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小蛇醒了
陈陌决定搬到异端管理局的宿舍去住。
宿舍楼在基地的另一栋建筑, 每套宿舍由一间公共休息室连着几个独立的房间，布局比较简单，因为只是给队员们临时住一住的。大部分超能者都有自己的住处, 只会在紧急任务或赶不及回家时住上几晚。
陈陌去申请宿舍时，管理员翻了翻记录, 抬头说道：“刚好你们一队还有个房间空着。张涛、王宇和李浩然最近有个任务偶尔会住宿舍, 要不你和他们一起吧。”
陈陌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接过钥匙。
穿过狭长的走廊，他沉默地走向分配给他的宿舍。刚到门口, 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哎，陈陌！”
陈陌转头一看, 是张涛，正提着早餐从走廊尽头快步走过来。
“你怎么住宿舍了？”张涛一边走近, 一边好奇地上下打量他手里的行李, “队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陈陌表情有些不自然，垂下眼回道：“不知道。”
“……不知道？”张涛眉头皱了皱, 眼中浮现几分困惑, “不是说队长去昌特县找你了吗？怎么，你没遇到他吗？”
陈陌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 才说：“哦, 他是去了。”
张涛刚想追问，陈陌却低头继续开门, 明显不愿多聊。他推开自己的房间门, 提着行李走了进去，语气平淡地丢下一句：“我有点累, 想先休息一下。”
门在面前关上，张涛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别问了。”
一个声音从休息室的阳台传来。张涛转头一看，是王宇在外面晾衣服。
“什么意思？”张涛压低声音问，一脸茫然。
王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朝陈陌的房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没看见他进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吗？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的任务，又是新婚，却忽然申请住宿舍。这样还要想吗？肯定是跟队长吵架了。”
“吵架？”张涛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他俩不是刚结婚吗？这才多久啊——”
王宇一把窜过来捂住他耳朵，低声道：“你小声点！”
陈陌耳力很好，声音压得再怎么低，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只要不凑到他面前问，随便他们怎么议论吧。
陈陌搬进宿舍后，生活变得单调又忙碌。他从第一天起就把自己埋进了训练室，每天从早到晚安排得满满当当。
每天天一亮，他就去了训练室，简单热身后开始各种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跑步、格斗、实战模拟，没有一项是轻松的。中午草草吃过饭，就开始申请新任务，有时候一个任务刚完成，连口水都没喝，又立刻接下一个任务。
等他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回到宿舍，已经是深夜。
他什么也不说，从浴室出来直接倒在床上睡觉，连和舍友打个招呼的心思都没有。
几个舍友当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们发现没有，陈陌最近有点……怪啊。”就连向来神经大条的李浩然也察觉出了不寻常，这天在训练之余，忍不住问起同伴。
“何止是有点怪？”王宇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语气低低的，带着几分迟疑，“他以前什么样你们不知道吗？最开朗的一个人，训练完了总要来休息室坐会儿，聊两句，哪怕是抱怨任务多累也好。可现在呢？训练完就接任务，回来倒头就睡，连句话都懒得说。”
张涛点点头，嘴里啃着苹果，声音含糊不清：“我也看出来了。他这几天忙成这样，简直像是故意找事干。不想跟我们说话，还是不想闲下来？”
李浩然皱了皱眉，忍不住接道：“会不会跟队长有关系？队长不是去找他了吗？可到现在人还没回来。陈陌这样子，看着就像是闹矛盾了。”
王宇沉吟了一下，低声说：“我看，十有八九就是。”
张涛犹豫了一下，小声反驳：“可是，他们感情不是一直挺好吗？而且这才刚结婚，怎么忽然闹起来了？这也太突然了吧？”
张涛其实一直没搞明白他俩到底怎么好上的，明明是他先认识的陈陌，而且队长也不是那么轻浮的人啊，两人认识没多久就忽然在一起了。
当初他们公开恋情，甚至直接结婚，把整个管理局上下都震住了。现在怎么，刚结婚没多久又开始闹矛盾？
张涛总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节奏。
王宇叹了口气：“你看陈陌搬进来那天，大包小包的，明显是要长期住的样子。要是没闹大，能搞成这样？队长到现在还没露面，搞不好是真的分开了。”
“分开？”李浩然皱眉，语气有些不相信：“没那么严重吧？你们最近有人联系上队长了吗？要不找个机会探探口风？”
张涛摇了摇头，忍不住低声嘀咕：“问题就是联系不上啊。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上次庄局不是还亲自找过陈陌问队长的事吗？要是真联系得上，庄局还能亲自跑一趟？”
他抬头看了一圈，压低声音：“你们说，陈陌搬到宿舍算离家出走，不会队长也离家出走了吧？这得闹成什么样了？”
王宇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这俩人看起来挺稳的，谁知道私底下这么折腾……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尽管大家的猜测愈演愈烈，却始终没人真正开口去问陈陌。
一来，陈陌最近的状态实在不好，整天沉默寡言，训练的时候话都懒得说，更别提主动跟人交谈；二来，他平时的脾气虽然好，但最近这副疏离冷淡的样子，让人打从心里不敢轻易触碰他的雷区。
“算了，等队长回来就知道了。”有人低声嘟囔了一句，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虽然没人明说，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对新婚夫夫之间的确出了问题。
队员们聊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一墙之隔的训练室内，局长庄慕恒正在做力量训练。
当闲聊内容传到他的耳朵里时，庄慕恒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
陈陌搬到宿舍住了？
他原本以为陈陌只是因为任务忙，偶尔住几晚。可听张涛他们的说法，他似乎是干脆搬进来长期住了。再结合沈君尧一直未归队的情况，庄慕恒心里不禁涌起了一丝隐忧。
对于沈君尧这样的下属，庄慕恒是既惜才，又不得不警惕防备，他是清楚沈君尧真正身份的。这几年，沈君尧收敛了不少，生活平静，工作表现优异，甚至还成了狩猎队的核心战力。但这种远古巨兽的本性，稍有不慎就可能失控，而一旦失控，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庄慕恒本以为，沈君尧成家了，有了恩爱和睦的家庭，从此就能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真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可现在，这两人竟然吵架了？还闹起了分居？
如果只是单纯的冷战还好，可万一哪天两人情绪失控打起来……
那岂不是把这座城市给掀翻了？
庄慕恒无法坐视不管。
他放下手中的器械，结束训练，去淋浴间匆匆冲洗了一番，换上干净的制服，决定尽快找陈陌问个清楚。
找到陈陌时，后者刚结束了一场高强度的训练。年轻的队员浑身被汗水浸透，头发湿漉漉的，脸上透着训练后的疲惫。他随手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脸，抬头看见庄慕恒走过来，立刻站直身子，喊了一声：“局长。
庄慕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发现他神色平静，但眼底似乎压着几分不明显的郁色。
“训练完了？”庄慕恒语气略带关切。
陈陌点点头，随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嗯，刚结束。”
庄慕恒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问：“你们家老沈，最近怎么样了？”
陈陌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目光闪了闪，低声说：“应该还在家里养着吧。”
“应该？”庄慕恒语气微沉，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你不知道他确切的情况吗？”
陈陌垂下眼，含混地回了个音节：“嗯。”
庄慕恒眉头皱得更深，往前走近了一步，语气也严肃了几分：“他是你的伴侣，你怎么会不清楚他的具体情况？”
陈陌呼吸一滞，抬头看了庄慕恒一眼，最后才低声承认：“因为我最近……没在家。”
庄慕恒的表情微微一变。
“没在家？”他的声音沉下来，带着些许压抑的情绪，“按理说，你们夫夫之间的事情，我这个外人不该多嘴。不过，你们毕竟新婚，他也没有其他亲近的人，你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陌没答话。
他低下头，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脸，显得有些不自在。
庄慕恒见状，语气放缓了一些：“当然了，我不是在指责你。只是，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他的状态一旦出了问题，影响的不只是你们的家庭，还可能殃及其他人。现在他受伤了，又没人陪着，万一出事……”
陈陌的手指在毛巾上攥紧了。
“不会出事的。”他的声音低哑，却透着些许倔强。
庄慕恒盯着他，眉头依然没有松开，却也没有继续逼问。
他倒是想亲自去探探情况，但沈君尧素来将自己的领地视为禁区，外人轻易不得进入。他认识沈君尧多年，也不过知道对方住的大致位置，连门都没踏进去过一次。
想到这，他摇了摇头，看着陈陌疲惫又明显带着防备的表情，最终还是选择不再勉强。
他拍了拍陈陌的肩膀，沉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等庄慕恒的背影消失，陈陌站在原地，手里的毛巾拧成了一团。
庄慕恒那句“万一出事”久久回荡在他耳边。
他当然明白庄慕恒话里的意思，那不只是提醒，更是警告。
可他能怎么办？
他总不能说，自己现在连面对沈君尧的勇气都没有，甚至不敢回家确认他的情况。
“出事？”他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他能出什么事？饕餮的血脉是会随便出事的吗？”
话虽如此，可心里那股隐隐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庄慕恒说的没错，沈君尧的恢复情况，他确实一点也不知道。哪怕他告诉自己，那家伙的生命力强得变态，根本不需要担心，可心底深处，依然有一丝放不下的焦虑。
陈陌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再多想，转身快步离开，再次把自己扔进训练室，用疲惫压下所有纷乱的思绪。
这天，陈陌刚训练完，累得瘫坐在地板上，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
一旁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他瞥了眼屏幕，看到上面闪动的备注，顿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接。
电话铃声执拗地响着，他最终还是伸手滑开了接听键。
“怎么回来这么久也不回家？”电话那头，宋安凤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满，“结了婚就忘了你老妈啦？这都多久没回家吃顿饭了？”
陈陌抬起手臂撑在膝盖上，坐起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明天就回去。最近任务忙，事情多，所以没时间。”
“好，那你想吃什么，妈给你买。”宋安凤的声音明显轻快了些，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对了，把君尧也带上。”
听到“君尧”这个名字，陈陌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僵了僵，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答：“他可能来不了，最近在家休养。”
“休养？”宋安凤的声音立刻多了几分担忧，“怎么回事？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严重吗？”
“没事。”陈陌随口找了个借口，语气尽量轻描淡写，“上次任务受了点小伤，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您别担心。”
宋安凤听后松了口气，但话里还是透着不放心：“你们平时任务就危险，受了伤怎么不早点说？别总报喜不报忧，家里也得知道情况。”
“知道了。”陈陌低声应了一句，语气里难以避免带上了几分疲惫。
宋安凤又追问：“伤哪儿了？严重到不能出门吗？医生怎么说的？”
话一出口，她又想到沈君尧那古怪的身份，估计普通医生也未必管用，便自觉改了口风：“算了，我也不问这个了。我明天做点营养的饭菜，你回来带去。你们年轻人不爱做饭，受了伤可不能随便吃。”
“嗯。”陈陌敷衍地应了一声，心里隐隐有些发闷。
宋安凤像是听出了什么，顿了顿，小心地问道：“这都多久没见你们俩了，你们怎么样啊？君尧休养着，估计也不方便来家里吃饭。要不我干脆过去看看他？”
陈陌怕她怀疑，连忙调整了语气，尽量轻快地回答：“不用了，妈，我能照顾好他。”
宋安凤觉得自己确实和沈君尧还不太亲近，贸然过去或许会不方便，还是去买些补血气的食材做好了让陈陌给他吃吧。
虽然未必对那家伙有用处，起码是个心意。
于是便退了一步：“那行吧，明天一定记得回来拿东西，别总忙得什么都顾不上。”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照顾好君尧，也别忘了照顾好你自己。”
“知道了。”陈陌草草回了一句，心虚地挂掉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旁。
陈陌望着天花板发呆，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天离开家时的场景。
小蛇安静地蜷缩在床上，毫无动静，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暗淡无光。
这么久过去了，它恢复到什么程度了？为什么一直没来管理局呢？
还是说，它其实早就恢复了，只是已经离开了？
饕餮原本该是自由自在的强大巨兽，之所以藏在人类社会这么久，唯一的理由应该就是他。
——他这个“储备粮”。
现在既然不打算吃了，也没必要继续留下。
“它肯定已经走了……”陈陌低声喃喃，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个念头。
但内心的某个角落却隐隐有些躁动，不安的情绪在一点点升腾，让他再也坐不住。
最终，陈陌还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回到了他和沈君尧的新居。
夜里安静得出奇。
他推开门，抬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柔和的光线洒满房间，却让整个空间显得越发冷清。
陈陌脱下外套挂在玄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迈着迟疑的步子走向卧室。
卧室里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小蛇依旧蜷缩在床上，埋在那条他离开时随手盖住它的毯子里，它的身体没有任何起伏，鳞片暗哑无光，像一件没有生命的黑色饰物。
陈陌的脚步在床边停下，他垂眸看着那条小蛇，胸口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它竟然还在这里。
这个事实让他无比纠结。
他希望它彻底消失，可真正看到它安静地躺在那里时，心底又忍不住泛起一丝隐约的担忧。
为什么还没恢复？是因为伤势太重了吗？
陈陌不禁回想起当时自己对它发出的攻击，心里掠过一丝微弱的不安。
他安静地坐到床边，低头盯着小蛇看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最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手，犹豫了一瞬，咬破了指尖。
一滴血珠缓缓凝聚，滚落下来，滴在小蛇紧闭的唇边。小蛇毫无反应，那血顺着它的嘴角滑落，渗进毯子里。
陈陌皱了皱眉，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捏开它的嘴，重新滴了一滴血。
这次，血液顺利滑进了小蛇的喉咙。
几秒后，他看见小蛇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某种反射，鳞片上也隐约透出一点淡淡的光泽，显得不再那么黯淡。
它的身体似乎变得稍稍结实了一些，但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变化。
小蛇依旧静静地蜷缩着，呼吸微弱，仍然沉睡不醒。
陈陌盯着小蛇看了一会儿，迟疑着要不要再喂一点血给它，最终站起身，没有再做什么，转身离开了卧室。
从那天起，陈陌开始时不时回去探望小蛇。
有时候，是母亲的电话让他动了念头；有时候，是队友在私下议论沈君尧为什么迟迟不归队。每次这些话钻进耳朵里，他便忍不住想要确认小蛇的状况。
“只是去看看，什么也不做。”他对自己说。
可是，每次推开卧室门，看到的场景几乎都一样。小蛇安静地躺在那里，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像是陷入了漫长而深沉的冬眠。
每次见到它，陈陌心里都会涌起一种奇异的情绪。
他分不清那是愧疚、担忧，还是其他更复杂的东西。于是每次，他都会鬼使神差地咬破手指，再滴一滴血到它的口中。
小蛇的状态还是在好转的。
它的鳞片重新焕发了光泽，原本瘦弱的身躯也逐渐结实起来。
可即便如此，它仍然没有苏醒，始终静静地蜷缩在那里，像一座安静而沉默的雕塑。
时间一天天过去，陈陌甚至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他刻意不去想小蛇跟自己的关系，更像是在养一条冬眠中的宠物。
没事就去看看它，给它喂一点血维持生命迹象。
他告诉自己，只要小蛇还没醒，他就不用真正面对它，也不用面对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直到那天，他推开卧室的门，目光猝然撞上一双漆黑的蛇瞳。
陈陌猛地一顿，手还握在门把上，僵在原地。
那双眼睛湿润而沉静，带着熟悉的神色，直直望进他的心底。
他的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呼吸停滞，所有语言全都哽在喉间。
小蛇醒了。
第82章 卖什么萌
陈陌站在卧室门口, 看着盘在床上的小蛇。
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在昏暗的房间里微微发亮，似乎闪过一丝喜悦。
陈陌站了几秒, 竟觉得有些不适应。
他移开视线，冷淡地说：“你总算醒了, 那我走了。”
话音刚落, 他转身抬脚就走，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 身后便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余光中，小蛇从床上滑了下来, 挣扎着扭动了一下，像是想追赶他, 却因力气不足重重摔在了地板上。纤细的尾巴在地上微微抽动了一下, 随即无力地垂了下去。
陈陌脚步一顿，眉头微微皱起, 迟疑了片刻, 还是走过去查看。
小蛇趴在地板上，显得有些狼狈。它试图撑起身体，却没能成功, 三角形的小圆脑袋微微歪着, 黑豆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陈陌皱着眉, 和它对视了几秒。
小蛇再次试图挪动身体, 却只是无力地抖了抖尾巴，又瘫在原地,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副虚弱的模样，带着几分笨拙，看起来有些……可怜。
陈陌心里一紧，还是移开了视线，扭头继续往外走。然而才走了两步，他又发现小蛇缓缓爬了过来。
动作很慢，甚至称得上艰难，却很执拗。
他皱着眉，看着它一点一点挪到自己脚边，最终虚弱地停下来，把小小的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脚上。
“……你想干什么？”陈陌低声咕哝，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却没有再迈步。
他蹲下身，蹲在小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眉头微微皱起。
小蛇则歪了歪脑袋，漆黑的眼睛仰视着他，目光专注得过分，流露着分明的期待。
陈陌怔了一下，胸口莫名发闷。
“有什么话，就变成人形说，总是装成小黑的样子，算什么？”他咬牙道，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一些。
小蛇没有变回人形，更不会开口。它只是继续用那双黑豆般的眼睛盯着他，静静地仰望着他。
那眼神让陈陌不由得想起了小黑。
记忆里，那家伙最乖的时候就是这样，会安静地趴在他身边，用那双干净的眼睛看着他，不吵不闹，满满的依赖。
陈陌的手微微一动，最终还是伸手戳了戳小蛇的头。鳞片冰凉滑腻，是熟悉的触感。
“喂，我在跟你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压抑。
小蛇没有躲开，反而缓缓抬起头，把脑袋轻轻靠在他的手指上。
陈陌的手僵了一下。
“卖什么萌？”他低声嘟囔，立刻收回了手，皱着眉盯着它，没再说话。
小蛇试图再次支撑起上半身，可才刚抬起一点，就因无力而重重垮了下去。脑袋轻轻垂在陈陌的脚边，尾巴也软绵绵地耷拉着，整条蛇透出一股疲惫和无助。
陈陌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压了一下。
“真的伤得这么重？”他喃喃了一句，语气里透着不相信，但也夹带着一些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安和犹疑。
“不是吧？你好歹是个远古神兽，竟然让我一爪子挠成这样，说出去丢人吗？”
小蛇没有回应，只是慢慢蜷成了一团，鳞片暗淡无光，连呼吸都显得微弱。那双眼睛仍然盯着他，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却让他移不开视线。
陈陌心情复杂地盯了它几秒，最终站起身，冷声道：“你爱演就继续演吧，我可不想陪你玩了。”
他说完，迈步离开。可就在跨出门槛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嘶”声。
他顿住脚步，压下心中烦躁，皱着眉回头。
小蛇依旧瘫在那里，身体没什么力气，只是勉强抬了抬头，尾巴往他的方向勾了一下，却很快垂落，像是想抓住什么，却终究无能为力。
陈陌的目光微微一紧，心跳不知为何慢了一拍。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走了回来，俯下身，将小蛇抱起来。
小蛇没有挣扎，安静地趴在他手里，陈陌将它放回床上，随意拉过毯子盖好，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发现它的尾巴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它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试探，又像是不让他走。
“……真是麻烦。”
陈陌虽然嘴上嫌弃，但看着小蛇虚弱的模样，心里却忍不住泛起嘀咕：它怎么会这样？真的连变成人形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陌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打算继续喂血给它。
谁知小蛇竟然歪了歪脑袋，急忙向后缩了缩，像是在躲避他的手。
陈陌的动作顿住，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他扯了扯嘴角，淡淡道：“现在躲也来不及了吧？你昏迷的时候可喝了我不少血。”
这话其实有些夸张。他每次喂的都只有一滴，绝对不会多给，加起来没多少。他故意说得夸张点，想看小蛇会有什么反应罢了。
没想到听到这话，小蛇的身体竟然轻轻颤了一下，头缩得更紧了，似乎在努力避开他。
陈陌见状挑了挑眉，目光复杂了几分，却没有停下动作。他一把将小蛇抓了起来。
“怎么，怕了？”他语气里多了几分戏谑。
小蛇挣扎了一下，动作幅度不大，却有些执拗。它的身体又滑又软，虽然没什么力气，但一直挣扎还挺麻烦，陈陌几次险些捏不住它。
“你还挺有劲儿啊。”陈陌语气微冷，按住它的头，动作利索地捏开它的嘴巴，“这么抗拒？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吸你的血呢！”
他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指尖，先前的伤口早已在紫宝珠的作用下愈合了。
于是他重新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进了小蛇的嘴里。
血刚入口，小蛇立刻开始剧烈地挣扎。它的身体虽然虚弱，但动作却意外有力，扭得陈陌差点没抓稳它。
“我这是上赶着伺候你啊。”陈陌皱着眉，语气里夹着几分不耐，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他用力摁住小蛇，硬是让它吞下了几滴血。
“麻烦死了。”陈陌低声咕哝，手上的力道却控制得刚刚好，没有伤到它。
几滴血入喉后，小蛇的身体开始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原本黯淡的鳞片重新泛起了微光，身体也稍稍变粗了一些、变长了一些，看起来比刚才有了些生气。
陈陌盯着这些变化，心里五味杂陈，果然……
还是得靠他的血才行。
小蛇此时终于安静了下来，抬起头看着他，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
陈陌的目光深了几分，紧紧盯着小蛇，等了许久等不到更多动静，忍不住问：“你怎么还不变人形？”
小蛇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思考，但并没有回应，只用那双漆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受伤太重了？”陈陌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小蛇微微动了一下，尾巴缓慢地勾住了他的手指，动作轻轻的，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
陈陌的胸口像被什么压了一下，目光微沉，手指却僵在了半空。
“……真是欠你的。”他低声骂了一句，最终还是将小蛇轻轻放回床上，随手拉过毯子盖住它。
刚盖好，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发现小蛇的尾巴从毯子里伸了出来，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又来。
它的动作很轻，甚至有些犹豫，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依赖。
陈陌僵了僵，低头盯着那条尾巴，脸色冷硬，却没有立刻推开它。
“给你这么多血，已经够了吧？”他低声说道，嘴上依然带着些嘲讽，“你不是很厉害吗？随便猎点什么，总有办法自己恢复的。”
他话音刚落，小蛇的尾巴轻轻一颤，缓缓蜷了回去，身体缩成了一团，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像是顺从，又像是在无声地妥协。
陈陌的目光在它身上停了几秒，最终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卧室。
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恢复寂静的房间里，小蛇静静地蜷缩着，长长的尾巴微微动了一下，被轻轻收拢到身下。
陈陌有一段时间没去看小蛇。
他嘴上说不管了，心里却堵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完一样，让他浑身别扭。
虽然不愿承认，但实际上，他每天都在等。
在等沈君尧什么时候归队。
然而，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沈君尧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天傍晚，陈陌训练完回到宿舍，随意冲了个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电子钟滴答作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最终，他烦躁地坐起身，伸手抓了件外套，出门了。
月光洒在林间的小路上，陈陌踩着石板路，脚步不自觉地快了几分。
等推开家门时，室内一片寂静，和他离开时几乎没什么区别。卧室的门紧闭着，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纷扰。
陈陌站在门前犹豫了几秒，伸手轻轻推开，视线落在床上。
小蛇还在那里。
它蜷缩在毯子中央，鳞片黯淡无光。听到开门声，小蛇的三角形脑袋微微转了过来，安静地看向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沉静，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陈陌与它对视了几秒，立即便发现不对劲了。
这家伙……怎么好像又变小了？
他三两步走过去，伸手把它拎起来掂了掂，手感轻得不像样，这家伙确实又缩小了一点儿。
陈陌盯着它，语气浮现几分不悦：“你这几天吃的什么？”
小蛇仰起脑袋歪了歪，黑色的眼睛看着他，依旧一言不发。
陈陌盯着它的反应，心头莫名涌起一阵烦躁。他伸手戳了戳它的脑袋：“我问你话呢！”
小蛇像是没听懂，又或者是在回避他的问题，垂下脑袋，蜷缩起身体，小小的尾巴轻轻环住自己的身子，之后便一动不动。
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陈陌心里更烦。
“随你吧。”他没再说什么，直接将小蛇扔回了床上，动作有些粗暴。
转身走出卧室时，他用力带上了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陈陌一路开车离开，方向盘下意识地往基地的方向拧。但还没开出几公里，他忽然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脑海中，小蛇蜷缩着的模样怎么都挥之不去——瘦骨嶙峋，鳞片暗淡，那双静静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无声的控诉。
“真是……”陈陌咬了咬牙，调转车头，把车开向沈君尧以前最喜欢的那家餐厅。
半小时后，陈陌拎着一袋热乎乎的外带饭菜，推开了家门。
卧室里依旧一片寂静。小蛇仍旧蜷缩在床中央，几乎没有动过。听到开门声，它微微抬起头，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微弱的亮光。
陈陌没理它，直接将饭菜放到它面前，语气有些不耐：“吃吧，别真饿死了。”
他说完，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等着它动作。
小蛇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伸长脖子闻了闻饭菜的香味，然而它却没有张嘴，而是垂下头，身子轻轻一缩。
“什么意思？”陈陌皱着眉，戳了戳它的脑袋，声音压低了一些：“快吃啊！这是我专门给你点的，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的吗？”
小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
动作迟缓而犹豫，像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陈陌的火气一下窜了上来：“你这是在挑食？连饭菜都看不上眼了？”
他伸手把饭盒往前推了推，语气冷了几分：“再不吃，我可就直接扔了。”
小蛇微微伸了伸脑袋，鼻尖轻轻蹭了蹭饭盒边缘，但嘴巴却始终没张开。它蜷缩着身子，动作又无力又不情愿，尾巴微微动了一下，就垂在了床沿。
陈陌盯着它的模样，胸口一阵憋闷。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阴沉，猛地将饭盒收了起来，冷声说道：“真不吃是吧？随你，饿着去！”
说完，他转身走向垃圾桶，将饭盒狠狠丢了进去。
饭盒撞击垃圾桶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陈陌的手指微微发紧。他站在原地，胸口因为情绪而剧烈地起伏。
晚上十点多，陈陌又一次出门，外头的冷风吹得他清醒了一些。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超市，他进去随便挑了几块新鲜的鸡胸肉，又拿了点牛肉，拎着一袋东西回了家。
生气归生气，那家伙看起来要饿死了，总得给它弄点能吃的东西。
陈陌对自己说，别指望能跟兽类讲道理。
推开卧室门时，小蛇依旧蜷缩在床中央，像是一点没动过。听到动静，它缓缓抬起头，黑色的眼睛笔直地看着他，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有些意外他怎么回来了，目光都变得小心翼翼。
陈陌与它对视了一秒，随即移开视线，把手里的塑料袋扔在桌上，抬脚进了厨房。
“这次给你弄了新鲜的肉，”他一边切着鸡胸肉，一边不耐烦地开口，“要是再不吃，别怪我真把你扔出去。”
虽然话说得狠，他的动作却比以往更快更利索。
没多久，陈陌就端着一盘切好的鸡胸肉和牛肉走进卧室，盘子重重地放在床边：“吃吧。”
小蛇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迟疑了一瞬，才慢慢爬到盘子边上。它低下头，先嗅了嗅肉块的气味，然后抬头看了陈陌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整个过程，它动作缓慢而安静，显得乖巧得过分。
陈陌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它，眉头微微蹙起。
“装得倒是挺像。”他心里冷哼了一声，目光停在小蛇安静进食的模样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黑。那时候的小黑给什么吃什么，从不挑剔，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
他撇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再去联想那些过去的画面。
小蛇慢吞吞地把肉块吃完了，低头轻轻舔了舔盘子，然后用尾巴轻轻推了推盘子，最后仰起头看了陈陌一眼。
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是某种无声的道谢。
陈陌皱了皱眉，伸手弯腰拿起盘子，语气不善地说道：“吃了就休息，别再折腾我了。”
他说完便转身走进厨房，将盘子随手放进水池里冲洗干净。
可是，当他站在水池前，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的场景。
那家伙确实吃了东西，也看起来很乖，但它的状态并没有什么变化。
肉块下了肚，可它的鳞片依旧暗哑无光，身体看上去还是那么瘦，甚至连力气都没有恢复多少。
根本没有平时喂它喝自己的血时的那种明显变化——鳞片会重新泛起光泽，身体会变得结实而有力。
陈陌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水池里的水流，目光逐渐冷了下来。
“所以……还是得靠我的血？”他忍不住暗忖，十分排斥这个念头，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烦躁。
他当然知道小蛇的状态不好，可是他就是不愿意再给它血了。
紧急情况给它救命还说得过去，天天喂它，真把他当储备粮了？
明明现在能喂食的东西多了去了。
他越想气压越低，捏着水龙头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直到水流猛地被拧断，整个厨房陷入一片寂静。
陈陌丢下毛巾，冷着脸走回卧室。
门口，小蛇正安静地盘在床上，脑袋靠在盘起的身体上，在安静地休息。
陈陌走了过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小蛇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又黑又沉静，像是透着某种期待。
期待他再给一点血吗？没门。
“我走了。”陈陌冷冷地扔下这句话，驱车回到基地。
小蛇虽然愿意吃普通的肉类，但似乎没什么用。
陈陌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一直在意，总忍不住想起它那瘦得不成样子的身体。
这天任务中，他和队员们猎杀了一只异端。
陈陌站在异端的尸体旁，垂眸盯着那块尚带血的残躯，目光微微一暗。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家伙，会吃这个吗？
这个想法让他的动作顿了顿。
最终，他还是弯下腰，随手切下一块异端血肉，放进了空间。
回到家时，小蛇依旧缩在床上，身体蜷成一个小小的圆圈，整条蛇黯淡极了，看起来十分虚弱。听到开门的动静，它微微抬起头，眼神沉静地看向陈陌，尾巴却一点没动。
陈陌瞥了它一眼，走进厨房，把带回来的血肉处理好，用盘子装好，端到它面前。
“试试这个。”他的声音低沉，语气淡淡。
小蛇抬起头，伸出信子轻轻探了探，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一点亮光。
它慢慢地挪动身体，靠近盘子，低下头，试探性地咬住那块血肉。几秒后，它的动作加快了一些，一口一口地认真吞咽下去。
吃完之后，它安静地蜷缩了一会儿，身体微微舒展开了些，鳞片泛起了一点光泽，呼吸也比之前平稳了不少。
陈陌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目光落在小蛇的身体上，原本攥紧的手微微松开，随即轻轻垂下。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卧室。
自那以后，他习惯性地带一些异端血肉回来。
每次他把切好的血肉放到床边，小蛇都会迅速挪过去，低下头，专心地吃起来。
它吃得干净，动作安静，带着一种出奇的乖巧。
陈陌发现，异端血肉对它的恢复虽然远不如他的血来得迅速，但总算还是有效果的。小蛇的鳞片渐渐恢复了一些光泽，动作也没那么僵硬了，整条蛇看起来精神了一些。
可是，这个发现却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
这天晚上，陈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走进厨房，习惯性地拿出带回来的异端血肉开始处理。
他拿起菜刀，机械地将肉切成适合小蛇入口的小块，手上的动作娴熟得像是重复过无数次。可切到一半时，他忽然顿住了，目光停在案板上的血肉上，沉默了几秒。
片刻后，他随手将刀扔到一边，扶着台面低头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一丝冷嘲。
“我这是在干什么？”他低声问自己。
曾经，他因为沈君尧是饕餮，对它吞噬的本性深恶痛绝，甚至无法原谅。那时候，他一想到这家伙曾经吞噬了小黑，就觉得难以忍受。
可现在呢？他竟然亲自为它狩猎异端，甚至细心地把血肉切好，端到它面前，主动满足它的胃口？
第83章 小饕餮
陈陌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他不开心，就不想让那个家伙好过。
目光扫过案板上切好的肉块时，他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不是爱装小黑吗？行, 那就陪你装到底。”陈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重新拿起盘子, 把肉块端进卧室, 放到床边的小桌上。
小蛇一如既往地蜷缩在床上，听到脚步声后缓缓抬起头，小圆脑袋歪着，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陈陌, 眼底带着期待，甚至是愉悦的情绪。
“饭来啦, 好好吃吧，小黑。”陈陌带着一丝愉悦的语气, 若无其事地招呼着。
小蛇微微一顿, 像是没反应过来。他安静了一会儿，随后才慢慢挪动身子, 爬到盘子边, 低头嗅了嗅肉块的气味。
陈陌挑眉，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目光里透着一点捉弄的意味。
最近, 他在和小蛇相处时一直刻意避免提到称呼。所有的交流都点到为止，连“沈君尧”三个字他都没再叫出口。
可今天, 他决定改变策略。
“好乖啊, 不愧是我们家的小黑。”陈陌特意放轻了声音，语气几乎称得上温柔。
小蛇张开嘴, 刚准备吞下肉块的动作顿住了。
陈陌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他就等着看它会有什么反应。
小蛇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陈陌，瞳孔微微一缩，却没有更多特别的反应。
“怎么，不乐意听这个名字？”陈陌挑了挑眉，继续刺激它，“你不是一直沉浸其中吗？”
小蛇静默了两秒，尾巴在床面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低头继续去咬盘子里的肉块。
陈陌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它吃下了几块肉，心里冷笑一声。
“真行啊，还能忍？”陈陌低声自语，眼底闪过几分探究。
如果这是沈君尧，他一定忍不了自己这样挑衅。
他目光紧盯着小蛇，刻意又柔声喊了一句：“小黑，慢点吃啊，别噎着。”
小蛇正低头咬着肉的动作停了下来，下一秒，它猛地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原本的平静瞬间被某种凌厉的情绪取代。
它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瞬间被激怒了，甚至连尾巴都轻轻抽动了一下，拍在了床边。
“果然是你。”陈陌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眼神里透出几分笃定的得意。
他挑衅似的又开口：“小黑，吃饱了就早点休息吧。”
这一次，小蛇没有再低头，也没有再继续吃，而是静静地盯着陈陌，眼神冰冷得让人一时间看不透情绪。
陈陌对它的反应感到满意，挑起嘴角，伸手端起盘子，转身离开了卧室，把门用力带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果然是装的，真把我当傻子了。”陈陌冷声道-
陈陌最近搬回了新居。
他的队友们人都不错，对他也很友好，但在一起住难免有些生活习惯的不合。加上他们对他新婚却总住宿舍的行为表现出不自觉的好奇，尽管没直接问什么，目光却总带着些探究。
这种看似无意的关注让陈陌觉得很心烦。
每次回宿舍睡觉都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干脆在外面买套房。
最近拼命做任务，加上以前转手卖晶石得到的钱，他银行卡里的余额倒是可观。买一套房自己住，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他约了中介去看房，跑了几次，却始终没遇到特别中意的。
反正每天都得回来看看小蛇，索性，他干脆就在新居的另一间房里安顿了下来。
这边的房子没有设置客房，没有设置客房，只有一间卧室是为新婚主人准备的，不过其他的房间很多，陈陌随便找了一间比较空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
他把里面随便打扫了一下，又在空间里翻出一张大床和一些崭新的床上用品，很快就布置出了一个简洁又舒服的卧室。
不得不说，这空间是真的方便，什么东西都现成的，连采买的时间都省了。
忙完之后，他累到懒得多想，直接进浴室洗了个澡。
热水冲刷过肩膀时，他闭着眼睛回忆今天刺激小蛇的情景，唇角隐约挑起一点轻不可察的弧度。
洗完澡，换好衣服，他走进自己的新房间，一头扎进柔软的大床里，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
最近他一直接那种战斗强度比较高的任务，一部分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另一部分也是为了小蛇的“口粮”。
每天回到家，都已筋疲力尽。
关灯前，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隔壁卧室的方向。
门还是紧闭着，没有动静。
陈陌扯了扯嘴角，神色晦暗，伸手关了灯，闭上了眼睛-
陈陌是被压得喘不过气醒来的。
胸口传来沉甸甸的份量，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个念头是——小黑又趴他身上睡了？
这是小黑一直以来的习惯，从五百年前就是这样。
他正想伸手把那家伙拎起来抗议，却低头一看，视线里出现了一只从没见过的小家伙。
不是小黑。
是……小饕餮？
这家伙的提醒不过成年猫的大小，身体圆滚滚的，浑身覆盖着乌黑的鳞甲，脑袋稍大，额头两支短短的角歪歪斜斜地翘着，四条小短腿，看起来奶萌奶萌的。
它此刻正四肢趴在陈陌的胸口，短短的角随着脑袋，圆滚滚的身体占据了他大半个胸膛。
陈陌怔忡地看着它，而那双黑色的竖瞳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里面带着某种倔强、不甘，又隐隐有些得意的神色，长长的尾巴轻轻甩了两下。
陈陌愣了十几秒没反应过来。
他眨了眨眼，脑子转了一圈，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沈君尧？”他的声音带着刚起床的微哑，眉头深锁，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
小饕餮歪了歪头，动作和之前的小蛇一模一样。
只是因为它脑袋大了很多，反倒显得呆萌中透着点傻气。
陈陌不禁沉下脸来：“你这是彻底不打算装了？不怕我不管你了？”
小饕餮尾巴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胸口，然后低头用鼻子蹭了蹭他的下巴，那亲昵讨好的样子让陈陌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抓住小饕餮的后颈，将它一把拎了起来：“下来，别压着我。”
小饕餮四肢垂着，乖乖任他拎着，毫无反抗的意思，甚至还用尾巴轻轻缠了一下陈陌的手腕，动作小心翼翼，透着一股讨好。
这动作怎么蛇里蛇气的。
“别卖萌。”陈陌冷冷开口，把它随手扔到一旁。
他动作看似粗鲁，实则轻拿轻放，完全没用力。
小饕餮前脚刚落地，后脚就笨拙地爬回了他身边。它用爪子扒拉着他的手臂，抬头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竖瞳在清晨的光线下亮得刺眼，里面的倔强和黏人毫不掩饰。
陈陌瞥了它一眼，冷声警告：“别用那副眼神看我，没用。”
小饕餮完全不听，又伸出尾巴，轻轻勾住了他的手腕，还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啧。”陈陌偏过头，不想看它这副无辜又讨好的样子。
可下一秒，小饕餮直接把脑袋靠在了他的手臂上，眯了眯眼，动作笨拙却充满亲昵，尾巴甚至还轻轻摇了一下。
“你……”陈陌被它气得瞪着它，嘴角抽了一下。
这家伙也太没节操了吧！
他没好气地将它拎起来，直接塞到床边，“别缠着我，老实待着。”
小饕餮这次乖乖地趴在被子上，安静地仰头看着他，竖瞳闪了闪，竟流露出一点委屈的意味。
陈陌瞥了它一眼，别过头，冷声道：“别想用这招对付我。”
他抓起一旁的外套，干脆利落地下了床，准备去洗漱，可刚走了两步，就感觉裤腿被什么东西轻轻拉了一下。
低头一看，小饕餮摇摇晃晃地跟了上来，用爪子扒着他的裤腿，尾巴轻轻甩着，漆黑的眼睛满是依赖。
“跟着我干嘛？”陈陌皱眉，语气透着几分不耐。
小饕餮没有回答，只歪了歪脑袋。
“……”陈陌抬手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家伙磨死了。
他弯下腰，一把将它捞起来，挂在手臂上。
小饕餮被拎起来后没有丝毫挣扎，反而顺势把尾巴轻轻缠在他的手腕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边蹭了蹭，还发出一声低低的“呜”音，像是在撒娇。
陈陌瞥了它一眼，冷笑了一声：“沈君尧，你是不打算做人了？信不信我给你录下来！”
说完，他随手把小饕餮扔到沙发上，转身往浴室走去。
可他刚进去没多久，就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
回头一看，小饕餮又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摇摇晃晃地爬向他，竖瞳亮得像两颗黑宝石，满满都是依赖和黏糊劲儿。
陈陌简直要被它气笑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眼神冷得像刀：“你要是敢进来，我就把你锁在卧室里。”
小饕餮停了下来，盯着他看了两秒，尾巴轻轻蜷了回去，终于不再动了。
陈陌瞥了它一眼，转身进了浴室。
一个小时后，陈陌正在厨房切异端血肉，忽然感觉裤腿又被轻轻拉了一下。
低头一看，小饕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了过来，爪子扒着他的裤脚，仰着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等投喂。
陈陌放下刀，蹲下身弹了一下它的脑门：“你怎么这么麻烦？”
小饕餮闭着眼蹭了蹭他的手，发出一声满足的“呜”。
“真是败给你了……”陈陌摇了摇头，无奈地站起来，开始准备它的早餐。
第84章 灵息会
陈陌走出异端管理局的时候, 天已经黑透了。
街道寂静，路灯的光切割着地面，明暗交错。风里带着一丝寒意, 夜色像是被无声拉长，笼罩着四周。
陈陌刚完成任务, 身上还带着些许异端的血腥气息。
他正准备去取车回家, 忽然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道人影身上。
那人隐没在昏黄的灯光里，身形瘦削，拄着一根木杖，兜帽垂至眉骨。尽管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中, 陈陌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大巫？”陈陌停下脚步，眉头微皱。
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 同为白泽后裔的圣裔族一族的长老。上次他也在同样的地方等他，给他看了留影石中饕餮袭击族人的画面, 陈陌想到最近跟小饕餮的相处, 忽然有些不想面对这个人。
“年轻人，又见面了。”大巫抬起头, 露出一张满是皱纹却依旧威严的脸, 声音低哑沙沉，“我们需要谈谈。”
陈陌站在台阶上，视线从他的木杖移到兜帽下浑浊却锐利的双眼, 目光闪了闪：“你又来做什么？想继续说圣裔族的灾难？”
大巫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动作迟缓，像是带着满身的疲惫。
他在离陈陌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缓缓道：“是的, 圣裔族又遭遇了新的灾难，不过我今天来, 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些，我要跟你说的事，事关你自己的安危。”
陈陌微微挑眉：“哦？是吗？”
大巫手指在木杖上用力按了按，眼神里透出几分压抑的焦灼：“灵息会已经对我族动手了。他们已经摧毁了我们新落脚的山谷，上百族民全灭，尸身被夺。”
陈陌愣了一下，准备抬起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大巫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雄性、雌性，甚至孩子，无一幸免。灵息会将我族族民屠杀殆尽，只为了夺取我族的血肉。”
陈陌垂下了眼，心头一沉。
那是百条鲜活的生命。
即便这些人和他关系不深，但想到他们被无情残害、尸骨无存，还是感到胸口某处微微收紧。
不过，当他抬眼看向大巫时，语气却不带什么情绪：“灵息会盯上你们，不是很正常吗？你们跟他们合作，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现在反过来被害，又关我什么事？”
“你还不明白吗？”大巫的语气猛地抬高，“灵息会盯上我们，是因为我们体内流着白泽的血。而你，也是他们的目标——甚至是更重要的目标。”
陈陌冷笑了一声：“更重要的目标？这么说，我是不是该先感谢你们替我挡了一阵子？”
大巫神情微沉，声音低哑：“我们能挡多久？灵息会根本不会停手。他们现在受到重创，正是需要白泽血脉帮助恢复的时候。而你的血脉，比我们任何人都纯粹。”
陈陌没有说话，眼神冷淡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打算接话。
大巫便继续道：“你知道的，之前灵息会刻意挑明沈君尧的身份，借此挑拨你们夫夫关系，就是为了削弱你们夫夫联手的力量。他们以为成功了，确实成功了一部分，听说你们夫夫关系后来变得很差。不过，灵息会的那些人也没落着好，沈君尧一怒之下，清理了他们的大量高层，现在的灵息会成了一盘散沙，侥幸留得性命的那些家伙，现在是装都不装了，以前起码还戴着一层伪善的面具。”
陈陌目光微动，沈君尧去端了灵息会吗？这件事他倒不清楚。
大巫抬头直视他：“沈君尧的举动，重创了灵息会。听说那天，他吞噬了灵息会的大部分高层，那些昔日里耀武扬威的家伙，一夜之间死伤殆尽。如今，灵息会残存的力量根本无法和过去相比。可正因为如此，他们为了恢复力量，变得更加疯狂，更加不择手段。”
大巫顿了一下，声音沉重得像是叹息：“他们急需恢复力量，而白泽血脉，就是他们能快速弥补损失的最佳选择。”
他垂下眼睛，拄着木杖：“圣裔族的血脉对他们帮助有限，但足以让他们暂时恢复。而当圣裔族彻底灭亡，灵息会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陈陌冷冷地看着他：“所以，你今天过来，是想让我跟你们联手？”
大巫苦笑一声：“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求助。我很清楚，我们这样的族人，除了血液对灵息会有用，其他根本没什么值得联手的价值。我们能做的，也只是东躲西藏，疲于奔命罢了。我今天来，只是看在同族的份上，提醒你一声而已。”
陈陌眉头微皱，语气清冷：“那么，感谢您的提醒？”
四目相对，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大巫深深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我也不奢求你主动插手此事。只是希望你明白，灵息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白泽后裔。当他们找到机会，你也逃不过。”
陈陌神情未变，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接话。
大巫直起身，拄着木杖，缓缓后退一步，沉声道：“好自为之，孩子。我们已经遭遇了灭顶之灾，而你，还有机会防备。”
陈陌站在原地，目送着那道身影渐渐隐入夜色。
夜风凉薄，停车场空荡荡的，远处树影摇曳。
风声如泣，低低回荡。
陈陌抬起头，眸中掠过一丝寒光，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低声自语：
“白泽血脉……还真是惹人惦记。”-
陈陌如常回家，推开门的时候，室内一片安静。
脚步声落在木地板上，细微得几乎听不见。他随手将外套搭在沙发上，走进厨房后，从空间取出今天新猎的异端，斩骨、拆肉，动作干脆利落。
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啪嗒”声。
陈陌回头，果然看到小饕餮摇摇晃晃地从卧室爬了出来，四条短短的腿迈得飞快，尾巴还拖在地板上，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饿坏了？”陈陌挑了挑眉，看着它爬到自己脚边停下，仰头盯着他。
小饕餮歪了歪头，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陌，尾巴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撒娇。
“等着。”陈陌转身开始处理血肉，动作不紧不慢。
小饕餮却不打算老实等着，它迈着小短腿跟到厨房，抬起爪子扒拉陈陌的裤脚，爪子又圆又小，拍在裤腿上几乎没有任何力气。
陈陌低头看了它一眼：“又开始卖萌？”
小饕餮无辜地抬头看他，竖瞳里透着一丝闪亮的光。
陈陌冷笑了一声，转身捧着切好的血肉盘走向客厅，把盘子放到沙发旁的地板上。
“吃吧。”他指了指盘子，话虽冷淡，语气却透着不自觉的纵容。
小饕餮立刻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然后低头认真地吃了起来。它的动作很乖，每次咬一口，都会轻轻抬眼看陈陌一眼，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看着自己。
陈陌站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它，视线从它圆滚滚的身子上扫过，最后落到它漆黑的眼睛上。
“……别看了，待会儿噎着。”他冷冷地说。
小饕餮闻言轻轻呜了声，没敢再频繁抬头，低头继续吃，却用尾巴轻轻拍了拍地板，像是在抗议他的嫌弃。
陈陌挑了挑眉，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没再搭理它。
小饕餮专注地把血肉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慢吞吞地趴下，把脑袋搁在盘子边，眯着眼，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吃饱了就消停点，别整天缠着我。”陈陌随手收起盘子，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看见小饕餮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怎么？”陈陌皱起眉，放下盘子，低头看着它。
小饕餮直起身子，竖起耳朵，四肢微微绷紧，眼神变得警惕，目光紧紧盯向窗外。
陈陌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窗外黑漆漆一片，风吹过树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走到窗边，目光扫过庭院，眉头皱得更深。
空气中……有什么不对劲。
小饕餮从沙发上跳下来，尾巴扫过地板，悄无声息地靠近窗户，站在陈陌脚边，仰头盯着窗外，发出低低的一声“呜”。
陈陌垂下目光看了它一眼，摸了摸腰间的武器，转身推开门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声在穿梭。这座园子的外围被布置了很厉害的结界，但刚才结界似乎传来了某种波动，极轻微，也很快，像是经历了某种试探，之后便恢复了平静。
陈陌放出精神力四下查看，没感觉到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回到屋内。
他低头看着跟着他走来走去的小饕餮，低声道：“行了，没事。别一惊一乍的。”
小饕餮仰头盯着他，耳朵又动了一下，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陈陌揉了揉眉心，回到屋内去洗了个澡，抛开纷乱的思绪，陷入沉沉的睡眠。
小饕餮不被允许进他的房间，整夜趴在房门外，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尾巴轻轻拍打着地板，目光警觉。
等到半夜，陈陌睡熟之后，小饕餮出去检查了结界。
这座园子是小黑准备的，沈君尧把它吞噬之后，就住了进来，并且对结界进行了加固。
他布置的结界轻易不会出问题，但之前的波动却表明，有人曾经试图破坏它，虽然没有成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陌一如既往地起床准备出门做任务。
换衣服时，他注意到门口的小饕餮。那家伙早早爬了过来，四条小短腿稳稳蹲着，尾巴轻轻甩着，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你干嘛？”陈陌系着腰带，低头看它，“想跟着？”
小饕餮迈开小短腿，慢悠悠地凑到他脚边，尾巴轻轻勾了一下他的裤腿，像是回答。
陈陌嗤笑了一声，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它的头：“想跟着？那就变成人形。”
小饕餮愣了一下，歪着脑袋盯着他，黑色的竖瞳微微一缩，却没有动静。
“听不懂？”陈陌语气淡淡，语调里带着些戏谑，“不变成人就老实在家待着，别给我添乱。”
小饕餮没动，只是低头轻轻咬住了他的手指，动作试探，完全没用力。
“撒手。”陈陌眉头一皱，语气冷了几分。
它慢吞吞松开嘴，垂着尾巴趴在地上，爪子却依旧扒住他的裤腿，头也低低垂着，显得委屈。
“别装了。”陈陌直起身，拎起外套，冷声丢下一句：“再这样，我真把你扔回去。”
他拉开门走出去，脚步利落。可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悉悉索索声。
陈陌回头一看，小饕餮正笨拙地用四条小短腿跟着，尾巴摇摇晃晃，一副黏人的模样。
“还敢跟？”陈陌皱眉，语气冷淡，“回去。”
小饕餮停下脚步，抬头看他，黑色的竖瞳沉沉地注视着他，依赖和不舍写满了脸。
陈陌盯了它几秒，心里一软，但很快转开视线，直接“砰”地关上了门。
他没注意到，小饕餮趁着他转身的空当，尾巴一甩，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车的后座，乖乖蜷成一团，竖瞳微微眯起，透着一点不明显的得意。
第85章 干得漂亮
陈陌这段时间都是通过管理局的APP接任务, 比较方便。
这天却被一则通知召回了基地，除他之外，狩猎组一队、二队的大多数成员也被召回。
据说是为了最近频繁发生的异端暴动事件。
任务会议室内, 气氛压抑。
墙上巨大的屏幕亮着，一张申城地图被投映在白色墙壁上。上面的红点密密麻麻, 每个红点都标示着近期异端暴动的坐标, 几乎覆盖了整个申城外围。
陈陌靠在椅背上，手肘支在桌沿，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上的分布图。其他队员也都神色凝重，目光集中在地图上的红点处。
站在屏幕前的调查组负责人李钧清了清嗓子, 低声开口：“近期申城周边异端暴动频发，初步分析, 幕后主使可能是灵息会。”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在座的队员们都不是新手，对于灵息会这个老对手再熟悉不过, 闻言神色更沉。
李钧抬手, 用激光笔圈出了几个重点区域：“前段时间，灵息会遭受重创, 高层死伤严重, 可惜没被彻底剿灭，还有不少残余势力流落在外。可能是为了尽快恢复力量，那些家伙最近制造了不少骚乱, 甚至操纵异端袭击平民。”
陈陌眉头微拧, 视线在屏幕上几个红点之间停留，冷峻的面容透出几分沉思。
他想到了圣裔族大巫说的那些话。
“仅上周, 就有三起平民失踪事件发生在这些区域。”李钧指向地图上的几个红点, 又点开一份简报，语气沉重, “我们怀疑，这些暴动不仅是异端失控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环视会议桌前的几十名狩猎组成员：“这次把大家召集过来，首先是请各位清理这些暴动的异端，再者希望大家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我们搜集一些线索。目前任务区域已经划分，大家分散行动，每人负责一个小片区，具体坐标已经发送到各位的通讯器上。请各位记住，任务过程中要保持通讯畅通，发现异常立刻汇报，绝不允许擅自深入。”
陈陌瞥了一眼自己的通讯器，果然收到了一条消息，屏幕上的坐标精确标出了他的任务区域——申城东郊的一处在建工业园。
会议结束后，准备好的队员陆续出发。
停车场内，驶离的任务车引擎声此起彼伏。
陈陌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将装备包随意扔进副驾驶。上车后，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熟练地打开通讯器，再次确认任务坐标。
“东郊工业园……”他低声念了一句，目光沉了几分。
通讯器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队员注意，随时保持联络，近期异端活动异常，一旦发现情况不对要立即请求救援。”
陈陌按下按钮，随口回复：“收到。”
他正准备发动车子，却突然从后视镜里瞥到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后座一闪而过。
他皱眉，转身一看——后座的角落蜷缩着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小饕餮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陈陌盯了它两秒，语气冷硬：“我说了，让你别跟来。”
小饕餮仰起头，歪了歪脑袋，眼神无辜中透着一股倔强，喉头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陈陌单手拉开后座的门，语气更冷：“下去。”
小饕餮却缩了缩身子，四只爪子扒住座椅边缘，死活不动，像是在无声抗议。
陈陌盯着它不动，一手撑着车门，表情淡漠中透着些许不耐。
对峙半分钟后，他叹了一口气，低声咕哝：“随你，不过除非你变回人形跟我并肩战斗，否则不要随便出来给我添乱。”
他随手关上车门，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滑出基地。
小饕餮乖乖趴回角落，尾巴却轻轻拍了一下座椅，像是对自己的胜利感到满意。
陈陌从后视镜里扫了它一眼，眼神冷冷的。小饕餮仰着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趴回去，一双黑色的竖瞳安静地反射着车内昏暗的光线，显得格外委屈可怜。
东郊的这家工业园入口被简易的施工围挡包住，黄色的警示牌挂在铁丝网上，有些歪斜。
未完成的钢筋结构在夜色中像沉默的巨兽，道路两旁堆满了散乱的建筑材料。地面坑坑洼洼，覆盖脚手架的塑料布在风中“哗啦”作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陌下车，靴子踩在地上的沙土与细碎石子间，发出沉闷的轻响。他抬眼环视四周，目光掠过裸露的钢筋、未完工的厂房，以及随意堆放的脚手架。
从任务情报来看，这个工地原本正在施工，但因为异端事件项目被迫暂停，目前施工人员已经全部撤离。
陈陌安静地走在空旷无人的工地中。
头顶的夜空被工地上方的塔吊切割成交错的线条，四周一片死寂，连风吹过钢梁的回响都带着几分刺耳的冷意。
在他身后，小饕餮悄无声息地从车里跳了下来，轻巧地落在地上。
它四肢短小，却动作灵敏，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它摇了摇尾巴，抖了抖身子，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随时警惕潜在的危险。
陈陌察觉到动静，回头看了它一眼，眉头微皱：“谁让你下来的？”
小饕餮仰头看他，黑色的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的，显然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意思。
陈陌盯了它几秒，终究没有继续赶它：“那你自己见机行事，别拖后腿。”
小饕餮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四爪稳稳地站在地上，耳朵微微抖动，竖瞳微眯，捕捉着不远处的风声。
陈陌收回视线，拉紧战斗服的衣领，握住能量枪，朝未完工的厂房入口走去。
当他的靴子踩过地上的铁板时，铁板发出一声清脆的“铛”响，刺耳的回声在空旷的工地中荡开。
身后的小饕餮抬起头，竖瞳一缩，快步跟了上去。它动作灵活，巧妙避开地上的工具和碎石，悄无声息地落在陈陌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夜色下，工业园的灯塔像沉睡的巨人般矗立，投下的影子交错斑驳。一切都被死寂与阴影笼罩，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忽然，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从厂房深处传来，像某种爪子刮擦地面的声音。
陈陌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朝声音来源看去，手中的能量枪微微抬起。
下一秒，一只异端从堆满钢筋的阴影中窜了出来——它形似一只放大十多倍的老鼠，背部弓起，表面覆盖着坚硬的黑色外壳，反射出令人不适的油光。
它的头部却异常狰狞，裸露着猩红的肌肉，眼睛是两颗发光的白点，闪烁着无机质的冷意。锋利的牙齿外翻，嘴边滴着粘稠的唾液，爪子如刀刃般锐利，抓挠地面的动作迅猛且充满攻击性。
“什么东西，好恶心。”陈陌嫌恶地开口，迅速扣下扳机。
“嘭！”湛蓝色的能量束精准射出，直接命中异端的头部。
巨大的鼠形异端惨叫一声，脑袋爆裂，墨绿色的液体溅在地面上，腐蚀出一片焦黑的痕迹。
陈陌甩了甩枪口，继续前行，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沙沙沙”的密集声。
他眉头一皱，迅速转身。
只见厂房的阴影中，四五只同样的异端先后涌出，它们的身体在微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泽，拖着长长的尾巴，四肢着地狂奔，动作迅捷，尖利的嘶叫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空气撕裂。
陈陌头皮发麻，握紧能量枪，快速后退一步，抬起枪口对准最近的一只异端，扣下扳机。
“嘭！”蓝色能量束横扫而过，将一只异端拦腰击断，焦黑的残肢跌落在地。
剩下的几只异端不知畏惧，嘶吼着继续扑向陈陌，尾巴抽打地面，爪子在地板上刮出尖锐的声响。
陈陌动作冷静，脚步灵活地后退躲避，接连扣下扳机。
“嘭、嘭、嘭！”几声闷响过后，四周只剩下异端的残骸，它们的液体在地面上腐蚀出一片片坑洞，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陈陌吐了口气，刚想放下枪，耳边却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黑袍人从厂房的深处缓缓走出，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陈陌眯起眼睛，松了口气：“灵息会的？”
只要不是那种怪异恶心的地下变异生物，现在来点儿什么都好。
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起头，视线透过兜帽的阴影直直锁定陈陌。
“这么纯粹的白泽血脉……真是难得一见。”黑袍人站定，声音是极其不自然的低沉嘶哑，仿佛被粗砂纸磨过。
陈陌皱了皱眉，握枪的手微微紧了紧。
黑袍人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站在那里，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嗅什么味道。他低下头，兜帽遮住的脸隐在暗影中，却掩不住语气中的兴奋：“果然，就是这股味道……是相当纯正的白泽血脉啊！”
陈陌目光一冷，立即扣下扳机。
“嘭！”湛蓝色的能量束直射向黑袍人，对方反应极快，抬手召唤出一团浓密的黑雾挡住了攻击。
“没用的。”黑袍人低笑，语气里满是玩味。
陈陌眯起眼，没有回答，身体快速移动，接连两枪射出，精准地封锁了对方的行动空间。黑袍人动作一顿，但黑雾随即如有生命般膨胀开来，化作数十道细长的黑刃，朝陈陌疾射而去。
陈陌脚下生风，迅速翻身躲过，落地时一个滚身，单膝跪地，抬手对准黑袍人又是一枪。蓝色能量束精准无比，却依旧被黑雾吞噬。
“姿势倒是很漂亮，可惜对我没用。”黑袍人低声嘲讽，手腕一翻，黑雾如毒蛇般扭动，瞬间逼近陈陌。
陈陌一咬牙，双脚用力一蹬，避开了黑雾的缠绕，站定后迅速调整姿势，再出手时，已经握住了从空间拔出的长剑。
与此同时，一道敏捷的黑影突然从旁边蹿出。
小饕餮如一道黑色闪电般扑向黑袍人，锋利的爪子狠狠抓向他的胸口。
黑袍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打了个措手不及，脚下踉跄了一下，堪堪用黑雾挡住了小饕餮的攻击。
他低头看向扑到自己面前的小兽，红光闪烁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是一阵狂喜：“饕餮？这是沈君尧，他怎么变幼态了？”
小饕餮竖瞳一眯，尾巴猛地一甩，狠狠抽向黑袍人的膝盖。黑袍人仓促闪避，却还是被抽中，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陈陌眼神一冷，趁机抛出长剑，剑身贴着黑袍人的肩膀穿过，带起一股强势的剑气。黑袍人闷哼一声，刚要反击，小饕餮再次飞扑而上，锋利的牙齿直咬向他的手臂。
“你们……”黑袍人咬牙，声音里多了几分怒意。
他猛然抬手，黑雾疯狂涌动，试图逼退小饕餮。然而，小饕餮灵活得不可思议，轻巧地跃开，转而绕到黑袍人的背后，锋利的爪子直抓他的袍角，动作迅猛而果断。
陈陌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冷笑一声，抬手开了最后一枪。
这一次，能量束精准击中黑袍人的肩膀，炸出一片焦黑的痕迹。
“该死！”黑袍人低吼一声，脚下猛然用力，将地上的钢筋碎片震飞，想借此扰乱两人的攻势，并趁机逃走。
陈陌立即对小饕餮说道：“别让他跑了。”
小饕餮的耳朵动了动，竖瞳微微一缩，猛地扑向不远处的黑雾。它动作迅猛，几乎是一道黑影掠过，爪子狠狠抓住黑袍人的袍角，用力一拽。
“该死！”黑袍人一声低吼，手中的黑雾猛然扩散，试图掀开小饕餮的攻击。
然而，小饕餮动作灵活，轻松躲开，同时用尾巴缠住了黑袍人的腿。
黑袍人踉跄了一下，动作明显迟缓下来。就在这时，陈陌抬手扣下扳机，一道湛蓝的能量束精准射中他的肩膀，将他牢牢钉在未完工的钢梁上。
黑袍人闷哼一声，拼命挣扎，却因为小饕餮的纠缠和伤势的拖累，根本无法挣脱。他眼中的红光愈发浓烈，隐隐透出一丝绝望。
陈陌缓步走近，目光如刀般凌厉，枪口始终稳稳地指向对方。
“带回去。”陈陌低声吩咐小饕餮。
小饕餮明白了他的意思，从空间翻出一截绳索，也不知如何动作的，瞬间便将黑袍人紧紧缠住，控制住他的四肢动作，同时回头冲陈陌低低地“呜”了一声。
“干得漂亮！”陈陌轻轻扬眉，语气里带了一丝赞许。
紧接着却觉察到自己的态度似乎太温和了，扬起的嘴角刻意压了压。
第86章 北川大学城
审讯室内, 环境昏暗，唯一的强光灯直射被审者的眼睛，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摄像头在墙角的阴影里闪烁着红光, 牢牢地锁定了被审者的一举一动。
一张金属抑制椅牢牢固定在房间中央，黑袍人被束缚在椅子上, 四肢被特制的银链死死扣住。链条设计精准, 显然是专为异端打造，冰冷的光芒渗透出一股压迫感。
面对审讯人员的逼问，黑袍人冷冷开口：“什么灵息会？我不知道，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他的眼睛转了转, 试图打量四周，却因为刺目的强光, 看不清对面审讯员的脸，只能模糊看到桌椅的轮廓和笔记本电脑的反光。
监控室内, 陈陌双手抱臂, 安静地站在玻璃前，冷眼注视着这一幕。
玻璃是单向的, 黑袍人看不到这里的一丝动静, 而外头的一切却被尽收眼底。
“嘴倒是挺硬。”陈陌眉头微皱，低声咕哝了一句，听不出更多的情绪波动。
庄慕恒站在他旁边, 低头翻看李钧递来的分析笔记, 淡淡地回道：“这种人，在没被撬开嘴之前都一个样。”
小饕餮趴在监控室的椅背上, 身体蜷成一团, 尾巴轻轻晃动，竖瞳微微眯着, 姿态慵懒又警觉。
审讯员却并没有被黑袍人的挑衅激怒，平静地说道：“所有的情报线索都指向你。你穿着灵息会标志性的黑袍，从异端暴动的中心被捕，现场的异端与你一同行动。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吧？”
“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黑袍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冷笑一声，“就因为我穿了这身衣服？我就不能恰好经过吗？你们异端管理局现在抓人这么草率，起码制造一点证据吧？”
观察室里，庄慕恒挑了挑眉：“这个家伙挺硬气。”
陈陌略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盯着屏幕，想从这人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庄慕恒合上笔记，看着药剂科的下属推门进去，笑了笑说道：“看来，他很快就要说真话了。”
陈陌好奇地看向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有把握。
审讯室内，审讯员没有再跟黑袍人多说什么，起身跟进来的药剂科的同事点头示意。来者取出一支透明注射器，里面的液体散发着淡银色的光芒，在灯光下流转着异样的冷辉。
黑袍人看到注射器，脸色微变：“你们想干什么，我根本不——”
针头刺入他手臂的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是什么？”审讯室外，陈陌疑惑地看着这一幕，询问。
“吐真剂。”庄慕恒淡淡解释道，“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就行，这是一款让人说真话的药剂，是从一种特殊的异端体内提取淬炼出来的。”
陈陌惊讶，这种设定的药剂他似乎在某本小说里见到过，没想到管理局里竟然有真货。他不由得把视线转向审讯室内，想看看这药剂的效果如何。
几秒后，吐真剂开始发挥作用。
黑袍人的瞳孔骤然放大，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但嘴角微微抽动，显然在拼命对抗药效。然而，他的身体却因药剂的作用而逐渐失去控制，四肢的挣扎也慢慢变得无力。
“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吧？”审讯员语气淡漠，带着几分嘲讽。
黑袍人咬紧牙关，额头的青筋暴起，声音颤抖而断续：“……我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别浪费时间了，”审讯员冷冷打断，“说出最近异端暴动的幕后指使者，以及灵息会在其中的作用。”
黑袍人的眼神闪烁，嘴唇颤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负隅顽抗，但片刻后，真话还是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灵息会……只是听命行事……”
“听命于谁？”审讯员步步紧逼，目光锐利。
“是……‘祂’。”黑袍人的脸微微扭曲，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祂’才是所有行动的主使，我们不过是执行者……”
陈陌站在监控室内，眉头微皱：“‘祂’是谁？”
审讯员重复了这个问题：“说清楚，‘祂’是谁？”
黑袍人剧烈地喘息着，似乎在拼命抵抗吐真剂对精神力的侵蚀，但他的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吐露真相：“祂是……我们都无法抗拒的存在……灵息会的一切……都源于祂……祂是……”
他忽然闭上眼睛，脸上的神色僵硬了一瞬，随后猛地睁开眼，目光里带着一种扭曲的疯狂：“祂是白泽的后裔，祂是我们的主宰，祂是超越一切的存在！”
监控室内，庄慕恒眉头一挑，低声道：“白泽后裔？”
陈陌也被这句话给镇住了，浮现脑海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吐真剂是不是过期了？这人竟然胡说八道。
身边庄慕恒按下话筒，对审讯员下令：“继续问。”
审讯员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得到可靠消息，白泽后裔组成的圣裔族最近就遭遇了灵息会的清洗，而你竟然说，灵息会的幕后主宰，竟然是白泽后裔？”
“既然祂是白泽后裔，那为什么还对同族动手？”
黑袍人喘息着，冷汗从他额头滑落，他的脸色因药效而变得更加苍白：“……为了重塑……为了超越……祂想要更强的血脉……最纯净的白泽血脉……”
陈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光深冷，这些含糊不清的信息，却叫他隐隐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他按下话筒，低声问了一句话。
审讯员摸了摸耳机，重复他的问题：“祂把那些圣裔族怎么样了？”
“祂杀死了祂们，祂夺取了祂们的血肉，并进行各种各样的疯狂试验……”
陈陌面色苍白，如坠冰窟。
庄慕恒看出他的不对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小饕餮也站了起来，凑到他跟前，用尾巴勾着他的手腕。
审讯室内，对话还在继续，审讯官问：“这件事跟最近的异端暴动有什么关系，你说背后的指使者是祂，那么祂的目的是什么？”
黑袍人眼中掠过一丝不安，他的声音像被什么强行挤压出来：“祂……祂需要一个容器，一个完美的容器……”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神色都变了，甚至之前对这场审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小饕餮，此刻也忍不住扭头看向监控画面。
“陈陌……异端管理局狩猎组的陈陌，是祂的目标。祂说，那是最好的选择……”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监控室内，小饕餮竖起身体，尾巴高高地扬起来，竖瞳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庄慕恒瞥了一眼陈陌，脸色略显凝重：“看来这次，他们不仅仅是想挑事。”
陈陌的眼神冷得像冰，按下按钮，对里面问：“祂在哪？”
审讯员立刻追问：“祂现在在哪里？”
黑袍人嘴唇抖了抖，似乎非常挣扎，最终还是断断续续地说出一个地址：“……实验基地……在北川……大学城……”
说完，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身体瘫软在抑制椅上，脸色灰败，喘息不止。
监控室内，陈陌微微眯起眼睛，手指轻扣着单向玻璃的边缘：“北川大学城吗？看来，我们得去走一趟了。”-
申城地图上，并没有一个叫做“北川大学城”的地方。
陈陌根据黑袍人提供的坐标，来到了这座据说荒废了二十多年的大学城。
意外的是，这地方并不偏僻，就在中环附近。
跟他和陈陌的新居差不多，外围都有一层结界保护，避免闲杂人等误闯。
冷风掠过空荡的道路，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陈陌、张涛和小饕餮，两人一兽站在一栋破旧的教学楼前。
这是一座标注为“生物系”的楼，外墙斑驳，门口的玻璃门蒙着厚厚的灰尘，楼身上的鎏金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整栋楼看起来冷清而破败，仿佛多年无人踏足。
陈陌站在门口，目光扫了一圈，语气平静：“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张涛跟在他身后，低声说道：“这地方，和那家伙口供里描述的不太像。你确定是这里？”
陈陌没有回答，手微微按在腰间武器上，沉稳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门后并没有弥漫着破旧场所常见的霉味和尘土，反而异常干净，地面甚至能看出反光。
小饕餮跟在陈陌身边，动作轻巧，尾巴轻甩，竖瞳微微眯起，是不是嗅嗅空气，分外警觉。
“里头看又对味了。”张涛皱了皱眉，目光扫过楼内的环境，“这哪里像什么废弃的大学。”
陈陌的视线缓缓扫过周围，眼神变冷。
这栋教学楼的布局乍一看很正常，但细节处却透着诡异——楼道两侧的房间门牌标注着“实验室”“研究室”，但却空无一物，没有课桌，没有学生应有的设备，一切干净得过分。
“别掉以轻心，”陈陌低声说道，目光掠过房门，“这地方不简单。”
他们沿着走廊往深处走去，脚步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回响，越发显得四周空旷安静。走廊尽头有一道密闭的金属门，门框处隐约闪烁着蓝色光纹，与整栋教学楼的破旧风格格格不入。
张涛压低声音：“装修得还挺高大上，像新闻里的那些科技公司。”
陈陌停在金属门前，伸手触碰门上的电子屏。随着光纹缓缓亮起，门无声滑开。
穿过门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门后的世界与外部虽然整洁却难掩破败的景象完全不同。
巨大的空间内，墙壁光滑如镜，主色调是白色与银色，灯光均匀明亮，显得科技感十足。天花板上嵌入了无影灯，四周的白光毫无死角地洒落在地面上，冷白色的瓷砖干净得几乎能映出人影。
玻璃墙后，是一个个独立的实验室，实验台上的精密仪器和屏幕上闪动的复杂数据显示，这里正在进行某种高端研究。
冷藏柜内摆放着整齐的血液样本和生物组织，低沉的设备嗡鸣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内。
“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陈陌目光冰冷地环视四周。
小饕餮停在走廊中央，尾巴扬起，耳朵微微抖动，从那双漆黑眼中能看出难得一见的警惕。
他们沿着走廊继续前行，目光所及之处，每个细节无一不显露出这里的精密与高效。
悬浮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基因模型，旁边的标注写着“白泽血脉重塑实验”。
“这……”张涛指着屏幕，脸色变得难看，“他们在……试图改造白泽血脉？”
陈陌站在屏幕前，眼神冰冷地扫过那些基因融合模型，沉声说道：“看来，这就是他们实验的核心目的。”
张涛皱紧眉头：“这人，比想象中的还要疯狂。”
小饕餮绕着实验台转了一圈，竖瞳中的寒意愈发浓重，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声。
陈陌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走廊尽头的一扇金属门上，门牌标注着“核心控制室”。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这里的主人，应该就在核心区。”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空气中的冷意愈发浓烈，四周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呼吸一滞。
小饕餮走在最前面探路，爪子踩在瓷砖地板上，尾巴微微晃动。
当他们靠近核心区时，陈陌忽然停下了脚步，抬起手示意后方保持安静。他的目光沉冷，低声道：“有人。”
张涛瞬间绷紧神经，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警惕。
下一秒，前方的自动门缓缓滑开，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门内走了出来。
对方穿着白色实验服，面容冷峻，气质优雅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从容。
他扫了一眼面前的客人们，目光最终落在陈陌身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淡笑。
“欢迎光临，陈陌。”他的声音低沉，语气笃定，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该说你还挺勇吗？明知道我的目标就是你，竟然自投罗网。”
第87章 完美容器
陈陌冷冷地看着男人, 没有急于开口。右手却本能地按住了腰侧的能量枪，随时准备拔出射击。
张涛则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神色戒备。
小饕餮的竖瞳紧紧盯着男人，耳朵竖起, 尾巴缓缓摆动, 神色十分警惕。
“你就是灵息会的幕后主使？”陈陌问道。
“幕后主使？”男人嗤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你这么说，未免太看得起那些废物了。他们不过是我的棋子罢了。”
张涛皱了皱眉, 低声道：“果然是他。”
男人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目光始终落在陈陌身上。
他微微眯起眼, 陶醉的深吸一口气，像是极为满意自己所嗅到的气息, 语气浮现一丝赞叹：“没想到, 这世间竟然还会有如此纯粹的白泽血脉。陈陌，你比我想象中……更完美。”
陈陌的眼神一冷, 语气透着寒意：“你果然是白泽后裔？你把那些圣裔族怎么样了？”
男人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似乎对此毫不避讳：“祂们？不过是我通往更高境界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罢了。无用的血脉就该被淘汰，留着只会浪费资源。”
他的语气十分轻蔑，仿佛自己说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张涛握紧武器, 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疯子？”男人轻笑一声, 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 “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 总是喜欢用这种词来形容伟大的存在。可惜，你们根本不懂。”
“懂什么？”陈陌目光锐利, 直视着男人，“懂你这种连同族都不放过的疯子？懂你所谓的血脉纯粹论？我看你这种渣滓才是该被淘汰的。”
男人的笑容缓缓收敛，目光冷了下来：“渣滓？”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下一秒，他抬起手，不知做了什么，四周空气仿佛一瞬间冻结，原本宁静的走廊忽然弥漫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看来，你还不明白你的血脉有多么珍贵。”他的声音骤然低沉，带着一股压迫感，“但没关系，我会让你明白。”
话音未落，地面猛然震动，走廊两侧的实验室玻璃墙轰然碎裂，碎片四溅。
几头融合了不同异端特征的怪物从实验室中窜出，模样极其狰狞：有的身上长满了鼠类的硬毛，尾巴却像蝎子般剧毒；有的背上长着类似昆虫的甲壳，头部却像蛇，满嘴尖牙。
“看来，他还留了点小惊喜给我们。”张涛冷声说道，抬手扣动扳机，能量弹精准地击中一只异端的脑袋，炸开了一团恶臭的血雾。
陈陌没有答话，他握住武器，脚下发力，身影瞬间掠出，精准地避开一头扑过来的异端。
枪口抬起的瞬间，一道银色能量光束激射而出，贯穿了怪物的头颅。
小饕餮也加入了战斗，它跳上墙壁，灵巧地绕到一只异端的背后，张嘴咬住了对方的脖子。随着它用力一甩，异端的头颅直接被扯了下来，尸体重重倒地。
“先清理这些东西！”陈陌沉声道，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张涛和小饕餮配合默契，很快解决了剩下的几只怪物。但男人始终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还不错。”他拍了拍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不过，这只是热身而已。”
陈陌抬起枪口对准他，眼神冷厉：“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男人微微扬起眉，声音低沉而笃定，“怎么，灵息会的家伙没告诉你们吗？我要的就是你啊，陈陌。”
话音刚落，他抬手一挥，四周的空气再度剧烈震动，一股强大的精神波动袭来，张涛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张队，你先退出去！”陈陌低喝一声，同时转身挡在他身前，用精神力抵挡住对方的压迫。
“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男人嗤笑着说道，抬手向陈陌挥出一道冷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饕餮猛然跃起，尖锐的利爪直接抓向那道黑色光芒，奇异的是，祂并不因为挡住那道攻击而受到任何伤害，相反身形变大了不少，原本只有陈陌膝盖那么高，此刻却能完全挡在陈陌面前。
“这是沈君尧那个家伙吗？”男人的目光落在小饕餮身上，嘴角露出一抹做作的讶异笑容，“沈队，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啊？看来异端管理局的日子不怎么好嘛，早知道留在我这边还是不错的吧？”
他嘴上说得好听，对陈陌的进攻却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
饕餮始终牢牢地挡在陈陌身前，竖瞳中闪过一抹寒光，尾巴猛地一扫，将男人的攻击硬生生挡了下来。
“真是鹣鲽情深啊。”男人笑了笑，目光微微眯起，“可惜了，之前费了那么多心思，你们却依然这么恩爱，真是麻烦……”
话音落下，他转身向走廊深处退去。
陈陌正要追上，却被饕餮一把拦住。它发出低沉的咆哮，像是在警告什么。
男人的声音从走廊深处传来，带着些许戏谑：“别急，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陈陌，到里面来找我吧。”
伴随着金属门的关闭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陈陌站在原地，目光冷冽，手中的能量枪微微抬起，直指刚刚关闭的金属门。他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
“他在引我们进去。”张涛低声开口，握紧武器的手微微发颤。他的额角渗出一丝冷汗，显然还没完全从刚才的精神冲击中缓过来。
“我知道。”陈陌的语气平静，目光始终盯着门的方向。小饕餮则站在他脚边，警惕地竖起耳朵。
张涛抬手抹了把汗，看向陈陌：“要不要通知管理局增援？这地方的情况……我们完全不清楚，贸然进去太危险了。”
陈陌想了想，说：“恐怕来不及了，增援赶到前，他早就跑了。”
“张队，你留在这里。”他看向张涛，“联系局里要求增援，顺便封住出口，别让他有后路。”
“什么意思？”张涛的脸色微变，“你一个人进去？你疯了？！”
“我不是一个人。”陈陌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饕餮。
饕餮则敏锐地回头，拿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陈陌眼中短暂的信任变成了无语。
张涛不清楚饕餮的具体身份，但在此前的战斗已经充分见到了祂的实力，思索再三，最终同意了陈陌的安排：“好吧，我守在这儿。但你小心点，这家伙阴险得很。”
陈陌点了点头，朝关闭的金属门走去。
越走近金属门，四周的温度就越低，光滑的金属表面反射出陈陌冷峻的脸。他抬手轻轻一推，金属门便无声地滑开。
小饕餮紧跟在他身后，跟陈陌一起越过门槛，竖瞳扫视四周。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冷白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洒下，将整个空间照得纤毫毕现。墙壁光滑，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脚步声。
陈陌走得很慢，每一步都非常警惕。他的手始终握着能量枪，目光不时扫过两侧，留意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新的金属门。门框上镶嵌着一块电子屏幕，屏幕上显示着一组复杂的符号和数字，像是一道密码锁。
“还真是麻烦。”陈陌低声道，伸手触碰屏幕，准备尝试破解。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一阵低沉的机械声响起。整条走廊的灯光忽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陈陌的身体瞬间绷紧，右手稳稳握住能量枪，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有东西来了。”他低声提醒。
小饕餮的反应更加直接，它弓起身体，竖瞳在黑暗中闪着寒光，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吼。
不多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强势的压迫感。
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一只巨大的怪物从门后缓缓显现。它的头部像是某种昆虫，触须不安地摆动，背部覆盖着厚厚的甲壳，四肢却长着锋利的爪子，拖在身后的尾巴如同一根巨大的倒刺，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试验品？”陈陌冷冷地看着那怪物，抬起枪口就要射击。
怪物感应到了威胁，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猛地向陈陌扑了过来。
陈陌没有后退，而是果断扣下扳机，一道银色的能量光束精准地击中怪物的前肢。
怪物的动作一滞，但它厚重的甲壳却成功抵挡住了攻击，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皮挺厚。”陈陌低声说道，迅速后退几步，寻找新的攻击角度。
小饕餮不等陈陌指挥，已经灵巧地跃上墙壁，从怪物的侧面迅速逼近。它张开尖锐的利齿，狠狠咬住怪物的后颈，用力一甩，将怪物重重摔在地上。随后，它的爪子猛地抓向怪物裸露的腹部，撕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尾巴疯狂地甩动，试图击退小饕餮。
陈陌趁机抬枪，能量光束精准地贯穿了怪物的伤口。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怪物的动作终于僵硬下来，轰然倒地。
小饕餮跳回陈陌身边，甩了甩尾巴，竖瞳中闪过一抹得意。
陈陌随手摸了摸祂的脑袋，目光落在尽头的金属门上。
当他走近那扇金属门正准备破解密码时，门锁处却传来轻轻的咔哒声。
门开了一条缝隙。
陈陌脚步一顿，侧头看向身后的小饕餮。小饕餮也看了他一眼，尾巴轻轻勾了勾他的衣角，传达无声的默契。
“进去吧。”陈陌握着能量枪的手指微微收紧，低声道。
金属门缓缓滑开，没有发出丝毫噪音，背后的空间显露出来。
门后，看起来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和之前的科技感走廊相比，这里更显得诡异。
四周整齐排列着无数高大透明容器，容器中充满了淡蓝色的液体，每个容器里都浸泡着一些畸形的生物。
那些生物有的长着多只眼睛，有的长着不成比例的肢体，还有的身体上密布触须，像是异端与其他生物的融合体。它们在液体中偶尔微微颤动，显然并非完全死去。
“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陈陌低声说道，目光在容器间扫过，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
小饕餮的竖瞳从这些容器上掠过，眼中也流露着明显的反感。祂的身体微微弓起，随时保持警惕。
就在这时，空旷的大厅上方忽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终于来了，陈陌。我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声音没有特定的来源，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回荡在整个大厅里。
陈陌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藏头露尾。”他冷淡地开口，“出来吧，胆小鬼。”
“呵……”那人轻笑了一声，随后，一道光束从大厅上方洒下，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从高台上走下。
他依旧穿着那身白色实验服，面容冷峻，步伐缓慢却从容。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陈陌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仿佛是在看一件极为珍贵的藏品。
“你知道吗？”男人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感叹，“站在这里看着你，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传说中的白泽会被世人如此敬畏。你身上的血脉之纯粹，甚至让我……有些嫉妒。”
陈陌冷冷地看着他，不屑道：“你这种连同族都能下手的人，有什么资格谈及血脉纯不纯粹？”
男人的笑容没有消失：“资格？陈陌，你太天真了。‘纯粹’从来不是天生的，而是……创造出来的。你觉得，你比那些所谓的同族好在哪里？你不过是最幸运的那个，被上天挑选，而不用经历残酷的竞争与淘汰。”
陈陌的目光微嘲：“制造？你所谓的制造，就是偷窃别人的血肉，东拼西凑，弄出的这些怪物？这也配称为‘纯粹’？”
男人微微眯起眼，笑容收敛了一些：“偷窃？不不不，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恒古不变的道理。祂们之所以没能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祂们不够强。如果我也像祂们那么弱小，也早就被人吞噬了，不是吗？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定义规则。”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陈陌身边的饕餮，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说起来，当初我差点就选了你呢，沈队长。饕餮吞噬一切用以提升实力的方式，真是个轻松不费力的特性，我就是为你的这一点而深深的着迷过。现在想想，真是好险啊！万一我真的成功把你变成我的容器，之后再遇到陈陌，事情可能就有点不好办了？所以，是不是可以这么说，一切都有天定，还真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当初成功逃走，我或许就不会等到陈陌这样完美的容器了，是不是啊，沈队？”
第88章 无声的默契
容器？
陈陌的目光沉了沉, 忍不住转头看向身侧的饕餮，眼神复杂，带着几分探究。
他不禁想道, 此人一直在说的所谓“容器”究竟指的是什么？为什么又会提到沈君尧？
饕餮却没看陈陌，竖瞳紧紧盯着男人, 目光中杀意涌动, 尾巴猛然甩动，“啪”地一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重的咔响，可见有多愤怒。
陈陌回神, 不管是什么吧，他总不会让对方如愿的。
他看向面前的男人, 冷冷道：“你就别尽想美事了。”
男人的笑容缓缓敛去，眼神也冷了下来：“是吗？那就看看吧。”
他忽然抬起双手, 十指微张。空气瞬间凝滞, 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挤压，叫人难以呼吸。
空间里升腾起一股扭曲的能量, 像是深渊的漩涡, 将一切都拖向不可知的黑暗。
下一秒，男人的身体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
他原本修长的身躯开始扭曲变形，肌肉疯狂膨胀, 直接撕裂了实验服, 露出狰狞的畸形躯体。
他的右臂化作一只覆盖着绒毛的螯肢，粗壮而锋利；左臂则变成昆虫般的节肢, 甲壳突起, 布满森冷的尖刺，每一根都闪着寒光。他的颈后生出一截管状器官, 表面蠕动着暗色纹路，尖端渗出滴滴毒液，腐蚀地板发出刺耳的“嗤嗤”声。
他的背部炸裂开来，两片翅膀诡异地舒展开，一半是蝙蝠的皮膜，另一半却像羽毛未长全的骨架，扭曲又不协调。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脸——
原本清晰的人类五官此刻被突兀生长的鳞片、触须和利齿覆盖，变得狰狞不堪。他的双眼完全变成了猩红色，瞳孔映着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陈陌心头一紧，眉头微皱：“这是什么鬼东西？”
男人，准确来说那已经变成怪物的家伙咧开满是尖牙的嘴，发出刺耳的笑声：“这就是极致的力量！为了超越极限，我吞噬了一切，融合了一切！而那些无法承载我的力量的部分……最终只能变成这样！”
“所以你才急着找‘容器’。”陈陌的能量枪稳稳指向祂的心脏，嫌恶地说道，“你的这副鬼样子，怕是连你自己都恶心吧？”
怪物狰狞的笑容瞬间收敛，脸上的狂热被冷酷的杀意替代：“废话少说，把你的身体交出来吧！”
祂猛地张开双臂，扭曲的身影骤然扑向陈陌。
陈陌早有准备，脚步一沉，抬手扣下扳机，一道银色光束划破空气，直射向怪物的胸口。
然而，光束在接触祂那布满硬壳的身体时竟被弹开，只在表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怪物嘲讽一笑：“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种低级的能量枪能伤到我吧？”
陈陌并未回答，只是迅速后撤，脚步灵活，绕到更有利的位置，手中的能量枪片刻不停，连续射击。怪物却并不闪躲，任由光束打在祂的甲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却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别白费力气了，乖乖投降吧。”怪物低吼着，微微低下头颅，露出颈后的管状器官，朝着陈陌的方向开始猛喷毒液。
陈陌皱了皱眉，快速移动身体躲避，手中射击依然不停。
他明知此举伤不到那怪物，只是为了吸引对方的全部注意力。
这是他跟沈君尧并肩那么久培养出来的无声的默契，而就在这个瞬间，饕餮忽然动了！
祂的身体像一阵疾风般扑向怪物的侧面，尾巴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向怪物身后的怪异翅膀。
那对极不对称又极诡异的翅膀被扫得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怪物的身躯被逼退了半步。
怪物恼怒地转头，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饕餮，声音带着几分扭曲的怒意：“又是你这个碍事的东西！”
饕餮低吼一声，张开尖锐的利齿，直接咬住了怪物的半边肩膀。伴随着一声类似金属碎裂的声音，怪物肩膀上的甲壳硬生生被祂撕下一大片，露出下方蠕动的血肉。
“你找死！”怪物咆哮着，挥舞起螯肢狠狠砸向饕餮。
饕餮灵巧地跃开，瞬间跳回陈陌身边，尾巴轻轻一甩，目光中浮现一丝不屑。
陈陌迅速捕捉到怪物暴露出的伤口，心中一动，低声对饕餮说道：“受伤了就好，现在他的伤口就是弱点，现在换你来吸引他的注意力，我来动手。”
饕餮轻轻点了点头。
怪物显然注意到了他们的低语，脸上的狞笑更深了一些：“还想耍花招？我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祂猛地将双臂拍向地面，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席卷四周。陈陌一个翻身跃上实验台，避开了冲击波，而饕餮则贴着墙壁灵巧地绕到怪物的背后，再次扑向他的伤口。
怪物试图转身防守，但陈陌的能量枪已经瞄准了那处脆弱的血肉。
他没有一丝犹豫，十分干脆地扣下扳机，银色光束精准地穿透怪物的伤口。几乎是同时，饕餮张开利齿，再次狠狠咬住他的伤口，将更多蠕动的血肉撕扯了下来。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庞大的身躯疯狂挣扎，尾巴横扫，将地面抽得粉碎，实验台也被掀翻了一半。
“结束了。”陈陌冷冷说道，迅速跃下实验台，枪口直指怪物的胸膛。
银色光束再度闪烁，伴随几声闷响，这一次，光束顺利及碎了怪物的心脏。
猩红的双眼瞪得浑圆，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重重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味，四周一片死寂。
陈陌站在原地，目光警觉地注视着倒下的怪物尸体，确认祂再无任何动静。饕餮则缓缓走到陈陌身边，舔了舔利齿，竖瞳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兴奋。
“这就是所谓的极致力量？”陈陌低声道，总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大战之后，实验室内沉寂异常。
陈陌站在巨怪的尸体旁，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手中的能量枪依旧紧握，枪口朝外，随时准备面对任何异常。
饕餮则警惕地摇了摇尾巴，弓起身躯，竖瞳密切地盯着那具尸体，随时准备再度扑上去。
“结束了吗？”陈陌低声自问，目光停在怪物那尚未合拢的猩红双眼上。
虽然那双眼已然失去了光泽，眼前的情况却总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在他思索的瞬间，一道急促的蜂鸣声突然响起。
实验室内，红光持续闪烁，警报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尖锐而急促。
“警告！实验体激活异常！安全协议失效！所有人员请立即撤离！”
陈陌目光冷凝，迅速扫了一眼四周，视线最终停在一处标注为“紧急出口”的门上。他快步上前，试图拉开那道门，然而手指刚触碰到门把，一道刺耳的机械声骤然响起：
“警告！撤离通道已封锁！区域隔离中，请耐心等待复核程序启动。”
陈陌的眉头狠狠皱起，按下通道旁的控制屏，但屏幕上只显示出一行冰冷的红色字体——
“通道封锁，无法开启。”
他看向四周那些闪着冷光的仪器，怒道：“真是见鬼了，提示撤离却不让人走？”
饕餮站在他的身后，竖瞳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显然也察觉到情况不对。
“看来只有打出一条路了。”陈陌低声自语，抬手握紧了能量枪。
就在此时，实验室内的警报声突然变得更加刺耳，另一道警告接连响起：
“警告！实验体异常激活！生物舱失控！请立即采取防御措施！”
“危险！危险！实验体即将完全释放！”
陈陌猛地转过身，目光落在大厅中央那些透明的实验舱上。之前还安静浸泡在蓝色液体中的那些异端，此刻竟然纷纷睁开了眼睛。
它们的眼睛泛着不同的光泽，有的猩红、有的幽绿，这群怪物像是被什么程序集体驱动着同时醒来。浸泡它们的液体开始剧烈翻腾，容器表面出现密集的裂纹，随时可能爆开。
“看来，那家伙故意给我们留了个烂摊子。”陈陌迅速得出结论，后退一步，枪口抬起，对准最近的容器。
“砰！”银色光束精准地射中其中一个透明容器，玻璃瞬间炸裂，液体四溅。
里面的生物却没有因为容器被破坏而死去，反而从液体中爬出，像一只丑陋的巨型昆虫般甩动着长满尖刺的节肢，发出刺耳的嘶鸣声，直扑陈陌而来。
饕餮反应迅速，一个腾跃扑向怪物，锋利的爪子瞬间撕裂了祂的头颅，暗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小心身后，还有更多！”陈陌一边开枪一边沉声提醒。
随着警报声越发尖锐，更多的容器被怪物从内部撞破，液体混着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难闻的气味令人窒息。
每一个从容器中爬出的生物都比之前的更具攻击性。祂们的外形各异，有的长着多只眼睛和触肢，有的背部覆盖着硬壳般的鳞片，甚至还有的身体直接分裂成多个爪子，像蜘蛛般灵活地攀爬在墙壁上。
“那家伙都搞出来些什么鬼东西？”陈陌低声咒骂，能量枪连续射击，但即便命中要害，也只能短暂延缓祂们的动作。
这些都是那个白泽后裔，灵息会的幕后指使者，被打败的怪物搞出来的融合实验的结果。
比起陈陌的纠结，饕餮几乎没怎么思考，祂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怪物间，爪牙并用，将几只扑过来的生物撕成了碎片。祂竖瞳中的兴奋逐渐被冰冷的杀意取代，尾巴狠狠一甩，将一只巨型异端直接抽得撞向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挡不住的。”陈陌瞥了一眼一个接着一个不断破裂的容器，果断后退一步，瞄准实验室另一侧的操控台。
操控台上密布的屏幕此刻闪烁着刺目的红光，显示着大量复杂的警告信息。陈陌一眼扫过上面的内容，迅速找到了主控制面板的方向。
“拖住祂们！”他冷声说道，饕餮应声一跃，挡在他身前，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一只异端的爪子，利齿瞬间将其撕裂。
陈陌趁机冲到控制台前，手指飞速在触屏上划动，试图关闭实验室的异常状态。
然而，屏幕上跳出的内容却让他的心沉了下去——“核心自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30分钟。”
“该死！”陈陌低咒一声，迅速切换画面，试图找到终止程序的办法。
而此时，饕餮已经完全被围攻。
祂的动作依然迅猛，一口咬断一只怪物的脖子，又用爪子拍碎另一只扑来的触肢，然而，敌人的数量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小饕餮毕竟还没恢复本身应有的实力，如潮水般不断涌过来的一段将祂团团围在中间，几乎将祂完全淹没。
“撑住！”陈陌低声说道，额头渗出一丝冷汗，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过。
屏幕上跳出的最后一条信息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核心区域权限锁定，需手动终止。”
核心区域。
陈陌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混战中的饕餮，大声喊道：“快走，我们去核心区！”
饕餮听到他的声音，尾巴猛地一扫，将最后一只怪物掀翻在地，迅速退到陈陌身边，目光依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两人一兽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朝核心区域的方向冲去。
实验室内，红光闪烁，警报声愈发尖锐刺耳。
饕餮站在陈陌身侧，弓起庞大的身躯，尾巴高高扬起，像一把锋利的鞭子扫过地面，发出闷响。祂浑身的鳞片炸开，竖瞳冷冷地锁定前方涌出的异端群，充满戒备与杀意。
扑来的怪物被祂张口咬住，利齿狠狠撕裂对方的脖颈，带出一大片黑红色的血肉。但怪物的数量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更多的异端从破碎的容器中涌出，将他们围困其中。
“快！”陈陌回头一声低喝，试图提醒饕餮不要恋战，赶快撤退。
但饕餮却选择留在原地不动，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一道屏障，不让这些异端接近陈陌。
祂低吼一声，爪子重重拍下，将一只靠近的异端砸得四分五裂。血腥味混着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刺激得人喘不过气来。饕餮的动作越发凌厉，尾巴扫过，又将两只扑来的怪物狠狠甩到墙上，撞得粉碎。
然而，更多的怪物前仆后继，爪子与利齿不断撕扯着饕餮的身躯，锋利的触肢在祂的毛皮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陈陌脸色骤变，抬枪试图减轻祂的压力，却发现敌人实在太多，几乎无穷无尽。
“退回来！”陈陌低声吼道，目光里带着几分焦急。他快速开火，几道银光穿透空气击中扑来的怪物，却无法阻止更多的敌人包围饕餮。
饕餮仿佛没有听到陈陌的声音，竖瞳愈发明亮，隐隐泛着赤红的光。祂低吼着，扑向面前的异端，疯狂撕咬，每一次利齿刺入，都会带出一片模糊的血肉。
然而，怪物的数量让祂难以招架。祂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尾巴被一只异端咬住，利爪再度刺入祂的肩膀，鲜血顺着祂的鳞片滴落在地面上。
“沈君尧，快过来！”陈陌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火，他抬枪开火，射穿了一只怪物的头颅，但这些数量庞大的异端根本不给他救援的机会。
饕餮忽然仰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充满了愤怒与痛苦，是这只远古巨兽虎落平阳濒临绝境的愤怒宣泄。下一秒，祂的气息骤然变得狂暴，红色的光芒从祂的竖瞳中涌出，贯穿整个空间。
陈陌被那股气息震得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目光微凝。
他看到饕餮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像是在对抗什么，或是在压抑着某种本能。然而，围攻祂的异端却丝毫不退缩，继续疯狂地撕咬着祂的躯体。
就在这一瞬间，饕餮彻底爆发了。
祂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靠近的几只异端吞入腹中。那股吞噬的力量在空气中掀起狂风，整个实验室瞬间陷入混乱。玻璃碎片、散落的实验设备，甚至是怪物的残肢，都被祂的力量卷入那张巨口之中。
陈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住，他看到饕餮的身体随着吞噬而迅速膨胀。原本已经庞大的身躯，现在变得更加骇人，爪子变得更加锋利，尾巴扫过地面，直接将几只异端拍得粉碎。
“沈君尧……”陈陌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低声喃喃，他握紧了手中的枪，却没有再扣动扳机。
此刻的饕餮似乎已经失去了其他的意志，只剩下不断吞噬的、最原始的本能。
饕餮的身体越来越大，几乎充满了整个实验室。
但祂吞噬和涨大的速度丝毫没有变慢，反而越来越迅速了。
直到饕餮的身躯撑破了天花板，巨大的头颅直冲而出，将实验室上方的建筑彻底击碎。墙壁崩塌，玻璃碎裂，实验室外的夜空显露了出来。
陈陌站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中，抬头望着已经恢复成远古巨兽形态的饕餮，心情十分复杂。
以小饕餮的模样陪伴他这么久，忽然看到祂变这么大，当然不大习惯，却又莫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警告！自毁倒计时进入最后阶段！”实验室的警报声再度响起，红光在破损的空间内剧烈闪烁，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沈君尧，快走！”陈陌回过神，冲着饕餮大声喊道。
饕餮低下巨大的头颅，竖瞳中流露出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片刻后，祂弯身靠近，一口将陈陌叼住，那么大的嘴巴，动作却出奇的灵巧和温柔。
随即，祂猛然跃起，硕大的身躯如离弦之箭一般冲破废墟，朝着外围飞出去。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夜空，实验室在顷刻间化为一片火海。腾起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浓烟翻滚，吞噬了废墟的残骸。
陈陌被饕餮的嘴巴叼住了制服后摆，整个人悬在空中，剧烈的冲击波将他的头发吹得炸开。
他忍不住回头看那爆炸的场景，不禁想起那些经典动作电影里的场景。
饕餮巨大的身影稳稳落在远处的一片废墟上。
陈陌伴随着惯性猛然晃动了一下，随即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
赶来支援的异端管理局队员们姗姗来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是……”人群中有人低声呢喃，眼中、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张涛站在队伍前方，手中的能量枪无意识地垂下，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远古巨兽，被这场面震撼得说不出半句话。
第89章 吞噬与复苏
夜风掠过废墟, 空气中弥漫着爆炸后的硝烟与血腥味，远处的火光尚未完全熄灭。
饕餮的巨大身影立在烟尘中，竖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尾巴偶尔轻轻一摆，扫过地面时便会留下深深的痕迹。
陈陌站在祂面前, 仰头注视着这头恢复远古巨兽形态的饕餮, 神情复杂。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沈君尧的异兽姿态，但可能因为上次他们双方都是神兽状态，令祂看起来没有此刻的……那么大。
“沈君尧。”陈陌低声喊了一句。
饕餮低下头，竖瞳中的光芒微微闪动, 密切地盯着他。
尽管祂的动作尽量轻缓，但因为身形太过庞大, 而难掩巨兽形态带来的强烈压迫感。即使祂表现得再怎么顺从温和，依旧给人一种强势的危险气息。
陈陌踮起脚尖, 高高地抬手, 在祂低下的鼻子上轻轻摸了摸。待到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连忙缩回了手。饕餮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低头用鼻子拱了拱他, 这下子有些急切，险些将陈陌挤得一个趔趄。
就在这时，张涛从远处赶了过来。
“陈陌！”张涛一边喊着一边跑近, 他身后跟着不少异端管理局的同事和队友们。火光与烟尘中, 有人在指挥善后，远处有不少消防车辆正在赶来。
饕餮竖起耳朵, 警惕地扭过头, 竖瞳微微眯起，尾巴扬起半截, 空气里立刻弥漫出危险的气息。
“别冲动。”陈陌觉察到张涛的脸色有些骇然，连忙抬手示意狩猎组的队友们停下，安抚道：“没事的，祂不会伤害你们。”
张涛走到队伍前面，抬头看向饕餮那庞大的身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陈陌，这……这是之前你身边的那个小东西？”
被称为“小东西”的沈君尧顿时不悦地看向他，尾巴狠狠地甩了一下地面。
陈陌没忍住笑出了声，说：“对，是祂。”
张涛再次抬头看向眼前的巨兽，眼中满是震撼与不可置信：“祂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得这么大？”
“经历了什么吗……”陈陌想到祂吞噬的那些异端，扯了扯嘴角，干脆为祂找了个理由：“祂原本就这么大，变小只是为了方便行动。”
张涛一听，颇为无语地看了饕餮一眼：“喂，我说老兄，现在你可以变小一点了吧。”
陈陌也看向饕餮，等着祂变小，或者干脆恢复人形，给张涛一点震撼教育。
然而，饕餮的眼中却浮现了一丝为难。
“不能变小吗？”陈陌难以置信地问。
饕餮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呜咽，应该是在承认。
陈陌顿感无语。
让祂变大的时候不能变大，让祂变小的时候又不能变小，他之前那一爪子的威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陈陌甚至有些怀疑祂是不是故意的了。
就在众人因为饕餮庞大的体型而迟疑不前时，庄慕恒缓步走近。他站在陈陌身侧，目光扫过饕餮，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情。
“什么情况？”庄慕恒低声问。
陈陌简单解释了一下，尤其是饕餮暂时无法缩小体型的现状。听完，庄慕恒的眉头皱得更紧：“得想个办法啊，祂总不能以这种形态待在外面。要是被普通市民看到，整个城市都会乱成一团。”
饕餮将众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闻言低下头，发出一声低吼，竖瞳中闪过一抹不悦。
庄慕恒皱了皱眉，总觉得沈君尧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妥。
“冷静。听庄局的话，他不是针对你。”陈陌抬手轻抚祂的鼻梁，低声安抚。
其实陈陌也隐隐觉察到，巨型饕餮的脾气看起来比平时会显得狂躁些。
饕餮的耳朵动了动，竖瞳中的寒光稍稍收敛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几分隐隐的不耐。
庄慕恒目光扫向陈陌，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小陈同志，祂的情况有些不稳定，我不建议就这么放祂离开，得对祂采取一定的监控措施才行。”
陈陌沉默了一瞬，目光微微垂下。
他直觉想要反对这个决定，可他同时又非常清楚，这才是正确的选择。不过，这毕竟是沈君尧的事情，为什么要问他呢？问祂自己就好。
他抬头看向头顶的巨兽，问：“你觉得怎么样？”
饕餮显然觉得这个主意不怎么样。
祂轻轻喷了口气，巨大的鼻息刮得陈陌的头发都乱了起来。
陈陌则看了看庄慕恒，后者却坚持他的决定，陈陌只得松口，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暂时将祂带回局里，进行隔离与观察。”庄慕恒严肃道，“我可以理解你的感情，也能理解祂不愿意被这样对待，但以祂现在的状态来看，把祂放出去是对市民的不负责。如果祂失控，后果将无法估量。”
话音刚落，饕餮猛地抬起头，低吼一声，尾巴重重地扫过地面，发出一声巨响，显然对庄慕恒的话表示强烈的不满。
“喂，别冲动。”陈陌立刻转身，因为有不少其他人在场，他不再喊祂的名字，而是伸手按在饕餮的鼻梁上，低声安抚，“就听庄局的安排吧。”
饕餮低头看着陈陌，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祂最终没有发作，但巨大的身躯依旧散发着压迫感，竖瞳中的光芒也未完全平息。
“陈陌，你该清楚，这不是我针对祂。”庄慕恒的目光在一人一兽之间扫过，沉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祂，你可以陪着祂。”
陈陌一怔，倒是原本一直表现抗拒的饕餮，此刻竟然点了点头，显得格外配合。
陈陌难言地看了祂一眼，沉默片刻，最终缓缓开口：“好吧，我同意。”
饕餮低下头，巨大的脑袋微微偏向陈陌，轻轻蹭了蹭他，竖瞳中流露出一丝满足。
庄慕恒看着这一幕，没好气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指挥善后工作去了-
实验室爆炸之后，废墟被异端管理局接管，周围拉起了临时警戒线，几个穿着制服的狩猎组成员来回巡逻。
此地已然变成一片废墟，钢筋扭曲，地面焦黑，空气中弥漫着爆炸后的硝烟和刺鼻的灼烧味。
然而，在这片看似死寂的废墟深处，某种游离的力量仍在蠢动。
一道模糊的气息在黑暗中盘旋，微不可察。
这并非意外，而是祂早已设下的后手。
“容器计划”失败后，这便是祂的最后保障。
“竟然真的，失败了……”
“陈陌……沈君尧……该死……”
那意识愤怒的诅咒着，却无人能够觉察。游离的意识逐渐扩散，开始感知着四周的一切。
祂能“看到”实验室外管理局的灯光和人员走动，能“听到”远处的人类在撤离后低声议论。
“……不能消散……”它在意识中喃喃着低语，那是祂此刻唯一的执念。
“我还没有完成……不能……结束……”
它的执念化作无形的触手，在黑暗中四处探寻，试图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力量。
然而，没有，还是没有。
废墟中，除了那些巡逻人员，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那些曾经被培养在实验室中的异端，不是被饕餮吞噬，便是在爆炸中化为了灰烬。祂能感应到的能量少得可怜，零星的异端残留物根本不足以让祂恢复。
意识变得愈发焦躁，如濒死的野兽般在废墟中徘徊，寻找最后的生机。
终于，祂捕捉到了一点迹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
废墟的深处，一个很小的生物正蜷缩在一个倒塌的玻璃容器旁。那是一只未完成的实验体，仅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像是某种畸形的小型动物，四肢纤细而扭曲，背部生着尚未发育完全的翅膀。
小生物奄奄一息，看起来像是已经死去了，身体僵硬，几近腐烂。
然而，祂却敏锐地察觉到，它的体内仍残存一丝极其微弱的生命能量。
这丝能量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这股破碎的意识来说，却等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祂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游离的意识如同一阵黑雾般卷住了那个小家伙……腐烂的皮肤层层崩裂，露出下方干枯的肌肉与骨骼。与此同时，那股意识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方式钻入了它的体内。
“归于我……”祂喃喃低语，“一切……都归于我……”
残破的血肉开始蠕动、快速生长。那濒临死去的身体在意识的侵占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它的表皮迅速裂开，露出新生的肌肉组织，表面覆盖上一层粗糙的鳞片。背上的翅膀微微抽搐，像是被灌入了全新的力量，翅骨疯长，稚嫩的皮膜变得坚韧而尖锐。
“不够……还不够……”
这具躯壳太弱……
只能勉强维持祂的存在，却远不足以承载祂的意志。
于是，祂控制着这副新躯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从废墟中爬了出来。
那副身体行走的动作异常别扭——因为身体过小，翅膀又太过沉重，它四肢扭动，犹如一只巨大的昆虫拖着翅膀在地面上爬行。
然而，在那对猩红的眼睛中，却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祂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祂需要更强的血肉。
祂需要吞噬。
而那些留守的巡逻人员，他们漫不经心地交谈着，对黑暗中的威胁毫无察觉，成了祂的目标。
“这里已经清理过了，不可能还有什么活着的东西。”
“放心吧，这地方炸成这样，还能有活物？”
“别掉以轻心，盯紧点，万一还有漏网的异端——”
话音未落，一道模糊的黑影从废墟中骤然窜出，扑向一名落单的队员，速度快得几乎令人看不清。
“什么东西——”
巡逻员甚至来不及拔出武器，便被扑倒在地。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片刻后便僵硬下来。黑影趴伏在他身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嚼食吞咽声。
鲜血飞溅，伴随着□□被撕裂的声音。黑影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扭曲瘦弱的四肢变得粗壮，那对翅膀也开始舒展开来，羽毛与骨刺疯狂生长。
不到一分钟，巡逻员的尸体被丢在一旁，血肉尽失，只剩一具干枯的空壳。而黑影的体型明显大了一圈，动作也变得更加灵活。
“有残余异端！”远处的一名巡逻员察觉到异常，惊恐地喊出声，迅速举枪瞄准。
然而，那道黑影几乎未作停顿，瞬间扑向他，利齿贯穿喉咙，随即拖入黑暗中。
一边吞噬，一边复苏。
在废墟的深处，男人的意识逐渐稳定，猩红的眼眸中充满了狰狞和疯狂。
“还早着呢……”他低声呢喃，声音破碎，“等着吧，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90章 恢复人形
异端管理局基地, 夜晚的隔离区十分安静。
饕餮庞大的身躯蜷缩在金属室内，低垂的头颅贴着地面，粗重的鼻息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偶尔扫动的尾巴撞击地面, 发出闷响，无声地宣泄着祂内心难以抑制的躁动。
忽然, 祂的竖瞳微微收缩, 看向从远处走来的身影。
隔离屏外，陈陌的身形清晰地映入祂的眼中。
饕餮的竖瞳里闪过一抹不安，又带着隐隐的渴望。
陈陌站在隔离屏前，神色晦暗不明。
他注视着眼前的巨兽, 内心的情绪起起伏伏，良久没有开口。
这段时间, 他和同事们已经尝试过各种方法，试图帮助饕餮恢复人形。
能想到的办法几乎都试过了——调整祂的能量场波动, 使用高强度抑制药剂, 甚至尝试用精神诱导帮助祂自我调节……
但所有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饕餮的体型虽然略微缩小了一些，却始终无法恢复到人形。而每次尝试失败之后, 祂的情绪似乎都会变得更加暴躁。
陈陌能够感受到, 饕餮的理智正在一点点被消磨。那份曾经熟悉的从容与克制正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明显的躁动与隐隐的杀意——这种危险感，与他曾经面对的那些异端并没有本质区别。
管理局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对于是否继续尝试干预, 局里已变得异常谨慎, 而这也让饕餮被监控的时间无限延长。
正因为如此，陈陌才在这个夜深人静、无人打扰的时刻独自前来。他需要一个答案, 也需要一个了断。
“沈君尧。”他终于低声喊出了这个名字。
饕餮闻声抬头, 竖瞳中的光芒微微闪动，紧紧地锁定在陈陌身上。祂的尾巴缓缓摆动了一下, 巨大的身躯贴近地面，竖瞳里满是愧疚和急切。
然而，苦于口不能言，只能通过笨拙的动作试图传递情绪。
陈陌移开了视线。
他无法直视祂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太浓烈，浓烈到让他心生不安。
“你是不是……”陈陌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难以释怀的疑问，“根本就不想恢复人形？”
饕餮愣了一下，尾巴猛地抽在地上，发出低沉的撞击声。竖瞳里的光芒瞬间变得幽深而冷冽，像是在反驳。
“那为什么一直不成功？”陈陌语气冷静，然而声音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还是说，你觉得这种样子就很好，根本不想回到……‘沈君尧’的样子？”
饕餮低低的呜咽了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委屈。
“我不懂你到底想怎么样。”陈陌抬起头，直视着祂的眼睛，语气变得冷冽，“你吞噬了小黑，从头到尾却连一句解释和道歉都没有。你甚至卑鄙到变成祂的模样，不就是因为看准了我对祂狠不下心吗？但后来呢？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这样无限期拖下去，我迟早会原谅你？”
这番话让饕餮的瞳孔猛然收缩，巨大的身躯僵硬了片刻。
陈陌自嘲地笑了一声，垂下目光，声音低哑：“我来，只是想问清楚，你打算继续这样下去吗？”
饕餮猛然起身，庞大的身躯几乎扑向隔离屏，发出一声急切的低吼。
祂似乎想靠近陈陌，却被厚厚的隔离屏挡住。祂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语言，只能用急促的动作表达心中的焦灼。
竖瞳里，分明带着哀求。
陈陌微微一愣，抬起手，想要触碰屏幕。但在手指触及那冰冷玻璃的瞬间，他又顿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做某种艰难的决定。
“那就再试试我的血吧。”陈陌缓缓开口，目光微微闪动，“你之前不是靠我的血恢复过一些力量吗？现在……或许也能行。”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掌心。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殷红的血珠沿着手指滴入一只从空间取出的玻璃器皿中。
饕餮愣住了，大声地吼叫着，急切地扑挠着隔离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制止的意味。
如果祂能冲破隔离屏，一定会第一时间扑过来阻止陈陌。
陈陌却没有看祂一眼。
他安静地看着那只玻璃器皿，因为紫宝珠的作用，他的伤口总是很快愈合，他每次在愈合之前又把伤口拉开，足足放了一整杯血。
白泽后裔的鲜血散发着一种无法忽视的致命吸引力。饕餮哪怕理智上再怎么抗拒，却难以抑制生理上的渴望。祂的鼻翼轻轻抽动，呼吸变得急促，竖瞳骤然收缩。
低沉的呜咽从祂的喉咙深处传出，带着极大的克制。
空气中紧张得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
陈陌打开隔离屏上的小窗口，启动传送带，把那杯装着血的器皿送了进去。
饕餮却牢牢站在原地，祂偏过头，竖瞳紧闭，根本不去看。
陈陌冷冷地看着祂，声音不带一丝退让：“沈君尧，这次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还让我失望……我就彻底放弃你。”
这句话如同一柄利刃，深深刺入了饕餮的内心。
祂发出一声低吼，巨大的头颅贴近隔离屏，竖瞳中涌动着挣扎与痛苦。祂不愿意再喝陈陌的血，但祂别无选择。
终于，饕餮缓缓低下头，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掉了那杯鲜血。
鲜血滑入口中的瞬间，饕餮的身体骤然僵住。
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肌肉线条抽搐着变得纤细，鳞片和尾巴也逐渐消失，变成了正常的人类模样。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秒。
当一切平息后，金属室内的巨兽不见了。
沈君尧跪在那里，他浑身赤.裸，单膝着地，脸色苍白，那双属于人类的黑瞳却清晰而明亮。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陈陌，声音沙哑：“……我……”
陈陌面无表情地将一身衣服扔了进去，冷声道：“穿好，我在外面等你。”
陈陌走出隔离室，站在空旷的走廊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落在地面某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手心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点浅浅的红痕。他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那个地方，眉头微蹙，呼吸也不太平稳。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口翻涌的情绪。
“咔哒——”
隔离室的门发出轻微的解锁声。
陈陌睁开眼，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门口。
隔离屏的金属门缓缓滑开，沈君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身材仍显得有些削瘦，黑色制服被他随意地披在身上，领口没有系好，露出一截漂亮的锁骨，袖口微微卷起，显得随意而凌乱。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漆黑的眼瞳却明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抬脚走了出去，脚步很轻，停在了陈陌面前。
陈陌没有立刻看他，只是垂着眼，双手环胸靠在墙上，像是在等他开口。
沈君尧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最后轻轻抬起头看向他，唇角微微动了一下，低声开口：“谢谢。”
陈陌嗤笑了一声，低下头整理袖口：“谢什么？谢我用自己的血给你当药？”
沈君尧没回答，只是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陈陌缓缓抬起头，终于与他的目光正面对上。那一瞬间，沈君尧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步步朝他走近。
陈陌站直了身体，眉头轻轻一挑，语气冷淡：“恢复人形了，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沈君尧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知道，陈陌要问什么。
沈君尧低下头，声音沙哑，缓缓开口：“关于小黑的事……我欠你一个交代。”
陈陌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确实欠我。”
沈君尧没有反驳，而是垂下目光，缓缓说道：“是我吞了他。这件事，我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这句话让陈陌的呼吸微微一滞，眼中的冷意更甚。
“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沈君尧没有闪避他的目光，声音依旧低哑：“吞噬他之后……他的执念太强，强到他的记忆、他的意念，甚至他的感情，都被留在了我体内。”
陈陌嗤笑一声，冷冷道：“所以呢？你是想告诉我，他还活着？还是说，他变成了你的一部分？你就借着这点，继续用他的样子在我面前晃悠？”
“不！”沈君尧沈君尧抿紧了唇，“一开始……或许是这样的。因为他的记忆太过清晰，我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谁。但后来我发现，那些执念和记忆……已经不再单纯是他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直视陈陌：“陈陌，他的执念，是想让你活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份执念……从他变成了我。到最后，我甚至分不清，是他想保护你，还是我在保护你。”
“荒谬。”陈陌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寒凉，“他是他，你是你。你觉得用这种解释，就能让我接受吗？”
沈君尧没有反驳，只是垂下眼，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只是想告诉你，他留下的东西，我从未忘记。包括他对你的感情。”
陈陌的瞳孔微微一缩，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他冷笑着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沈君尧，你说这些，就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恶？”
“不是。”沈君尧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愧疚和痛苦，“我从来没想过借他的感情去讨好你……但我确实无法控制地靠近你。陈陌，或许这听起来像借口，但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开始，我的意念里就已经不再单纯是他留下的东西了。”
陈陌：……
陈陌表情变得极其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