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数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林府的上空飞掠而过,往西北角的方向潜了过去。
此时,屋子里,梅氏坐在软榻上,与对面依靠在床上的周桓相对无言。
昨晚情况危急,谁也没考虑那么多,今日早晨又因为时间紧迫,她着急忙慌地给他送粥,一切都那么自然。
然而,此刻两人相对而坐,却找不出什么话题来聊,气氛倒显得有些尴尬了。
为了缓解尴尬,梅氏索性拿起放在软榻上的《葫芦记》翻看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寂静得就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直到屋外,窗棱上响起了有节奏的敲击声,很轻,但足够惊动屋里的人。
梅氏顿时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周桓,就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可见他是能够认定外面敲击窗棱的人是他的人。
可即便如此,梅氏依然控制不住地紧张,起身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往窗边走去。
犹豫了好半晌,才鼓起勇气开了窗,顺着光,她看清了此刻窗外站着的人,是周银。
至此,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侧身低声道:“周护卫,快进来吧!”
“得罪了。”周银见到她时亦是愣了一下,朝她微微拱手,随后一跃便进了屋里,来到了周桓跟前,“掌柜的,您伤势如何?”
“来了?”周桓捂着胸口坐直起来,“不碍事。”
周银伸手去扶,顺手便搭上他的手腕把脉。
他们习武之人,多多少少都懂一些脉象,见周桓并无内伤,顿时放下心来。
周银转身再次朝梅氏作揖,这一次显得诚心多了,“多谢梅娘子搭救。”
虽然他不清楚来龙去脉,掌柜的又是为何出现这位梅娘子的房中,但掌柜的能在此安然度过一日,必定是得了这位梅娘子的相助的。
梅氏侧过身不愿受他全礼,说道:“我也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之事,不必言谢。”
周银没再说什么,他已经真诚道谢,至于对方接不接受,对他来说也无所谓,这个人情,反正到头来也用不到他来还。
他转身对周桓说道:“掌柜的,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好。”
周桓应了一声,让他搀扶着站了起来便往窗边走去。
临走前,他回头对梅氏说道:“多谢,磕坏的簪子,回头我会让人打造一支新的送到你的府上。”
一次恩情,又岂是随随便便一支簪子就能抵消的,人情之事,日后再慢慢还吧!
说完话,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由着周银背着他跃出了窗户,消失在夜色之中。
梅氏愣了愣,才快步走到窗前,朝外头黑暗的夜色看了好半晌,良久后,才关上窗户返回,坐在软榻上,盯着床上发呆。
今晚,她还是照样睡在软榻上吧!毕竟自己的床才被外男睡过,她若再睡上去,总觉得怪怪的。
次日,梅氏早早地便起来了,开了门让两个丫鬟进来收拾行囊。
小荷见了一个她没见过的小包袱,便好奇地问:“小姐,这个包袱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别动。”梅氏厉声喝止了正欲打开包袱的小荷,然后一把将包袱夺了过来,“这个包袱你们不用管。”
两个丫鬟愣住片刻,总觉得她们小姐这两天有些怪怪的,可哪里怪,她们也说不上来。
梅氏将那个小包袱塞进一个随行要带走的箱子里,并上了锁,钥匙自己亲自收着。
那个小包袱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她那件沾了血的衣裳,以及她在替周桓处理伤口时,所使用过的一些棉布条。
她想着,等回到屏阳县,或者在回程的途中,再找机会将这些东西给处理掉。
等东西收拾妥当,梅氏到住院陪外祖母用过早饭后,便在老人家不舍的眼神中,上了马车启程了。
早晨启程,等到晌午才刚过,他们主仆一行人便回到了屏阳县。
在自己的宅子里歇了半日,隔天一早,梅氏便邀了周茹,一起去了上塘村。
此次去上塘村找宋甯,不为别的,就为了月事带一事。
之前宋甯分给她带回去试用的月事带,她本来还是带着怀疑的态度的,可她这次回去外祖家的这几日,正好碰上了她不方便的那几日,那些月事带便派上用场了。
刚开始她还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使用的,可谁知,一用上这款月事带,她便彻底喜欢上了,觉得她从前用的那些到底是什么垃圾,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若不是还要等着为外祖母祝寿,暂时走不开,她当时都恨不得马上就回来找宋甯谈这个事情。
马车上,周茹打趣道:“梅姐姐,你去了一趟临县,就没带回来些什么好东西?”
“有啊!带了两本话本子,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回头拿给你看看。”
临县不如屏阳县富庶,那边有的东西,屏阳县同样也会有,都没什么稀奇的。
“话本子?好哇,回头我去找你借来看看。”话本子什么的,向来是最受年轻女子的喜欢了,周茹自己平日里也是喜欢看一些话本子的,“那话本是讲述什么故事的?”
“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梅氏敷衍一句,看着周茹那天真烂漫的模样,她还不知道她爹在外受了伤的事情吧!
也是,以周桓那么疼闺女的程度,想必这种事情,他应该是不会让周茹知道的。
而自己只是个外人,没有必要多这个嘴,去将这种事情给说出来,徒增这姑娘的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