还有心跳、呼吸,但你们依然是死人了。所以不要以为自己身处梦境世界便可以乱来哦。”
安医生:“那是桂威的梦境,不是你们的。在自己的梦境中,受到致命伤害时大概率会自行醒来、保住自己的意识完整、不会真正死在梦中,但你们在别人的梦境中却几乎没有这类本能的底线保护。”
安医生:“你们的真实意识如果死在别人梦里,现实里的你们很可能就是真死了,或者变成白痴。只有在足够幸运的情况下,才可能在休养一段时间后痊愈。”
可惜当两姐弟及猫进入桂威的梦境世界时,安医生这份难得良心的警告并没有被他们带进去。
同样没有被带进去的还有对桂威信息的记忆,以及原主对自我的认知。
于是在梦境世界中接手壳子的负司员工在离开梦境世界前也就完全没收到本场的具体人设,只能根据自己的负司经验走一步算一步。
易昌雯醒来后告诉安医生:“我们在桂威的梦境世界中完全忘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到那里。”
安医生:“并不意外。我们都有经验,做梦之时,我们会想不起来很多现实常识,所以当你们进入别人的梦境时,记忆被抹消得更彻底也很正常。”
易昌雯:所以在原主进去之前你说得那么良心,纯粹是消遣我们吗?还是为了看我们醒来、记忆恢复后的后悔不迭?
易昌雯:“记忆被抹消了,但有些认知没有,可虽没有消失,却扭曲了。”
易昌雯:“我们不记得你反复对我们强调过梦境世界里的死很可能是真死,但‘死’这个字在我们脑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导致他以为,‘死’是安全离开那个诡异世界的方法。”
安医生:“我很遗憾。”
表情却并不配套,连装一下都不肯。
易昌雯:“真的遗憾吗?还是你故意给他下了暗示?在我和他之间,你选择给他下更重的暗示?你希望我和他在梦中一死一活,方便你收集更全面的数据?”
安医生:“你们说过,即使两个人都死在里面,也不会憎恨这场试验、不会报复我。你们说你们是完全自愿的——这些亲口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易昌雯:“现在记得了。我现在也没有憎恨、没想报复,我提出疑问只是想对这场试验有更多一点理解。”
安医生:“哦?那么你有兴趣成为我的长期试验者吗?工作就是去不同人的梦境中,观察他们、治疗他们、帮助他们,或者毁灭他们。我这里的工资待遇很高哦。”
易昌雯:“听上去不错。”
安医生:“对了,我还要雇这只猫。它也顺利进入了桂威的梦境,还安全地出来了,很了不起。”
窝在易昌雯隔壁床上的小绒毛不屑地瞥了一眼安医生。
安医生若有所思:“好像还变聪明了一些。是因为深度感染了一次人类的思维吗?”
易昌雯:“桂威会记得梦境世界中与我们的相处吗?”
安医生:“记得一部分,不记得她不愿意记得的。”
易昌雯:“比如不记得她看到过一颗人头落地滚动?应该说,在她的记忆中,进入她梦境的只有一人一猫?”
安医生柔声:“你还记得你弟弟的名字吗?能立刻说出他的名字吗?”
易昌雯顿了一下,反问:“你能说出来吗?”
安医生笑着让一人一猫好好休息,然后去隔壁房间看望桂威了。
易昌雯看向旁边不知道算看护还是看守试验品们的……员工,问:“你们能说出我弟弟的名字吗?”
几个员工相互看看,一人回答:“这件事情在试验中似乎含义重大,还是请你与安医生谈,以便安医生掌握试验的所有进度。”
第174章 0174
☆、本就是已死的
易昌雯招呼小绒毛到她怀里来, 然后靠在床头,望向窗外。觉得外面那棵树的形状与桂威梦中所造小楼窗外的树很像。
易昌雯:但不是说桂威是在昏睡许久之后才被送到这个私人医院里的吗?
过了大半天,安医生再一次来到易昌雯和小绒毛的房间, 问易昌雯:“现在, 对于梦境世界中发生过的事情,你是不是忘了更多?”
易昌雯:“医生,你不觉得你这问题不太对吗?既然我已经忘记,我又怎么知道它们发生过?”
安医生:“因为这部分记忆缺失后, 你在梦境世界中的行为出现了断点以及逻辑错误,进而你便可以反过来推出那些缺失。”
安医生:“比如, 桂威忘了入她梦境世界的还有一人, 也忘了那人死在杂物房之中, 所以她不理解你和猫为什么多次往杂物房走、为什么砸碎了杂物房里的镜子——她以为镜子是你砸碎的。”
易昌雯:“那么桂威提到的什么内容是你觉得如果我记得便一定会告诉你、如果没告诉你便代表着我失忆了的呢?”
安医生指了指猫。
小绒毛懒洋洋地瞥他一眼。
易昌雯笑起来:“你是指猫说人话的事情?”
安医生挑眉。
易昌雯:“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你已经反复强调了那是桂威的梦境世界、反应的是桂威的想法, 桂威在她的梦中设定猫能说人话很奇怪吗?我小时候也幻想过猫能说人话,或者我能听懂猫语。”
安医生:“但你醒来后完全没有尝试过验证这只猫还能不能说人话。”
易昌雯:看来这房间里的监控非常详细。
易昌雯:“桂威是不是嚷嚷着让把小绒毛抱去给她?她是不是期待着、又不太愿意表达期待地想要拥有一只能说人话的猫?”
安医生静静地看着易昌雯, 眼神包容。
易昌雯:“等桂威失望很多很多次以后, 她就不会再把现实与梦境弄混了, 不会再期待童话故事中的桥段成真。”
易昌雯:“就像我知道我的……一个家人死了,我就不会期待他复活。如果他现在当真活生生地站到我面前,我反而必须怀疑自己又陷入了另一个梦境世界中。”
安医生:“你还能记得你死去的是弟弟, 还是哥哥吗?”
易昌雯:“也许是儿子?或者妈妈?安医生你那里是如何记录的?能将我失去的那个亲人……或者朋友的信息告诉我吗?即使将来我完全忘了那人, 我也可以记住这份信息。梦容易忘记,醒来后新记忆的内容总不那么容易消失吧?”
安医生:“很遗憾,记录也消失了。监控、我的手写笔记, 但凡与之相关的信息, 都没了。比较起来,我们脑中的记忆虽然最先开始消失, 但消失的速度倒比这些实物慢。”
安医生:“在这些实物都没了后,我们的记忆还有相关残留。但在失去了一切实物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无法确定这些越来越模糊的记忆哪部分是真实,哪部分是我们在努力追回记忆时进行的错误、多余脑补。”
易昌雯:“桂威的梦境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对现实干扰到如此程度?”
安医生:“一般来说,区区一个梦确实不应该造成这么牵连甚广的抹消。倒是反过来,现实中某人死亡、连带影响与之相关的梦片段都消失,才比较说得通。”
安医生:“于是问题来了:桂威的梦中小楼,和我的这个医院,到底哪一个才真正是梦呢?”
易昌雯:“也许是梦中梦?两个都是梦?”
安医生:“也有可能。”
安医生看向小绒毛:“小家伙,你不说点什么吗?如果我这医院也是梦境世界,那么你在这里就也应该可以说出人话。或者你可以成为我们的判断依据:只要你说出人话,我们便能肯定我的医院是梦境世界。”
小绒毛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露出小小的尖牙。
安医生看着小绒毛脖子处本被毛几乎完全遮挡、但因小绒毛打呵欠的动作而显出一小角的猫牌,说:“桂先生明确说过这是他在路边顺手捡到的野猫。”
小绒毛现在的猫毛和易昌雯的头发一样,看起来、摸起来、照在镜子里,都比在桂威梦中时少且服帖很多。不再炸成一颗球了,也不再像是多个人的头发叠加到一起。
但比起易昌雯的发量完全恢复到进这情绪场之前的状态来,小绒毛的毛量还是比进场前多了一些。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不过分剧烈活动,现在的小绒毛就能用毛把它的小猫牌遮严实。
易昌雯:“可能你被骗了。也可能在桂先生眼中,一只野猫与一只走丢了的家猫,没有区别。甚至桂先生懒得去检查一只猫身上有没有被人饲养过的痕迹。”
安医生:“你要是觉得身体恢复活动能力了,就带着小绒毛去看看桂威吧,她对你们俩寄托了不少感情。”
易昌雯:“她害死了我的一个……认识的人,我好像应该恨她?”
安医生:“那就等到你彻底忘记那位‘认识的人’时再说吧。”
易昌雯属于负司员工的那部分思维告诉自己,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一个名叫易晖的队友,但她属于此情绪场壳子的思维却越来越模糊了那位队友与她的本场人设关系。
易昌雯:我没有忘记易晖,但我现在真的想不起来在本场中易晖与我究竟有什么关联了。意外被同时诱惑来的赌命试验品吗?我确定在刚接收到本场记忆时,这关联的信息非常明确,比“我”对桂威、安医生等人的认知更明确很多,竟然消失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带着这样的疑惑与惊讶,易昌雯与小绒毛回到了负司总结区。
落入总结区的瞬间,易昌雯重新想起来了易晖在此情绪场中的人设。
易昌雯:哦,对,是弟弟……
可紧接着,易昌雯看了一圈总结区,没有在毫无遮挡的小空间里看到那位队友的身影,只有小绒毛继续陪在她的身边。
易昌雯沉默两秒,微叹口气,然后托起小绒毛,笑着说:“你死队友啦。拿这事打赌的同事们一定会热闹一场。”
小绒毛:“如果我这场的队友依然一个没死,他们同样会热闹一场。不用在意那种小事。作为负司员工,我们就应该看淡生死。我们需要经常提醒自己:我们本来就都是已死哒。”
易昌雯:“这一场我还是买一下后续剧情吧。”
小绒毛:“好呀。一起买。”
这一次的后续剧情很便宜,因为内容很简单,只是几段不连贯的画面:
桂威出院了。
桂父与安医生建立了长久的合作关系。
彻底忘记弟弟存在的姐姐与猫一起为安医生工作。
安医生又找到了陷入梦境世界的病人,或者叫试验品。
姐姐的工作表现很好。
猫再也没能进入梦境世界。
后续剧情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安医生说:“在探究人体秘密时,动物参与者果然不可靠。我还需要更多的人类试验品。”
看完剧情后,易昌雯对小绒毛说:“我们好像只经历了这情绪场的冰山一角。这情绪场的重头戏应该是疯狂科学家吧?”
小绒毛:“毛和头发的变化好像也只是用来烘托怪异气氛,并没有实质意义、完全可以不用管。”
易昌雯:“负司要是老让我们的实际经历与情绪场名、任务说明都无关,每场的准备时间都不用要了。大家完全可以直接进场,拿到人设后自由发挥。怪不得很多老员工都懒得在准备区里分析任务。”
小绒毛:“对,准备时间用来记住队友有哪些就够啦。任务都是玩。”
小绒毛感觉到有一小会儿负司好像很想对它和易昌雯说点什么,但最终负司还是憋住了。
小绒毛:负司好像很努力地试图纠正员工们拿总结区当“向负司提问区”的习惯呀。
对于负司的坚决不出声,易昌雯也有点遗憾,只好真对刚结束的秃情绪场进行点总结,以混完总结时间。
易昌雯:“说不定秃情绪场里每一个人都能制造出自己的梦境世界。那些梦境世界有大有小,都能用特定的手段送外人进去。外人进入后,有时是梦境主人杀了外来者,有时是外来者搅乱梦境、让梦境主人脑死。”
易昌雯:“一开始时可能只有安医生发现了这个,但时间久了后,相似的案例不断增加、增加得越来越快,且进入他人梦境的方法越来越多、越来越简单,进入后能做到的事情也越来越不受限制。”
易昌雯:“最终,整个秃情绪场可能就变为了……超能力世界?”
易昌雯:“有强大力量体系的超能力世界不是我们这类菜鸟能应对的,所以我们只落到了超能力刚刚冒头、世界整体还处于平凡流的时间段。”
小绒毛:“嗯嗯。”
易昌雯:“你这样很没有讨论的诚意哦,猫。”
小绒毛:“如果我继续保持这样的没诚意,负司会憋不住出声骂我吗?”
易昌雯:“负司现在一定在想:做梦去吧你。”
小绒毛:“让梦形成一个世界,囚禁负司。”
易昌雯:“负司说:呵。”
小绒毛:“我们进入各个情绪场的重头不是完成任务,而是学习技能。当我们掌握了无数技能之后,我们就能打败负司啦。”
易昌雯:“负司说:呸。”
第175章 0175
☆、纪念媒介
负司还是憋住了。
起码在小绒毛和易昌雯的这个总结区里憋住了, 至于它扭头去找古任抱怨,小绒毛他们又听不见。
古任心平气和地用老论调应付负司:“挺好的,你刺激员工们产生情绪, 员工们也刺激你产生情绪, 公平。”
古任:“哦,也不是很公平,员工们产了情绪能量后,你会取走部分, 而你产的情绪能量却没他们的份儿。”
负司:“不是公平与否的问题。我讨厌猫。”
古任:“那你应该加大猫所经历的情绪场的难度,让情绪场弄死它, 或者你直接开除它, 而不是无用地生闷气。”
古任:“想要猫不惹你生气, 你得让猫远离你, 或者害怕你,而不是纵容猫越来越张狂。那只猫现在已经觉得它在你公司里是理所当然的特殊品种、理应受到优待。这种想法的形成可不仅是喂猫阵营的功劳。”
负司:“客观地说, 它也确实是有点特殊的。”
古任嗤笑一声:“你就带头宠着它吧。”
出了总结区的小绒毛很快遭遇了嘲笑与叹息, 因为死队友的事情。
“第十场还是没熬过啊。晚节不保, 金身被破。”
“有点遗憾,但好像并不意外。”
“世事果然难有完美,有个九十来分已经很好了。”
“猫猫, 如果你产生了心理阴影, 可以来找我,我是专业的。我在情绪场里拿到了心理医生执照,还开了近十年的心理诊所。”
“什么野医生, 拿着治人的那一套就打算治猫?这与兽医冒充人医有什么区别?”
“其实吧, 在有些时代里,兽医与人医确实没什么区别。”
小绒毛:“你们这些人类真奇怪。死掉的是你们的同类, 活下来的是我这只猫,你们不为了你们同类的确定死亡而难过,却关心猫其实并没有出现的心理问题。”
“错。自从我们成了负司员工之后,我们的同类便只有负司员工,不再区分人与猫或者狗。所以,那个死掉的谁是我们的同类,你也是我们的同类。”
“死掉的那位才刚开始做第一个任务,你已经做完十个任务。你与我们的相处时间更长,于是我们对你更有感情,这不是很顺理成章的吗?”
“进公司都有实习期。我的观点是,新手三场过完之后的员工才算正式成为我们的同事、同类,接着我们才有必要与他们谈感情。”
“新手三场没过完的都有待观察,适合冷漠点对待。如果贸贸然地对那些很容易死的家伙付出感情,我们的感情会太容易受伤。”
“受伤也不错啊,产能了。”
“长时间噎着一些不舒服,产个蛋的能。”
小绒毛:“我死去的那个队友叫易晖。不管你们是不是只称呼他为‘一场没过的早死新手”,反正我会记住他的名字。”
“能记多久?记到你死亡的那一天吗?”
小绒毛:“也可以呀,如果我的脑子记不住了,我就向负司购买一点存储空间。”
木柔:“有一个更经济的方法:你把他放入你的作品中,并进行售卖。售卖架便自然成为了你的存储空间。”
小绒毛采纳了这个建议。
小绒毛往它的作品专栏里传了一张在秃情绪场杂物房里它照镜子的截图。
镜子中,除了毛格外浓密蓬松的猫之外,还有一个黑乎乎的、混合着马赛克的、不容易分辨出是不是人头的影子。
也就是,易晖死前他和小绒毛一起照镜子的那一幕。
只是小绒毛选取的截图范围是以它自己的镜中影像为中心,易晖只有头在角落位置小小出场。
小绒毛将这张截图命名为:我的第十场有一个队友,叫易晖,他死了。
经常购买小绒毛视频、照片的员工提出意见:
“不是,猫,你取这么个名字,到底想不想我们买啊?”
“作品上架以及长期维持上架状态也都是要消耗能量的。实际上加起来比找负司买单独的存储空间更贵。”
“能显得更划算只不过是因为,如果有人购买你这作品,就相当于购买者帮你支付了上架费用。”
“也就是,将本该由卖家支付的存储费用转嫁到了买家身上,于是卖家赚了。”
“可如果购买者为零,你就亏了呀。”
“木柔给你提这个建议是因为她的作品不存在没人买的情况,随便放什么到她的售卖列表里她都会赚,但你这个……”
“这不是已经有人买了嘛。有些人就是瞎操心。”
“猫的人气旺着呢,不愁销路。”
易昌雯是小绒毛这截图的第一个买家。
以前易昌雯觉得,每一个队友的死状都让她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掉,那种忘不掉的感觉还很困扰她,但在秃情绪场里被不明力量抹消过一次记忆后,她觉得还是应该记录下来。
易昌雯:且要记录在我容易接触到的、最厉害的、最难以被莫名力量干扰的区域内。
易昌雯:无论好坏,都是属于我的记忆。已失去了身体、只剩下魂体的我,记忆于我应该是非常重要的。“记忆”是“我是否依然是我”的重要影响因素。买下这张照片后,即使我忘了,负司也会代我记住易晖,给我一个找回自己记忆的指引。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上传易晖相关的截图,是因为易昌雯觉得她的作品不太可能有人买。没人买就等于她自己花能量购买个人存储空间存放。
易昌雯现在倒不是花不起那点能量,而是这种记忆凭证只她一个人持有还是让她安全感不足。
易昌雯:如果很多人一起拥有,那么即使我自己这边出了问题、丢失了,也有很大的几率从别人那里找回。相当于尽量多地备份。
另一些买下这截图的员工则说:
“购买之后可以给作品加备注,还可以进行私人分类。小绒毛用这张图纪念死于它第十场的、它的队友,我也可以用这张图结合我加的备注,纪念没活过我第十场的、我的队友。”
“反正这截图中‘队友’的脸是高糊,那么任何队友都可以代入进去。”
“如果这种风气盛行,以后大家可能会一想起小绒毛的截图就联想到对死去队友的纪念……”
小绒毛:“那我就经营起丧葬业务啦。听说这个在你们人类世界很赚?”
“你不卖墓地、不办丧事,光卖点图,大概只跟墓园门口的花店差不多,赚不了太多的。”
“不过确实可以小赚。”
“问题是,一旦粘上了这种死亡印象,其他业务就不好发展了。”
“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因为负司里死亡多得很,一提起死人就觉得晦气的家伙在负司这种环境里迟早得疯、没有前途,用不着把那些人考虑进客户名单中。”
“猫猫,你真的不需要心理治疗吗?虽然我是没学过如何治疗猫的心理问题,但你现在的思维模式已经很人了,我觉得我可以胜任对你的心理治疗工作。”
小绒毛:“我觉得自己的心理没问题,不过既然你这么积极……免费的话我就试着治疗一下叭。”
“来来来,何止免费,我还倒贴给你小零食。”
“啧,不就是找个理由与猫单独相处,并对猫进行投喂吗?还心理治疗。”
“反正我就是持证的心理医生,我专门把相关证件全买回负司了。你没证,这借口你就不能用。”
这位表达了对自己持证事实的骄傲的心理医生名叫李斯兮。
自打从某个情绪场里带回心理医生相关证件后,李斯兮就在负司里开了一家心理诊所——直接将他自己的宿舍隔出一半当诊所用。
上门接受治疗的同事普遍反应:“你那证是假的吧?”
这个真假很不好验证。因为李斯兮进他拿证的那个情绪场是单人队伍。
也就是,李斯兮一个人进那情绪场,又一个人出来,没队友能给他证明他如何拿证、如何经营诊所。知道内里详情的只有李斯兮自己和负司。
李斯兮从负司那里买了那场的影像记录,剪辑后卖给想探究那场过程的同事们分辨。
买了、研究了的同事们愤愤表示:“剪辑技术不错。”
从剪辑后的记录来看,李斯兮还真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医生。
简直堪称德艺双馨。
李斯兮谦虚表示:“好说。毕竟我活着时干的就是剪辑这行,我还没有忘本。”
李斯兮不放未经剪辑的原版,负司不会卖原纪录给当事人之外的员工,所以想知道李斯兮在那场里的真相……这事基本无解。
唯一有可能戳破李斯兮真面目的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之后有员工也落入了李斯兮拿证的那个情绪场,且落入时那个情绪场的时间线只进行到李斯兮刚离开那情绪场后不久。
接着,那位员工如果有兴趣、有时间、有足够的沟通能力,便可以扮演调查员,通过调查李斯兮心理诊所的客户及周边住户知晓李斯兮在当地的真实口碑。
李斯兮放出来的剪辑版记录中详细展示了他的诊所在那情绪场里的地址,并附有一份长长的、他经手治疗的、包含了联系方式及简要病情说明的客户名单。
——虽然说隔着世界,好像就无所谓保护隐私了,但李斯兮如此暴露客户信息的行为,确实也加剧了其他员工对李斯兮专业素养的怀疑。
两名员工不同队地落在同一个情绪场中相距不远的两个时间点,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究竟有多小,看李斯兮那有恃无恐的态度就知道了。
第176章 0176
☆、病或者没病
李斯兮把客户名单详细展示出来的举动, 无疑也是仗着这份小概率而对同事们发出的挑衅。
甚至,即使发生了小概率巧合、真有员工落在了同一个情绪场的合适时间点,即使后进去的那位调查员确实查清楚了李斯兮在那场里的全部底子, 但负司其他员工能否得到那份调查结果, 也得看这位调查员愿不愿意将调查结果在负司内公开。
虽然肯定有不少员工愿意为了这份调查付费,但如果李斯兮给调查员开了比其他员工加起来更高的价格让调查员保密呢?
谁能肯定这位调查员辛勤调查是为了真相,还是敲诈?
小绒毛坐到了李斯兮布置简陋的宿舍诊所里,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小零食——全部没拆封。
李斯兮对于不拆的解释是:“你看上哪包拆哪包, 不想吃的就不拆。不拆开比较好存放。”
小绒毛:一个惯于信口开河还抠门的人类。
小绒毛拆开一包牛肉粒,一边吃一边问:“你打算怎么治疗我?是不是应该先确定我有没有病, 然后再谈治疗计划?”
李斯兮:“其实, 定义一个生物有没有心理问题, 除了要考虑这个生物本身展现出的特征外, 还需要考虑社会环境。这一点放在身体疾病上更容易理解。”
李斯兮:“比如,一个人先天容易脱发, 那么在一个多数人都头发浓密的社会中, 他这个就是病。但如果一个社会里, 这整个种族都天生容易脱发,那么这就是种族特征,是该物种进化的一个方向, 与病就没什么关系了。”
小绒毛吃了半包牛肉粒后, 拆开一包鱼豆腐,一边给了李斯兮一个应付的“嗯”,一边继续吃。
李斯兮:“同理, 负司的员工放到正常的人类社会, 其实有不少都会显得不正常。这一点在老员工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李斯兮:“很多老员工去日常流、平和流的情绪场时,会显得与环境格格不入。他们很难在那些环境中遭遇危险, 反而容易给那些环境中的原住民造成伤害。当老员工发展到那个地步之后,便会被负司安排进更怪异的情绪场了,包括与外星人大战什么的。”
小绒毛:“唔。”
李斯兮:“什么叫正常、什么叫不正常,这其实是一个很哲学的问题。很多人觉得一个生物如果与其多数同类都不一样,那么这个个体便是不正常。”
李斯兮:“可我们都知道,很多伟大的人、引领了时代方向的人,他们都显得鹤立鸡群、在历史中闪闪发光、不会被淹没于人堆,所以,难道能说他们不正常吗?还是因为他们是成功者,于是他们身上的与众不同便是优秀的代名词?而那些失败者身上的不合群却都是罪证?这不公平。”
李斯兮:“治病要讲科学,科学必须公正、公平。”
小绒毛指着一袋问:“这个辣椒脆是什么?”
李斯兮:“就是油炸辣椒。”
小绒毛:“这个可以当零食直接吃吗?”
李斯兮:“如果对辣味的承受能力比较强,就可以。这款的辣度比较弱,和那包牛肉粒差不多,你可以试试。如果被辣得受不了了,可以找负司用能量清除辣感。”
小绒毛:“负司清除辣感的效果好吗?”
李斯兮:“立竿见影。毕竟辣感是疼痛,负司有极为丰富的治疗外伤疼痛经验——其实多数老员工自己在这方面也颇有能力——以前有员工赤身跳进辣椒酱缸里试过,哀嚎着爬出缸后找负司一清除,立刻便舒坦了。”
小绒毛:“为什么要赤身跳进辣椒酱缸里?”
李斯兮:“生物嘛,为了心理健康,就得时不时找找乐子。”
李斯兮:“我们在情绪场中时,必须时刻绷着一股神经,以防哪里突然冒出来致命危险。情绪场中的我们,除了自己,谁也依靠不了,队友最多给我们搭把手,但几乎不可能有定乾坤的本事。但在负司内休息时,随便怎么作死,负司都能给我们吊住命。”
李斯兮:“作死,尤其频繁作死,算不算心有疾病的一种表现呢?可以算。但当这种表现背后的含义是信任某种存在、想要证明这种信任无误、试图反复验证自己身处于绝对安全的环境中,它其实又很正常。”
李斯兮:“负司员工们背靠着一个非人的后台,且自己也已失去了活人的身份,那么有时我们的部分行为便自然会体现出一些非人的特征。这在活人社会中当然显得不够正常,可在这里,即使它算病,也肯定没到必须治疗的程度。”
小绒毛把辣椒脆咬得咔咔响,掉了一地的碎渣,眼睛直直地看着李斯兮,仿佛听得很认真。
李斯兮就着猫吃零食的声音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还有一点,正常活人的心理问题会反应到身体上,或者受到身体的影响,可我们这些负司员工已经没有身体了,我们的心理不适是直接体现在我们的魂体上,很多时候还会更直观地反应到我们的能量数据上。”
李斯兮:“情绪值的波动、能量的产出,其实都体现了我们的心理状态,而这两个数据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查看。”
李斯兮:“员工论坛、能量商城、同事通讯好友、传送等很多功能,当我们身处情绪场内时都无法使用,唯独情绪值和能量产出,不管情绪场有多奇怪,甚至情绪场内还嵌套多重空间、让我们几乎迷失了自己的身份,那两个数据依然会一直规律波动地陪着我们。”
李斯兮:“换句话说就是,我们随时可以自查我们的心理状态。这两个数据也在随时告诉我们,我们身后有负司,只要熬过了一定阶段,我们必然能回到负司、获得安全。”
小绒毛舔舔嘴角的辣椒屑,说:“听起来负司比你更能起到心理治疗的效果。”
李斯兮:“因为我们这份工作的逻辑是‘充足的能量可以实现一切愿望’。负司的能量比我多多了,它的治疗能力当然也就比我强多了。”
小绒毛:“那你开这个诊所意义何在?”
李斯兮:“混口饭吃嘛。”
小绒毛:“好像一般心理治疗是患者说得多、医生说得少?”
李斯兮:“你想说就由你多说,你不想说就由我多说,这个很好商量,不需要死板限制。”
小绒毛:“可如果我说得很少,你怎么了解我的当前状态呢?”
李斯兮:“自我表达不一定是靠口说的语言。你吃东西的动作、眼神、胡须的抖动、坐姿,都可以成为我分析你的依据。”
小绒毛:“你的分析结果是什么?”
李斯兮:“在负司员工的标准中,你的心理没病,处在健康水平。”
小绒毛:“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哒。”
李斯兮:“两相印证,你就应该是真没病了。恭喜。”
小绒毛:前面说什么正常、异常、负司、依靠、安心等时,还挺有气势的,等话题转到实际的有无病之时就这么敷衍。你在那情绪场里学的不是心理治疗,而是传教叭?准备建立一个负司教?
李斯兮:“你现在的眼神,像每一个即将开口说我是骗子的同事。”
小绒毛:“所以你是骗子吗?”
李斯兮:“你觉得自己在我这里吃亏了吗?”
小绒毛:“我吃饱啦。不是肚子的饱,是嘴巴的满足。”
李斯兮:“既然你没吃亏、我没从你身上骗走东西,我当然就还没有成为于你而言的骗子。”
小绒毛将它拆开、没吃完的几袋零食拿走,剩下没拆封的留给李斯兮自己收捡起来,以后还能拿去招待其他患者。
李斯兮:“说不定下一个患者还是你?”
小绒毛:“如果又是我,你得换一批零食。因为这些都是我挑剩下哒,你再拿出来我很可能不想吃,就没耐心听你说话啦。”
李斯兮:“好的。下一次你再来时,你这次吃掉的几种零食我一定会摆上桌,其余零食也尽量往这几种口味上靠。”
听闻小绒毛与李斯兮聊过之后,有人在员工论坛上发帖问:“李斯兮的心理治疗到底管不管用?”
有人回答:
“这其实是个玄学问题。基本上,信则灵。”
“所以李斯兮其实是个神棍吗?”
“反正,当心理状态极差时找李斯兮聊聊,一般心情会缓和一些,注意力也能从最困扰自己的那件事上移开少许——起码有闲心吐槽李斯兮神棍了。”
“我接受过李斯兮的治疗,也在情绪场里看过心理医生。我的感觉是,李斯兮绝对不是个正经医生,但他的聊天方式更能让负司员工接受。”
“正经医生的方式于我们是隔靴搔痒,李斯兮才能让我们的心灵有所触动。”
“不过这个不是因为正经医生能力不足,而是我们基本不可能将我们最核心的秘密告诉情绪场里的正经医生。甚至,即使告诉了,正经医生要么不信、只是以专业态度包容我们的‘胡思乱想’,要么信了却不能真正理解——毕竟他们可没死过,也没想过需要研究鬼的心理——所以正经医生们再怎么专业,面对我们时也治疗不到点子上。”
“李斯兮主要是占了个了解我们的便宜。”
“哪怕是个不正经的医生,有总比没有好。负司员工的外伤都有负司可以治疗,我们也不会生身体方面的疾病,我们唯一需要医生的地方就是心理疾病了。”
第177章 0177
☆、不同的立场
“说起来, 开设有心理课程的情绪场很多,员工们在那些情绪场中被安排为学生、老师身份的也有很多,为什么迄今只有李斯兮好好钻研过心理疾病治疗?”
“其实研究心理学课程的员工有不少, 但一般是往分析敌人、给任务目标下套、提升自身演技等方向努力, 不走治疗路线。就像很多员工研究能量技能也是往攻击的方向使力,研究治疗的很少,即使研究了,也基本只是用在自己身上, 救不了队友。”
“治伤方面好歹有负司给我们兜底,但心理疾病……负司巴不得我们都疯掉。最好疯得天天情绪值波澜起伏, 负司就可以大收能量。”
“那样负司会很开心, 可我们自己会很难受。”
“疯子一般不都很快乐吗?”
“你疯过吗就敢这么确定?”
“其实自从成为了负司员工, 我隔段时间就会觉得自己又疯了一回。”
“说不定负司里的所有员工都疯了。只不过我们疯入了同一个轨道, 于是我们看彼此就觉得大家都正常。”
“听说疯人院里的病人经常便觉得病友们没病,病的是他们的家属以及疯人院的医生、工作人员们。”
新手三场加菜鸟七场结束, 小绒毛就此算是进入了老员工的行列。宿舍换了个楼, 宿舍面积也扩大了一些。
由于搬家之时侯卞正身处情绪场中, 所以他没能及时与小绒毛商量再次当邻居的事情。
当然,即使侯卞商量了,小绒毛这次也大概率会回复他“随缘叭”。
小绒毛没有为了它的新住处而向负司提出任何要求, 于是负司便随机将小绒毛放入了有空位的老员工普通宿舍楼里。
这回的隔壁邻居都是小绒毛之前没面对面相处过的人, 不过整栋楼里通过零食、论坛、众筹等方式与小绒毛接触过的占了半数以上。
小绒毛:我真棒,是一只如此受欢迎、人脉如此广的猫。
邻居们:“毕竟是负司里的独一只。即使是活着时不爱猫的员工,多少也会好奇地想看看你这只负司里的稀罕物。”
小绒毛:“即使不乐意投喂我零食, 也会想买我几段影像记录, 研究一下我,也研究一下其他同事们与我相处的模式, 以备将来遇到时相处起来不会太被动。”
邻居们:“你有这个认知很好。我们研究你确实主要是因为你在负司员工群体中是一个异类,与你相处和与其他人类员工相处,有一些差别,部分老员工担心这份差别会影响自己在情绪场中的安全度。”
小绒毛:“怎么影响?你们的安全与我的安全不在一条线上吗?”
邻居们:
“其实任意两个员工之间的安全都可能不共线,在这一点上你并不算很特殊,但依然有人觉得你猫的身份带来的不确定因素比心怀恶意的人所能带来的更多。”
“这应该算是种族歧视。不过你放心,这栋楼里没有这类狭隘的人。”
“负司在安排宿舍位置时,不会将容易发生恶性事件的几个群体凑到一起。”
小绒毛:“但负司可能让会发生小冲突的几个群体凑到一起。”
邻居们:“确实可能让喂猫阵营与反宠阵营在同一栋楼里各占一半位置,但不可能让猫与虐猫者成为邻居。前者是吵吵架、产点能量的情况,后者会导致减员。”
小绒毛:“负司里没有虐猫者。”
邻居们:
“真的吗?也许有人小时候偷偷虐过,长大后不这么干了,于是负司觉得这人还行、给了他员工名额,但那人在见到你之后,想起了儿时爱好,并产生了重温旧梦的冲动?”
“就像负司原则上也不收自杀死亡的人当员工,可自杀过、被救活后找到了生存意义、之后长期积极生活、最后死于意外的,有几率被负司挑选为员工。”
小绒毛:“在你们人类眼中,虐猫究竟算不算不可容忍的恶行?”
邻居们:
“代表我自己地说,算。”
“不过这种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一个会虐猫,应该说是会去虐任何远比自身弱的小动物的人,我觉得他是潜在的变态杀人狂。”
“他之所以还没杀人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把握制住人,且畏惧法律。如果他想到了妥当的隐藏人类尸体的方法,我觉得他会杀人。”
“所以说,我厌恶虐猫者主要不是因为他伤害猫,而是因为我觉得,或者说我肯定,虐猫者一有机会便会伤害人。”
“我也仅代表我自己地说,我可以接受人吃狗肉,但我不能接受人虐狗。”
“同理,我积极支持人大范围灭杀老鼠,但我不能接受人为了取乐而折磨老鼠。”
“凡是为了取乐而制造的伤害我都不能接受。”
“还有,我也不太能接受为了发泄而制造的伤害,包括只为了出气就去砸非生命体,比如碗、杯子什么的。”
小绒毛若有所悟地点头,觉得自己好像又更理解了人类一点。
在短暂的几天休息之后,小绒毛进入了它第十一场的准备区。
这一回小绒毛又一次地没有队友。
小绒毛倒是无所谓这个,反正即使有队友它也不在乎是否与他们一起行动。
小绒毛此刻忙着对负司抱怨:“搬家时间难道不应该单独算吗?为什么搬家、装修新宿舍的时间也要算在七天常规假期里面?”
小绒毛没有得到负司的回应,且能感觉到准备区中负司的存在感比总结区及负司内薄弱很多。不过小绒毛相信自己在准备区里说的每一句话负司都能听见。
小绒毛:哪怕现在负司当真没有立刻听见,最迟我结束这场、回到总结区时负司也会接收到。合同说了,员工是瞒不了负司任何事情哒。
于是小绒毛继续对负司提出建议:“如果从情绪场回来时身受重伤,那么治伤加修养的时间也应该独立于常规假期之外。七天假期应该单纯用来傻玩,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实现平复情绪的效果。”
小绒毛还是没有听到负司的回应。
小绒毛继续念叨了几种它觉得适合单独计算休息时间、不占用七天假期的情况,最终还是在始终不被回应中安静了下来,严肃思考起自己这次的任务。
这次的情绪场名为:猫贩子。
个人任务:活着。
背景介绍:这里的猫贩子含义请类比人贩子,于是……你懂了吗?
小绒毛怀疑是自己与邻居们的交流给了负司选此情绪场的灵感。
邢异:“猫与人类的生活交织在一起已有数千年,负司挑选的合作情绪场即使重度偏向针对人类情绪,即使负司丝毫不打算为了你一只猫而调整合作对象的类型,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以猫为主角的场。”
邢异:“猫贩子、虐猫人、黑心宠物店、残疾猫等,都明显比前十个情绪场更容易触动你。负司等到第十一场才送你入这类情绪场,可能是怜惜你的柔弱?”
邢异:“如果你用第一场的身体条件面对猫贩子,那么哪怕你有人类的思维,你也未必能保证自己安全。”
小绒毛:现在的我,对于我接收到的人类记忆已经基本理解,并大致能用好,我还强化了魂体、学会了一些能量技能。综合来说,我终于有了与人类正面对战的能力?
邢异:“当少量几人想要逮你之时,现在的你大概率能从他们手中逃掉。仗着他们对你的蔑视,你也许还能反过去重伤他们。”
邢异:“但要注意,你重伤人类的方式,可以是引诱他们在追捕你时撞车、掉河里、踩空楼梯,而不能是你一口咬断他们的脖子、一爪抓瞎他们的眼睛。要尽量让他们的受伤、死亡显得像是意外,是源于他们自己的不小心,而不是你的反猎杀。”
邢异:“一旦你用你的身体直接伤害到他们,那么即使一开始是他们意图杀你、伤害你,即使人类自己也承认你是为了自保才进行了反击,但人类,包括那些厌恶虐猫者的人类,也都会认为应该全力捕捉你、杀了你。”
小绒毛:人类不会让尝过人肉的动物活下来。在人类的法律中,猫在即将被人杀死时反杀了人类,也没有被判正当防卫的可能。猫根本没有资格站上人类的法庭获得辩护。
邢异:“不过也不用把所有人类都划入猫的敌对方,我不觉得负司和后勤安排你进入这个情绪场是为了让你对人类产生普遍的敌意。负司……起码后勤,应该是希望你这个猫员工能与人类员工们相处融洽的。”
小绒毛:负司应该也是如此希望哒,可能希望的程度比后勤更深。负司希望员工之间是友好合作关系,能团结一致地面对情绪场内的各种负面情况。
小绒毛:情绪场的状况让我们的负面情绪值升高,同事的可信让我们的情绪值平缓下来。两相结合,才是完整的产能链。
小绒毛正式进入第十一场后,首先是落在一个黑漆漆的、很多猫挤在一起的地方。
由于体型问题,小绒毛的视线被挤在它周围的猫挡得差不多跟瞎了一样,只能看到很多毛、毛、毛……还都脏兮兮的。嗅觉、听觉也很受折磨。
这一回,小绒毛难得地收到了所借用的壳子的比较详细的记忆,从原主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猫妈妈,到仅仅几个月大就被抓到这里。
如果小绒毛没有被安排来,这大概便是一只早夭小猫一辈子的全部时光了。
第178章 0178
☆、第十一场——猫贩子
小绒毛接收到的原主记忆还包括:
它被一个人类小姑娘欢喜地抱在怀里, 享受了几天或者一两周幸福的被宠日子。
小姑娘的父母急匆匆地带着小姑娘搬家,它被抛弃在了旧房子里。
它因为饥饿而带着强烈害怕地走出房子,被野狗追赶, 很快迷了路。
它被一个网兜抓住, 被塞入拥挤的、已经装了很多猫的车中……
小绒毛:记忆的量虽然不少,但当前我用得上的信息基本为零。占了它记忆最大篇幅的小姑娘一家,它完全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他们家里的样子也不像是做猫贩子生意的, 所以如无意外,我这一趟工作应该是见不到他们了, 于是那一家的相关信息可以全部忽略。剩下的……
小绒毛:这傻家伙没记住回到旧房子的路就算了, 关键是被网兜抓住后它只顾着喵喵惨叫, 也完全没记住来到这个……关猫地方的路。
小绒毛:唉, 当然,对真正的小奶猫实在也不能要求太多了。
小绒毛:不过, 我甚至不确定我现在是被关在屋子里, 还是随便一个偏僻地方。我待会儿逃出去后, 该往哪个方向跑才能尽快报警呢?真是头疼。
小绒毛:哦,不对,我可能不方便报警。这个情绪场说不定是整体对猫有很大恶意。如果我暴露比普通猫更高的智商, 并具有说人话的能力, 说不定我会惨遭解剖,而不是只被当作有趣稀罕物得到些打赏。
小绒毛:所以,在我尚未完全了解这个情绪场的风气之前, 我必须伪装成一只普通猫。
小绒毛:准确地说是, 伪装成普通幼猫。遇到稍微陡峭些的楼梯就爬不上去的那种笨猫。也就是,模仿曾经的我自己, 扮演难度不大。
一只脏得看不出毛色的猫突然舔了一下小绒毛。
小绒毛:……忍耐、伪装、不能打。
尤其那只脏猫的舔其实是出于好心。
在小绒毛获得的记忆中,这壳子原主被抓后惨叫、哭泣时,这只脏猫安慰了它好几次。现在脏猫大概率也是想安慰小绒毛。
——它可能以为小绒毛是因为被吓傻掉了才突然停止叫和哭的。
脏猫鼓励小绒毛:“对,就是这样,不要把力气花在没用的叫嚷和哭泣上。我们应该养精蓄锐、寻找随时可能出现的逃跑机会。”
脏猫:“一个笼子里装了这么多猫,在转移时人类很可能会出现疏漏,那时候便有可能逃掉一两只。你的体型格外小,逃跑、躲藏都有优势。”
小绒毛:“这么多猫,只逃走一两只?”
脏猫咧了咧嘴:“不可能都逃掉的。只有当大多数成为了炮灰时,才能有一两个幸运儿获得活下去的机会。”
小绒毛:这场的敌对方是猫贩子,而猫应该不会贩卖猫,所以我只用在人类面前装弱,在猫面前不用叭?
邢异:“但如果你带领一群猫逃走,如果那一群猫都听从你的命令行动、将你当作首领来尊敬,那么人类很容易发现你的主导地位,你就还是暴露了。进而就是被恶意人类针对。”
小绒毛思考:要怎么做才能成为猫群中的幕后boss呢?当明面上的领导已经很难啦,还要既领导又不露痕迹,这好像不是现在的我能做到哒?
周围猫的惨叫声突然大了起来,猫挤猫的动作也大了不少。小绒毛被挤得离一直对它有几分照顾的脏猫远了很多。
脏猫大声叮嘱小绒毛:“保持警惕,寻找机会,在死之前都不要放弃。”
小绒毛精神抖擞地回应:“好哒。”
小绒毛不知道的是,脏猫听见它那个回答心就凉了半截。比之前听到它惨哭个不停时还凉。
脏猫: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卖萌?这个小蠢蛋不会指望靠萌来让人类放了它吧?
不过即使知道了脏猫的想法,小绒毛也会回应:“我本来就萌,不卖也萌。萌是我的永久属性,无法从我的气质中剥离。”
周围几乎每一只猫都在大声叫嚷,但绝大多数“喵喵”声小绒毛都分辨不出含义。
不是求救,不是痛骂,不是商量逃跑方案,似乎仅仅只是情绪的发泄,是在表达无可转圜的绝望。
相对来说,照顾小绒毛的脏猫已经是附近最理智的一只了。
还有一只比脏猫更理智的猫距离小绒毛比较远,以小绒毛现在的听力,在嘈杂的喵声中只能分辨出那只在喊:
“门打开……大家……撞……集中……一个……疤……只要……起码……你们听见没有!”
小绒毛:你能不能再大声点?我很想听清楚。
邢异:“根据做完形填空题的经验,我觉得它说的是‘门打开之时,大家一起撞同一个人。集中所有力量只专注地撞一个人。撞那个其脸上或者手上,反正就是露在衣服外面的某处皮肤上,有明显疤痕的人。只要撞倒了那个人,猫群就起码能逃走……很多只。’”
小绒毛:好哒,我会照它的计划行动。希望参与行动的猫足够多,最好多到能把我的身形完全挡住。这样我就能暗中使用出成年人类那么大的力气啦,有助于让更多猫逃跑成功。
那只出谋划策的猫继续叫着,应该是在反复阐述相同的内容。
小绒毛竖着耳朵零零碎碎地继续收集它叫出的词语,基本补全了它的整句话。
与邢异猜出来的差不多,最关键的一条信息是:疤在脸上。
邢异:“那个脸上有疤的应该是这个犯罪小团伙里的核心人物,或被重点照顾的人物。反正他一倒下,其他人应该便不太能顾得上抓猫。”
小绒毛在猫们挤来挤去的缝隙中终于拼凑出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关它们的是一个很大的屋子,可能本来是仓库。只有靠近屋顶的地方有两扇很小的透气窗,所以在不开灯的情况下,即使是白天,屋内光线也非常差,且谈不上通风,于是气味也很难闻。
这屋子被大片细密的铁丝网隔成了多个区域。每一个区域大致能装一百只成年猫。
被抓来这里的猫绝大多数都已成年。未成年的应该只占总数的百分之一二左右。小绒毛没看到比自己更小的猫。
小绒毛:这伙猫贩子主要是捕捉成年猫?只有在正好遇到了时才会顺便把幼猫也网了?说起来,原主被野狗追得迷路后,确实看到了一只成年母猫,它下意识靠近了那只母猫、试图寻求帮助,然后就被抓了。看来是被连累了。
小绒毛:如果原主当时换个没猫的方向走,说不定能躲过这一劫,便不至于吓得把身体借给情绪场用来安放负司员工了。不过,迷路、不知道如何觅食,即使不遇到坏人原主活下去的几率也不大。
此刻,猫们突然惊恐度大增的原因是几个戴着长手套的人类走进了屋子。
那些人类相互间商量着什么,小绒毛听不太清,只能大致猜测他们要从这些猫中挑选少数品相好的卖特殊高价,其他不值钱的则……
小绒毛:“老规矩”是什么?
脏猫重新挤到了小绒毛旁边,在它再次表达安慰之前,小绒毛先开口:“你听到那只猫的行动指示了吗?就是号召一起撞脸上有疤的人那个。”
脏猫愣了一下,倒是没有去怀疑小绒毛为什么突然能冷静辨识其他猫的说话了,而是顺着话题说:“其实如果真的执行,它那个行动方案可行性不低。但问题是,你瞧瞧,我们身边这些猫,绝大多数连发出有含义的声音都做不到,又哪里能统一行动呢?”
脏猫:“当笼子门打开时,一堆猫很可能要么都往角落挤,要么全堵在门口都想抢先出去,根本不可能有序地冲出门,更不可能齐心协力对特定的哪个人类造成伤害。”
脏猫:“关键是,那只猫没有威信,其他猫不信任它、不会听它的。”
脏猫:“那只猫我认识,后腿跛了、尾巴断了,还瞎了一只眼。别说攻击人,在猫群里它自己就是长期受欺负的料。要不是脑子确实好使,它早就被其他猫欺负死了。”
脏猫:“它现在虽然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计划,但它自己肯定不会冲在前面执行。它是希望别的猫替它行动、替它承担危险,而它跟在后面捡便宜。它是一只特别阴险的猫。”
小绒毛:“再阴险它总没有能力与人合作吧?那几个猫贩子应该也看不上它。所以它即使有自己的小心思,也并不是骗猫们去白白送死,这确实是一个有用的计划。”
脏猫:“但冲在最前面的猫一定会死,会死得很惨。即使它们的死真的可以给其他猫争取到逃生的机会,但谁愿意牺牲自己救其他猫呢?”
脏猫:“这里的多数猫相互并没有交情。即使是认识的那些,比如我和那只残疾猫,也只是相互知道有那么只猫而已,在对方与自己之间,肯定选择保自己的命。”
小绒毛:“完全不反抗是死,反抗了则是在死的同时可能给其他猫创造出逃生机会,后者要好一点点。即使后者算是被别有用心的家伙所利用,但至少这个别有用心的家伙当前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就是可以合作。”
一只手突然粗鲁地拨开了小绒毛附近的猫,让小绒毛完全暴露在了人类的眼中。
动手那人盯着小绒毛看了几秒,语调轻浮地说:“瞧,我猜对了,这里有一只幼猫。品种一般,但长相不错,很容易招某些人的喜欢。”
第179章 0179
☆、注意伪装
在小绒毛进入此情绪场之前, 原主的身体其实已经饿瘦并脏兮兮了,但小绒毛拿到这壳子的主导权后,壳子贴合了小绒毛的魂体参数, 也就是, 情绪场将壳子调整到了适合小绒毛发挥它魂体力量的状态。
不影响战斗力的脏保留了,但饿与瘦都没有了。
而且因为小绒毛不害怕当前情况,所以它整只猫的气质显得与原主完全不同。
情绪场还会调整小绒毛附近生物的认知,让他们觉得壳子换灵魂前后在外表上并无差异。
在换灵魂的那一个时间点距离壳子越近的生物, 被情绪场调整得越显著、对换灵魂导致的一切变化都视而不见。
而壳子被原灵魂使用时并不认识壳子的那些生物,则不需要刻意调整, 他们自然会接受这壳子的风格、性子本就是负司员工表现出来的样子。
不过, 情绪场施加的障眼基本仅限于外表糊弄。
如果负司员工接手壳子后展现出来的性格与原灵魂截然相反, 比如原主一贯待人温和有礼、负司员工一接手刚开口三句话不到就动手揍人, 则还是会被周围人质疑“疯了”“被夺舍了”之类的。
且情绪场的调整是在负司员工入场的那一瞬效果最强,近乎给附近生物全下了降智光环。在那一瞬糊弄过去之后, 调整效果会迅速减弱。
所以, 如果负司员工入场后没快速让周遭生物接受自己的新性格, 那么还是有可能被原主亲近之人质疑、识破。
虽然说多数愿意出借壳子的原住民内心都极为低落,往往在借出壳子之前很久便已经与他人关系冷淡、没心情维持亲情友情爱情什么的,几乎没有称得上亲近的人能对接手壳子的负司员工提出身份质疑, 可毕竟还是有几率发生意外。
比如, 虽然壳子原主无力关心他人,甚至不与他人互动,但他人却可能还默默地、远远地关注着原主。
这里的“他人”可能是父母, 可能是暗恋对象, 也可能是负责任的街道民警。
尤其是民警。
这类人基本不在原主的通讯录上,可能原主自己都不记得与自己有过短暂交集的民警长什么样, 更不可能把相关记忆留给负司员工。所以负司员工入场后不会在这方面进行防备,在外走动时以为周围都是陌生人便放飞地展露自己的真实性格,然后便可能被观察能力极强又因为见识过很多怪事而脑洞很大的民警怀疑。
起码会怀疑成人格分裂。
说不定还会怀疑成有人谋财害命后假扮为被害人。
所以经常有老员工在负司员工论坛里提醒后辈:
“情绪场任务给人设的比例不高,但只要给了你们人设,你们在情绪场内时就要注意时刻遵守。”
“不管你们觉得附近环境中是否存在可能怀疑你们换了芯子的人,你们都要扮演。”
“即使你们崩人设的当时真没人盯着你们,但可能你们附近被安装了监控、被记录、之后记录被谁调取了呢?”
“除非你们可以完全抛开原主的社会关系,除非抛开之后完全不影响你们做任务及生活,否则,对人设上点心。”
“别等到把‘寻找家中隐藏的恐怖故事’改为‘精神病院半年游’或者‘大战识破你灵魂有异的世外高人’才来哭。”
也有老员工给后辈减压:
“其实‘扮演’没有很难。”
“比如你在一个情绪场里待半年。只要最开始的一两周你大致演好了原主性格,别把沉默演成话唠,那么之后你慢慢地、循序渐进地展露出你自己的性格,直至完全替换成你的真实性格,基本不可能被怀疑换芯了。”
“换灵魂只在幻想故事里发生,成长导致的性格大变却是正常社会中经常出现的。一般人在现实中遇到相关情况肯定是优先考虑后者。”
小绒毛此刻的情况就是,它的换芯没有让周围的猫产生怀疑、没有猫觉得它突然显露了异常的不同,但在第一次正眼看小绒毛的猫贩子眼里,在这么一片混乱中,这么一只小奶猫居然如此镇定,简直鹤立鸡群。
不过猫贩子也没有怀疑小绒毛换芯了,他们只是合理以为他们抓猫时太随便、没有仔细辨认每一只猫的特色。
——要是在抓的当场就及时辨认清了每一只猫,他们也不至于现在来慢慢挑品种猫。
第一个发现小绒毛的猫贩子感兴趣地抓向小绒毛。
小绒毛躲了一下,但被周围猫限制了行动,它也不好展现出过分的战斗力,于是到底顺从地被抓住了。
脏猫焦急地叮嘱小绒毛:“不要反抗得太用力,他们会随手捏死太不听话的猫。你的目标是趁他们疏忽时逃掉,不是打败他们。你心中要对你的能力上限有概念。”
小绒毛奶兮兮地应声:“喵。”
这个“喵”,在脏猫听来,是“好哒”,在抓着小绒毛的猫贩子听来则是毫无危机意识的撒娇。
那猫贩子乐了,招呼自己的同伙说:“快都来瞧瞧。这只猫傻得出奇。它竟然完全不怕我,还会跟我撒娇。”
已经习惯了猫狗一见到他们便惨叫的同伴们感兴趣地围过来,一人拨弄了小绒毛一下。
小绒毛不高兴,但还是忍耐着。表现在外依然没有惊吓感,倒是显得颇为沉稳。
小绒毛的视线扫过脸上有疤的那人,没有停留,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甩动的尾巴。
脸上有疤的人开口:“不错,是有点意思。把这个给那个玩刀的吧,说不定能让他多玩几天。”
其他猫贩子:
“会不会太浪费了?玩刀的那家伙龟毛得很,要求多,给钱又不痛快。我觉得可以把这只卖给个喜欢奇异宠物的大小姐,那种才是好客户。”
“大小姐们给钱是痛快,但她们喜欢的是品种猫,她们看不到土猫平凡血统下的个体特异。再神奇的特质只有当出现在品种猫身上时,大小姐们才会感到欣喜、有趣。同样的特质换到土猫身上,她们会感慨‘粗鲁,小家子气,果然是劣等血统’。”
“还真就得是玩刀的那种人才能公平地对待每一只猫的特殊处。”
猫贩子们聊天时是把铁丝网上的门都关好的,小绒毛不能指望其他猫冲出来制造混乱,只能眼睁睁看着猫贩子将它塞入一个小笼子中、拎到隔壁房间,与分别装了憔悴品种猫的几个笼子放在一起。
这些品种猫还嫌弃小绒毛,一只说:“哪儿来的劣等货?”
小绒毛鄙视回去:“人类把猫分成三六九等,猫还真遵从那种分类了吗?在猫的世界里,明明应该以强壮与否作为判定优劣的标准。”
另一只品种猫笑了起来,说:“但以强壮为标准,你也劣等啊,小幼崽。”
小绒毛诧异:“你们作为猫,看猫的能力竟然这么差吗?只因为我体型小、看着年幼就觉得我弱?难道你们没感觉到我藏在软毛下的结实吗?”
品种猫:“……没有,我们只能确定你仅几个月大,远远还没有成年。”
小绒毛:“没成年等于打架实力差吗?”
品种猫:“倒也没有那么绝对,不过你的身体比例一看就像是还没有完全断奶的类型,也就是必须有大猫照顾、无法独立存活。”
小绒毛:“我确实还需要照顾,但照顾我的大猫非常非常厉害,它能圈养很多人类给它打工,不像你们成为了人类的货物。”
小绒毛决定暂时将负司形容为它的猫妈妈。
小绒毛:反正负司现在不与我实时交流、不可能提出抗议。
品种猫:“‘我们’成为货物?你呢?”
小绒毛:“只要给我一个小小的空隙,我就可以跑掉啦。甚至完全没有空隙我也能跑,就是需要略微冒点险。”
一只看起来非常软塌塌的品种猫保持趴姿地对小绒毛说:“其实我有时非常羡慕你们这些土猫。虽然你们在人类社会里没有很高的身价,但你们一样有几率得到人类的宠爱。关键是,即使被人类扔掉,你们也能坚强地生存下去。我如果离开了人类的精心照顾,很容易死。”
小绒毛:“我听说品种猫都是人工刻意培养出来哒。有的品种是突显毛长,有的是突显漂亮眼睛,有的是为了腿短。培养你这种柔弱多病的品种是为了什么呢?”
柔弱款品种猫:“就是为了病弱气质呀。有些人类觉得我这样弱不禁风的最有贵族感、特别显身份。人类在对待人类自己时,有时也会以病弱为美。你这种生命力太顽强的,类似蟑螂、穷苦大众,有些人认为很没有格调。”
小绒毛皱眉:“怎么可以把穷苦大众与没格调放在一起说?你被人类的阶级观念洗脑啦,失去了你猫的骄傲。”
柔弱款品种猫:“啊,这样吗?”
语气明显没把小绒毛的话放在心上。
小绒毛发现,这些品种猫因为待在相对安全、相对舒适的环境中,所以说话思维还比较有章法,不会发出无意义的嘶吼。
可这些品种猫也并不是很好交流。因为它们对于自己品种猫的身份既自傲,又嘲弄。它们看不起人类,又强烈地依附人类。
小绒毛:关键是,它们明明知道自己是被猫贩子抓来的,明明知道猫贩子可能要了它们的命,它们却没有逃命的计划,只想着“等主人来救”。
小绒毛:“如果你们的主人不来找你们、救你们呢?”
第180章 0180
☆、高价货、特殊货
小绒毛:“如果你们的主人在发现你们失踪后, 觉得与其费力气找回可能已经残疾或者沾染了坏习惯的你们,不如买新猫呢?甚至,已经买到了新猫呢?”
品种猫:
“那大概是我们命不好。”
“我主人很喜欢我, 不会随便舍弃我的。就算她不愿意养变坏后的我, 也会在找到我、确定我真的变坏后,才扔掉我。”
“我很贵,我失踪后我主人一定会报警。我这种金额的物品被盗是大案子。”
只有柔弱款品种猫说:“我其实愿意努力自己逃,但我并没有逃脱的能力。”
小绒毛问柔弱款品种猫:“你脑子好用吗?”
柔弱款品种猫:“我觉得还行?我的身体活动能力不好, 就只能多思考了。”
小绒毛:“我叫小绒毛,你呢?”
柔弱款品种猫:“我叫阿心。”
小绒毛:“如果我能带着你逃出去, 你愿意跟我混吗?还是你一定会回到你主人身边?”
阿心:“我主人已经不喜欢我了。以前他身体不好, 所以他的父母买安静乖巧的我来陪伴他。后来他痊愈了, 爱上了运动, 嫌弃我太弱。这次我会被抓也是因为他们一家人出去旅游,却没有给我留够食物, 让我不得不尝试走出家门自己觅食。”
阿心:“很显然, 我高估了自己。我早该明白我完全不具备独立觅食的能力。还不如待在家里硬熬, 如果熬到他们一家回来时还侥幸没死,就算我胜利。”
其他品种猫为阿心的遭遇叹气,也有几只觉得那种遭遇一定不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甚至有品种猫指责阿心:“你既然知道小主人不喜欢你, 你就应该去讨好他的家长。一般女主人对猫会格外没有抵抗力。”
阿心笑了笑, 没有反驳。
小绒毛听到隔壁猫们的惨叫声小了很多,那几个猫贩子又拎了几笼猫放入这个房间中。
这房间里的每一只猫都值得他们更精细地挑选买家、单独开价。
猫贩子:
“这次才只有这一点可以卖高价呀?比上一批少了快一半。”
“行了,别过分眼馋这种高价货。它们这种的虽然确实是一只就能给我们带来暴利, 可也容易暴雷。”
“喂, 这只的市价得有二十万吧?它主人真的不会大肆寻找吗?”
“我们从来没有潜入任何人家里偷猫,我们逮的都是在偏僻地方乱跑的野猫, 而且逮到之时猫毛必然脏兮兮、起码无人照顾好几天。所以,即使是品种猫,也是不受重视的。出不了事。”
说话时,这人看着小绒毛略微皱眉,好像有些困惑小绒毛怎么这么干净、不符合他们一贯的抓猫准则。但又因为小绒毛是不值钱的品种,所以没有太深想,只当是在抓母猫时顺便网住了紧贴着母猫的崽。
——有猫妈照顾的幼崽通常是比成年流浪猫干净不少。
还是有猫贩子不放心:“这种买卖高价猫的圈子不大,我就怕我们挑的买主与它的原主人认识,甚至特别不凑巧地直接撞到原主人手上。以前确实有这么栽了的同行。”
脸上有疤的人:“怕了就弄死它,反正也是白捡的。”
“不不不,二十万呢。要是碰到个冤大头,卖到三十万也不是不可能。还是值得冒点险的。出手时特别谨慎些就好。”
小绒毛问品种猫们:“你们听懂这些猫贩子的话了吗?”
问话时,小绒毛尤其仔细观察市场价值二十万的那只猫的表情。
二十万:“想卖了我,或者弄死我。”
小绒毛:“那你还这么淡定?”
二十万:“慌又有什么用呢?都是命。”
之前说“命不好”的也是它。
小绒毛:“按照猫贩子们的说法,你们在被他们逮住之前,就已经被你们的主人抛弃了,至少是不在乎了。你们中的一部分刚刚怎么还能一副‘你们主人会来救你们’的样子?”
二十万:“其他猫怎么想的我不管,反正我确定我主人的作风是,他自己可以随便扔掉他的高价货,却不会容许别人偷走他的高价货转卖。”
小绒毛:“那也要他发现了才行。”
二十万露出看透真相的表情:“小幼崽,你能叫得出我们每一只的品种名吗?”
小绒毛略感惭愧。
小绒毛:作为一只猫,其实我根本不懂猫有哪些品种。我只知道我这种的叫土猫。可我见过的其他土猫中,有远比我长得丑的,也有比我更漂亮的,所以,我实际上并不清楚“土猫”究竟是个什么定义。
小绒毛嘴硬:“我知道有一种名贵猫叫狮子猫。还有……豹猫。”
品种猫们发出鄙夷及怜悯:“无知的幼崽。”
小绒毛:哼。我才不屑记忆人类定义的分类,我只需要时刻记得我是最棒的猫、最棒的猫是我。
小绒毛暂时不理品种猫们,重点观察被关到这堆特殊商品笼子里的非品种猫。
比起品种猫的一猫一笼待遇,小绒毛等非品种猫有不少是三五只挤在一个笼子里的。
不过,如果将心态放得足够卑微,那么这些猫也可以自我安慰说:我们的待遇,比起隔壁大屋子里的那些被挑剩下的猫要好很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小绒毛真的听见有猫这么说了。
这些非品种猫仔细点可以分为三类。
一,像小绒毛自己这般,胆子特别大,身体也很结实,正蛰伏着观察情况。这一类多数不怎么开口说话,但眼睛不停地打量周围。
二,身体不结实,但说话很流畅,在听不懂猫语的人类看来应该算没慌乱、眼神灵动、比较亲人或者说比较傻。
三,身体可能结实也可能不结实,但无视身体条件地很凶、攻击性很强,一有机会就像是要与人类同归于尽。
这三类又还可以合并为一类:能有效商量出攻击猫贩子的方案,并实际执行。
可惜它们被分开关在了多个小笼子里。
一个笼子最多只装五只猫,且看起来战斗力强的猫要么一只一笼,要么与身体较弱的猫同笼。任意一笼里都没有装两只强战斗力猫。笼子门还偏小,一次只能让一只成年猫进出。
所以,即使在开笼子时一笼的猫有意识地一起攻击同一个人,也很难奏效。
很照顾小绒毛的脏猫和那只吆喝集体攻击的残疾猫都没有被移过来。
小绒毛:恶徒过于警惕还真难办呀。
脸上有疤的那人看了看时间,提起装有小绒毛的那个笼子,对同伙说:“我先去跟玩刀的交易,你们再检查几遍,晚上那边会来收普通货。”
小绒毛也不是单独一笼。与它同笼的有两只猫,都不是品种猫。一只看起来特别凶,一只好像周身闪耀着沉稳智慧的光芒。
在小绒毛与品种猫们交流时,它这两只临时室友都一声不吭。
小绒毛觉得凶的那只格外不好交流,于是问智慧的那只:“这些人类一般怎么处理他们口中的‘普通货’?你知道吗?”
智慧猫知道得似乎过于清楚:“把皮和肉分开卖。皮毛加工成商品,肉成为肉制品。你吃过的猫粮里说不定就有猫肉哦。”
小绒毛没有理会它的后半句,继续问:“今天晚上交货,意味着最迟明天很多猫就会死了吗?”
智慧猫很是冷漠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早点死也好,反正在人类城市里活着也很艰难。你还是担心一下我们的去向吧。你觉得他们口中‘玩刀的’指什么样的人?”
小绒毛:“拿猫做试验的人?以虐猫为乐的人?”
智慧猫:“原来你也没有非常无知嘛。”
凶猫终于开口:“我会咬断那个人的脖子。我已经杀过一个人了,杀人一点也不难。”
小绒毛:“杀了人之后你为什么不远离人类社会?人类如果发现你杀了人,是不可能容得下你哒。”
凶猫:“容不容得下有什么区别?容得下他们就会多给我一口吃的吗?”
小绒毛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小绒毛不喜欢人类把猫当货物,不喜欢人类随意决定猫的生死与生活质量,不喜欢猫在提到同类的死活时很冷漠,不喜欢猫依附人类社会生存,也不喜欢猫对人类的憎恨……
同样不喜欢自己为了不吸引人类的注意力而克制自己,即使有能力也不去救隔壁的那么多猫们。
小绒毛看着自己涨势缓慢但不停上涨的情绪值,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它快速下落、实现产能。
小绒毛和它的两只临时室友很快见到了那位“玩刀的”。
凶猫:“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了吗?看到他背后不散的猫魂了吗?他是一个以虐猫取乐的人类。”
小绒毛瞪大眼:“猫魂?”
小绒毛:鬼吗?我没有看到……
智慧猫:“那是比喻。”
小绒毛:“哦……”
智慧猫叹气:“小崽子就是傻,听到什么都当真。”
小绒毛:你才是倚老卖老,还见识少。你面前就有一只活生生的猫魂。
玩刀的看了看三只猫,重点观察了小绒毛,笑道:“你们这次给我找了个格外有趣的小东西。”
脸上有疤的:“老客户了,我们当然会一看到合适商品就给你留着。”
玩刀的:“不过这么小,耐不耐折腾啊?”
脸上有疤的:“一口价,你爱要不要。”
玩刀的:“啧。我这样的,你们认识不少吧?”
脸上有疤的:“跟你说过无数遍了,别打听。我们不会把你的信息透露给其他顾客,也不会把其他顾客的信息透露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