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寻找核心
白天的沦陷区其实很安静, 噬梦藤果然如情报所述，进入了“休眠”状态，每一条藤蔓都静静地垂落在地面或盘绕在某处, 暗红表皮泛着隐隐的光泽。
或许是因为安静无害，那些照片中看到过的红色花朵也冒了出来。
一朵一朵的非常小巧, 跟那些倒钩尖刺间或排列, 呈现一种非常有序的美感。
陈陌和沈君尧带领两名队员小心前行，尽量避免惊动这些诡异的植物。
只要不发出明显的动静，它们不会主动攻击。
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掉以轻心，因为它们随时可能突然爆发。
“注意。”陈陌发现前方藤蔓集中的区域, 出声提醒。
几人默契点头，尽量放轻脚步, 绕过了藤蔓最密集的地方。
然而，在这样的密林中前行, 不可避免总会遇到一些死路。
有些地方的藤蔓过于密集, 没有任何可供绕行的缝隙，只能选定一个相对薄弱的突破口, 尽快铲除一部分藤蔓, 暴力开出一条通道。
眼下他们又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沈君尧快速扫视了一圈后，指着一处下令：“这里。”
四人一路走来, 已经培养出默契。
知道此刻只需集中攻击, 快速通过。
沈君尧率先挥动长鞭，将目标区域的藤蔓横扫了一通。陈陌则拔出长剑, 精准迅猛地劈砍切割。两名队员则用火.焰.喷.射.器迅速将残余部分点燃。
陈陌注意到, 这些藤蔓处于战斗状态时，花朵会诡异的收缩回去。等安静蛰伏时又冒出来, 这实在是个有趣的现象。
如果这些家伙没那么危险，他倒是想挖几棵回去养着玩玩。
“走！”沈君尧看清理得差不多了，立即下令。
趁着藤蔓还未恢复，四人迅速穿过这段开辟出来的狭窄通道，像是四道敏捷的影子掠过密林。
陈陌在最后一个冲过，不忘回头确认了一眼。
只见那些被铲除的藤蔓在短暂的停滞之后，迅速再生并疯狂寻找复仇的目标，在一段时间的苦寻无果和躁动之后，它们便又恢复了蛰伏状态，安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个法子好，省了不少事儿。”一名队员压低声音道。
陈陌点点头，心中也略微松了口气。
这里的藤蔓虽然没有夜晚那般凶猛，却依然让人感到压迫。
“继续向前。”沈君尧压低声音，示意所有人保持警惕。
四人高度专注，悄无声息地在这片密林中穿行。如此逐渐深入，慢慢接近了噬梦藤最密集的区域。
这里，是他们在空中观察时推测的，一个可能的核心位置。
一片噬梦藤异常密集的地方。
遮天蔽日的藤蔓盘踞如山，几乎无缝可入，数量和粗壮程度与外围相比也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的噬梦藤粗壮得如同老树盘根，每一条尖端的直径都有碗口粗，根部更是如树干般粗大，密密麻麻地交织成巨大的网状结构。
藤蔓表面则覆满黏稠的绿液，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植物腥味，夹杂着一股腐败的甜腻，混杂的气味令人作呕。
沈君尧目光冷峻，低声道：“看来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这片区域的藤蔓并不因为头顶的烈日而沉寂，它们有着明显的攻击性，察觉到有人靠近，便开始剧烈的扭动起来，仿佛自有意识般，带着强烈的敌意向他们迅速聚拢过来。
“集火攻击！别给它们恢复的机会！”
此时已经无需隐匿行踪，沈君尧一声令下，四人立刻摆开阵势，火力全开。
沈君尧的长鞭猛然挥出，舞得如同狂风骤雨，鞭影密集得宛如电网，所过之处，藤蔓被劈得四分五裂。噬梦藤发出刺耳的尖叫，大片枝条被劈得焦黑破碎。
陈陌也拔出长剑，剑光如匹练，凌厉地切开挡在面前的藤蔓，带起的风声犹如寒刃破空，干脆利落。
两名队员也不甘示弱，各自挥舞武器，全力进攻，喷火器的火焰将大片藤蔓烧得枯萎蜷缩，能量枪的枪声则持续不断，将顽强再生的藤蔓击得粉碎。
“往前推进！”沈君尧再次下令，“注意搜寻可能的核心位置，它们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
队员们纷纷表示收到。
他们一边战斗，一边迅速推进。
藤蔓虽然疯狂再生且不顾一切地反扑，但他们的攻势更加凶猛。每当藤蔓试图重新缠绕，四人的剑刃、鞭影、火焰和能量弹都能迅速迎上，将其打得四散开裂。
他们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默契十足。
每每清出一片障碍，便轮流用精神力查探，试图找到噬梦藤的核心所在。
“注意这些藤蔓的走向。”沈君尧分析道，“核心固然藏得很深，但它们的生长方向可能会提供一些线索。”
他们根据这个推测继续推进，前方的藤蔓越来越密集。
藤蔓交织得几乎没有空隙，盘根错节，如同一道道巨大的绿色屏障，像是在死死守护着什么。
这种变化无疑验证了沈君尧的猜测，他们正在接近目标。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藤蔓被斩断、击碎，溅射出的汁液弥漫在空气中，腥臭味混合着渐渐扩散的绿色雾气，形成越来越难以忽略的精神污染。
事实上，陈陌从深入腹地开始，耳边就一直不断响起那种深沉的、契而不舍的呼唤，他竭力当作没听见，拒绝被那种幻听所影响。
直至此刻，他的头脑开始发晕，眼前一阵模糊，耳边隐约响起低沉的嗡鸣声。
沈君尧察觉到其他人的动作都开始迟缓，立即高声提醒：“集中注意力！保持清醒！”
陈陌猛地甩了甩头，试图赶走脑海中的混乱，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他的手心已被汗水浸湿，但握剑的力道依旧不减，不停劈向面前不断再生的藤蔓。
四人咬牙坚持，在藤蔓深处生生辟出一条窄路，越来越接近藏匿的核心-
越来越强的精神污染让陈陌感到很难支撑，头脑如同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霭。
越靠近噬梦藤的核心，那道低语般的召唤就越发频繁。
那声音不再是模糊的呢喃，而是清晰而真实地回响在他的脑海中，直击灵魂深处。
“孩子……快过来……”
陈陌的脚步微微一滞。
一方面，他觉得那声音非常亲切，仿佛带着某种血脉里的共鸣，让他忍不住很在意，想要去一探究竟。
另一方面，他又深知眼下环境的可怕之处，这一定是噬梦藤造成的幻觉。
他不敢松懈分毫，拼命控制自己的意识，不让自己被声音牵引。
就在此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一股非常粗壮的藤蔓猛然从地底窜出，如同一条巨蟒，瞬间将沈君尧和陈陌生生隔开。
藤蔓的速度极快，缠上沈君尧的身躯，强横的力量犹如钢索般牢固，将他紧紧束缚。沈君尧的身体被死死勒住，他不得不停下攻势，全力挣脱。
“该死！”沈君尧低声咒骂一声，表情显出几分恼火。
见状，陈陌不假思索地提剑冲上去，试图帮助沈君尧斩断那缠绕的藤蔓。
两名队员见状，也迅速上前协助，喷火器和能量枪同时出击，试图压制这股突然爆发的攻击。然而，藤蔓的力量极其强悍，不断地扭曲、缠绕，比之前的任何一条藤蔓都要难缠。
三人一时间竟然束手无策。
沈君尧挣扎了一阵，额头渗出冷汗。
他目光一凛，咬牙大喊：“你们先退开！”
陈陌和队员们立刻意识到沈君尧要施展大招脱身，迅速向后退去。
刹那间，沈君尧周身雷光骤然大作，电弧在长鞭上疯狂跳跃。他的长鞭宛如一条电龙破空，带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狠狠甩出。雷霆之力宛如猛兽般轰然炸裂，瞬间将缠绕的藤蔓劈成碎片。
藤蔓在这样的强烈冲击下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像是被灼伤一般，疯狂地扭曲、退缩。
沈君尧总算顺利脱身。
但这次的爆发彻底激怒了噬梦藤，无数粗壮的触须从地底不断涌出，宛如潮水般向他们扑来。
“注意迎战！”沈君尧下令。
四人迅速调整阵型，各自找准有利位置迎战。
藤蔓的攻势越来越猛烈，根部不断膨胀扭曲，如同愤怒的怪兽般不断向前推进。它们疯狂扭动，试图从各个方向包围四人。
一股股腥臭的绿色汁液随着攻击四溅，空气中的精神污染愈发浓厚。
“它们越来越多了！”一名队员咬牙道，动作带着几分吃力。他用能量枪快速扫射，同时用肩膀撞开了一根朝他缠绕过来的藤蔓。
陈陌注意到一股特别粗壮的藤蔓从右侧逼近，他提剑猛力斩去，将其拦腰斩断。不出意外，那藤蔓被斩断后迅速再生，并以更快的速度卷土重来。
“藤蔓的再生速度在加快！”陈陌警觉地提醒，额头冒出细汗，短发微湿。
“不要被缠住，保持阵型！”沈君尧沉着指挥，长鞭如同一条狂暴的雷龙，不断劈碎那些试图接近的藤蔓。
尽管四人全力迎战，但藤蔓的数量依然越来越多。
无数的藤蔓如潮水般涌来，四人渐渐显得有些吃力，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地面忽然开裂，陈陌脚下的泥土猛然下陷。
他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向下坠落。
“陈陌！”沈君尧瞳孔猛缩，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他。
然而，大量的藤蔓猛然伸了过来，阻挡了他的行动。
沈君尧再度被缠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陌被地底深处的黑暗吞噬，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陈陌——”
第62章 弱肉强食
陈陌瞬间被黑暗吞没。
沈君尧眼看着陈陌从他面前消失, 心中猛然一紧。他下意识想扑过去，却被四面八方涌出的藤蔓狠狠拦住。
它们分明在针对性的阻拦他，像是早有预谋, 将沈君尧隔在了距离地面裂缝十多米的地方。
这些藤蔓在有意将自己跟陈陌分开，它们是冲着陈陌来的！
沈君尧意识到这点, 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长鞭一次又一次劈向缠绕过来的藤蔓。藤蔓被电光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叫。
然而那藤蔓的数量却仿佛无穷无尽，刚被劈开的藤蔓很快又重新生长、缠绕过来。
沈君尧濒临狂暴的边缘，眼中透出深深的焦虑。
他的攻击变得更加猛烈, 长鞭在空中狂舞，雷霆之力如同暴风骤雨, 狂暴地撕裂着面前的任何障碍。
陈陌的失踪让他心底生出一种本能的恐惧，毕竟他的体质那么特殊, 对于这些异端来说就是无上至宝, 任何一点闪失都可能是致命的。
“该死！”沈君尧低声咒骂，面色阴沉, 额角青筋微微凸起, 用尽了所有的自控力才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他心知此时的焦虑无济于事，开始动用精神里感知周围，很快便捕捉到一阵非常强横的能量波动。
难道那就是噬梦藤核心所在吗？
陈陌会不会就是被那家伙给抓走的？
沈君尧迅速冷静下来, 用最快的速度从那堆藤蔓中脱身, 打开组内通讯频道呼叫队员：“发现噬梦藤核心所在，全员汇合！”-
陈陌重重摔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从背部蔓延开来, 疼得他咬了咬牙。
他手掌压在潮湿的地面，缓缓站起身, 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阴暗狭窄的地下空间。
四周的藤蔓密密麻麻地交织盘绕，攀附在墙壁和地面上，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包围得严严实实。
但奇怪的是，这些藤蔓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朝他发起攻击，而像是有意识般地往两边分开，在他身前露出一条通向前方的狭长通道，仿佛在引导他往那个方向走。
陈陌心中一凛，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想从原路返回。
然而，原本敞开的洞口竟已被藤蔓无声无息地封死，粗壮的藤蔓盘绕在一起，形成一道厚重的屏障，无路可退。
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沿着通道向前走。
通道狭窄而阴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息，陈陌听见自己鞋底踩在泥泞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握紧手中的剑，每一步都走得谨慎而缓慢，不时扫向各个角落的眼神充满戒备。
就这样走了十来分钟，他来到通道的尽头。
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空间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片幽静的山谷，翠绿的草木生机盎然，流水潺潺，花香鸟鸣。
竟与他最近梦境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陈陌屏息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浮现一丝疑虑。
难道自己真的被噬梦藤控制了精神？毕竟，根据之前的资料，噬梦藤擅长通过梦境迷惑人类，将他们困住以汲取能量和血肉。如果真是那样，他的身体很可能已经被那些藤条困缚着，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要怎么样才能走出这场幻境？
陈陌回忆以前几次遇到过的类似情况，猜测当下可能需要找出这幻境的破绽所在。
他定了定神，保持戒备，走进了这片山谷。
这座山谷就像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有不少身影在田间忙碌，或在山林间放牧，远处有隐约的炊烟袅袅升起。
而这些人的模样……
陈陌定睛一看，竟然全都长着白色毛耳朵与长尾巴，和他不时冒出来的那些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他更加警惕。
他目光冷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些“人”。
那些“人”似乎也发现了他，却并不靠近，而是在原地三五成群的小声议论着什么。
陈陌调动注意力，留心听他们的谈话，没发现没什么特殊的线索，无非都在惊讶怎么有个人类进来了之类。
比起那些“人”，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他们种植和放牧的那些东西上。
陈陌注意到，这些人种的作物很诡异，不是陈陌认识的任何一种作物，虽说他认识的作物屈指可数吧，但他确信正常人类不会在地里种这种长着满嘴獠牙、泛着浓烈恶臭味的巨大紫色花朵，看起来像是某些影视剧或游戏中的食人花。
而他们所放牧的，也不是任何一种他所熟知的动物，而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很像是几种不同动物的拼合体。
有些动物乍一看很像普通的山羊，仔细看却只有两条腿，却站得稳稳当当在草地上行走。还有一种牛，并排长着两个脑袋，和谐地挤在一起吃草。
陈陌不禁想：这不合理吧？这算幻境的bug吗？如果算那是不是只要劈过去就恢复神智了？
就在陈陌试图这样做时，几个“人”从前方缓缓走来。
领头者是一名中年男子，面容冷峻而锐利，眼神淡漠。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一些的家伙，有的眼里是期待和欢喜，有人则露出明显的疑虑与警觉。
这几位都跟陈陌最近梦里的那些人一样，长着一对白色的毛绒绒的耳朵、白色的毛尾巴。
“你总算来了。”那名中年男子走近陈陌，语气似乎带着几分抱怨。随即，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陈陌跟他们走。
陈陌警惕地注视着这群人，但为了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选跟随这些人，又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来到前方一座造型古朴的建筑。
进去后，像是某种议事场所，是一个很开阔的大厅，只在上首摆了几案，两边几把看起来很考究的古董椅子，四周墙壁上则雕刻着某种神秘的兽类图腾。
陈陌仔细打量那些图腾，心中莫名有些触动。
就在这时，大厅内出现了一名老者。
当然了，也长着一对白色毛耳朵和尾巴。
老者身形佝偻，面容慈祥，他的声音低沉而带有古老的韵味：“孩子，你终于来了……”
陈陌不禁一怔，心底涌起一阵熟悉的悸动。
就是这道声音！
在噬梦藤腹地，他曾多次听到这道低语般的呼唤，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听。
可现在看来，好像并非虚幻？
又或是，他遇到了更高明的幻境？
陈陌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剑，眼神变得锐利而警觉。
老者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长辈般的慈爱与期待：“孩子，不必害怕，我们是你的同族。这里，是你的家。”
陈陌愣住了。
他皱起眉，目光复杂地盯着老者，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这时，他又注意到一个细节。
眼前的老人，或者说他进入此地遇到的每一个人说的语言，都并非汉语，而是某种发音古怪又雄浑的语言。
可他理解起来却毫不费力。
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词汇都清晰无比，就好像天生就能理解的母语。
如果这一切是幻境的话，有必要编织这种细节吗？
陈陌心中一动，咬了咬牙，开口道：“你说的同族是什么意思？”
老者端详着陈陌，眼神中闪过一丝短暂的疑惑，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随后才缓缓开口：“你最近一定感觉到了什么变化，对自己的身世难道没有产生过一丝疑问吗？”
陈陌依然充满戒备，但老者的话，还是让他有几分在意。
这件事，确实是他最近这段时间内心深处最想搞清楚的事。
“如果这里是幻境，噬梦藤未免也太了解我了……”陈陌暗暗思忖。
老者见他迟迟不语，便继续问道：“孩子，你是对我有什么疑虑吗？为何这样不信任我？我以为，从你进入云泽谷走到这里，一路看到的咱们居民的模样，能打消你心里的不安？”
陈陌不动声色，只冷冷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噬梦藤创造出来的梦境？”
老者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赞许，连连点头道：“你很警觉，这很好。”
他顿了顿，才说：“不过，孩子，你不用担心噬梦藤。那些只是我们种植的一种作物罢了。”
陈陌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老者：“你们种植的？”
老者点点头，神色坦然，语气依旧平和：“这些噬梦藤可是我们的好朋友，它们不仅能帮助我们迅速扩大领地，还可以为我们提供重要的材料。噬梦藤的汁液，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我们许多药剂的制作都离不开它哩。”
陈陌听到这里，胸口涌起一阵强烈的愤怒。
他想起那些因噬梦藤而遭遇惨烈伤害的人类，那些被藤蔓无情吞噬、吸干生命的无辜者。
他不禁质问：“你们难道就不在乎那些被藤蔓杀害的人类吗？”
老者的目光平静，眼神中却浮现几分冰冷：“这就是生存，孩子。你必须明白，我们所生活的土地是很有限的。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争抢。人类也是如此，他们也不止一次用类似的方式对待我们。弱肉强食，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谁让我们生在这片并不富饶的土地，身为邻居不能友好相处，却不得不争夺资源和掠夺领地，要么是我们活下来，要么是他们。”
他看向陈陌，目光显出隐隐的严厉：“孩子，我猜你一定在人类的世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所以才会忍不住对他们生出同情心。可是记着，你是我们圣裔族的后代，你该站在我们这一边才对。”
圣裔族？那是什么？
陈陌捕捉到这个关键词，随即猛然摇了摇脑袋。
他差点被这老家伙给蛊惑了！
那老人却没看见他的挣扎是的，用带着蛊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吗？我可以很干脆的告诉你答案。”
“你是圣裔族的后代，跟我一样，跟我身后的这些孩子一样，我们有着一样的肤色和毛发。”
“我们共同的祖先，是神兽白泽。”
第63章 传承记忆
“白泽？那是什么？”陈陌皱了皱眉, 总觉得这个词儿在哪里听到过，要么在某本网络小说，要么是哪部动漫番剧里。
横竖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追寻身世的严肃时刻。
老者微微一笑, 习惯为年轻后辈答疑解惑的他充满耐心：“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助你恢复传承记忆。所有的答案都在你自己的记忆深处, 其实也无需我多说什么。”
陈陌承认自己被打动了, 迟疑道：“你要怎么帮我？”
老者抬手，指向陈陌的眉心：“凡我族之辈，眉心都有一个天生的封印。这道封印不仅藏着祖辈世世代代的传承记忆，还可以在危难时刻护住你的性命。”
老者说着, 却忽然肃穆起来，凝神细看, 惊道：“你的封印，怎么……你的封印屏障, 为何少了一层？难不成, 它已经护过你免于一死？”
陈陌微微一愣，脑中立即闪过某个画面。
那个长相斯文俊秀、却满脸狰狞, 在他的婚礼上选择复仇的家伙, 被他和沈君尧联手打败，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击，一团黏腻物质带着挥之不去的诡异感贴上他的眉心。
他们都以为那一击并不简单, 却意外地毫发无伤。如今, 老者的话让他不禁猜想，难道那次攻击是被自己所谓的封印防护给化解了？
老者看出陈陌的惊疑, 体贴的没有打扰他理清思绪。
他慈祥的眼神中浮现某种同情, 心道：这大概是个命运多舛的孩子。
陈陌原本对老者的话保持着很深的警惕，现在却有些将信将疑。
“那么, ”陈陌抬起头，直视老者，“我该如何恢复这些传承记忆？”
老者神色平静地回答：“以前，我们圣裔族为恢复传承记忆，有着一套隆重而完整的仪式，最后步入我族圣水潭沐浴。不过这些年，随着族人们四散各地，而圣水潭却留在了真正的云泽谷，一应流程只能简化再简化。现在，我们只需在你的眉心滴下圣水，便可解除封印。”
此刻，陈陌想要了解身世的好奇打败了一切疑虑。
不就是在眉心滴几滴水。
如果对方真的要害他，多得是各种选择，没道理编这种故事。
他于是点了点头：“好，那就请帮我试试吧。”
老者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对身边的族人吩咐：“去取圣水。”
陈陌被引到一旁的座位稍待。
被称为大巫的老者则在上首坐下，其余几名同族簇拥在他身边。
陈陌原本垂着眼眸思考圣水和封印的事，卓绝的耳力不经意捕捉到那头的低语。
先前为他引路的中年人远远瞥了陈陌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不满。他低声对大巫说道：“他一直在为人类辩护，我担心他靠不住。”
另一名族人附和道：“是啊，他被大巫召唤至此，却依然保持人类的外形。要知道我们觉醒之后全都放弃了人形，他这算什么意思？”
大巫站在一旁，神情平静。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噤声，语气淡然却笃定：“他能保持人类外形，或许因为他的血统更为纯粹。”
大巫露出某种回忆的神色，在他的传承记忆里，圣裔族原本就可以自由切换人形和兽形的。只是如今的年轻一代，包括他自己在内，体内白泽的血脉都越来越薄弱了。
几名年轻的族人悻悻闭了嘴，他们说自己摒弃了人形，确实是经过美化之后的说法。
事实上，这些同族觉醒血脉之力以后，根本没办法再收回耳朵和尾巴，无法恢复人形，只能保持目前的半兽模样。
这也让他们在人类世界无法立足，只能跑到这荒郊野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大厅空旷，陈陌距离大巫有点远，这些圣裔族的交谈声音压得很低，嘴唇的动作几乎看不见，常人的耳力可能无法听清他们的话，甚至都察觉不到他们在交谈。
可这些内容却一字不漏地落入陈陌的耳中。
陈陌若有所思，这些同族好像并不清楚他五感的敏锐程度。所以，即便是同族，大家的实力却并不在同一个水平上吗？
他进而联想到，在圣裔族，会不会有能力等级的区别？
如此等了大约半个钟头，四名圣裔族青壮小心翼翼地护送一尊铜制器皿走来，器皿中盛着的，就是所谓的圣水。
陈陌好奇看过去，觉得这水看上去跟平常的水似乎没什么明显的不同，对它有没有那种神奇的效果，心中再度升起怀疑。
大巫则起身到案前，神情肃穆，他示意陈陌上前：“对着祖辈的图腾跪拜，它会接受你的灵魂。”
陈陌跟随老者的视线抬眼望向神案上方雕刻的神兽图腾，他原本不知道这兽究竟是什么动物，因为看起来似狼非狼，似狐非狐，头上长着两只角，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白泽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再看着这头传说中的神兽，他内心莫名涌起一种久违的平静和亲切感，对于向这样的神兽跪拜一事，心里也没有生出任何“膝下有黄金”的抗拒感，十分干脆就跪下了。
“闭上眼睛，放松心神。”大巫的声音低沉，仿佛自带回声，在陈陌的耳畔回荡。
陈陌依言闭上双眼，心绪逐渐沉静下来。
随后，大巫用枝条蘸了一滴圣水，轻轻点在陈陌的眉心。
那圣水，自然是很清凉的。
伴随那股凉意，一种异样的感觉从眉心蔓延开来，迅速扩散，直至陈陌的识海。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洗涤，感到从未有过的清明和透澈。
他进入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境界，所有杂念被剥离，脱离了时间和空间限制，进入某种永恒的彻悟。
他闭着眼，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这些同族是如何惊讶的看待他身上的变化。
是的，陈陌的身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起初是耳朵和尾巴显现出来。
他从完全的人形变成了周围同族的模样，就像这段时间他没有刻意收敛自己时的那样。
一对白色毛绒绒的兽耳，和一条柔软蓬松的长尾巴。
但变化并没有停止。
白色的毛发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的耳朵变得更尖、更长，他的尾巴也愈发粗壮。
他的四肢开始变形，像是受到某种不可抗力的牵引，一寸一寸移到躯干的下方，白皙有力的手指变成了锋利的爪子，笔直修长的双腿开始变形，骨骼扭动隆起，膝关节弯曲成兽类特有的形态，呈现出一种强劲的弓状曲线，下肢被覆盖上厚厚的白色毛发，脚掌也变得宽大结实，利爪从趾尖探出。
他的身体逐渐佝偻，化为一具巨大而充满力量的修长兽身。他身上的制服即便用了很好的材料，在如此剧烈的变化下仍不堪重负，在极致的紧绷中猛然崩裂，化作无数布料碎片四散纷飞。
只是眨眼间，陈陌完全失去了人类的所有特征，彻底转变为一头庞大的神兽白泽，跟图腾所绘制的那样，除了那对象征年龄的长角。
它雪白的毛发在光线并不明亮的议事大厅显得格外耀眼，每一根毛发都像是被月光染白，浑身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圣洁的光辉，既威严又灵动。
大厅内一片死寂，大巫和所有的族人屏息凝神，目瞪口呆地看完了整个过程，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叹与敬畏。
“他……竟然完全兽化了……”一个年轻的圣裔族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另一名族人喉咙发紧，眼神中既有兴奋，也有惶恐：“这就是神兽白泽吗？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神兽！”
“完全兽化的圣裔族，上次出现还是在我小时候听过的故事里……”
四周议论纷纷，大巫非但没有阻止众人，还颤声补充：“我族上一个完全兽化的前辈，如今已经三百岁了，他老人家如今隐居在真正的云泽谷，已经久不现身了。”
年轻的族人们惊呼不已，但他们纷纷低下头，不敢正视那头这头高大威严的神兽，只敢用余光偷偷打量，唯恐自己的冒犯会带来灾祸。
大巫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神迹，眼中的震撼逐渐被一种深沉的欣慰和希冀替代。
他苍老的面皮微微抖动，双手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仿佛在拥抱宿命的降临。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仿佛在自语，又仿佛在对众人宣告：“竟然是他，果然是他！神明终未弃我圣裔裔族！我今晨占卜，便已料到此刻！完整的白泽血脉，我们等待已久的族人……终于现世！”
大巫的话语在大殿中回荡，所有圣裔族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着眼前的神兽。他们的神情各异，有人眼中流露出狂热的崇敬与希望，也有人眉头微皱，将信将疑。
然而，无论心中抱有何种念头，每个人的眼神中都不约而同地透出震撼与敬畏，像是在面对不可触碰的神明。
巨大的神兽俯视着他们，金色的兽瞳中没有一丝温度，冷冷地扫过众人。
陈陌顾不上在意这些族人的震撼。
他正沉浸在传承记忆觉醒后带来的海量信息的冲击之中。浩瀚无垠的记忆疯狂地灌入脑海：圣裔族的起源，因血脉而引发的觊觎与掠夺，族人的逃亡、反抗与挣扎……
种种惨痛经历，一幕幕清晰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那种悲苦与无助如潮水般朝他涌来，与他的灵魂共鸣，让他感同身受，似乎真正经历了族人们的苦难。他的心中微微同情，真切的理解他们所背负的痛楚与渴望。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这些汹涌的情感却仿佛在瞬间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冲刷，隔着一层疏离的帷幕。他的目光冰冷而洞彻，如同遥远的星辰，带着俯瞰众生的怜悯，但并无丝毫温度。
“孩子，你怎么样了？”大巫关切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
大巫没有看错，眼前的神兽看他的眼神，跟之前的冷漠和敌对已经截然不同，内里似乎多出了些许同情和怜悯。
但这情绪只停留了片刻，便如雾般消散，一股近似神性的冷意重新覆盖其上，好像传承记忆的作用也不过如此。
神兽静静地看着他，声音淡漠而平静：“我劝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老者眼中浮现一丝悲哀：“难道，恢复了传承记忆的您，仍然选择站在人类那一边？”
神兽淡淡回应：“眼下不是我选择站在哪一边，而是噬梦藤的核心已经被他们找到了。你们如果不立即撤退，恐怕会全部陷在这里。”
老者大惊失色，立即派人去打探。
片刻之后，几名族人匆忙跑来，神情惊慌，低声禀告：“大巫，噬梦藤的核心已被毁掉大半，藤蔓的再生能力也已失效……我们…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大厅内的圣裔族闻言，顿时响起一阵不安的低语，恐惧的情绪在他们之间迅速蔓延。
他们之所以能够安然在这片新开辟的山谷中过着怡然自得的桃源生活，全靠噬梦藤在外看家护院。一旦噬梦藤核心被清理，失去了再生能力，所有的安宁将会化作泡影。
族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陈陌，老者也急切地扬起头问他：“您能不能帮助族人解除此难？”
神兽垂下来的目光平静中带着几分漠然：“我给您最大的帮助，就是放您跟族人离开。”
第64章 本我新我
陈陌恢复了传承记忆后, 像是被洗涤了关窍，内心变得无比清明。
周围的一切在他的意识中变得格外清晰，他的精神体变得前所未有地强大。随着意识的扩散, 方圆数十里的动静在他的脑海中如同画卷般铺展开来，一览无余。
而他此刻感应到, 沈君尧正带领着一队超能者, 迅速向噬梦藤的核心区域推进。
噬梦藤在他们的攻势下迅速枯萎，藤蔓蜷缩入地底，大片植株如同被战火吞噬般焚烧殆尽，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息。
核心已被掘出, 噬梦藤再无生机，失去重生能力的它们变得脆弱不堪：有的被连根斩断, 有的在炮火中化为碎片，有的则在烈焰中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 陈陌也感知到山谷中的圣裔族人开始骚动。原本安静劳作的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 面色由原本的平和转为惊慌失措。
不过，他们似乎非常习惯于这样的突变, 短暂的慌乱之后便迅速恢复秩序, 开始有序的收拾物资，准备撤离。
完全化作兽形模样的陈陌站在议事大厅的中央，目光冷冽地扫视着面前的同族人。
他们以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他是他们的最后希望。
大巫上前一步, 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恳求：“孩子，你是血统纯正的圣裔, 可以化身完整的白泽兽形。或许, 只有你能拯救我们，抵挡这些人类的入侵。”
陈陌却淡漠地摇了摇头：“不, 我挡不住。他们中有一个非常强的高手，以我目前的实力很可能不是对手。即便我能够打赢……”
话到这里，他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即便他能够打赢，也未必会为了他们出手。
他原本想说的这句话，被脑海中的另一道意念强硬地阻止了。
他于是没有勉强说出这句惹人非议的话，只淡淡地重复先前的提议：“你们撤离此地吧。现在离开，我不会阻拦。”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圣裔族人满怀希望的心上。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沉默，族人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困惑。
有年轻的圣裔族忍不住站出来质问：“你可是我们的同族！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我们被赶尽杀绝吗？”
事实上，他们最初对陈陌的期望并不高，只将他当作一个普通的混血后代，并无太多奢望。召唤他回归，不过是为了避免他站在人类一方、伤害噬梦藤。
然而，当他在觉醒传承记忆后化为白泽的模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族人们的期望顿时被拔高，连大巫也忍不住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大巫不放弃地继续劝道：“这片家园得来不易，你也看到了，此刻我们即将失去噬梦藤，也失去了唯一的屏障，一旦那些人类入侵，我们又将陷入无止境的逃亡。孩子，你是我们圣裔族的未来，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你一定有办法，就帮帮族人吧！”
陈陌却对这份被强加的重任毫无兴趣，始终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们，平静地陈述事实：“我能感觉到，他们已经抵达山谷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利刃，将圣裔族人最后的幻想切得粉碎。
族人们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知道撤退已成唯一选择。
大巫看着陈陌，目光复杂，最终无奈地叹息。
直至此刻，他总算从狂喜中清醒，却也并不失望。
在他们的传说中，他们的祖先白泽，确实是这样的，祂冷漠、无情，却智慧、强大。
虽然眼下没有对他们出手相助，可白泽生性护短，血脉的联系是切不断的。
来日方长吧。
大巫心道。
圣裔族人带着深深的失落撤离，离开时的眼神复杂，既有对陈陌的期待，也有最终没看到任何转变时无可掩饰的失望-
看着这些圣裔族在大巫的指挥下，排着队伍进入某个可能具有空间传送功能的巨大圆环中，转眼间消失不见。
陈陌的内心突然爆发了剧烈的冲突。
事实上，接受那几滴圣水的洗礼之后，他的脑海中确实多出了不少信息，用浩如烟海来形容绝不为过。
同时，也好像多出了一个自我意识。
那是一个有一半神兽白泽血脉的“高贵意识”，继承了白泽一部分“全知全能”的能力，除了白泽一族共有的祖辈记忆，所有发生在陈陌身上的事，哪怕发生时他全无记忆或意识，他全都记起来了。
陈陌记起了自己的身世，他的父亲是神兽白泽，祂与一名人类女子琅琊王氏相爱，并生下了他。神兽和人类的恋情遭到了天父的惩罚，他还在襁褓中时就被收妖人盗走，被藏匿在闹市的后宅之中。
那收妖人被他的血肉所吸引，原本打算等他长大再来取用，谁知那后宅妇人如此歹毒，竟等不得他殒命，命人将他推下了悬崖。
明明是幻境中经历过一次的事情，此刻再看，竟是截然不同的角度。
他看到自己在雪地里遇到一条渡劫将死的小蛇，一时怜悯心起，将它护在了心窝。那时的他不知自己身为白泽后裔，血肉呼吸都是至宝，竟令那小蛇起死回生。
当时的他一直以为，自己与小蛇相依为命、彼此依靠，度过了冬日严寒。却不知神兽后裔的体质有多么强悍，在那样的雪夜，他即便待上一年也不会轻易出事。
他能顺利活着回去，根本就是必然，与那小蛇全无半分关系。
而那小蛇机灵，虽未开智，也知道跟着他有好处，此后就缠上了他。不仅日夜厮缠，甚至诱他肌肤相亲，窃他元阳，之后顺利开智化形。
可笑他那时情根深种，天真地以为自己与小蛇是两情相悦，当收妖人捉住小蛇威胁他时，他竟也当真热血上头，愿意为爱赴死。
不过，算那小蛇有些良心，他假死闭气的五百年间，那家伙从未放弃，想尽了办法一次次尝试复活他，最后终于成功。
却因为无法招架被他血肉吸引来的那些猎食者，而将他送给了陈家抚养。
大量回忆的涌入让陈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分裂感。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分裂成了两个部分：
一个分明是新生出来的，高贵冷艳，睥睨一切、质疑一切的“新我”。
一个则是为五百年间沈君尧的孤独和深情而动容，为自己竟然不是陈家真正的孩子而感到失落的，原先的“本我”。
本我跟随新我一起内视记忆，同样的画面，两个自我意识做出截然不同的解读。
本我能够感知新我完全否决小黑和沈君尧的感情的解读，却并不放在心上。
拒绝圣裔族大巫的那个，当然是新我的意识。
陈陌发现这个新我意识不禁对他和沈君尧之间的感情不屑一顾、对有着一半血缘的人类不屑一顾，对流着同样半兽之血的圣裔族，也一视同仁的，无差别的不屑一顾。
陈陌猜想，这可能跟白泽一族的性情有关。
传承记忆告诉他，白泽是上古神兽，虽然是祥瑞之兽，但其实冷漠无情，就像天道。
这个新我意识就很像遇到母亲之前的父亲。
或许是因为超凡的智慧，又或是因为高贵的血统，总之性情桀骜，目空一切。
陈陌对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性格其实没有任何意见，可他竟然抢占自己的身体主导权，代替自己做出决定，这就让他十分恼火了。
“你凭什么这么擅自主张？”
陈陌“本我”的质问在脑海深处回荡，带着浓烈的不满与愤怒。那个时候他曾经试图抢回自己身体的主控权，感受到的是身体被某种强大而无情的力量所挟持。
“这也是你的决定，不是吗？”“新我”意识的声音则从容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但这是我的身体！该由我来决定怎么做。”陈陌“本我”不甘示弱，语气变得更加尖锐。
新我意识并没有被激怒，只是冷冷地反问：“放圣裔族撤离难道不是你也希望做出的选择？还是说，你想让他们被人类队伍全歼在这片土地上？又或者，你想加入圣裔族，与这些人类的队友对抗？”
陈陌本我沉默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认，新我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如果由他来做决定，很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新我分明感受到本我的迟疑，“我们是一体的，我的决定，就是你的决定。”
“这只是一次巧合。”陈陌本我本能地抵触这种无法自主的情况，“如果下次我们有不同的结论……”
就在这时，新我意识忽然出声：“来了。”
还没说完的陈陌本我：“……什么？”
新我意识淡淡地说：“你担心会遇到的情况，沈君尧来了。”
陈陌本我：“？！！！”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沈君尧带着一队超能者冲了过来。
陈陌化为人形，扫视四周，看到散落的衣物碎片，内心一阵慌乱。
新我似乎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意念一动，那些布料便恢复原状，整齐地穿在陈陌身上。
沈君尧冲进来的瞬间，看到的正是陈陌衣着整齐、冷静地转过身的模样。
他眼中显露出掩饰不住的焦急，大步走近陈陌，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关切：“你没事吧？”
陈陌安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沈君尧盯着陈陌，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陈陌看他的眼神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具体怎么表达，却很难说清。
第65章 有点心事
沈君尧总觉得, 陈陌看向他的目光有些疏离，仔细去看，他又分明在对着自己浅笑, 虽然笑容有些疲惫，但眼中是熟悉的爱恋和信赖。
沈君尧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甚至偷偷调动精神力查探。
他确认眼前之人就是陈陌, 只是不知道他在这山谷里究竟经历了什么，好像有点心事的样子。
不过眼下任务在身，他只好将疑问暂时压下。
确认陈陌无事，沈君尧便下令继续清理。
噬梦藤的核心已被完全铲除, 并且按照收容流程进行了妥善的处理，失去支撑的噬梦藤对付起来就轻松多了, 彻底铲除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些原本如同跗骨之蛆难以摆脱的藤蔓，如今如同任何一株普通杂草那样, 被集合的队员们轻易的清理, 大片大片地被铲除、焚烧。
与此同时，正在外围的赵队长通过直升机观察到这一现象, 迅速下令所有人协助行动, 短短两日内就彻底收复了噬梦藤占领的城镇。
任务表面看起来圆满结束，但沈君尧和陈陌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丽城。沈君尧来前就被告知，此次事件背后可能跟灵息会有关, 但这次灵息会的影子都没摸着, 他不搞清楚这件事，回去可没法向庄慕恒交差。
陈陌自然跟他共进退。
只是这几天, 陈陌的状态始终有点提不起来。沈君尧关切的问他怎么了, 陈陌便找了个听起来就很合理的借口打发了。
沈君尧猜到他可能有事，几番追问陈陌都不肯说, 他也就不再勉强。让陈陌留在基地休息，他则带人回到山谷，去追查线索去了。
陈陌没有表示反对。
事实上，他最近的情况确实有点不大好。
应该是传承记忆觉醒的后遗症，他每天都有点睡不醒的样子，一直陷在各种梦境带来的影响中，或者说，那其实并不是梦境，而是各种繁杂信息在他脑海深处具像化的过程。
这天他吃过早饭，回到赵队长为他和沈君尧提供的独立营帐，倒头便睡。
合眼时，他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片山林，眼前山峦叠翠，古树参天，空气中漂浮着湿润的草木清香。山间雾气缭绕，林中偶尔传来几声兽吼。
年轻貌美的女子慌张乱走，她原本是踏青而来，却意外迷失在了这片山林。陈陌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害怕与不安，她警惕地四处张望，提着裙摆的手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声，冰冷的兽瞳在林间闪现，带着嗜血的光芒。
那是一头凶兽，朝女子步步逼近，猛兽身形巨大，踩在林地间的动静却极为轻微。
女子颤抖地后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下个瞬间，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兽鸣，低沉而悠远，带着某种威严的力量。
一头雪白的神兽无声出现在女子面前。
它的身姿修长而优雅，头生双角，双瞳如星辰般明亮，身上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辉。
那正是神兽白泽，陈陌的父亲。
它默然地站在女子面前，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便将那凶兽逼退了数步。凶兽似是畏惧，低吼一声，转身逃入密林，消失无踪。
女子缓缓睁开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白泽，眼中满是惊异和感激。白泽则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温柔如水，似有万般情意却深藏不露。
之后便是一片浓雾，场景模糊片刻又重聚。
神兽白泽与女子在密林间漫步，女子向它诉说着什么，白泽用温柔的目光回应，偶尔低下头轻轻蹭她的手，分明已经心意相通。
又是一片浓雾，画面再转，女子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孩子长着跟女子别无二致的美艳容貌，白泽目光柔和，注视着他们母子，眼中满是无声的爱与守护。
它低头长吟，点点纯白的光芒从它的额间溢出，缓缓覆盖在婴儿的眉心，形成一道古老的印记。
这是白泽一族给予孩子的礼物。
一道来自父亲的传承记忆，其间蕴藏着白泽一族引以为傲的智慧宝藏，等待他成年之后觉醒，伴随他度过漫长的生命。
陈陌站在这画面之外，像是安静旁观，又像是置身其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神兽白泽的目光穿透了岁月，落在他身上，那种温柔而厚重的父爱，让他即便隔着数百年的时光，依然能够清晰的感受。
画面渐渐褪去，只余下那片静谧的密林。
神兽白泽和女子相拥而立，身影缓缓被浓雾吞噬，仿佛他们的爱意也随着时间一同隐没在这片古老的山林之中。
陈陌猛然惊醒，发现这段记忆独立于其他的记忆之外，包括父母之后遇到的惨烈经历，都被隔绝。
就好像他的白泽父亲，想要把这段美好的记忆永远独立封存，不受任何干扰。
只是翻了个身的功夫，陈陌再度陷入沉睡。
这次他进入了一个晦暗的梦境。
四周的温度很低，阴冷的气息像潮水般将他包围。
他的视线穿透了朦胧的迷雾，停留在一处破败的院落。
枯草丛生，就连月光也照不进来，庭院中一片死寂，这是一处被世人遗忘的角落。
他看见了自己，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放在一个竹篮中，仰面朝天，搁在院落中央的一块黑色石头上。
婴儿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而无助。
陈陌觉得自己仿佛也呼吸不过来一般。
一个黑袍男人就站在石头前方不远处，俯身凝视着他。
月光下，男人的脸被半边兜帽遮住，只露出一丝阴森的冷笑，眼底闪烁着贪婪而邪异的光芒。
黑袍男人的手指在空气中划过，指间夹着一张黑色符纸。
他沙哑着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竟然真的是白泽的血脉，苍天有眼呐，贫道竟然也有今天……”
上古神兽白泽与人类女子所生的孩子，这种血脉纯净的后代，若顺利长大，将会成为绝世强者。然而，当他处在襁褓之中，是一生最脆弱的时候，他只会是邪道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有着白泽一半血统的血肉，足以让他提升修为，获得远超常人的力量。
“可惜啊，你还是太小了些。如果你能长到成年人那么大，我必将飞升上界，长生不老。”黑袍男人自言自语，“不过，我也不是不能等。只是你在我手里，一则日日经受考验实在难耐，再者，万一叫旁人给察觉摘了桃子……不妥，不妥。”
黑袍男人苦思冥想，不时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算计。
最终，还真叫他想出了法子。
他小心地将那道符咒贴在婴儿的眉心，森冷的符纸瞬间封印了婴儿身上的神兽气息，将他的力量压制得毫无波动。
然后，黑袍男人趁着夜色，将他放在青阳城首富夫人的床头。
换掉了陈家原本的孩子，把神兽白泽的孩子送给他们。
他担心那夫人宠溺这孩子，叫他长大了东奔西走，漏了行踪，于是设法将那夫人也害了，为那富户选了个野心勃勃的继室。
做完这一切，黑袍男人远远的避开了他的秘密宝贝。
唯恐自己的行踪惹来其他的觊觎者。
他显然为自己的计划得意不已，陈陌留意到，他离开青阳城时，嘴角的笑意冰冷而残酷。
画面一转，大约便来到了二十年后。
黑袍男人如约而至。
小心计划多年，终于等到了收获的时刻。
然而，当他步入藏匿那孩子的院中，准备美食一餐时，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书房的屋檐上，暗影中，一双冰冷幽绿的眼睛正沉沉地注视着他。
那是一条黑蛇。
庞大的身躯盘踞在屋脊之上，蛇瞳竖立，透出无声的威胁。
黑蛇冰冷而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黑袍男人，身躯微微收缩，似乎只要对方靠近一步，便会不顾一切地扑向他。
黑袍男人眉头微蹙，眼神变得阴冷起来。
他没有想到，在人类家中竟然还隐藏着一条实力不俗的蛇妖。面对这股突如其来的威胁，他暗自咬牙，目光中闪过几分忌惮。
“竟然有蛇妖在守护……”他喃喃自语，眼底的贪婪转化为愤怒，但最终他冷哼一声，压抑下心中的杀意。
蛇妖的气息强大，他并没有把握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黑袍男人站在暗处，面色阴沉，久久地注视着书房中、灯影下，那个已经初长成的翩翩公子，最终，满怀不甘地退了出去。
……
梦境的画面再一次变幻，陈陌这次来到一处阴森而诡异的密林。
地面上浮动着淡淡的血色雾气，空气中充斥着阴冷的死寂。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一处巨大的法阵上，阵法的边缘刻满了古老而复杂的符文，泛着幽幽的红光。
法阵中央，一条巨大的黑蛇被无数锁链缠绕着，正在奋力挣扎。它的尾巴不断抽打着大阵，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身体扭动着，蛇瞳中燃烧着愤怒与绝望。
那些符文不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使它的挣扎显得无力而徒劳。
陈陌心头一震，意识到这正是收妖人为他布下的陷阱，而此刻，小黑竟然已经被困在阵中！
他没有任何犹豫，迅速朝着阵法中央冲去。就在他刚踏入阵法的瞬间，地面上那些符文顿时大亮，化作一圈圈血红色的光环迅速扩散，法阵捕捉到新猎物上门的讯息，开始疯狂地收紧锁链。
陈陌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冰冷的锁链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与小黑一同死死缠住，锁链仿佛带着剧毒一般，触碰到他的皮肤就灼烧出血痕，一种刺痛灵魂的可怕压迫感，令他几乎窒息。
小黑原本已经奄奄一息，觉察到陈陌的气息猛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他也被抓，眼中的愤怒瞬间转为痛苦与自责。
它拼命扭动身躯，试图冲向陈陌的身边，但锁链越缠越紧，几乎要将它的鳞片压碎。黑蛇的身体逐渐染上鲜血，血色在锁链上绽放出一片片刺眼的斑驳痕迹。
陈陌也在剧痛中几近昏迷，身上的鲜血沿着锁链流下，溅落在黑蛇的鳞片上。
就在这时，黑蛇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眼中的暗红色光芒骤然闪烁，蛇瞳中涌现出无穷的杀意。
下一刻，黑蛇的身体开始迅速膨胀，鳞片泛起诡异的黑光，周身环绕着狂暴的能量。它的力量在陈陌的血液刺激下骤然爆发，黑蛇怒吼一声，瞬间撕裂了束缚自己的锁链，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法阵边缘冲去。
收妖人站在阵法外，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反击，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后退了几步，还想用阵法将黑蛇重新困住，但黑蛇的力量此刻已无法被轻易遏制。
黑影如同疾风般掠过，将收妖人狠狠逼退到阵法的边缘。
收妖人仓皇后退，眼神中满是愤恨，但面对黑蛇的怒火，他最终选择了逃离。
法阵周围逐渐平静下来，而陈陌却已是气息奄奄。
他分明只是透过传承记忆在查看这段经历，却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正在沉重地垂下，视线渐渐模糊。
他感到小黑用它冰冷的尾巴轻轻将他卷起。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黑蛇正小心翼翼地将他环绕在怀中，那双蛇瞳里透出深深的哀伤与柔情。
陈陌几乎用沉溺于其间的心情，将这段记忆查看了三遍。
他的新我意识终于受不了，强行切断了他与传承记忆的连接。
陈陌本我丝毫不意外新我有次表现，他也是故意这么做的。
“好叫你看看，我和小黑的感情是多么的惊天地泣鬼神，我们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关系，不是你现在耍一耍冷淡就能制造障碍的！”
新我对此的态度，称得上不屑一顾。
陈陌本我意识最近确实憋屈的厉害，因为掌控他身体和言行的都是新我。
关于这个现象，他从白泽一族的传承记忆找到了答案。
年轻的白泽一族在传承记忆觉醒之时，对于接受的海量信息需要时间进行接收和消化，尤其是某些记忆让觉醒者陷入强烈的情绪起伏，出于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就会萌生出新我意识，暂时接替了他的行动。
类似的情况，陈陌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等待，等他的身心完全能够承受住这些庞大的信息带来的影响，新我就会被他的本我慢慢融合。
到时这些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陈陌现在只希望，这个高贵冷艳的新我意识，不要给他惹什么麻烦就好。
第66章 爱的抱抱
随着噬梦藤被彻底清理, 原本临时设立在腹地外围的作战指挥部和营地也被撤除，沈君尧和陈陌跟随当地的管理局同事回到丽城城区。
赵城特别安排后勤部为他们准备了两间宿舍。
毕竟隔着半个华夏，加上两人没有在外人面前秀恩爱的癖好, 丽城的这些同事们不清楚他们的婚姻关系，如此安排倒也合情合理。
两个房间相邻, 钥匙都被交到沈君尧手上, 他没对旁人解释什么，等送钥匙的人走了，才随口问陈陌：“你想住哪间？”
他的意思，当然是住一间。
毕竟, 他们是新婚夫夫，严格算起来还在蜜月期, 夫夫感情很好，那么恩爱的一对。
他甚至都没想起来应该先问陈陌一声, 要不要住一间。
于是, 陈陌干脆利落的拒绝显得格外淡漠和无情。
他说：“我们一人一间。”
沈君尧愣了一下，眼神不禁黯了下来。
他终于确信自己这几天的感觉没错, 陈陌从噬梦藤腹地出来之后, 就跟他疏远了不少。
回想起来各种迹象很多，即便不在人前秀恩爱，他们最近的相处也过分“规矩”了。根本看不出是新婚夫夫, 更像是一起出差的普通队友。
沈君尧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看陈陌也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只能勉强笑了笑：“好。”
这个表情和语气, 让识海中中的陈陌本我心都快碎了。
他严肃抗议：“你这算什么行为？这样会让他难受的。”
新我不以为然地笑了声, 这条蛇会那么脆弱？
才怪。
他淡淡解释：“我们现在有那么多传承记忆需要消化，眼下要保持安静和独处, 哪有时间跟他亲亲我我？”
本我愤怒地反驳：“那你不能好好跟他说吗？你这样简直在离间我们的感情。”
新我微嘲地回应：“你们的感情不是经历过生死的考验吗？如果这种小事就能产生隔阂，或许你需要重新考虑维持这段关系的必要性。”
本我根本说不过他，也抢不过他，只能暗自憋着这口气，努力在传承记忆中搜寻，试图找到克制新我意识的方法。
几天后，还真叫他找到一个机会。
当夜，趁新我放松警惕，本我抢占了身体的控制权，敲开了隔壁沈君尧的宿舍门。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过来开门的新婚丈夫，低声解释道：“我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还在适应中，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
他原本想说得详细一些，甚至干脆坦诚觉醒了传承记忆一事。
但不论是新我意识，还是传承记忆带给他的血脉本能，都阻止他这么做。
最后，他只好含含糊糊地解释了这么一句。
不过，这对于沈君尧来说，已经足够了。
沈君尧听完这番话，眼里浮现出一层柔和的光：“那你现在还好吗？”
陈陌压低了声音：“我很好，真的。”
他迟疑了一下，又轻声补充道，“只是有点想你。”
沈君尧依然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但得到陈陌的这句保证之后，就终于安心了。
他眼中浮现了温暖的笑意，走近一步，将陈陌抱在怀中，低声说：“没关系，我等你。”
听到这句话，陈陌的内心一片柔软。
他抬起头，看向沈君尧近在咫尺的、俊美的脸，轻轻笑了声。
之后踮起脚，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想要亲吻他。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突然僵住，新我迅速介入，强行打断了这次的亲密举动。
沈君尧看出陈陌想要亲吻他的意图，正屏息等着他凑近。
当一切戛然而止，沈君尧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能看出陈陌的动作停顿得十分生硬，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硬中断了。
陈陌忍不住思忖，难道他最近被迫戒色？
这个念头让他忍俊不禁，尤其注意到陈陌脸上瞬间闪过的困惑和无奈，以及很快变得高冷的眼神。
沈君尧有了自己的某种猜测，忍住了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陈陌的肩膀，温声道：“别急。”
那一瞬间，陈陌本我内心的甜蜜和酸楚交织在一起，眼中有着压抑的歉意。
而新我则冷静得多，他对沈君尧没有继续再进一步的举动略感满意，同时忍不住嫌弃本我被情感裹挟，未免过于软弱。
“这些不必要的感情只会拖累你。”新我冷冷下着结论。
本我根本不理会他，反正跟沈君尧解释清楚了就行。
他重新缩回识海深处，努力消化那些海量的传承记忆。
毕竟早点完成，早点融掉那个讨厌的新意识。
不然连跟新婚老攻亲热一下都被打扰，烦人得很！-
几天后，沈君尧坐在宿舍的桌前，手指在平板屏幕上滑动，地图上出现了几个标记点。
他盯着收到的最新信息，眉头微皱，随即扭头看向陈陌：“关于这次噬梦藤事件背后的力量，我有了一些新线索，打算今晚去现场看一眼。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这几天陈陌一直无精打采，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每天除了沉睡便是坐在沙发或床边发呆。
沈君尧被他提前打过招呼，倒不至于太过担心，可也不乐意让他一个人待着。
两人虽是分房睡，白天却尽可能待在一起。
他没有过度亲近的举动，也不多废话，只是默默陪伴在侧，陈陌的新我意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放任了。
今天，陈陌的状态看起来比往常好了不少，气色也稍微恢复了一点，所以沈君尧才做了这个提议。
陈陌本我听到这句话，心头骤然一亮。
当然了，他对噬梦藤背后的势力毫无兴趣，毕竟没人比他更清楚，所谓的“幕后力量”就是圣裔族。
不过，是什么都不重要，他只是单纯想与沈君尧同行。
“去去去，我去！”本我脱口而出。
可惜这会儿掌管身体的意识不是他，说了也是白搭，沈君尧根本听不见。
倒是新我意识听到了，啰哩啰嗦地絮叨：“去查那些干什么？跟我们有关系吗？这种行为毫无意义。既不能带来知识的积累，也不能提升战斗力，纯粹是浪费时间。”
本我懒得跟他讲大道理，甚至故意气他，用百分百恋爱脑的语气宣告：“和他一起外出，本身就充满意义。”
新我意识作为理性和实用的代名词，对这种行为完全不能理解：“耽于这些琐事只会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比起出去冒险，不如留在宿舍吸收传承记忆，毕竟这才是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
本我闻言，忽然灵机一动，换了个策略：“只要你让我去，我回来就开始学习‘天泽衍生法’的内容。”
新我微微一愣。
天泽衍生法是白泽族秘传的术法，涉及大量血脉之力的调动和运用，一旦掌握，不仅能大幅提升战斗力，还能强化自愈能力与稳固精神力，是眼下陈陌实力提升的关键所在。
当然，这部分的内容难度比较大，可以说是传承记忆中最难啃的部分。
他早就督促本我多次，但本我总是以各种理由拖延，甚至有时干脆摆烂。
没想到，今天这竟成了本我用来威胁自己的筹码。
新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妥协：“好吧，但你得承诺每天至少花两个小时进行天泽衍生法的学习。”
本我欣喜地答应：“成交！”
得到新我的许可后，陈陌本我暂时拥有了身体的掌控权，清冷多日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抬头看向沈君尧，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去呀，我跟你一起。”
沈君尧留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不同，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好，一起。”-
这是一片废弃的码头。
目之所及，看到的都是废旧的集装箱和锈迹斑斑的货船，夜风带来海水的腥味和一丝寒意。
沈君尧边走边观察四周，同时不忘分出一缕心神关照身边的伴侣。
他能感觉到陈陌的气息更加强大，这或许就是他最近这段时间异常表现的真正原因。
今晚是由陈陌的本我掌控身体，他享受着难得的放风时刻，神色间透着久违的轻松和愉悦。
他和沈君尧并肩走在一起，偶尔的眼神交汇间带着某种说不出的亲昵，分明已经恢复了新婚的默契。
沈君尧不禁有些期待，忍不住问他：“你最近……适应得怎么样？”
陈陌抬头看他，眉眼间有些轻快的笑意：“好多了。”
沈君尧也笑了，又问：“那是不是，以后就没事了？”
这句话让陈陌的笑容僵在脸上。
“呃，可能没那么快。”他讪讪地说。
沈君尧说得含糊，但陈陌懂他的意思。
这段时间两人明明朝夕相处，却极少交流，甚至连简单的亲亲抱抱都没有过。
别说沈君尧了，陈陌自己也忍得很辛苦。
沈君尧听到这个回答，眼中流露出些许失落。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抬手轻轻拍了拍陈陌的肩膀，语气温和：“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陈陌被他完全的包容彻底感动了。
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被这样无理由的冷落这么久，他未必能做到这么耐心。
陈陌轻轻抱了抱沈君尧，下一秒，就被一道声音干扰。
“先别腻歪了。”新我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声音冷淡地提醒，“注意前方，有人来了。”
陈陌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确实感应到不远处有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气息。
那气息阴冷而刺骨，夹杂着难以描述的诡异力量。
沈君尧也察觉到异常，立刻打起精神。
他目光锐利地盯向前方，低声提醒陈陌：“准备好，那多半就是我们今天要等的家伙，是灵息会的成员。”
“灵息会？”陈陌愣了一下，不是圣裔族吗？
第67章 白泽后裔
夜幕低垂, 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轻轻拍打着停靠在码头边的废旧货轮。
破旧的集装箱在风中晃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什么。
沈君尧和陈陌缓步走在码头上, 四周的集装箱如迷宫般排列，整个码头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正等待着他们一步步走进深处。
沈君尧得到确切的消息：灵息会今晚会在此地进行一桩秘密交易, 多半跟丽城的噬梦藤事件有关。
不论是出于阻止悲剧再度发生的目的，还是为了追查幕后的真凶，此行都是非常必要的。
陈陌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君尧身后，目光警觉地环顾四周, 脑海中却忍不住思索着圣裔族和灵息会之间可能的关联。
明明种下噬梦藤的是圣裔族，如果真的跟灵息会有关, 这个组织在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走着走着，他忽然喃喃：“这里的布置不太对劲……”
倘若是从前, 陈陌未必会发现什么, 自从觉醒了白泽一族的传承记忆，虽然至今没有完全消化, 但他觉得自己的知识库进行了全新的升级。
比如此刻他就能通过七八处不同寻常的细节, 推断出此处根本不是什么废弃码头，而是一个经过精心布置的巨大陷阱。
沈君尧也觉察到不对劲，他的视线落在这些堆放的集装箱上。
那些箱子并非随意堆放, 而是特意排列成屏障的形状, 形成了隐秘而诡异的阵列。他蹲下细看，发现地面上留有一些残留的痕迹, 带着极淡的精神力波动。
“是灵息会的人没错。”沈君尧冷声说道, 眼神变得愈发深沉。
陈陌也去查看了那些痕迹，微微蹙眉。
随着两人一步步深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而粘腻的气息，无边的夜色提供了最好的掩护，四周仿佛潜伏着什么不怀好意的家伙。
沈君尧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长鞭，低声提醒道：“跟紧我。”
陈陌立即回道：“好。”
就在此时，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紧接着，一群头戴兜帽的黑袍人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出现，将两人团团围住。
黑袍人训练有素地排列成阵，手中的武器散发出幽幽的光芒，步步逼近的架势像极了猎人慢慢收紧的网。
为首的黑袍人缓步走出，脸上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沈队长，好久不见。”
沈君尧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发现是张熟悉的面孔。
他侧头低声对陈陌道：“小心点儿，这些人都是灵息会的高阶超能者，不太好对付。”
陈陌点了点头，谨慎地站在沈君尧身旁，随时准备迎战。
“沈队长，被我们包围的感觉怎么样？”黑袍人笑意不减，语气却透着森冷的意味。
沈君尧眼中掠过一丝寒意，不屑地冷哼道：“这么大的阵仗，怕是准备了不少时日了吧？”
黑袍人淡淡一笑：“是啊，我们本以为会更麻烦些，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轻易地上了当，亲自走进了我们的埋伏。”
沈君尧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寒：“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出手，手中长鞭如雷霆般猛然挥出，电光如同密集的雷网，横扫而去，刹那间将眼前的这些黑袍人席卷其中。
即使面对人数远超的对手，他的攻势依旧迅猛无比，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轰！”电光炸裂，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伴随而来的是黑袍人的惨叫声与闷响。数名黑袍人被雷电击中，惨叫着倒下，身上的黑袍被烧得焦黑，腾起缕缕黑烟。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不过，灵息会的人显然对此早有准备，阵型迅速变换，更多的黑袍人从后方涌来，填补了刚才的空隙。
重新组成阵形的黑袍人默契地念动咒语，手中亮起一道道复杂的符文，刹那间，一道半透明的能量屏障升腾而起，将沈君尧和陈陌封锁在内。
沈君尧眼神一凛，长鞭再次挥出，雷光带着震耳欲聋的爆裂声狠狠劈向屏障。然而，这层屏障显然经过特殊强化，竟能硬生生挡住他全力的一击，屏障只是微微震动，毫无破损之迹。
“还真是难缠。”沈君尧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怒意。
黑袍人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屏障的能量波动越发剧烈，旋转的能量链层层缠绕，化作一条条无形的锁链，试图将他的行动彻底束缚。
沈君尧与陈陌对视一眼，迅速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
下一秒，他身影骤然模糊，伸手揽住陈陌的肩背，带着他瞬间从原地消失。
“别让他们逃了！”为首的黑袍人立即大喊道。
下一瞬间，沈君尧的身影却又忽然回到了黑袍人阵中，只是怀中的陈陌不见了身影。
他手里的长鞭以极快的速度挥出，宛如一道电龙，横扫四周。伴随着一声声痛苦的惨叫，灵息会的阵型再度出现了混乱。
然而，灵息会的反应也极为迅速。
趁着沈君尧被众多黑袍人缠住的片刻，为首的黑袍人迅速掏出一块泛着暗紫光芒的玉符，低声念动咒语。
玉符缓缓升空，裂开无数细小的纹路，释放出一阵极为黑暗的庞大能量，笼罩住整个码头区域。
沈君尧立刻察觉到异样，四周空气骤然变得无比沉重，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压制他。
等他再度施展身法，却发现行动速度被大幅削弱，体内的力量也似乎受到了束缚，运转不畅。
“沈队长，你的力量确实很强大，却终究不过是血肉之躯。”为首的黑袍人冷冷说道，“这玉符是为你量身定制的，为了能困住你，我们可花了不少的心思，今天你别想轻易脱身！”
沈君尧眼神冰冷，毫不退缩。
他猛地沉下一口气，调动体内的力量，浓烈的黑雾从他身体四周散开，化为无数利刃，疯狂撕扯着那层封锁他的能量屏障。
封印的力量在他的爆发下节节后退，玉符表面的裂痕逐渐加深，似乎随时可能破裂。
黑袍人显然没有料到沈君尧的反击如此猛烈，这么多法宝都困不住他。
他们急忙加强攻击，将全部力量灌注到玉符中，玉符以缓慢的速度在修复，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出，试图重新压制住沈君尧。
陈陌片刻之前被沈君尧利用空间能力送到远处安全的地方，此刻终于赶了回来。他眼见沈君尧被困，心头一紧，急切地想要冲上去相助。
然而，新我意识却觉察到某些不对劲，忽然出声阻止他：“别急，先看看再说。”
“看什么看，现在沈君尧需要我的帮助！”本我焦躁不安，完全不理新我的劝阻，一味只想冲向前线。
新我不再废话，瞬间夺回了身体的主控权，硬生生按住了他的冲动，稳稳地站在原地，冷眼观察局势。
本我愤怒地在识海中嘶吼，试图争夺控制权，却也只能无能狂怒。
而新我却根本不理会他的抗议，用陈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紧盯着战场，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沈君尧周身翻涌的那些黑雾。
就在沈君尧即将再一次冲出包围时，灵息会居然还留有后手。
几名隐藏在暗处的黑袍人骤然现身，手捧着一卷散发诡异蓝光的卷轴。那卷轴上缠绕着古老的符文，每一笔都带着强横的禁锢之力，散发出冰冷而刺骨的气息。
随着卷轴徐徐展开，一道古老而强大的气息迅速投射出来，形成一片深蓝色光柱，将沈君尧禁锢在原地。
沈君尧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
他意识到，这些黑袍人今天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精心策划多时，引诱自己前来，为的就是彻底削弱他的力量，压制他的行动，甚至不惜动用这么多件封印之物，只为将他困在此地。
他不禁怀疑，丽城的噬梦藤事件，很有可能都只是个诱饵。
“你们倒是煞费苦心。”沈君尧冷笑一声，眼神依旧凌厉，哪怕身陷重围，气势却丝毫不减。
他再次催动体内力量直至极限，黑雾如怒潮般从他周身翻涌而出，浓郁得仿佛要吞噬一切，甚至将周围的空间撕裂出一道道裂缝。黑雾中隐隐显现出一种原始而可怕的力量，仿佛下一刻便能冲破一切封锁。
然而，灵息会的法宝太多，封印的层层禁制不断加码，每一道封印仿佛都为他量身定制，完全针对他的力量属性。
禁制的压力如山般一层层加在他身上，令他每一次冲击都像是陷入泥沼一般，寸步难行。
经过几轮猛烈的对抗，沈君尧的气息终于开始紊乱，强悍的力量逐渐衰竭，额角渗出一丝汗珠，嘴唇紧紧抿成一道锋利的线。
他的目光中依旧冷厉，周身的黑雾却开始变得稀薄，显露出他疲惫的身影。
陈陌被新我意识定在不远处，眼见沈君尧逐渐力竭，心中焦躁不已，一心想要冲上去救他。
然而新我却根本不为所动，强势地压着他站在原地，冷静地观察着局势。
事实上，沈君尧周身的那团黑雾让新我隐隐生出某种猜测，但他还无法完全确定。
就在沈君尧被重重封印压制到几乎无法动弹的瞬间，始终站在外围观战的那个黑袍人悄然靠近陈陌，目光中带着惊喜和意外。
“我说是谁，居然是你啊，那个忽然横空出世的，白泽的后裔？”黑袍人说。
陈陌猛然被人道破身世，瞬间浮上警惕，眼神冰冷地锁定那黑袍人。
那人却格外镇定，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被禁锢在封印中的沈君尧，又看了看陈陌，仿佛真心不太明白似的，徐徐问道：“我听说白泽一族与饕餮可是天生的宿敌，如今世道可真是变了啊，你们之间的关系竟能这么要好？”
陈陌的神情陡然一变。
新我暗自震惊：他没看错，那家伙竟然真的是饕餮！
本我则一片茫然：什么饕餮？
新我和本我看似彼此独立，究其本质却是一体，两个意识是互通的，陈陌的本我迅速明白了新我的意思。
沈君尧是饕餮？
怎么可能！他不是蛇妖吗？不是小黑吗？
陈陌猛然看向被困住的沈君尧，心中浮现一丝强烈的不安。
第68章 挑拨离间
陈陌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沈君尧。
他此刻被灵息会设下的重重封印困住, 分明被压制着，但他周身缭绕着翻滚不息的黑雾，仿佛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猛兽, 随时准备将一切吞噬殆尽。
正是那些黑雾，让陈陌如坠冰窟。
陈陌其实不止一次见过沈君尧在战斗时散发这种诡异的黑雾。以前他曾经问起过, 沈君尧解释说, 这是一种毒雾，是他的攻击手段之一。那时的陈陌没有白泽的传承记忆，根本从未怀疑过有什么不对。毕竟对于蛇妖来说，用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然而, 在白泽的传承记忆中，这种黑雾却是如此熟悉而危险, 它们是饕餮的标志。
饕餮以吞噬为生，力量的积累全靠不断吞噬和同化其他生物, 越是强大的存在, 饕餮就越渴望其力量。
神兽白泽，在人类和其他生灵的眼中, 象征着智慧与威严, 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但在饕餮眼中，祂们却是顶级的猎物。成年白泽的力量极其强大，饕餮根本难以对付, 因此祂们往往将目光放在那些尚未长成的幼兽身上。
这些白泽的后代拥有纯正而强大的血脉, 却因年幼而不足以抵抗饕餮的掠夺，对饕餮而言, 他们是不可多得的、梦寐以求的“美味”。
陈陌的心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 他无法将眼前的沈君尧与传承记忆中那个危险的天敌联系在一起。
新婚的甜蜜，前世今生的羁绊, 那些沈君尧为他挡下无数险境的经历，都像一根根丝线紧紧纠缠在他心头，让他不愿轻易相信眼前这个残酷的事实。
“怎么可能？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他在心底试图说服自己，声音却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惶然。
“饕餮的气息不会出错。”新我意识冷静地提醒他，口气已经带上了与生俱来的敌意。
“白泽全知全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们虽然并非纯正的白泽血脉，很难完全继承父辈的实力，不过对于天敌的识别，却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本我不甘心地反驳：“可他是小黑……是沈君尧！他是跟我并肩战斗的队长，是我刚刚新婚的丈夫。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怎么可能是饕餮？如果他是，我早就被他吃了，可我明明还好好的！”
新我却冷冷地回应：“你心里清楚，在这个时代，远古神兽几乎都绝迹了，就连我们的父亲，都很可能是当时世间最后一只真正的白泽。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猎物，换做是你，会轻易一口吃掉吗？”
“身为白泽的后裔，你应该更加谨慎。不要被感情蒙蔽双眼，看看那些黑雾吧，它们不可能骗你。”
“那也可能是毒雾！”本我固执地辩解，“他之前不是跟我解释过吗？”
“可那个灵息会的人也说了，他是饕餮。”新我淡然地反驳，带着一种超然的冷静。
本我不屑道：“灵息会的人？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噬梦藤事件背后的家伙就是他们，他们要对付沈君尧，当然要离间我和他的关系，这种人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新我沉默了一瞬，似乎被说服了，但过了一会儿，又道：“可饕餮和白泽之间的关系，却是远古神兽之间的密辛，这世间有多久没出现过神兽了，这个灵息会的人竟然能知道这些，说明他的身份可能也不简单。”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本我的侥幸。
两股意识不再争吵不休，陈陌内心却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如果，沈君尧是饕餮，那么，他的小黑去哪儿了。
小黑是蛇妖，是他用体温从冰天雪地救下来的，用自己的元阳滋补出来助它化形的。它为了复活自己，曾在这世间孤独徘徊五百年之久。
这些记忆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眼前的沈君尧不是他记忆中的小黑，那么，他的小黑呢？
去哪儿了？
“我得，把这件事查清楚才行。”陈陌暗暗下定决心，目光缓缓收回，强行压下了纷乱和不安的思绪-
陈陌内心起伏不定，脸上却维持着冷淡的表情。
他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不为所动，指尖却在不经意间微微收紧。
灵息会的黑袍人始终观察着他，没错过这些细微的变化，唇角浮现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
“早就听说异端管理局的沈队长今年结婚了，没想到啊。”他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冷嘲，“我以为是个多么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结果，找了个顶级储备粮做枕边人？不得不说，这观念挺实用？”
陈陌的脸色一沉，怒意喷薄而出，可他也只是冷冷地盯着对方，不轻不重地反问了声：“你在胡说些什么？”
黑袍人见他依旧冷静疏离，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笑意愈发深沉，仿佛看穿了他所有掩饰般，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或许，沈君尧根本没跟你提过这件事，说起来，在今天之前，你知道自己的新婚丈夫是饕餮吗？毕竟，我听说，你前不久才觉醒了白泽一族的传承记忆。”
陈陌目光一凝，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听说？你是听圣裔族说的？你们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黑袍人又笑了笑：“我们跟圣裔族是老朋友了，不过你不要一副把自己撇清的样子嘛。圣裔族就是白泽后裔啊，你也是圣裔族，不是吗？”
“只是血统更纯正些。再怎么纯正，不都是白泽和人类的混血吗？”黑袍人的笑容，带着分明的不怀好意。
“老朋友？”陈陌只当看不见他眼中的暗示，微嘲道：“原来你们对待老朋友的方式，就是把他们当作可有可无的诱饵，让他们打前锋，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惜将他们推入被剿灭全族的险境？”
黑袍人闻言，哈哈大笑，毫无愧疚地说：“话怎么能这么说？我们给了他们想要的噬梦藤，那本该足以庇护他们的安全。只是有点可惜，事情没有按照预期的发展而已，况且，悲剧也并没有真的发生嘛，他们不还是安然撤退了？”
陈陌：……
陈陌懒得再理会此人。
黑袍人来找他，却不单是为了几句无关痛痒、挑拨离间的话。
他原本想通过冷嘲热讽的方式打压、激怒陈陌，但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预想的要更沉稳。黑袍人心念一动，立即放弃了原本的态度，语气变得诚恳而低沉，“作为老朋友，我要给你一个中肯的提醒，饕餮对于白泽后裔而言，可不是什么值得信赖的伴侣。如果你不想某一天忽然被吞噬，也许我们能帮到你。”
陈陌对此丝毫不感兴趣，淡淡道：“这是我的事，我自会处理。”
黑袍人笑了笑，说：“你可能并不知道我们灵息会的底蕴。如果你清楚这一点，就不会轻易拒绝我们的帮助。或许我们没有白泽那般智慧与天赋，但我们有着数百年如一日的经营，掌握着远比你想象的更多的密辛，甚至包括那些早已被尘封的古老秘密，比如沈君尧的真正来历，和他的本性。”
陈陌心念一动。
黑袍人立即看出了他的动摇，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温柔而蛊惑地说道：“只要你愿意跟我们合作，你就可以得到任何你想知道的答案。”
陈陌并不被他的三言两语轻易打动，质疑道：“饕餮的事，是你们这些凡人随意能窥探知道的吗？”
黑袍人却知道，如果全然无动于衷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疑问的。
他正要解释什么，不远处的战场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黑雾如同怒潮般席卷而出，夹杂着狂暴的能量波动，狠狠撞向灵息会的封印屏障。
“砰”的一声巨响。
蓝色卷轴所形成的封印在剧烈震动中撞出了一道又一道巨大的裂痕，刺目的蓝光逐渐黯淡，封印屏障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破碎。
沈君尧的身影如同雷霆破空而出，从原本的封印之地凌厉地冲出，周身翻涌的黑雾愈加浓郁，化作名为夜色的披风笼罩在他身上，挤压得四周空气微微扭曲。
他目光冰冷，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
周身弥散的力量如同即将喷薄的火山，令人胆战心惊。
黑袍人看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脱困而出，脸色猛地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惊惧，低骂了一声。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依然不是沈君尧的对手，今晚耗费苦心的埋伏再度付之一炬。
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向身后残存的黑袍属下下令：“撤！”
黑袍人们立刻开始行动，迅速而有序地向后退去。
然而，领头的黑袍人却并不甘心就此离开，他在撤退前回过头，目光阴冷地落在陈陌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冷笑。
“年轻人，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吧！”他的声音冰冷而低沉，像是某种诅咒，要在陈陌的内心深处种下一颗毒种。
“你总不会以为他是爱你的。等他到了控制不住或者不想控制自己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来享用你这个最美味的猎物！”
陈陌脸色微变。
即便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在意对方的挑拨，那句恶毒的预言依然阴魂不散地回荡在他的耳边。
新我冷冷道：“他这个人可能不怎么样，但话说得没错，饕餮的本性就是如此。”
而本我则咬牙反驳：“现在说什么都还早呢，我们不能因为几句挑拨就去怀疑他！”
陈陌内心不为人知的交战着，此刻，沈君尧终于顺利从那帮黑袍人的围攻中脱身，来到陈陌面前。
他注意到刚才有个黑袍人距离陈陌非常近，脸上不由得带着明显的焦急和关切。
他低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陈陌抬头，与他对视。
那双熟悉的眼眸中依旧温柔而真挚，带着一贯的温情。
以往他会为这双眼中的关切和紧张而怦然心动，此时此刻却忍不住思绪飘飞。
这个人关心的，究竟是作为伴侣的他的安危，还是珍藏已久的储备粮的安危？
那种短期内无法排遣的疑虑让陈陌本能地移开视线，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尽量让自己保持若无其事。
可沈君尧周身那翻腾不息的黑雾，此刻虽然消散，却犹在眼前，不断地提醒他，眼前这个男人可能隐藏的真实身份。
黑袍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确实起到了某种效果。
它始终盘旋在脑海，久久不散：“等他到了控制不住或者不想控制自己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来享用你这个最美味的猎物！”
陈陌其实很想当面质问他，想直接问个清楚：“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是小黑吗？如果你不是，小黑到底在哪儿？”
然而，话到嘴边，却被新我冷静地按捺住。
新我理智地提醒他：“还不是时候。随便发问只会打草惊蛇，很可能把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陈陌当然清楚这一点。
他硬生生按下涌到喉头的质问，面无表情地轻轻道：“我们……走吧。”
沈君尧望着他转身后，越走越远的背影，加快脚步干了上去，与他并肩。
两人穿过码头，海风凛冽，刚才那场大战残存的气息很快被卷走，夜色如潮水般重归平静。
沈君尧心头的疑虑却越来越深。
虽然最近这段时间，陈陌对他也很冷淡，但总的来说并不排斥他，偶尔也会流露几分不由自主的亲近。
他跟自己说过，因为遇到了一些事，需要时间适应。
所以，沈君尧已经习惯了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疏离。
可他能明显感受到，陈陌此刻的冷漠跟之前的情况截然不同。最令他不安的是，这种冷淡中似乎忽然掺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失望，甚至是隐隐的恐惧与愤怒。
沈君尧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柔：“刚才那群人，有对你说什么吗？”
陈陌微微一顿，垂下眼眸，低声答道：“没有。”
沈君尧眉心微蹙，目光紧锁在他脸上，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他低声追问：“你怎么了？我总感觉……你好像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到底是谁有事没说。
陈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却只是避开他的注视，转身往前走，平静地回答：“你想多了，我只是有些累了。”
沈君尧便知道了，他肯定有事。
他忽然就不想继续这么糊里糊涂的被冷落了。
“陈陌，”沈君尧终于忍不住追了上去，拉住陈陌的手，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如果有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陈陌这次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挣开了他的手，加快了步伐，微微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沈君尧看着他越走越快的背影，拳头在身侧不由得握紧，心底的阴影也愈发浓烈。
这是他从未在陈陌身上感受过的隔阂。
一定是灵息会的人对他说了什么。
沈君尧喉头微动，看来，刚才不应该让那些人活着离开的。
第69章 后知后觉
丽城的任务告一段落, 他们一起回了申城。
因为庄慕恒那边等着汇报此行的进展，下了飞机之后，两人直奔基地。陈陌等沈君尧去了局长办公室, 自己扭头便回了陈家，一声招呼也没打。
他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跟沈君尧相处, 在彻底弄清楚对方身份之前, 他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暂时不要见面了。
逃避可耻，但有用。
觉醒传承记忆之后，陈陌才知道, 原来自己并不是陈家的亲生孩子。但二十年来爸爸妈妈对他的感情不是假的，他也非常依赖这个家, 喜欢爸爸妈妈，喜欢陈小米。
不论真相如何, 他都把这个家当成自己真正的家, 相信爸爸妈妈也是这么想，所以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依然把这里当成自己的避风港。
可他刚到家没两个小时, 就听到父亲陈斯原热情招呼“君尧”的声音。陈陌心头猛地一跳，转头一看，便看见沈君尧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沈君尧神色如常, 步履稳重, 姿态谦逊又得体，带着小辈应有的礼貌。他和陈斯原在院子里碰上了, 父亲自然是热情招待, 几句寒暄后将人带进了家门。
“爸、妈，好久不见。”沈君尧微笑着将礼物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回答陈斯原关于出差的询问，“这次挺顺利的，回来可以待上一阵子了。”
陈斯原和宋安凤虽然对他们的具体工作内容并不了解，但也隐约猜到他们应该隶属于某个特殊部门，负责处理一些秘密任务。
爸爸陈斯原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只知道他们的工作很神秘。毕竟沈君尧是沈氏集团的负责人，身世那么显赫，竟然会屈尊担任这个机构某个小组的组长，而他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儿子，竟然是他的直属队员。
这让他隐隐猜测，他们从事的工作一定是极为特殊且重要的。
妈妈宋安凤对沈君尧的来历知道的稍微多一些，对陈陌的身份也有一定的猜测。对他们所谓的出差也更担心一些，猜到肯定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如今看他们毫发无伤的回来，算是松了口气。
不管沈君尧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他喊自己一声“妈”，而且对陈陌也不错，宋安凤也愿意当作什么事也不知道，和和美美的配合他把这个故事演下去。
“顺利就好，赶紧的，进来坐。”宋安凤笑得眉眼弯弯，热情地招呼沈君尧，“今天刚好煮了你爱吃的菜。”
陈陌站了起来，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表情，看了沈君尧一眼。
却见沈君尧正微笑着朝他走过来，伸手轻轻地抱了他一下，低声道：“怎么不等我？”
陈陌心头一紧，脸上却强作镇定，淡淡回道：“我不是看你忙吗？”
事实上，自从那晚觉察到沈君尧可能的真实身份后，陈陌对他的态度就明显地疏离了不少。
陈陌悄悄观察，觉得沈君尧应该已经猜到他为什么这样，但除了一开始追问了几句，后来一直都默默接受了他的沉默和疏远。
从丽城回申城的飞机上，他们并排坐着，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陈陌本以为，回到申城之后，他回陈家、沈君尧爱去哪去哪儿，接下来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是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决定。
没想到，沈君尧竟然追到他家来。
在父母面前，陈陌不想表现出两人的不和。
一方面，他不想让家人担心；另一方面，他也清楚，事情若是挑明了，可能会给家人带来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
他不着痕迹地挣脱沈君尧的怀抱。
沈君尧似乎并不在意，依旧微笑着，随后却又用手揽住他的肩膀，动作看似亲昵自然，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陈陌顿觉不自在，再次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对方的手臂，并掩饰性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顺便转移话题：“对了妈，最近家里怎么样？”
陈母并未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细微对抗，笑着答道：“家里一切都好。对了，陈小米这次小考考了三个A+，作为奖励，说好了国庆的时候全家去西谷露营。”
“那我也去。”陈陌立刻道。
宋安凤当然说好，转头看了一眼沈君尧，正要问他有没有时间，沈君尧先一步接过话，温和地笑道：“我也一起。”
陈陌看了他一眼，眼底分明有些排斥，碍于家人就在眼前，到底没说什么。
他觉得屋子里憋得慌，对宋安凤说：“妈，我出去走走。”
宋安凤愣了一下，笑着点头道：“好，别走太远，快吃饭了。”
沈君尧也跟着站了起来，看了眼陈陌：“我陪你去。”
陈陌：……
行吧。两人到外头去，总比待在父母面前大眼瞪小眼来得好-
陈陌出去也没什么事，只是在家附近没有目的的乱逛。
他家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走在其间犹如置身公园。他们沿着河边行走，四周静谧，一路都没遇到什么人。
九月中旬的天气，已经不再那么炎热。傍晚的微风夹着初秋的凉意，吹得人心头微微泛起些许清爽。
陈陌低头看着地面，余光瞥见沈君尧始终安静地跟在他身侧，步伐稳重，安静得像一道影子。
他几次想要开口，出于种种考虑，终究什么也没说。
其实，这个时候，他倒希望沈君尧能主动解释点什么，一句安抚也好，一个暗示也行。
但沈君尧什么也没说，始终保持着沉稳的步伐，安静地陪伴在他身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陈陌原本以为，沈君尧既然主动跟过来，多少会表露出一些和解的意图，可对方却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丝毫没有解释的打算。
这让陈陌觉得自己被耍了，心底那点刚刚稍微消散的火气，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他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化作了一阵风。
等接到宋安凤打电话催他回家吃饭的电话时，他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打开高德地图查了查定位，好家伙，这都快到隔壁省了。
他往后瞥了一眼，并不意外，沈君尧依旧老神在在地跟在不远处。
陈陌心想，跟得够紧的。
他忍不住又想，可不得跟紧一点？他是谁？可能是这世间唯一的白泽直系后裔了。
陈陌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才赶回家。
他去洗了手，坐到餐桌边。沈君尧亦步亦趋，跟着坐在了他旁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椅子挨得很近。
陈陌瞥了他一眼，略起身把椅子拖开，拉开了一点距离。他动作很细微，其他人可能注意不到，但沈君尧却一清二楚地感受到他的疏离与防备。
沈君尧垂眸，看着陈陌微微倾斜的身子，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与无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时，写完作业的陈小米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坐在陈陌的对面。她圆溜溜的黑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几次，忽然歪着脑袋问：“哥哥，你跟尧哥哥吵架了吗？”
话音一出，餐桌上的气氛微微一滞。
陈斯原和宋安凤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两人身上，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探究。
陈陌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不大自然的微笑：“没有的事。”
陈小米瞪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显然不太相信，又看向沈君尧，等着他的回应。
沈君尧微微一笑，伸手自然地揽住了陈陌的肩膀，语气温柔地回答：“怎么会？我和你哥刚刚新婚，感情好着呢。”
陈陌这下没办法挣脱他了，只能勉强维持着微笑，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陈小米眨了眨眼，怀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次，似乎仍不完全相信，但也不再追问。
仿佛是为了打消家人的疑虑，沈君尧在吃饭时依旧体贴入微，时不时替陈陌夹菜，动作自然。
倒是陈陌，以前很习惯这种照顾的，现在每次看到沈君尧夹过来的菜，眼中都带着一丝警惕，就像怕那菜里被下了毒。
但在父母疑惑的视线中，还是保持镇定，轻声道：“谢谢。”
道谢之后，他却并没有动沈君尧夹的菜，而是低头继续夹自己碗里的食物。
沈君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皱，心中涌起一阵无力的挫败感。
之后，他又给陈陌盛了一碗汤：“这汤对身体好，趁热喝了吧。”
陈陌这次没再拒绝，却也只是勉强抿了一口，便很快放下了勺子，扭头微笑着和陈小米聊起天来。
沈君尧看着被他放下的汤匙，眼中浮现一丝阴霾-
晚餐结束，陈陌借口去收拾碗筷，迅速逃离了餐桌。
不出意外，沈君尧再次跟了过来。厨房门刚刚关上，陈陌就忍不住压低声音催促他：“你不是有很多工作要忙吗？早点回去吧。”
沈君尧却没听懂似的：“今晚就住这边吧，出差这么久，你爸妈一定很想跟你多聊聊。”
陈陌的表情僵硬了片刻，他决定直接点：“我是住在这啊。我是说你，你回去。”
沈君尧闻言却只是轻轻一笑，目光温柔而坚定，带着些许不容拒绝的执着：“我当然要陪你的。毕竟，我们才新婚，把你一个人撇下自己离开，你让爸妈怎么想？”
“新婚”这个词他念的有些重，像是提醒，又像是某种警告。
陈陌怔住了。
他看着沈君尧，对方也不闪不避地回望着他。
两人目光交汇，一时谁也没有移开。
沈君尧的眼神平静中带着一抹深沉，看得久了，莫名生出一种颤栗感，陈陌最终没能扛出，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暗自叹了口气。
只能是自己让步了。因为他知道，他没法在这个时候跟对方撕破脸，尤其是在父母面前。
毕竟，他什么也没搞清楚。
“好吧。”他低声说。
而他不知道的是，听到这话，沈君尧也总算松了口气。
虽然明知道眼下只是短暂的和平，但他还是希望这段时间能维持得久一点-
这还是沈君尧第一次进陈陌的房间。
他们的婚姻在外人看来堪称典型的“闪婚”。
认识后不久就通过一场意外的相亲确定了交往关系，之后又很快结婚。中间几乎没有什么考虑的时间，两个不相干的人突然就成了终身伴侣。
那时候，陈陌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毕竟，他们之间早已拥有那样深厚的羁绊，超越了生死，穿越了五百年的时光。
他们早就彼此深爱，又何必在意那些不必要的流程？
与沈君尧结婚，是一件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的事，是从前那场被迫分离后，命运赐予他们的、迟到的happy ending。
可现在，事情的走向令他感到恐惧。
是的，恐惧。
他忍不住想象，如果对方真的是饕餮，以吞噬为天性的饕餮，那么，他是通过什么方式得到小黑的记忆的？
在他们重新相遇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小黑……真的还在吗？还是说，那些他以为是爱情的牵挂、守候，不过是饕餮吞噬小黑后继承的伪装？
陈陌一直避免去思考这个问题。
可在这个夜晚。
一个久违的、安静的、独处的，即将同床共枕的夜晚。
这些念头如同毒刺一样扎进陈陌的心底。
他一次次努力将这种恐惧压下去，告诉自己那只是无端的猜测，可潜意识里强烈的不安，却在一刻不停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回到房间之后，陈陌先去了浴室。
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着脸颊，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水珠顺着皮肤滑落，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眼中有着他从未见过的紧张，脸色煞白。
“没事的，能有什么事呢？” 他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然而手指微微颤抖，怎么也无法抑制。
他早已习惯了沈君尧的温柔包容，习惯了对方的拥抱、亲吻，习惯了在夜里依偎在对方怀里安心入睡。他从没想过，这样熟悉而亲密的人，竟然会在他的心底种下这种莫名的寒意。
那是一只饕餮。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这个词。
他换上了舒服的睡衣，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走出浴室。沈君尧正在沙发上看平板，好像在处理工作。
见他洗漱完毕，他慢悠悠地放下平板，拿着换洗衣物，走进了还弥散着热气的浴室。
如果没有发生丽城的那些事，如果自己没有觉醒白泽的传承记忆，这将是一个多么浪漫的夜晚。
陈陌忍不住想，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做了。
某个瞬间，他甚至难以自抑地期待了一下，其实他们之间，这方面是很合拍的。
可下一秒，他被自己的念头吓得面色发白。
他怎么敢啊，如果那是一只饕餮！
陈陌后知后觉，自己曾经，究竟在和什么东西同床共枕啊……
第70章 不必追查
陈陌坐在床沿,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敏锐的听力让他清楚地听到浴室里水声停止，接着是布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沈君尧正在换睡衣。
随着门把轻轻转动, 陈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沈君尧从浴室走出来，身上穿一套深灰色的宽松居家服, 领口的扣子一颗不差地扣得整整齐齐, 仍难掩宽肩窄腰，身形格外挺拔。他的头发还带着微湿的水汽，几步路程便全干了，柔顺地吹在额前, 看起来比白日的模样年轻不少。
他站在门口，目光柔和地望向陈陌, 嘴角微微扬起。
“怎么还没睡？”
陈陌怎敢在他前面睡，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等你一起。”
这话说得再自然不过, 可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语气有一丝不稳。
陈陌迅速调整了呼吸, 努力维持着镇定。
然而，一股无法忽视的寒意却始终萦绕在他心底。
沈君尧走到床边, 顺手关了顶灯, 只有小夜灯散发着温柔的暖光。他掀开那边的被子一角，侧身躺了进去。
陈陌如同芒刺在背，试图找个借口回避, 却听见沈君尧在那头幽幽开口催促：“怎么还不躺下？”
“哦, 来了。”陈陌只得从自己这边进了被窝。
陈陌自己房间的床并不十分宽敞，一米八乘两米的床, 他一个人睡刚刚好, 跟沈君尧一起躺进去，就显得特别拥挤。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陈陌躺好的下一秒，就感觉沈君尧倾身过来。
他紧张地看过去，沈君尧看着他，微微笑了笑，低声说：“怎么这么看着我？”
“怎么看？”陈陌小小声反问。
他不知道自己眼底的警惕有多明显，沈君尧喉头滚了滚，觉得某些情绪快要压不住了。
但他还是努力按了下去，维持着笑意：“没什么。”
他伸手摸了摸陈陌的头发，觉察到手底的新婚小丈夫似乎轻轻颤了一下，却故意低声问了句：“想要吗？”
陈陌一时没明白，待看清他眼底的欲念，却像触了电一般，猛地缩进了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
“今，今天不行。我，有点累了。”他慌张地说。
沈君尧叹了口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却说：“好，那早点休息。”
陈陌的呼吸微微一滞，身体僵硬了片刻，努力让自己没有表现出什么。他轻轻点了点头，“晚安。”
沈君尧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一触即离。温热的触感印在陈陌的皮肤上，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冰冷。
“晚安。”沈君尧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陈陌闭上眼睛，心脏剧烈跳动。
他忍不住想，沈君尧为什么问他那个问题，是因为他想要了吗？他要的是什么，单纯的□□，还是他的元阳？
他真的会只满足于那样的吗？
陈陌竭力让自己放松，试图调整呼吸，装作很快入睡的样子。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身旁的沈君尧并没有动作，他的呼吸绵长而沉稳，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陈陌努力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实际上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暗自焦躁着，想知道这个人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又为什么一直这么盯着自己。
他难道打算等他睡着了再做点什么？
就在陈陌警惕得快要累到睡着的时候，沈君尧终于躺下了，并翻了个身。
陈陌竖起耳朵听着。
黑暗中，沈君尧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均匀，似乎是终于睡着了。可陈陌对此表示怀疑，以他们目前的情况，睡在一张床上，能真的睡着可能性不大。
他一定也在装睡，就跟自己一样-
陈陌决定正式对沈君尧进行调查。
夜深人静，异端管理局的档案室光线昏暗，只有几排文件柜的上方亮着冷白色的灯光，将这片小小的空间映得格外冷清。
陈陌站在终端前，屏息凝神地输入一串命令。
借着沈君尧的权限，他小心翼翼地调取了某些任务记录。作为沈君尧的直属队员兼新婚丈夫的身份，以“队长要求我查阅相关资料”的名义获取这些权限并不算难，特别是在不触及高层机密的情况下。
光标闪烁着，一条条任务记录缓缓出现在屏幕上。
陈陌翻动鼠标，迅速地浏览着档案中那些寻常的字句。
他看东西很快，一目十行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过目不忘。
随着浏览的深入，他的眉头逐渐皱紧。一些早期的任务记录中，某些描述令他心头一震，那是些关于沈君尧“吞噬”能力的记录。
一份某狩猎组队员提供的记录里有这样一句话：“当时情况危急，队长展示出罕见的吞噬能力，将敌人能量吸收，并用于自我疗伤。”
短短一句话，像一记重拳，打在陈陌心头。
普通超能者也能通过各种形式的能量辅助战斗或恢复，但往往通过精细提炼的药剂，或某些具备相关属性的能量源。
而沈君尧这种“吞噬并吸收”的描述，却更加直接、冷酷且无情。这种能力，与饕餮传说中的特性何其相似。
陈陌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手指在鼠标上微微收紧。
他强迫自己继续查阅，但心里已经隐隐起了警觉。
以前沈君尧在任务中展现的“强大”在陈陌眼中只是一种实力的象征，现在看来，这份“强大”背后或许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陈陌抿了抿嘴唇，目光凝重地继续浏览，很快在另一条记录中再次发现端倪。
他在一份文件中发现，管理局会定期为沈君尧提供“特殊的能量体”或“超能者残骸”，文件的备注写得很含糊，称其为“训练材料”，并标注“用于增强恢复”。
然而从语句和措辞来看，这些供给更像是“食物”，而非单纯的训练消耗品。
陈陌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冷汗悄然爬上额角。
沈君尧……拿到这些特殊的“供给”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陈陌努力调整呼吸，将震惊压下。
他意识到自己需要更多信息，而这个档案室所能提供的，已经不足以解开他的疑问。
他决定找局长庄慕恒谈谈，也许能从他那里获得一些只言片语的线索。
陈陌早就留意过，庄慕恒每周三会在管理局餐厅吃午餐。
他特意装作不经意偶遇对方，热情地打招呼，并邀请对方一起吃。
陈陌料想得不错，庄慕恒很重视沈君尧，顺带连他找个沈君尧的伴侣也很关照。横竖没有其他人，就没有下他的面子，很痛快地答应了。
两人取了饭菜，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周围人声嘈杂，这里却相对隐蔽，谈话也不担心引起特别的留意。
陈陌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随意，七七八八扯了不少闲篇，才把话题引到正题上：“局长，咱们沈队实力这么强，是不是也得益于他的……特殊超能力？”
庄慕恒知道沈君尧跟这个新婚丈夫感情好，两人似乎有着不浅的渊源，应当早就知根知底，对陈陌没有丝毫的防备，闻言根本没多想，甚至说了句俏皮的玩笑：“当然，你家沈队的实力放眼全局都属顶尖。他的‘吞噬’能力确实很讨便宜，真正做到提升跟吃饭一样简单。”
陈陌心头微微一震，强压住脸上的表情变化，笑了笑，说：“这也多亏了局里给他那么多好‘材料’。”
庄慕恒最赞同这话了，点头道：“可不是嘛，局收到的好东西，能有几个安然入库？都被他给拦截了。不过好在你家老沈还算有良心，遇事从不推脱，我们也算是互相成就了。”
说着，他还拍了拍陈陌的肩膀：“说起来，上次让他去丽城，还是他第一次表现出不大乐意。小陈同志，你进组时间也不短了，应当知道我们的任务都关系重大，作为队员和家属，你可要全力支持，舍小家为大家呀！”
陈陌勉强点头应和着，努力维持的笑容几乎要僵硬在脸上。
他查到的那些线索，和庄慕恒的话，所有的一切，渐渐拼凑成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可他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给沈君尧定了罪。
于是回到档案室，泡在文件里查询。
查的档案越多，就让他愈发不安。
一些案件中，部分异端消失得非常诡异，档案里甚至有“被吞噬”或“被未知力量吸收”的字样。
最近一份记录，是“吞噬者-3008”案件。
这个案子陈陌记得非常清楚，是他加入异端管理局之前接触到的一个案子，沈君尧跟他提到过，吞噬者-3008的结局是被收容了。
而这份档案上却分明写着：“收容次日无故失踪。”
底下另有一行小字备注：“不必追查。”
并附有庄慕恒的手写签名。
陈陌立即联想到管理局对沈君尧的定期“供给”，去翻另一份材料，才发现这段时间，果然没有其他的“供给”。
所以，“吞噬者-3008”的最终结局，是被沈君尧吞噬了吗？
陈陌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紧接着又忍不住想，难道只有饕餮才有吞噬的力量吗？
有没有可能，小黑也具备这种能力？
传承记忆却给了他否定的答案。
白泽一族对异端的了解十分全面。
陈陌翻遍记忆中的资料，最终也只能确认，小黑就是一条普通的黑色乌梢蛇，因缘际会成了精，后来化了人形。
数百年的修行或许能让它变得更加强大，却不可能无中生有，变化出什么原本没有的特殊能力。
之后的时间，陈陌近乎自虐的继续查询，势要翻遍档案库内关于沈君尧的所有资料。
陆续都有新的发现，比如沈君尧的“加入记录”标明的年份并不算久远，跟他的身份证信息基本相符。
但在更早的档案中，就有一些报告曾提到过他，曾在几起异端事件现场出没。那份档案的时间，比沈君尧正式入局的年份还要早许多年。
事实上，沈君尧没有在任何场合公开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局里不曾有过他关于“黑蛇”或其他人类形象之外的记录。但在他某些早期任务的档案中，找到了一些战斗画面的记录，一份文件模糊地描述了战斗中的“黑雾吞噬”场景，也根本没提到过“黑蛇”的字眼。
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去找庄慕恒，诱导性地问道：“局长，你见过沈队除了人形和黑蛇之外的形态吗？”
庄慕恒神情微微一滞，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像是在掂量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他终究只是淡淡地提议：“这个问题，你不妨回去直接问他比较好。”
庄慕恒没有正面回答，但他没有否认沈君尧有除了黑蛇之外的形态，这一点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