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牧殊城浑身冷汗,只觉双手双脚都有若千斤重一般,抬都抬不起来。张了张嘴,更是连像样的声音都发不出。
脖颈上的双手越收越紧。
牧殊城唇边已泛起了白沫。
“咣当——”
房门被从外推开,赶进来的婆子、小厮,乱哄哄地把牧殊城从发了疯的葛氏手底下拖了出来。却发现他竟开始浑身抽搐,怎么也止不住。
贴身伺候的小厮当时就白了脸,这模样儿倒像是……
中风了!
牧殊城中风倒下的消息传到太子府,云媞跟前。
彼时,她还在被李怀肃按在床榻上,叫她好生歇息,不许她起身。
听玄甲卫报完,李怀肃皱眉,小心翼翼抬眼看向云媞。见女孩脸上没什么哀痛神色,才道:“听闻,牧老师只是……疲累过度,才突然发病晕厥,父皇派宫中太医过去看了,说是好好养着,日后还能站起来,无碍的。”
“谢殿下关怀。”
云媞垂下眸子,掩去眼中
失望。
李怀肃见状,把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攥在了自己掌中,摩挲得暖了,才缓缓道:“你若是担心,待你身子好全了,孤陪你回门可好?”
云媞抬眸,认真看向眼前的男人,“殿下,我……不知如何面对父亲。”
李怀肃愣了愣,旋即想起,公主府中那场险些要了云媞命的大火,也是牧殊城下令放的。
牧殊城差点烧死云媞,两次。
李怀肃拧眉,另一只手覆在云媞手上,轻拍,“云媞,莫要怪他,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就像自己和德昭帝。父皇素来不喜自己,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他李怀肃身为人子,该尽的孝道他都会做到。
云媞心中轻叹一声。知道在李怀肃心中,自己的父亲牧殊城是个好人。连带兵进入太子府的重罪,都能被轻易宽恕。
可她到底不甘,“可是殿下,若这个父亲,与外室一起坑害我娘,三番两次送我去死,他……还配做一个父亲吗?”
“别这么说!”
不自觉地用力,李怀肃看到云媞皱眉,才反应过来他捏痛了女孩的手。
李怀肃连忙松手,口中语气却有几分严厉,“老师多心疼你这个女儿,孤从小就看在眼里,你不知那时,孤有多羡慕。”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沈夫人的事,孤一早就查明,她确是病逝,谈不上被坑害。至于你的事……一次是皇命难违,另一次,牧老师是为人所坑骗,带兵也是为了救女儿牧云安。他能为女儿做到这一步,是个很好的父亲。”
云媞定定看着李怀肃,心中只觉好笑。
牧殊城是李怀肃的授业恩师,自然惯在皇帝、皇子们面前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不怪李怀肃小时候信以为真。
到现在还觉得他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对云媞痛下杀手,不过是迫不得已!
罢了。左右向牧家复仇,云媞也从未指望过李怀肃。
她从男人手中抽出手,淡淡道:“多谢殿下赐教,是云媞的错。”
“不,谈不上错,你只是……”
云媞一笑,装作没听到李怀肃的话,直接打断道:“既然如此,云媞想带上狗尾儿,回牧家为老父侍疾。”她顿了顿,补充道:“殿下说得对,父亲最是疼爱我。若能亲眼见到我还活着,或许这身子就能一日日好起来也未可知。”
“侍疾一事,不急。”
“为何?”云媞却是有些急。
不趁牧殊城病要了他的命,难道却要等他好起来?
李怀肃:“你自己的身子还未好全,不能去受这个累。再说,狗尾儿……”他顿了顿,再一次把云媞的手握在掌心,“狗尾儿那孩子,品行不端,孤已决意要惩罚他。”
“什么?”
云媞一愣。
“狗尾儿品行不端,这话是从何说起?”
云媞这才想起,自己养病的这一日,竟到现在还不曾看到狗尾儿。
下意识皱眉,云媞语速加快,声线都紧绷起来:“殿下,狗尾儿年纪那样小,品行性情都未定性,如何能说品行不端?”
李怀肃摇摇头,止住云媞的话,“年纪小,不是做那种事的理由。”
云媞皱眉,“殿下可是怪他砸晕了王何勇?可若不是他,怕我真就要被那人欺负了去!殿下,狗尾儿是有功……”
李怀肃:“孤没否定他的功,所以……不曾真的要了他命去。”
云媞一僵,万没想到李怀肃竟是对那孩子动了杀心。她被李怀肃握在手中的手用力攥紧,“殿下,他到底做了什么事儿,您这般容他不下?”
李怀肃:“你就从未怀疑过,那个王何勇为何和秦氏的贴身婢女有肌肤之亲?”
“可是那男人强迫?”
毕竟,那日王何勇本意是要对云媞用强未果。可他也对自己用了秘药,若是药效不曾散尽,强要了那春朵,也是有的……
李怀肃:“正是因为狗尾儿,给那两人下药。他俩才……”男人伸手捏了捏紧皱的眉心,“他们两人叫人发现的时候,那侍女身上没一片好衣服……云媞,我知道狗尾儿是替你出气。可他小小年纪,手段这般狠辣,实在是……”
“殿下,”云媞急急打断,“狗尾儿年纪小,未必知道那药是什么……”
“孤一开始也这么想,本想放过他。可……”李怀肃长叹一声,“府医验过那药,里面还多出了一味,正是狗尾儿加进去的。他若真是不懂,如何能仅凭一味药,就把药效增强那么许多倍?那王何勇被人拉开时,还口吐白沫,差点就没了性命。”
他见云媞满脸倔强不信,向门口招手:“把人带进来吧,太子妃要亲自问话。”
狗尾儿被押上来。
他瘦瘦小小的身子上,和成年囚犯一般,捆着拇指粗细的麻绳,被人推搡着进来跪下。
见他细嫩脖颈被麻绳勒得发红,云媞厉声:“松开!”
玄甲卫不应。
云媞干脆掀开被子,自己下床,直奔狗尾儿。
“小姐!”
狗尾儿跪在地上,以额触地,“别为了小的这样……小的不值。”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语气中的懂事,叫人心疼。
见云媞被李怀肃拦着,一时到不了自己身旁,狗尾儿干脆心一横,“小姐,是狗尾儿做了腌臜事,对不住小姐的教诲。小的已经全招了。太子殿下如何罚小的,小的都认,只是不要赶小的走,小的还想伺候在太子妃身边。”
还想赖在云媞跟前?
李怀肃皱眉,那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