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在御前侍奉,来我这华山,想是有事公干,杨婵今日有急事在身,还往将军海涵,改日再登门致歉。”
杨婵福了一礼,便匆匆要走。
“圣母留步!”卷帘大将阻拦道,“卷帘此来非为别事,乃是有陛下口谕传达。”
“请恕杨婵无礼,是真的有要事在身,”杨婵勉强沉了沉心,“卷帘将军请就再此颁下谕旨吧。”
“也好。”
卷帘面色不变,他深深看了眼杨婵。
“圣谕:今有妖师鲲鹏北海做乱,致神州陆沉,地脉紊乱,华山乃五岳之首,地脉要害之所在,命三圣母坐镇华山,无旨意不得妄动,卷帘大将从旁协作。”
“这是什么旨意!”
康老大怒发冲冠,就想要动手,杨婵赶紧一把拉住,卷帘大将乃是玉帝近侍,一身法力高强,不要说康老大就是连上杨婵也不是对手。
“圣母娘娘请吧。”
卷帘伸手做势。
杨婵身子不动,咬紧了牙关。
“圣母娘娘,陛下也是好意,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如今北海乱战,妖师鲲鹏复出,还在上古妖庭时他便是妖族首领之一,神通是何等的了的!”
“圣母娘娘且放宽心,陛下已经遣了四帝五老,托塔天王父子,四值功曹,二十八宿,并诸天神圣,天庭几乎是倾巢而出,二郎真君不会有事的。”
卷帘劝慰道。
杨婵却站在原地不动。
“胡说,我二哥,现在等着宝莲灯呢!”
杨婵的面前显出怒色。
“敢问卷帘将军,是否只要三圣母还留在华山就行?”
康太尉已经冷静了下来。
“旨意上是这么个意思。”
卷帘点头。
“妹子,看这架势,你是去不了了”康太尉将杨婵拉到一旁,“如今北海确实危险,这样,如果妹子你信得过我,我将宝莲灯带去,有宝莲灯在,应当就能保二爷无臾了。”
“可……”杨婵张了张嘴,终于还是点头,将宝莲灯递给康太尉,“如此,就多辛苦康大哥了。”
说着,杨婵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救人十万火急,我这就回去,有什么消息再回来告诉你。”
康太尉说完,一手提灯,也不和卷帘打招呼,遁光一起便远去了。
卷帘看着宝莲灯被带走,并不阻拦。
“圣母娘娘,我们回吧。”
卷帘又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杨婵却并不动,她看向卷帘,目光拒人于千里之外。
“陛下曾言,华山之地,效仿灌江口,非得我准允,任何仙神不得随意出入,卷帘将军以为如何。”
卷帘收回手,也不恼,面上依然带着笑。
“既是如此,那就请圣母娘娘回去,我自在这山脚寻个去处就是。”
“将军自便。”
杨婵木着脸,转身,云头复又朝着殿宇落下。
……
池中,看着四周围消失一空的莲叶荷花,又看了看天上四散和去而复返的云头。
丁林若有所思。
……
日月流转。
转眼,又是深夜。
丁林浮在水面上,开始修行。
而杨婵盘膝于殿内却怎么也静不心来,自父母去后,二哥便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不管平时里有再多的埋怨。
这一刻,全都化为了担心。
杨婵索性站了起来,殿宇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她慢慢踱着步,走到门前,拉开门。
月色正好,洒落一地青光。
杨婵便又慢慢走了出去,形单影只,也不知穿过几片院落,走过了几道拱门,忽然间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又走到了莲池。
大概,是这些日子来的太多,潜意识间形成了习惯。
池子里,鲤鱼正对月吐纳,专心一致。
杨婵也不打扰,悄无声息的在旁边的小亭坐了下来,身边有个……心里,倒是稍稍安稳了一点。
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
在杨婵的认知中丁林早已不是曾经以为的一条不谙世事的小妖了。
又开始胡思乱想。
意识放空,不知道怎的,童年的一幕幕,一家人的的幸福又开始在眼前走马灯似的乱窜。
某一刻,眼前忽然一片光亮。
回神。
天边已经发白,一夜竟已过去,天亮了。
再往池中看去,那尾鱼儿也不知何时结束了修炼,正静静的看过来。
乘着晨光,丁林看着凉亭里的那道身影,眼眸深深,她不知来了又多久,露水淋在了发丝上,打湿了衣物,看起来一点狼狈,些许落寞。
最后一日。
是来给自己丹丸,然后将自己送走的?
杨婵起身,感觉到身上传来的冷意,她运转法力一蒸,下一刻,便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缓缓踱步池边。
清清亮亮的池水中只有一尾红鲤,没有宝莲灯所化的荷叶莲花阻挡视线,那一身的鳞片更显火红耀眼。
“问过了你那么多的问题,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杨婵深情恍惚。
丁林有些诧异,保持着沉默,
“从前有一座桃山,在山脚下,有一棵很大的榆树,树下住了一户人家……”
杨婵却已经开始了诉说。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想要倾诉,仅此而已。
丁林眼神闪了闪。
今天,眼前的女仙侍,给他的感觉和以往时候完全不同。
低落,茫然,无所适从……
“这一家人,就这么幸福快乐的生活着,忽然有一天,门外来了许多,不,是从天上下来了许多……”
听了个开头。
丁林便知道女仙侍讲的是杨戬劈山救母的故事。
也是。
她是杨婵的侍女,知晓这些往事并不奇怪。
只是,让丁林感觉奇怪的是,庞人的事她又怎会如此的真情流露。
难道……
丁林的眼神闪了闪,心头忽然涌出一个想法,一个早就在心里模模糊糊,却一直没有成型的想法,只因为他一直觉得这猜测不合实际,但今天,他却又动摇了。
杨婵絮絮叨叨。
丁林静默的听着。
从清晨一直讲到晚上,一直到月上中天,才终于停下。
而丁林已经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外貌衣着的表象终究还是掩藏不住内里的真情实感。
哪里有什么侍女。
从来就只是有三圣母。
又联想到昨日所见的那一幕。
从取走了的宝莲灯。
再到去而复返的遁光……
丁林隐隐约约觉得,眼前这女子应该是又遭遇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