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夜半婴啼2
    空气弥漫着尴尬。

    虞念慈赶紧岔开话题缓和了气氛。

    直到进电梯,虞念慈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新生入学都由导师带来灵协认过脸,老会长还亲自给我们传授了捉鬼经验,你全程开小差啊?”

    苏烬轻轻叹气:“我重伤休学太久,很多事情都没印象了。念慈,刚刚多谢你。”

    虞念慈难以招架这种好脾气的人,只憋了句“没关系”出来。

    电梯的数字不断跳跃,直到负三层。

    “叮——收容处第三组到了。”伴随着温润的男声,厚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阴寒扑面而来。

    “丢!今日点背,不打了!”

    “我掐指一算,再打一圈你必时来运转,信我。”

    “不赢我拿你煲汤啊。”

    噼里啪啦的麻将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混在一起。

    电梯外是一个不大的办公室,墙上挂满了八卦盘、桃木剑、缚鬼网之类的法器。

    办公室中间搭了麻将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打得面红耳赤。

    江迟迟清咳两声,“越叔,在忙呢。”

    嚷嚷着不打的男人抬起头来,他约四十岁年纪,穿着人字拖,左脸上有一片骇人的青紫。

    越明朗眼睛一亮:“你们来的正好,先帮你越叔打两圈。”

    游宋被越明朗拽到麻将桌旁,硬是被按下来看牌。

    江迟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虞念慈叹气。

    苏烬则好奇地往四处看去,他还是第一次来。

    “灵协的地下五层都是收容处。”看他好奇,江迟迟主动向苏烬科普,“从负一层到负五层,依次收容着白、青、紫、红、玄级别的怨鬼。越叔是紫衣收容组的主管。”

    “玄衣......”苏烬询问,“负五层真有玄衣怨鬼吗?”

    虞念慈嗑着瓜子答:“没有。世上已知的玄衣只有三位,北阴鬼王与南阴鬼王,以及......”

    “玄鬼。”江迟迟吐出这两个字时眼神冰冷。

    “玄鬼我听说过。是自古就为祸阴界与人间的大鬼,近数百年都神出鬼没,有人猜他已经消散了。”

    “没有,他还在。”江迟迟语气笃定。

    “组长,我开学之前就听说了小组的事。”苏烬眼睛弯弯,站在她旁边,“这个半步红衣是怎么收到的,能透露一点独门诀窍吗?”

    “侥幸而已,用家传法器收的。”江迟迟弯腰抓了一把瓜子,晃动了脖子上的红绳。

    玉坠从领子里滑了出来,红绳坠着的莲花玉坠晃晃悠悠。

    虞念慈盯着江迟迟的胸口,眼睛发直,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

    她分明记得这块玉已经......

    江迟迟无声对她做口型“新的”,把虞念慈吓得连磕好几个瓜子压惊。

    这是什么恩情,鬼玉像大白菜一样送。

    “法器?”苏烬的目光落在玉坠上,伸手轻轻一指,“是这个吗?”

    “滋啦”,负三层的电灯闪烁了一下,周围的气温好似降了一个度。

    下一秒,苏烬惊魂不定后退几步,倒吸一口冷气捂住自己的手。

    江迟迟惊诧地问:“怎么了?”

    苏烬脸色苍白笑笑,无奈摊开手,手掌有一道焦黑痕迹,“组长,你的法器好厉害。”

    江迟迟疑惑地摸了摸玉坠,以前那块鬼玉明明不会伤人,难不成新的这枚是升级版?

    “抱歉,法器认主,无意误伤。”她面带歉意,“叫组长生分,叫我名字吧。”

    他柔和一笑:“好的,迟迟。”

    “也是我不好,看见厉害的法器就想看看。”苏烬把手放到背后,向她们问起休学期间学校发生的事。

    他眉眼温润,句句有回应,一通聊下来,虞念慈瓜子磕完了几把,还有些意犹未尽。

    游宋凭借高超的算牌技术帮越明朗赢了三圈,他的嘴几乎咧到耳根,喜滋滋带着他们来到办公室尽头。

    玄铁大门占据了一面墙,墙面正中是一个精密的八卦盘。

    越明朗熟练拨弄了几圈,八卦盘“咔咔”两声,大门缓缓移开。

    幽幽阴寒吹拂出来,门后是沉默林立的木架,木架上放置着深深浅浅的紫色锁魂瓶。

    越明朗在木架中穿行,取来一个深紫近红的小罐递给江迟迟,又将一个浅紫的递给游宋。

    锁魂瓶上有一枚由红绳穿过的铜铃。

    江迟迟接过时,属于沈婉的锁魂瓶铜铃疯狂颤动起来。

    “不愧是半步红衣,加固了封印还能这么活跃。”越明朗盯着锁魂瓶,啧啧赞叹。

    谢过越明朗后,几人依次去了负二楼和负一楼领在沈府收到的青衣和白衣怨鬼。

    此行最后一站是财务处。

    “......两个紫衣,四个青衣,七个白衣,共计275万元整,汇过去啦。”金姐朝江迟迟抛去一个飞吻。

    “谢谢金姐,您今天真漂亮。”江迟迟对财神奶露出了无比真诚的笑容。

    金姐笑得躺倒在工椅上,妩媚的眼睛弯弯:“那可不,你金姐可是灵协一枝花。”

    出了财务处后,江迟迟将奖金留下一小部分作为小组基金,其余的三人平分。

    “我们小组是均分制吗?”苏烬看见后询问。

    江迟迟点头:“你对这个分配有疑问?”

    苏烬歉意笑笑,组织了一会措辞才谨慎开口:“我没有质疑的意思,只是觉得入茧是高风险的事情,承担风险最大的人不得到相应补偿不太合理。”

    “我开学前就听说你差点因为这个半步红衣丢了命......”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我明白了。”游宋抱着手臂,笑吟吟的,“你直接说我们分配不均就好了嘛。”

    空气中充满了尴尬与沉默。

    江迟迟打断了这场争执,平静地说:“小组是一个整体,没有念慈和游宋,我已经死了。”

    “要看到队友的付出,不要只看结果。”这句话暗含一点警告意味。

    三人在灵协门口和苏烬分别,临走前他态度诚恳地朝他们道歉,并说自己临时加入难免会有得罪的地方,请他们多包容。

    看着清瘦的身影远去,游宋原地沉默了一会,直接说:“我不喜欢他。”

    灵师五感超于常人,刹那间的直觉最为准确。

    苏烬给游宋一种怪异感。

    难以形容,就是下意识亲近不起来。

    江迟迟叹气:“算了,就当帮老吴一回吧,这是个烫手山芋。”

    “评级出错,两死一伤剩下来的独苗,还是灵骨,学院这边亏欠人家,肯定要有所补偿。”

    “老吴把他安排过来,是想我们多带着点他。”

    “我只照顾婴儿。”游宋抱着手臂,脸上的不耐都要溢出来了,“我最烦有话不直说遮遮掩掩的人。”

    “你今天吃火药了?”虞念慈惊诧,“这苏烬说话办事都挺斯文的啊。”

    “白斩鸡一样,就你们女生会喜欢。”游宋锐评。

    江迟迟:“好好的人长了张嘴,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游宋“呵”了一声,语气傲慢至极:“想这种事情简直在浪费生命。”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做灵师第一人。”他清俊的脸上尽是少年傲气。

    “死中二。”江迟迟吐槽。

    “死中二。”虞念慈吐槽。

    ......

    接下来几天,苏烬都跟着江迟迟小组一起行动。

    他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都非常周到,似乎是感受到游宋的不喜,他也不会主动招惹,四个人倒也算相处和谐。

    一转眼正月初一就快到了,每月两次大出血的日子。

    江迟迟从教学楼走出来,在心里盘算着正月初一给燕无歇上贡的事。

    冲着每天早晚变着花样出现在桌子上的饭菜,她得好好挑选一下贡品。

    中秋快到了,弄点稀罕月饼给他尝尝。

    她正盘算着,一张蜡黄发青的脸蓦然出现在她面前。

    面色青黄的卷毛瞳仁小,眼白多。眼里填满了恐惧和愤恨,一把拽住了江迟迟的手腕。

    “是你!诅咒,是你诅咒我!装神弄鬼,我要报警,我要报警,啊——”

    他嘴里突然溢出惨叫声。

    卷毛的手心像是被阴冷的火燎过一样,痛得在地上蜷缩,面带惊恐看着江迟迟。

    周围正赶着去吃晚饭的同学纷纷停下脚步,开始吃瓜。

    “有监控,别讹我,穷。”江迟迟指向了墙上的摄像头。

    她还没动,这人就倒下了。

    卷毛嘶嘶抽气,又恨又怕盯着江迟迟:“你、你诅咒我!”

    懒得与这样的人纠缠,江迟迟绕开他,看了一眼他肩膀处凝实的黑色手印,扔下一句:“这是你造的业,和旁人无关。”

    卷毛捂着麻木刺痛的手掌,看着江迟迟的身影逐渐远去。

    熟悉的阴冷再次环绕在他身旁,右肩沉重无比,整条右手又沉又麻。

    想起昨晚梦里的哭声,卷毛狠狠打了个冷颤。

    他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回了宿舍。

    都是装神弄鬼,他不断告诫自己,在心里哆哆嗦嗦背马克思主义。

    卷毛踩着暮色推开了宿舍门,游戏声和泡面的香味交织,他的心勉强定了定。

    张越嗦了一半泡面,看见卷毛回来,问:“你要不要?还有老坛酸菜牛肉味的。”

    卷毛没答,张越见他一声不吭爬回上铺。

    “砰!”一声巨响突然响起。

    张越抬头看去,只见卷毛伸出一张蜡黄发青的脸,眼珠黑沉沉的。

    “都是骗人的,这世界上没有鬼。”他一字一句说。

    张越莫名有点后背发凉,他愣愣点头。

    卷毛躺回了床上,他将薄被盖在身上,但依然觉得冷。

    妈的,把空调开这么低。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

    迷迷糊糊间,他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被人大力推晃着,嘴里忍不住爆出一声:“草!”

    舍友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阿祖,你女朋友来找你。”

    卷毛迷迷糊糊爬起来,宿舍门打开,外面站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

    走廊没有灯,一眼看过去,女生白生生的脸庞与娇艳红唇牢牢锁住人的视线。

    该去和刘惠吃饭了,卷毛懵懵地想。

    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往外走去,白色连衣裙近在眼前。

    可是,他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很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