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番外 孽海情天比利时
    德布劳内要死了,在一个深秋的下午,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脆弱地仿佛窗外树上枯黄的树叶。

    听着周围隐隐传来的啜泣声,他真的很想说:这不是什么值得遗憾的事!因为他老了,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可他没有开口,或许是因为他太累了,又或许是到了这种时刻说什么都是徒劳。

    德布劳内退休前是个鼎鼎有名的足球运动员,经历过不少大场面,也结识过很多著名的人物。此刻,他的身边环绕着许多来和他做临终告别的人。他费力地抬起眼皮,目光在周围的人脸上不断地扫视着。他看到了他满头白发的妻子,又看到了长大成人的儿女,心里起了一丝安慰。

    随即他的目光缓缓移动,在人群中又继续不停地寻找着什么人,可是那人就好像在和他捉迷藏似的,怎么也不出现。他没由来地心里升腾起一股愤怒的情绪,如果换做他年轻的时候,定要上去talk几句的。可惜,现在他老啦!

    其实,德布劳内也不知道自己在找谁,自己有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到那个人,人类的情感复杂到即使是上帝也很难理解。德布劳内也知道自己或许该趁着仅剩的时间交代点什么,或者是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寻找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可是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他费力地瞪大双眼,试图看清楚每个人的脸。

    不是他,不是他,也不是他。德布劳内绝望不停地涌进他的心头,那种感觉比死亡还要可怕。他的身体猛烈地颤抖着,眼神开始涣散。朦朦胧胧了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病人可能就在今天了,家属做好准备吧!”然后又归于平静,接着便是长久的黑暗。

    “凯文,凯文。”一道清亮而又有些尖细的男声呼唤着德布劳内。

    是谁在叫我?德布劳内感到大脑一阵刺痛,他猛然张开眼,一个高瘦的男孩站在他的面前,脸上还带着未消褪的婴儿肥。

    “对不起啊凯文,我来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朝德布劳内伸出一只手来。

    “啪”,德布劳内猛地拍开朝他伸过来的手,“库尔图瓦,我都快死了,你怎么还来骚扰我。”他锐利地质问道,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充满委屈的、湿润的眼睛。

    库尔图瓦的手依然伸向德布劳内,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温和。

    “哇”的一声,德布劳内哭了出来,他猛地扑到库尔图瓦的怀里。这不是库尔图瓦,这是我的蒂博啊!

    德布劳内紧紧拥抱着库尔图瓦,生怕下一秒他就消失不见了。他把脸埋在库尔图瓦的怀里,细细地嗅着,他身上的虞美人(比利时国花)香气,思绪回到了好多好多年前。

    他想起他们在青训营里一起养过小猫,一起骑车去海边,一起偷偷喝酒然后醉倒在夕阳里。他想起那年秋雨绵绵,他们一起拿下比甲冠军,“亨克双子星”的名号传遍比利时。他想起那年他跳上库尔图瓦的背,他们一起对着亨克的队旗起誓,要让比利时成为世界杯冠军。德布劳内那时候想,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全心全意相信的朋友。“蒂博,就是我的太阳!”他不止一次对家人说过。

    可是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变了。蒂博,不,是库尔图瓦他背叛了我!

    德布劳内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脑子里满是库尔图瓦那张好看的脸像一条毒蛇,库尔图瓦的那双眼睛也让人感到恐惧。他曾经无数个夜晚,梦到那双黝黑的眸子盯着他,他跑啊,跑啊,怎么也逃不出去。

    他曾经也鼓起勇气去质问过库尔图瓦,他声泪俱下,“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得到的只是库尔图瓦略带愉悦的嗓音,“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凯文。”

    最重要的朋友?德布劳内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库尔图瓦,最重要的?朋友?多讽刺啊,他是怎么在做出那种事之后这么坦然地说出这番话的?他真想拿刀剖开库尔图瓦的胸膛看一看,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心。

    “凯文,你要知道,有时候恨比爱更长久。”库尔图瓦伸手揽住德布劳内,“我们的关系一直和小时候一样亲密,你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叫我蒂博,不是吗?”

    德布劳内精神崩溃,到了这个时候,库尔图瓦还是在为他低下的道德粉饰。他发了疯似得推开库尔图瓦,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蒂博,不,你不是我的蒂博。是你亲手杀死了我的蒂博!”

    突然德布劳内从难以启齿的回忆中挣脱出来,因为他感受到怀中的人在消逝。“不,不,别走,别走啊!不要离开我,不!”库尔图瓦,不,是蒂博,保持着半搂着德布劳内的姿势,消逝了。

    德布劳内无力地瘫倒在地,他想现在终于记起自己要找谁了,可是他却再也不会回来了。上帝啊,难道我死前最后的快乐你也要如此残忍地剥夺吗?两行清泪从德布劳内的脸颊上滚落,忆惜当年泪不干!

    这时德布劳内才想起,库尔图瓦早就死了的。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咒骂起这个男人。

    “凯文,这次是你赢了,我要死在你前面了!”病床上,躺着曾经不可一世的世一门。

    德布劳内看着不再年轻的库尔图瓦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好好休息,不要乱想。”

    “别以为我死了你就可以摆脱我,只要比利时在一天,我们两个不论是生是死都会并排写在一起。”库尔图瓦突然发了疯。

    当时我是这么做的?他记得那天他像躲疯子那样,匆匆离开了医院,那也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库尔图瓦,当然,葬礼不算。

    真讨厌啊,死也不放过我!

    德布劳内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又想起了那14秒,不知道在库尔图瓦的心里,那14秒里,他想的是两个人的少年竹马情,还是愚弄自己感情的快感呢?如果被他知道我这么想一定很得意吧?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库尔图瓦的那张脸,他仿佛在说,看吧,你就是那么贱,我都那样背叛你了,你还是忘不了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德布劳内感到混沌的意识变得清醒。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又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

    他朝家人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强撑着坐了起来,口齿也变得清晰了。大家都清楚的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然后就安静地躺着,等待生命的结束。

    “要是能在夕阳下再喝一次酒就好了……”弥留之际,德布劳内喃喃道。

    “凯文,”熟悉的呼唤声传来。

    “是蒂博啊,你来接我了!”年轻的库尔图瓦拉着年轻的德布劳内,两人像从前那样,一起并肩走了。

    “如果你可以实现一个愿望,你想得到什么呢?”神问德布劳内。

    “我希望蒂博可以一直阳光开朗!”然后他就踏上了轮回转世的路。

    “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喵!”一只肥嘟嘟的橘猫舔了舔爪子,“看在你是虔诚的猫猫教信徒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的愿望吧!”

    “去吧,系统。”橘猫一脸严肃,“照顾好我的铲屎官。”

    “好的,阳光开朗大男孩系统,为您服务。”

    如果德布劳内在的话,他一定会惊呼:“这不是我们小饼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