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求你了,不管用什么办法,让太宰先生变回去吧!”中岛敦抓着……
“求你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让太宰先生变回去吧!”中岛敦抓着小水母一顿挼搓,语气中带着几乎崩溃的哀求。
“唔咕咕咕, 这,唔, 这样不好吗”
莱洛含糊不清的回答, 身下的触手重新缠住他的手腕, 想要将自己解救出来。
“你确定这是好吗?”中岛敦无视掉缠在自己手腕上不停用力的触手,举着小水母转了个方向,将他对准办公桌旁低头浇花的男人。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视线,男人抬头, 对着他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眼眸中安宁又温和, 在橘黄色的夕阳下显得格外好相处。
原本就貌美的外表在此刻呈现出一副美人春色图。
像是花店里善良温柔的店主,也像隔壁友好温和的邻居,但就是不像太宰治自己。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太宰治放下水壶,无比真诚的向他们询问。
中岛敦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
说着带着还缠在自己手上的小水母跑了出去。
大门发出清脆的声音,屋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太宰治一个人, 他并没有生气, 环视一圈,拿起办公桌上半开的资料翻了翻。
“新委托看来是有事先出去了, 在他们回来前, 我也帮忙”
楼下咖啡厅已经坐满了人,所有社员早就在这里找了个位置。
国木田独步坐在窗边, 手里拿着写着理想的笔记本,非常认真的阅读着,眼神认真,眉头紧锁,看起来非常严肃专注。
只是拿着笔记本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甚至封面上理想二字都是反的。
旁边独自坐在椅子上的与谢野晶子眼神发愣,盯着自己手里的透明杯子,手指慢慢磨蹭着杯壁。
就连福泽谕吉社长都变得很奇怪,端着已经凉透的茶杯,半天不喝。
“他不是变得积极向上,热爱生活,还会主动给你们帮忙呀,”已经将自己从中岛敦手里挣脱出来的小水母气呼呼的飘在他们面前,“这难道不是美好的品格吗?”
中岛敦瘫倒在靠椅上,有气无力的回答,“积极向上,热爱生活,主动帮忙,每一个都是很好的品质。”
小水母听后更加不解,“对呀!所以”
“但是,”中岛敦打断他,“这些词就每一个适合出现在太宰先生身上的。”
“太惊悚了,简直就是恐怖片!”
带着蝴蝶发卡的女人突然站起来,拿起身边放着的电锯,语气坚定,“要不然我去给他做彻底的治疗,给他重置一下脑子!”
“不用治疗呀,”小水母摸摸脑子,“他现在非常健康,身体机能完整,心里健康也处于最安全的情况,比之前好多了呀。”
“很多人应该都会喜欢身边的朋友发生这样的变化吧?”
很显然,对莱洛来说,他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这种变化,为什么这些人会表现的这么夸张。
摇晃着透明汽水瓶子,里面的珠子上下晃动着,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那个笑眯眯,穿着侦探服的少年对这些问题只是解释了一句,“可这都不是太宰自己。”
是的,现在的太宰治不管是从性格还是心性上都要比原来塞满黑泥的人要好得多,可武装侦探社的所有人都清楚。
这已经跟换了个人没什么区别,不管拥有再多的美好品质都已经不再是太宰治本身的存在。
他们认可的太宰先生可不是现在的这个人。
“太宰先生是变异了吗?!”
腰间细着红色衣服的橙发少年突然推开咖啡厅的大门,气喘吁吁的对着里面喊道。
他的侧面带这个简单的发卡,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脸上更是像吃了s一样恐怖。
“还是说他又有什么别的整蛊计划?”谷崎润一郎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顺便还诚惶诚恐的质疑自己,“太宰先生居然主动给我冲咖啡,还想帮我做完我的工作?”
说完只觉得整个世界变得更加魔幻,“说话温温柔柔的,还笑的那么亲切,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抬起看向自己的手掌,犹豫着想要举起,打算给自己一巴掌强行清醒一下。
好在中岛敦提前打断他的动作,“不用试了,你没做梦。”
谷崎润一郎下意识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头,露出自己半边还印着巴掌印的脸,上面已经涂好了药膏,此时无声胜有声。
显然是他已经替人试过了,中岛敦顺便还补了一刀,“药膏也是太宰先生帮我上的,他甚至还问我疼不疼,用嘴给我的伤口吹气。”
第一次觉得文字也能显得惊世骇俗,这比做梦还要不现实。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因为出外勤并不在社团的谷崎润一郎心里打着鼓,不会是被人控制了吧?
还是又吃了什么毒蘑菇,所以精神不正常了?
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扭曲,中岛敦赶紧跟他解释前因后果,打消他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就因为他?”
不大的小水母窝在咖啡师给的一个高脚杯里,细小的触手搭在杯沿上,慢慢蠕动着,加上伞帽里的星河,就像是一杯新品咖啡。
其实莱洛现在还是不怎么明白他们的意思,变好有什么不好的,这些人的想法好奇怪,完全无法理解。
可毕竟是自己因为贪嘴没控制住乱吃引起的。
全员到齐,除了摆弄玻璃瓶的侦探少年和慢慢品茶的社长之外,其他人记载一起分析现状,并且讨论能够拯救太宰先生的方法。
“那个。”
他小声插嘴,面前围成一圈正在讨论解决方案的人们将视线全部聚集在莱洛身上。
“其实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恢复。”
毕竟那么浓厚的黑雾,自己只是吃了一次根本不会有太大变化,很快就会被修补回去。
到时候也会恢复以前的性格。
听到这个话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们默契的相信了小水母的话,原本举着电锯想要杀上去的女人也放下了电锯,转而拿出了手机。
“既然不会有事,不如做点纪念。”
——
脑袋变成浆糊之前,他想着,这难道就是幸福吗?
冰冷的四肢在温泉的浸泡下逐渐回暖,原本空虚的心脏被突如其来的满足感塞满,身体变化着,精神上也随之发生改变。
此时的自己心里满满全身安全感,如同重新回归母亲的体内,温暖又舒适。
又如同进入了美梦,一切都好像那么的不真实。
他好像看到了幻觉。
织田作似乎从未死去,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那群孩子也跟在身后,一个个探出脑袋好奇的望着自己。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面前的男人疑惑自己的出现,用着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说着熟悉的话。
太宰治站在原地没有动,就算他的理智叫嚣着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却依旧没有往前走哪怕一步。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哦,”太宰治说,“织田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明明应该已经死去才对。
对面的织田作完全没有听出话里的其他意思,老老实实回答,“昨天和你约好了出去吃饭,老板已经做好了咖喱饭,就等我们过去。”
太宰治眼前有点恍神,再回神后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正是织田作经常去的做咖喱饭的老板家附近。
玻璃门外的阳光正盛,将满将整个房子和里面的人照的金光闪闪。
门口除了他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安静又热闹。
那场爆炸似乎也从未出现,咖喱饭的老板笑呵呵的站在店里,整个店铺干净又完整。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二楼孩子么打闹玩耍的声音。
“你不吃吗?”
低头看着桌上红彤彤的咖喱饭,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着走进了店里。
“像啊,真的很像。”他呢喃着。
“像什么?”"织田作"疑惑的问道。
太宰治摇摇头没有回答,低头快速将满是辣椒的咖喱饭全部塞进了嘴里,接着毫不犹豫站起身走向店外,“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嘴里还在斯哈斯哈的喘息着,因为辣椒粉产生的疼痛感精准无比的刺激着自己的大脑,这一切都显得太过真实。
可太宰治比谁都清楚。这一切也不过是幻想,连梦都算不上。
"织田作"没有阻拦他离开的脚步,只是在他即将踏出店门的时候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告诉他。
“孩子们生活的很好,我也是。”
“是吗,”太宰治脚停在空中,脸上轻笑,接着毫不犹豫完全踏出,“那可太好了。”
眼前景色晃动,重新稳定过后出现的是熟悉的侦探社的房间,一群人站在自己面前,手机里还在播放着什么视频。
他听见自己乐观活泼的声音说,“当然,世界那么美好,我现在很幸福,所以我要好好努力的生活下去!”
太宰治:?
天在这一刻就这么塌下来了。
第92章 “居然把我变成这么可怕的人!”太宰治两眼失去光泽,就像是被烈阳……
“居然把我变成这么可怕的人!”太宰治两眼失去光泽, 就像是被烈阳暴晒过的小苗,干枯缺水,没有丝毫活力的趴在办公桌上。
“当然要努力生活呀, 人生那么幸福”
对面的电脑里还在循环播放之前录制的视频,里面的太宰治保持温柔阳光的微笑, 说着健康向上的人生理念。
屏幕外的太宰治捂住耳朵, 阴沉的眼神就像是入水的水鬼, 看起来可怕至极。
他表情嫌弃又恶心,干呕的动作异常夸张,最后几乎崩溃的闭眼开始嚎叫。
“到底是谁录制的视频!太可恶了!”
旁边憋笑的中岛敦肩膀抖动着,嘴里时不时泄露几声气音。
这就对了, 怎么能只让他们经历这么崩溃的事情。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 侦探社的大门从外面打开, 小水母趴在国木田独步的肩膀上,也是看着没什么精神。
他听话去做基础检查,差点没给他无聊到睡着了。
“努力幸福”
电脑滋啦两声没了声响,太宰立刻蹦起来,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模样。
“终于没电了?”国木田独步关上门,将手里厚厚一叠资料放到办公桌上。
“当然,”太宰治伸出手做出索要的动作,“备份。”
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放到手心里,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框, 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太宰治突然往后窜了一步。
国木田独步, “嗯?”
扑了个空的小水母晃晃悠悠飘到空中, 一次失败算不了什么,很快找准目标又冲了上去。
忍了一整天就为了这口吃的, 他现在怎么都不会放过到嘴的鸭子。
太宰治被莱洛追的满屋子爬,周围的社员像是没看到一样,若无其事的讨论着关于小水母的情报。
因为今天小水母乖乖跟着他们去做检查的要求,就是不阻止自己追捕太宰治吃饭的行为。
中岛敦对着太宰治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心里替他祈祷,之前录制的视频也是为了激励太宰先生的斗志,如果再被抓住,想必黑历史会更多吧。
太宰治几乎是在拼尽全力的躲闪,后仰,跳扑,各种各样的高难度动作不要钱一样的被他做出来,脸上没几分钟就惹出了汗珠。
连身上缠着的绷带都被汗水湿透。
小水母再一次扑空,直挺挺撞到了玻璃上,变成了一滩瘪瘪的面饼,沿着玻璃滑落到下面沙发的缝隙里。
本身体力就不好的太宰治也瘫在沙发上,喘息着说不出话。
旁边讨论也逐渐到了尾声。
“基本免疫一切伤害,电流,撞击这些方式无法对他产生丝毫影响。”
“至于被他吃掉身体的负面状态后,身体机能会处于巅峰状态,对了,正在被吃的时候回感觉很舒服,还有控制不住的幸福和满足感。”
“这也是为什么会出现信徒,效果比dp还要严重有效,可以算得上是精神洗脑。”
“基本确定跟委托中的‘幽灵’特征符合,整个事件的起因大致是为了进食。”
“那我们,要留下他吗?”中岛敦犹豫的问道。
像这种危险的生物正常情况下应该送到官方管制的机构进行关押限制。
端着茶杯,一头银白发的中年人吹了吹热气,长相严肃的他总是体现出格外的威严。
他浅浅喝了口茶,“短时间内还留在侦探社内,由我们进行限制。”
原因很简单,在今天的基础检查中,这只水母的逃脱能力实在强悍,包括但不限于将身体涨大,直接把关押的箱子撑破,无限缩小从细小的缝隙里逃脱,也可能在押运过程之将押送的人全部放倒,直接逃离。
甚至,有可能将他们洗脑为自己的信徒。
留在侦探社内至少还有一个能够限制他的存在。
这个人就是拥有大量黑雾的太宰治。
“已经这个点了,我要下班回家了,再见!”
众人听到声音望去的时候,太宰治已经站在门外,当着他们的面将大门关上。
顺便被带走的还有坚持不懈拽住他的袖口的小水母。
今夜的星光洋洋洒洒闪烁着,薄薄的云层像是一层纱布,轻柔的挡在皎月前,让他洒落的月光更加柔和轻薄。
光线照射不到的街道里,太宰治慢慢悠悠的往住处走,身后跟着一团发着光的水母。
莱洛看着眼前都要溢出来的黑雾,馋的恨不得流口水,触手偷偷摸摸伸出去,想要偷吃,结果被太宰治轻巧躲过。
触手在空中僵了几秒,接着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心里没忍住开始叭叭,你是猴吗这么能躲?就让我再吃一口怎么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我不是很明白,”莱洛窜到他面前,“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吃,当时也觉得很幸福呀,这有什么不好的?”
“你身上的黑雾多的都要溢出来了,所以你肯定很不开心,但是我可以帮你把这些都吃掉,这样你也会变得很开心,很幸福,我也能吃饱肚子,这样多好啊。”
太宰治没有立刻回答,用手上拿着的棍子扒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自己身上的触手,左右看了看,走向了旁边黑漆漆的小巷子里。
巷子里很潮湿,刚走进去就闻到股很浓的土腥味。
很刺鼻。
他一直走到了巷子的中间位置,这里的墙角处躺着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男人,浑身上下脏的不成样子,左腿的关节处甚至有一个硕大的伤口,里面已经完全烂完了,还有白色的蛆在烂肉里到处钻。
很标准的流浪者形象,任何人看了都会感到恶心。
可这在莱洛的眼里,也是一餐丰富的美食,就算长得不是很好看,但是那诱人的小味噌一下就窜进了嗅觉系统,绕过所有程序,直接冲向大脑。
太宰治就那么站在旁边,意思很明显。
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是
散发的香甜味越来越浓,莱洛忍不住偷偷吞了吞唾液
也不是不能等明天在继续吃你。
这不是他没骨气,只是因为一整天都在做检查,连一口饭都没吃到嘴里。
小水母是真饿了。
原本还有点犹豫的动作立刻坚定了起来,触手快速伸长缠绕在流浪汉身上,大口吸食起来。
流浪汉痛苦的面容很快舒展开,随着他的吸入,腿上的创口烂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脸上的幸福格外明显。
太宰治知道这种幸福的感觉,他在前不久也体验过,那是他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的感受。
所谓的幸福温暖,脑海中想起‘织田作’的话,指尖轻轻抓了抓手掌,有那一次就够了。
快速饱餐一顿后,莱洛心满意足的重新飘回太宰治身边,然后自豪的指着地上沉睡的流浪者说,“明天开始,他就会变成阳光善良,热爱生活,努力工作的三好市民!”
他想证明自己没错。
“是吗。”太宰治笑了笑,这个笑容很奇怪,莱洛看着觉得浑身不舒服。
接着,他看见那张嘴一张一合,说出了让小水母脑袋发麻的话。
“xxxx”
“xxxx”
甚至到后面,他已经不太能听清那人在说什么了。
好,好恐怖的话,莱洛浑身颤抖着,快速远离太宰治身边,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不可能,自己在这个地方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太宰治只是歪了歪脑袋,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倒是问他要不要继续跟着自己回去。
小水母用行动表现出自己的抗拒,转身毫不犹豫就溜回了侦探社,一个跃起跳进了那个巨大的鱼缸里,一下沉入缸底就不动了。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打开门上班的社员们发现了他的存在。
“他怎么缩在这里,昨天不是跟着太宰先生回去了吗?”
光是听到太宰治的名字,缩在缸底的小水母就抖了一下,他没有回答那些问题,在鱼缸里慢慢上浮下落,将自己装扮成一只真正的水母。
后面进来的其他社员们将鱼缸为了个水泄不通,叽叽喳喳讨论着小水母突然奇怪的行为。
“呀,大家围在这里看什么呀,研究在鱼缸里自杀的方法吗?!”慢慢悠悠晃进侦探社的太宰治扒开人群挤到了最前列,和刚巧上浮的水母来了个面对面。
小水母瞬间吓得个激灵,刷一下从水里窜出来,躲到了一旁国木田独步的身后,顺便甩了太宰治一脸水。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感到惊奇。
昨天还恨不得黏在人身上,今天怎么就跟看见什么一样的远离。
只是过了一个晚上而已。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研究了好几天也发现什么,去问太宰先生,只得到了一堆胡言乱语。
到后来大家也就放弃了探究,反正水母也没跑,不喜欢太宰先生就不喜欢吧。
但就在他们刚刚接受这个情况后,没过几天又看到小水母追在太宰治身后乱跑。
小小一团的水母趴在太宰先生的衣服上,看着比谁都黏糊,前几天的害怕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毕竟,莱洛确实是不长记性,就算真的被吓到了,也没办法跟吃过不去。
知道自己的使命就知道了吧,反正也没有阻止,现在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就放弃到嘴的美味呢?
这是对食物的极度不尊重。
第93章 懒散的午后总是最容易引起人骨子里的困倦。 亮到几乎刺……
懒散的午后总是最容易引起人骨子里的困倦。
亮到几乎刺眼的光线笼罩着整座城市, 一阵一阵的热气穿过窗户渗透进屋内。
身体的每一寸骨骼如同裹上了锡纸放进烤炉里小火慢烤,不会瞬间感到灼热的温度,却是更漫长的折磨。
阳光将瘫趴在沙发上的男人照的像滩软烂的蟹肉泥, 骨节分明的手背遮住眼睛,留下一片阴影。
“啊~~感觉要化掉了, ”粘腻拖长的尾音显得有气无力, “不会就这么热死在这里吧, 那太难看了。”
肩膀用力,整个人翻了个身,每一块肌肉都像是注入了酸软的浮水,臃肿无力, 跟被汗水泡发了一样。
狼狈的状态没有影响他的外表。
旁边沙发的靠背上方, 蹲着一团透明的小水母, Q弹软滑,他的触手散乱在周围,时不时晃动。
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但凡伞帽上能看到眼睛,现在已经舒服的眯在一起。
这点温度对莱洛来说,正正好。
水母突然被一只手抓起,落到了已经发烫的皮肤上,冰冰凉凉的皮肤立刻染上了温度。
圆滚滚的小冰团子瞬间像融化了一样, 变成了瘪瘪的一滩水。
“嘶”
额头像是贴上了冰凉贴, 凉滋滋的感觉让太宰治发出舒爽的叹息。
莱洛乖巧的摊在他的头上,一点也不排斥的模样。
除了太宰治本人一副状态外的样子, 侦探社的其他人围在一起做关于小水母最后的结论。
国木田独步将手里的笔头盖上, 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很多数据,全都是这些天根据小水母做的实验留下的情报。
其他的数据都不是很重要, 最主要的几个点就是关于他能力的简单分析判断。
通过触手能够以人体的负面状态为食,包括身体的伤口,疲惫感等,同时也包括了精神意识中的恶意,阴郁等负面情绪,当人类被吃掉负面状态后,身体的不适会消失,所有伤口愈合,精神损伤和负面情绪都会消失,转而成为阳光正向的状态。
“不管曾经的性格如何,最后都会变成统一的状态,受到影响严重的人还会对祂产生依赖和向往,类似于神与信徒的关系。”国木田独步关上笔记本,曲起指节将镜框推上去。
他余光转向黏在太宰治身上的水母团,“目前判断,后续影响并不是祂的主观想法,目前为止所做的行为只是为了吃饱饭。”
“那个,”中岛敦举手,眼前的斜切刘海晃了晃,腰间的黑色长布条从腿上滑落到地上,“我有个想法。”
“小水母是不是可以作为治疗异能者使用,那样不就可以无限恢复最佳状态,不用担心受伤的问题。”
“不可以,”刚刚提出的想法被毫不犹豫拒绝,与谢野晶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巨大的电锯搁在了桌子上,眼神极其危险,“如果敦君很喜欢被治疗的话,我可以满足你哦!”
中岛敦瞬间打了个哆嗦,疯狂摇头,他意识到自己狠狠的踩到了与谢野晶子的底线上,像这样对生命极其不负责任的话就是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为了转移身上几乎要将人穿透的视线,绞尽脑汁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还,还有,被吸取负面状态的人会体验到没由来的幸福感,之后就会变成好人。”
“这么说的话,有了它不就可以让所有人幸福了吗?”
“当然,”与谢野晶子放下手里的电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可能。”
一直坐在旁边吃着零食的侦探少年突然插嘴,“一个人类被强制吃掉所有的恶,从此不会再诞生负面情绪,身体也不会受伤,这是在通过强制改变人的思维所达到的效果。”
他抽出一根虾条在空中挥了挥,笑眯眯的反问中岛敦,“这样的人,还能算得上是自己吗?”
“”中岛敦沉默。
国木田独步立刻打开笔记本将漏掉的细节快速填补上,顺便替他回答,“当然不算。”
等内容填补完毕后,继续说,“至少可以肯定,绝对有人不愿意变成这个样子。”
“没错!我是绝对不会愿意的!”沙发上的太宰治将偷偷摸摸又伸出触手的小水母从身上扒开。
半个身体从沙发上滑落到地上,倒立着看着其他人,“竟然想剥夺我和美人殉情的梦想,简直不可饶恕!”
似乎想起自己被吃掉负面情绪变成好人的模样,五官皱在一起,极其嫌弃的模样,“好恶心。”
接着像是不经意的提起,“那现在怎么处理祂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沙发上,而视线中心的小水母正在将自己费力的从沙发缝隙里拔出来。
最开始留下祂除了其他势力暂时无法限制住祂以外,也因为要对祂进行调查研究,现在小水母的主要危害性已经完全暴露出来,对于祂未来的处理也要开始考虑了。
就算是留在侦探社,完全靠太宰治进行限制是完全不够的,这并不是一个稳妥且长久的方式。
最近一段时间周围的群众已经开始受到影响。
附近的流浪汉和一些小偷都变成了绝对的信徒,而且还在不停的扩大影响,就像是传染一样,那些信徒一边工作生活,一边不停的对周围的人传播,扩展速度极快。
“楼下咖啡厅的小姐最近居然试图劝导我想要入水的想法,还有咖啡师!彻底拒绝给我调制洗洁精了!”太宰治幽幽抱怨道。
国木田独步嘴角抽抽,“咖啡师就算了,平时也在拒绝这个胡闹的要求。”
“但是他上次给我讲了整整三个小时人生有美好,还让我加入什么盘星教。”
这一下彻底没话反驳了。
事实就是如此,并不是他们刻意去发现身边的问题和被影响的现象,而是这些后果已经追到了他们面前,让他们不得不立刻做出决定。
感受到身上炙热的目光,刚刚将自己拔出来的小水母歪歪脑袋,默默又将自己塞回了缝隙角落里。
特别是太宰治的视线,总感觉这个人除了自己使命的事,还知道很多东西,当盘星教三个字出现的时候,他整个水母都抖了一下。
如果真的什么都知道的话,为什么不直接阻止我呢,难道这是在变相的支持我的计划?
脑袋里疯狂旋转了半天,cpu都要烧红温了,还是没想明白这个男人真实的想法。
整只水母肉眼可见的红成了一片,这个男人的心思可真难猜!
难怪黑雾浓到那个程度。
但现在的现状并没有给莱洛很多时间去思考其他,他顿了一下,用细小的声音说,“我只是饿了。”
这可怜巴巴委屈又无辜的模样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改变了不少看法,而且他也没说谎,确实是饿了啊。
要想办法将自己留下,反正都这样了,不如等搞把大的再回去。
莱洛莫名其妙燃起了斗志,这次一定要把太宰治吸的干干净净再走,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而且目的不明,是个非常难搞的隐患。
不能不解决。
而且杰咪也说过,在发现可能会阻碍到自己的存在时,要直接下手解决!不给他发展的机会!
杰咪说的所有话他都记得,所以更不能就这么直接离开了。
于是侦探社的所有人就看到,缝隙里的小水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我以后会注意控制食量的,而且绝对不碰你们禁止吃掉的对象!”
如此弱势的态度让部分人开始心软,他也只是为了生存
嗯?意识到自己刚刚升起的想法,国木田独步差点扇自己一巴掌,就这么轻易的被影响到了。
莱洛再接再厉,将自己身体拉长,像是一根从缝隙里长出来的蘑菇一样 ,“我还可以干很多事,我可以给你们按摩!只要控制好量,就只是放松的程度,没有别的影响!”
“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是你们捡到我,所以,我不想离开。”
“而且,”小水母讨好的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处理方式了,对不对?”
“不是哦,”太宰治从地上翻了个身,仰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我们可以将你交给港口黑手党,或者武警,他们那里想必会有更完善的研究和管制方式。”
这句话显然是吓小水母的,但是也提醒了其他人,小水母拥有的能力绝对会被□□所窥视,就算是会有代价,也会想办法将他控制在自己手里为其所用。
与谢野晶子明显想到了什么,□□现在的首领,森鸥外曾经作为医生的时候就利用她做过类似的事情。
现场的局势瞬间逆转,原本没有确定的处理方式开始隐隐偏向于将小水母留下。
正在此时,早就心软的中岛敦开口求情,“要不,就留下他吧。”
原本他对小水母的看法就没有其他人那么冷静,他现在还记得自己感受到的那段幸福,甚至连记忆都变得不太一样。
【郭,你是个好孩子】
院长的身影还清晰可见,却不似噩梦中的那样如巨人般压抑窒息。
第94章 黑夜晕染着孤儿院的建筑,高大坚固的黑色铁门将外界隔绝,围圈出这……
黑夜晕染着孤儿院的建筑, 高大坚固的黑色铁门将外界隔绝,围圈出这片独立的区域。
中岛敦恍惚了一下,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鼻息间萦绕着浓郁刺鼻的血腥味,舌尖好像也还充斥着那股鲜甜的味道。
他抬手摸到嘴边湿漉漉的液体, 沾上指尖举到眼前。
是猩红的血迹。
血迹沿着指节的纹路缓慢流淌而下, 最后汇入掌心, 指节微微卷起,白头发少年手握成拳,菱形瞳孔蔓延出暗色。
“郭?”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中岛敦下意识转身, 将沾满血液的手藏于身后, 关节轻轻蹭上白色衣服, 在上面留下一道细细的血迹。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圣洁修女服的人,那人双手交叠着握在胸前。
在这人面前,中岛敦不敢抬头,他将脑袋死死下压,下巴紧贴着锁骨。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肩膀微微耸起,抓着手腕的指节慢慢缩紧,连绵不绝的鲜红液体被洁白的布料吸入,一路蜿蜒而下。
他的呼吸颤动着, 嗓音嘶哑, 像是从从嗓子里挤压出的几个音节,断断续续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不是, 我马走”
滴答, 汇聚成珠的血液慢慢从衣角滴落在地。
不等他说完,面前的女人先一步靠近自己身边, 原本无措的情绪越发紧张,想躲开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你这真是,”如他所想,接下来就是责怪的话,中岛敦紧紧抿着嘴,做好了迎接后面言语的狂轰滥炸,“不知道照顾自己!”
虽然早就想好了要独自承受,可眼底还是慢慢蓄满了透明的液体。
果然,都是嗯?
耳边听到的不是自己预想中尖锐痛苦的刀刃,那不用细想就能发现的关心和心疼像是裹满蜂蜜的玻璃糖,中岛敦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这把糖不知所措,就算里面可能藏着真正的玻璃,也不愿就这么松开,让它散落在地。
双手被另一双温度更高的手掌包裹着,连带着人拉入柔软温暖的怀抱里,鼻息间萦绕充斥的刺鼻血腥味被熟悉的洗衣液的香味冲淡。
他仰起头,怔怔望着这个记忆中院长模样的女人,耳边是一遍遍的絮叨,“瞧瞧你这手,吃只鸡都粘的满身都是,衣服也脏了,一看就是吃的很急。”
“饿坏了吧。”
那张原本严肃嫌恶的脸此刻眉眼弯弯,露出柔和的笑容,眼眸里是根本没有藏起的在意和关心。
胸口鼓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眼角底的泪水彻底控制不住,沿着脸颊混入身上沾染的血迹中,将其鲜亮的颜色冲散。
嗓子在此刻彻底哑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声,他将额头死死抵在对面人的胸口,无声的嘶吼宣泄着。
“乖孩子,怎么就哭了,是没吃饱吗,院长带你去再抓几只鸡。”''''院长''''一只手顺着怀里少年毛茸茸的后脑勺,轻声哄着,安慰着。
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拉长,泪水慢慢流干,眼睛慢慢肿的像肥嘟嘟的蚕宝宝。
当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不好意思的想要说什么,却看到和教堂顶端相交叠的巨大圆月。
月亮散发着幽蓝的冷色,那么的独特,那么的,可怕。
他猛然推开抱着自己的女人,颤抖着抬起手,掌心翻转着对着自己,代表异能的亮色线条已经出现,包裹着自己全身。
趁着自己还没有完全变化,中岛敦转身想跑,他不再想看到''''院长''''厌恶的表情。
也害怕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控异能,从而伤害到她。
可谁想刚跑两步就被那双强力温柔的双臂重新抱住,少年想要挣脱,可这几下的耽误已经让变化彻底完成,瘦小的少年顷刻间化为巨大的白色老虎。
老虎抬起厚大的爪子,高高举起,在中岛敦绝望的注视中轻巧的落在地上。
然后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乖乖的让''''院长''''从身后抱住自己,头上的耳朵一抖一抖的,身后的尾巴欢快的晃动着。
哎?
''''院长''''像是早知如此,双手揉搓着软乎乎的白毛,嘴里还在念叨,“乖猫猫,今天也很听话哦!”
“走,跟院长去吃肉,”白虎跟在''''院长''''身后,走到了后院,院子养了一大群鸡崽子,“一定要多吃点,你食量大,别把我们的好孩子饿到了。”
【我是好孩子吗?】
中岛敦忍不住的向自己提出问题。
“郭啊,当然是好孩子了。”
那人像是听到了这个问题,非常坚定的给出了最后的回答。
这到底是什么,胸口破壳而出的东西迅速沿着血管向着四肢蔓延,将温暖的温度传递到了每一根毛细血管。
这就是,幸福吗?
侦探社自从解决完小水母的处理结果后,进入了一段时间的空窗期,其他人都难得有时间去休息做自己的事。
整个办公室现在只有三个人还留在里面,太宰治不出所料的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享受着窗外散落进的暖阳。
双手伸在头顶,做了个大大的拉伸,这几天他罕见的没有出去寻找安详自杀的方法。
而据太宰自己所说,外面现在全是讨厌的信徒,就连最简单的入水都会被人打断,然后接受三小时珍惜生命的劝导。
这对太宰来说与受刑没什么区别,但凡多经历几次,就感觉自己要完全枯萎了。
还不如直接待在侦探社里躺着舒服。
旁边的主向椅子上坐着的乱步拿着自己收集玻璃珠的瓶子无聊的晃动着,各色透亮的珠子在瓶壁之间滑落滚动着。
实在是太闲了,还不如跑去米花町出差有意思。
对着窗户的鱼缸里没有小水母的踪迹,中岛敦坐在椅子上,正专心致志用纸巾擦干小水母身上的水珠子。
冰冰凉凉的水母身上很快变得干燥,他满意的将小水母放到自己肩膀上,走到门口,跟太宰乱步打了声招呼,“我要出门了。”
结果推开门就撞上了正准备开门的国木田独步,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在国木田独步侧身跟他交错开。
国木田独步看了眼窗外的天气,不解的道:“现在这么热还要出去吗?”
“对,”中岛敦像是不好意思,挠挠脑袋,“我出去遛水母,总待在鱼缸里怕他抑郁了。”
“遛水母?”国木田独步重复了一遍,还想继续问什么,抬头对面的白发少年早已经失去了踪迹。
电梯的层数也已经显示一层。
他叹了口气,走进屋内,接着关上大门,像是疑惑一般提出自己的发现,“敦最近和小水母靠的太近了。”
还是中岛敦粘着追着小水母。
躺在沙发上看似毫无动静的太宰治回了一句,“ 哎,是吗。”
嗓音也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国木田独步放下笔记,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每天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起。”
他担心中岛敦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小水母影响,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变成狂热信徒,到时候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乱步则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依旧全在手里的玻璃瓶上,“没关系,不用担心敦君,他会自己意识到的。”
“我们要相信他呢。”太宰治漫不经心插入,难得说了点人话。
虽然都没说原因,但国木田独步还是将这些话放在了心上。
盘星教,夏油杰挥挥手,面前站着的男人恭敬的鞠了一躬后离开了房间,旁边穿和服的少年也退后几步,慢慢融进了角落的阴影里。
他指腹揉搓着两侧的太阳穴,像是遇到了什么很棘手的事。
嗡嗡嗡,手机响起铃声,夏油杰接通后又听到了什么不算太好的内容,叹了口气,“还没找到?”
那边的答案显然不尽人意。
好在他也没有过多纠缠,应了一声,接着吩咐继续监视后挂断了电话。
莱洛不见了,又一次。
按照之前的经验,夏油杰怀疑是自己迷路了,所以不知道怎么回家,失踪的具体位置还在查找,不过在询问附近的咒灵后,大致能确定是在横滨。
一想到那边难搞的□□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势力,夏油杰望向窗外的月圆。
希望小莱洛不要受到什么危险。
这么想着,扎着丸子头的男人重新打起精神,将最近积压的资料拿出来快速翻动。
就那么一点地方,他们的新行动就被百般阻挠,现在还出现了什么自称被神眷顾的新生教会,其他无所谓,主要是入教的最关键的仪式就是在他们进行洗礼净化。
一下将盘星教莫名其妙拖下水,现在其他势力都认为这些人都是自己家这边派人入侵的,可夏油杰怎么可能有这闲情。
甚至目前为止,他都不知道那些奇怪的传教士到底是什么情况,各各自主进行教会宣传,说是宣发销冠都不为过。
但这也将矛盾点重新抛到了他们和横滨大部分的势力之间。
不考虑后果的无止尽快速扩展,最终所得的问题全部砸到了盘星教身上。
怎么处理那些新教徒也就成为了现在要头痛的一大问题。
不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总不能真的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快速翻阅的动作突然停住,夏油杰眼神慢慢开始亮起。
这些所谓新教徒的特征跟被小莱净化后的状态非常相似,他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个方向。
只是多了一个自主扩散的特性。
但不同地区的体质不一样,效果有些变化也说得过去。
所以小莱很有可能就在横滨,而且发展出不得了的势力。
第95章 “今天又不在?”国木田独步推开门,侦探社里果不其然缺少某个……
“今天又不在?”国木田独步推开门, 侦探社里果不其然缺少某个身影。
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看着书的太宰头也没抬,“不是哦。”
打开电脑的手顿了一下,国木田独步像是松了口气, “他终于是”
“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回来过。”
冷不丁的补充让他刚松下的一口气卡在半路,不上不下的憋得慌, 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动弹两下, 然后抬手摸到屏幕边缘, 合上了电脑。
这句话的分量甚至超过了他想要先锤太宰先生一脑门的冲动,指腹揉搓眉心,嘴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一声啧。
最近中岛敦的行为是越来越严重了,简直是在对全世界通知自己不太清醒的情况。
早该在一开始他靠近水母的时候就看到苗头。
半个月前
中岛敦犹豫的站在鱼缸前, 眼神紧紧跟随着里面的水母。
目光专注, 显然有事要说, 但又因为某些情况不能开口。
莱洛在水底游了两圈,身上的视线存在感实在太强,让他不得不注意。
这是干什么,想要监视我吗?
小水母快速向上浮出水面,触手扒住玻璃,自己贴在鱼缸边缘。
现在整个侦探社里空无一人,只有面前的中岛敦磨磨蹭蹭不知道想干什么。
很难不怀疑是想对自己做些什么事。
难道是嫌我吃的太多,想趁其他人不在, 偷摸把我丢出去?
莱洛慢慢往下沉了半米, 不是吧,我现在一天吃两口, 也就堪堪饱肚子。
要不是每天看着太宰治望梅止渴,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坚持下去的。
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想到什么能用的计划, 只能继续留在这里找机会。
嘶,莱洛死死扒着玻璃,警惕的盯着中岛敦的动作,不行啊,现在他可还不能被丢出去。
鱼缸面前的少年像是终于做好了决定,向水母伸出手。
情急之下莱洛大喊出声,和另一个声音交叠在一起。
“我,我以后一天只吃一”
“别怕,我带你去加餐。”
自愿减餐的话在嘴里卡了一半,听清少年说的内容后默默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又注意到那双诚挚还带着不安的菱形瞳孔,莱洛意识到是自己想错了。
会主动给他加餐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毫不犹豫伸出触手爬上少年的胳膊,一路爬到肩膀才停下。
冰凉柔软的伞帽蹭上脖颈的皮肤,有点痒,中岛敦瑟缩了一下,脖子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走吧走吧!”
在小水母的催促下带着他离开了侦探社,朝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前进。
半路上中岛敦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
“对了小莱,刚刚你要对我说什么?”
莱洛顿了顿,试图蒙混过关,“没什么,这不重要。”
好在中岛敦并没有深究,很快将这话抛到脑后,他始终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路无言。
七拐八拐到一个偏僻的废弃仓库里。
这地方处于郊外,周围杂草丛生,布满锈迹的仓库外壳彰显着这里的荒凉。
硕大的空间里响起清晰的脚步声,几个翻倒在地的货仓里面已经挤满了各种植物,以前的员工撤走前似乎很匆忙,连铲车都还留在原地。
经过时间的侵蚀,铲车已经彻底报废,车身上的各种关节上都缠满了各种绿色藤蔓。
不管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有人会来的模样。
中岛敦踩倒一片茂密的野草,立刻有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从里面爬了出来,看的人头皮发麻。
敏捷窜到旁边的空地,看着逐渐散开的黑色虫群,白发少年看起来表情不是很好,他弯腰拍拍裤腿,怕有漏网之鱼趁乱摸上了身上。
小水母感觉到空气里干燥呛鼻的灰尘,浑身像是裹上了细密的尘埃,感到非常不舒服。
触手环住旁边人的脖子,他忍不住怀疑出声,“这里真的会有人吗?”
“不会。”
像是听到什么意料之外的回答,莱洛卡着半天不知道怎么回。
这么诚实?所以我被骗了?
矛盾的情况让他陷入混乱,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反应。
愤怒?可他好诚实的说出来了哎。
当没事发生?可是他骗了自己哎,还是拿吃饭骗我。
小水母什么都能忍,但只要跟吃沾上关系,他就会非常的应激。
纠结半天决定不出什么反应,看起来就像是气傻了,呆在原地没反应。
这模样不停的压力着本就惴惴不安的少年,他小心翼翼的将肩膀上的小水母捧在手心,举到眼前。
嘴巴张开又闭合,反复多次,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的。”,挣扎半天,最后抖着声线说。
低下头,刘海在空中晃了晃。
莱洛想了想,没有说别的很刺耳的话,轻柔的卷住他的手腕。
扑鼻的香味慢慢溢出,萦绕在小水母周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中岛敦身上已经挤满了负面状态,精神紧绷着,源源不断的诱惑着莱洛。
关于吃的的事会让莱洛无法原谅,但也只有食物能让他回心转意。
他问道,“为什么把我骗出来?”
“因为,”中岛敦深呼吸,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我希望你能帮我再感受幸福。”
这话说的非常概念化,什么叫再感受幸福?
莱洛思索片刻,试探着给出回答,“你的意思是,让我吃掉你的负面状态。”
换个说法就是成为自己的食物。
中岛敦点头,承认了这个目的。
可从来嗜吃如命的小水母此刻却没有那么果断。
他的触手拧巴在一起,虽然他自己而言确实很想吃,可碍于侦探社给的限制
最后只能遗憾的拒绝这个请求。
“不行,我不能对侦探社的人动手,我答应过他们的。”
莱洛是一个很有原则的水母,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可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明显暗下的眼瞳和突然暴涨的香气。
他又觉得原则这种东西,也不是不能灵活变通一下的。
比如现在这不叫吃饭,也不叫加餐。
小水母重新将软趴趴的伞帽贴上他的手指,“好吧,处于看你可怜,我也加油帮你治疗。”
是的,这叫治疗。
同一件事换一个说法后,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吃饭是自己饿了,治疗可就是别人需要帮助。
中岛敦立刻眉开眼笑,本就清秀的外表在此刻更加夺目。
原本圈住手腕的触手松开,小水母漂浮在空中,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选择用触手围着少年的腰部转了一圈。
隔着衣服就开始小幅度吸治疗。
胸口淤堵的黑团子一点点松散,再顺着透明的触手进入伞帽上的星河,中岛敦眯起眼,身体一软靠在旁边破败的货仓上,发出一声巨响。
窸窸窣窣的动静在耳边响起,像是无数小虫子在地上爬动,可他还是一动不动,完全不在意这些小东西的存在。
记忆中的幸福感自然而鲜明的出现在身体里,脑子已经软成一摊浆糊,身体变为了棉花糖提不起一点劲。
“好孩子,”眼前出现那个熟悉的人影,“又回孤儿院见我们了?”
慈母的表情柔软着他的心,中岛敦不受控制的奔向‘院长’,带着这副不太对劲的身体。
‘院长’张开双臂全面接受了这个拥抱。
她的两只手插入了面前这个老虎的身体,毛绒绒的触感腐化者他们的心。语气里关切又无奈,“好猫咪,来,让我摸摸。”
变为老虎的中岛敦一动不动,任由‘院长’上下其手。
幸福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随着小水母停止吸食,他也从这里开始抽离,本就不存在的空间又如何能够长久。
剥离感越来越强,之后猛地睁开眼,开始剧烈喘息。
水母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的头顶,惬意的趴躺着消化这饭后甜点。
回想起刚刚所经历的一切,中岛敦彻底做下决定,他现在不认为自己在做什么错事。
他只是想要找一些安慰和幸福,这没什么错。
仓库外的夕阳徐徐下降,时间也不早了,恐怕侦探社的人已经回去不少。
如果发现莱洛不见踪影,恐怕就是会以为他逃跑了。
中岛敦用力抓了抓手掌,扶着旁边的货仓慢慢起身,浑身软绵绵,轻松又舒服,所有的疲惫被一扫而空。
而原本淤堵的心情和繁琐沉重的思绪也像是被梳子整理清楚,清晰明确,只觉得无比的开阔。
这就是幸福后的感觉吗?
好像会让人上瘾。
缓了一会身体慢慢恢复了力气,他带着小水母离开了这个偏僻的地方,回到侦探社。
这时候侦探社已经来了不少人,手里忙着新接的委托。
太宰治没有来,还待在自己的家里,而乱步大人也接到了新的悬案委托去到了别的城市。
推开门,只有国木田独步对他投去了目光。
“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中岛敦动作自然,带着小水母走到鱼缸旁,将他小心翼翼放回水里。
然后镇定自若的回答,“出去给他加餐去了。”
第96章 身体还沉浸在幸福的余温里,但意识却被突然炸开的怒吼强行扯回……
身体还沉浸在幸福的余温里, 但意识却被突然炸开的怒吼强行扯回现实。
睁开眼,面前一片忙碌,所有人都调动起来, 急匆匆的做些什么。
就连乱步大人都被抓着看视频,虽然脸上不是很高兴, 但还是仔细的跟其他人分析着什么。
侦探社什么时候又这么繁忙了?
眼前的一切画面明明就在身边, 中岛敦却像是第三者的视角, 完全融入不进去,总觉得整个人游离在人群之外。
纷杂的声音始终在耳边隔了一层膜,听着不怎么真实。
就像是还在梦中的自己突然出现在现实中。
中岛敦身体发软,四肢轻飘飘的, 愣愣的站在原地, 眼神空洞, 跟个假人一样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看起来非常怪异。
好奇怪,不是刚过两天吗?昨天侦探社里还没有人,怎么今天就变得这么忙碌?
“还愣着干什么?”那声怒吼的主人从百忙之中抬起头,看到少年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没动。
青筋疯狂在额头冒出,国木田独步只觉得拳头发痒,现在可是连太宰先生都在工作!
放下手里忙碌的事情,大步走到中岛敦面前,语气严肃又炸耳, “本来接了新委托大家都在忙, 你难道打算偷懒吗?!”
懒洋洋的阳光残留在身上的痕迹逐渐散去,中岛敦终于有了点实质感, 轻飘飘的双腿重新踩在了厚实坚硬的地面。
像是神魂飞出的奇怪状态也立刻消失, 他像是从高空落入人间,嘈杂的人声袭入脑中, 不真实的画面映入眼帘,他在一瞬间融入回现实中。
胳膊慢慢抬起,僵硬的动作如同许久没维护的机器,手掌摸上自己的肩膀,上面空无一物。
视线转向鱼缸的方向,果然小水母已经在水里自由散漫的游动着。
国木田独步注意到他的目光,移动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不用看了,今天是不会让你带水母出去的。”
少年反应了一会这句话,然后抬头露出璀璨的笑容,他说,“对不起,我还以为只是过了一天。”
“什么一天?”国木田独步皱眉。
“就是二十号之后,我还以为只隔了一天呢,突然变得这么忙碌,所以还没适应情况。”
这句话让国木田独步彻底发觉不对劲,眼神也怪异起来,他一字一句的解释,“什么二十号,现在都过去了半个月了,新委托也是上个星期就已经接到手。”
“所有人这样忙碌很久了,”他说,“你到底怎么了?”
听到这样的质问,少年脸上的笑容依旧璀璨,连一丝弧度都没有变动,“啊,没什么。”
身上矛盾感非常严重的中岛敦轻描淡写的回应,“我可能睡得有点迷糊了,所以记混了时间。”
国木田独步还想说什么,被他放在不远处桌上的手机嗡嗡响起,回头看着异常忙碌的众人,最后还是没有追问下去。
只是心里的担忧却始终存在。
中岛敦也很快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全心全意的跟着忙碌起来。
从始到终,他都没有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什么不对。
而这个角落的小插曲全都被刚回来的太宰治看在眼里。
白天很快过去,随着时间快速流逝,窗外慢慢变为深黑。
关上手里的资料,里面记录的文字密密麻麻,盯着看了一天的眼睛已经变得干涩疲惫。
国木田独步猛地后靠在椅背上,肩背的肌肉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难忍,他只能自己交叉着胳膊揉捏着肩膀。
这里面记录的内容很杂乱,几乎什么都有,鸡皮蒜毛的事一大堆,能用的东西少之又少。
一整天看下来,也只整理出不到一张纸的情报。
他脖子也左右转动着,心里盘算着明天要找个时间再去一次现场。
视线随着转动停在了还在到处走动的少年身上。
在其他坐下休息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惹眼。
揉捏着肩膀的手停下动作,国木田独步问道,“你在找什么?”
刚搬起花瓶,低头往下面看了一眼,中岛敦回道,“小水母不见了。”
听到这个回答,国木田独步心里升起果然如此的想法。
“这么晚了还找他干什么?”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带出去的目的,但这显然不是他们所希望的。
长时间经过小水母吸食的中岛敦已经呈现出各种严重又明显的症状,如果再不加以制止,之后会怎么样,谁也无法预判。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中岛敦将手里的花瓶轻轻放回原处,笑容真挚,“没什么,只是没看见他有点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撇脚的理由。
早早在研究水母的时候就已经得出过结论,以水母的情况,目前为止还没有能够直接伤害到他的存在。
与其担心他会出事,不如担心哪个倒霉蛋会不小心遇到他。
国木田独步金发蹭的有些凌乱,发尾被压在肩膀下,他整个头仰倒下去,眯着眼望着天花板。
虽然乱步和太宰先生都说过要相信中岛敦的话,可这种情况下谁还能不担心呢。
就在他思索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中岛敦几乎将整个房间全部翻了个遍。
但还是没有找到小水母的踪迹。
他神情低落的站在鱼缸面前其他普通的鱼类还在自由自在的游动着,似乎水母从未消失。
余光突然注意到国木田独步眉宇间的疲倦,他突然想到什么,走了过去。
顶上的光线突然暗下,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睁眼,对上了那个略带僵硬的笑容,特别是还挂在自己熟悉的那张脸上。
看起来更加惊悚。
国木田独步的心脏猛然一跳,差点没整个人蹦起来。
“你干什么!?”
“没什么,”中岛敦用着和他完全不符的温和语气说,“只是担心你会不会太累了。”
“如果实在不舒服,可以让小水母帮忙治疗,见效很快。”
确实很快,比如现在的中岛敦本身,同样是忙碌了一整天,只有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非常有活力。
可国木田独步却觉得不妙,甚至感到严重。
现在已经出现宣教的特性了吗,身体的机能也被改变。
这么看来,被影响的程度已经快到中期了。
而且最开始也只是一个星期找一次水母,现在恨不得天天都和他待在一起。
就跟上瘾了一样。
其他人的想法也出奇的一致。
国木田独步猛地坐起来,和其他人交换了眼神,做出了一个决定。
从现在开始,要禁止他跟小水母继续接
“你要找水母吗?”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太宰治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爬了出来,手里用一双筷子夹着软趴趴的水母,将他举在空中。
神情看起来像是有点嫌弃,“又跑到我身上来了。”
还没做出下一个动作,中岛敦就已经拦在了他面前,双手小心翼翼的捧在那双筷子下面。
太宰治眉毛一挑,如他所愿松开了筷子,水母就那么落到了他的手掌心。
然后就看到少年亲昵的跟水母碰了碰脸颊,接着目无旁骛的捧着水母离开了侦探社。
国木田独步走到太宰治身边,望着重新关上的大门。
“不需要干涉吗?”
“不用哦,”太宰治神情幽深,语气却轻松无比,“没关系的,他喜欢就好。”
谷崎润一郎推着妹妹的脸,彻底沦陷之后突然感慨道,“现在的太宰先生就像是个溺爱的母亲。”
“啊嘞?为什么是母亲,那谁是父亲?”
橘色头发的少年转了转视线,在众人之间徘徊,“可能是国木田君吧,像个严格的父亲大人。”
国木田独步立刻举起手组织他继续说下去,“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
而旁边的太宰治早在第一时间就发出了爆笑,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受不了了,原来国木田君是严父那一款吗,特别合适呢!!”
国木田独步沉默,他应该承认,太宰先生在惹怒自己这件事上有着卓越的天赋,握紧的拳头默默举起。
好在与谢野晶子的出现成功挽救了即将混乱的现场。
“关于附近开始出现的教徒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有,”国木田独步恢复了正经的神情,“还是跟水母有很大的关联,不过具体情况还要明天去现场再看看。”
…
没有路灯的小路上,水母趴在中岛敦的手心里,身上发出幽幽荧光,照亮一小片视野。
他心里还有点愤愤不平,今天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吃到嘴里了!触手都伸进去了,结果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筷子夹住了。
这简直就是耻辱,整的他当时都没脸做出什么反应。
太羞耻了。
沉入自己思绪的水母没有发觉抱着自己的少年有些不对劲。
“敦?”
突然,水母被压进了胸口,紧紧贴在温热的肌肤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让莱洛不知所措。
他听见那人用怪异的嗓音说,“为什么”
颈部因为闷闷的声音而振动。
“为什么总是缠着太宰先生?”
第97章 昏暗不清的小路上,微弱的荧光将少年的胸口蒙上一层薄纱。……
昏暗不清的小路上, 微弱的荧光将少年的胸口蒙上一层薄纱。
他双手交叠,神情虔诚又别扭,掌心压着一团发着光的水母紧贴在胸口。
“为什么只缠着太宰先生?”
莱洛:?
粘腻的情绪看似浓厚又偏执, 可问起来却又寡淡无味。
怎么回事,到底是我眼睛出问题了还是我嗅觉出问题了?
被紧紧压住的触手在肌肤上蠕动着, 想要从掌缝间钻出去。
虽然没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他敏锐的察觉出氛围的不对劲, 所以试图找个机会离开这里。
可此时异常的中岛敦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呢。
“那个,”莱洛模模糊糊的挤出声音,“没有呀,我没有只缠着他, 我平时跟你待的时间最久哦。”
几乎算得上直觉的回答依旧没有让中岛敦放松手上的力气。他垂下眼, 将水母从胸口移开, 另一只手勾住柔软的触手,看似随意的把玩着。
声音语调很高,却又可以压低音量,听着瘆人,“是吗。”
莱洛尽力顺着他的话回答,“当然!”
脑子里疯狂思考,他到底怎么了,这个气味应该是比之前还要健康才对, 为什么表现的这么奇怪, 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你从没主动找过我。”
什么?莱洛脑壳一顿,还有这种刁端的角度?
水母被那只手肆意揉捏着, 耳边还要听着似威胁似委屈的话。
“我才是你的信徒”声音越来越低, 到最后几乎只听见喉咙里一点挤出的气音。
低下头注视着水母的那双眼睛也彻底变为空洞,菱形瞳孔扩大涣散, 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
里面闪着无机质的光。
现在的中岛敦,就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占据了身体。即是虔诚的信徒,也是狂热的危险分子。
眼看着靠挤是挤不出手掌心,莱洛所有触手开始卷动,将抓着自己的这只手捆的严严实实。
掌心的温度逐渐升高,白发少年看着自己被限制住无法动弹的手掌,嘴角却笑了出来。
难以抑制的兴奋随着声音一起溢出,脑子里翻涌的声音叫嚣着,将他留下,就算是失去这只手。
带着他离开这里,藏起来,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如此之后,他和神明就能永远幸福安全的在一起。
占有欲入带着腐蚀性的烈性液体,从胸口开始,蔓延侵蚀着他的整个身体。
另一只手甚至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着他的行动。!
莱洛剩下的触手也蠢蠢欲动,想着索性直接将连只胳膊都困住也不错。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两人的想法。
嗡嗡,嗡嗡
中岛敦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突然就醒了,菱形瞳孔缩小,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己快被捆成粽子的双手,满头问号。
“小莱,你在干什么?”
小水母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松开,醒的这么突然,显得我倒像个变态了。
犹豫要不要说他刚刚像是魔怔了一样非要贴贴自己。
手机铃还在响,催促着两人接听。
中岛敦用力挣扎,试图将自己胳膊从触手里抽出来。
虽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是讨好的说,“电话,至少先把电话接了,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
小水母刷伸出一根触手,钻进他的口袋里将电话带出来,点开接通键举到了中岛敦的耳边。
“摩西摩西,”那边是有些模糊的太宰先生的声音,“听得到吗?”
“听得到听得到,”中岛敦疯狂点头,“太宰先生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那边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没错,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中岛敦连带着也认真严肃,耳朵凑近手机。
“明天一起出外勤吧,记得不要迟到哦~”
“没,没了?”中岛敦等半天没等到其他内容,迟疑的开口。
“就这些,我还要去吃蟹肉罐头,再见。”
嘟嘟嘟,耳边电话毫不犹豫挂断,只留下满脸迷茫的少年。
明天出外勤不是早就说过的事,还需要现在专门再打电话过来通知吗?
紧绷到严严实实的手腕突然散开,小水母已经将触手慢慢从他的身上收回。
“哇,你装的真像。”莱洛说着,三两下跑到中岛敦的头顶,直接扒上去不动弹了。
脑袋一重,中岛敦不知道回什么,只能跟着应答几声。
这几分钟发生的事情被莱洛归于中岛敦的恶作剧和精妙的演技,并且很快就忘在了脑后。
第二天,三人组带着一只无事可做的小水母去到了所谓的现场。
刚踏入这条街道的时候,中岛敦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实在太正常了,比横滨的大部分人都要正常。
干净整洁的街道,两侧房屋都刷上了鲜艳的颜色,房屋周围还种植上各种绿植,里面的植物长的郁郁葱葱,显然有人精心打理。
正巧今日的天气阳光明媚,暖色阳光驱散了角落里的阴沉。
中岛敦跟在国木田独步他们的身后,东张西望观察着周围的景色。
有时和原住民对上了视线,还会得到一个不掺一丝阴霾的笑容。
中岛敦像是被灼烧一样移开视线。
“带小圆去上学呢?”
“对呀,您起的也早。”
“今天多做了点早餐,你们拿着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
类似的对话隐没在环境里,为这带着烟火味的日常添砖加瓦。
周围很热闹,邻居间互相走动,几人结伴在清理附近的垃圾,更有人身边围了一圈小孩。
一看就是帮别人看孩子。
如此温馨美好的画面遍布每一处,甚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璀璨而耀眼。
中岛敦眼前有些恍惚,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
进入的巷口就在不远处,纷杂的混乱的都市却如同隔绝在外。
“郭。”国木田独步叫了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去,似乎也没打算等他。
眼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中岛敦还伫立在原地,不知看向何处。
藏在他头发里的小水母急了,整个身体揪住一撮毛用力往后拔。
别愣神啊!快跟上去!
头皮传来的丝丝刺痛总算是唤醒了中岛敦的知觉,他转身快步跟上了即将隐入人群的两个身影。
这次探访的目的地是街道中心位置的一家孤儿院。
硕大的建筑占据了中心最大的区域,三人站在门口需要抬起头才能仰望到顶端的牌子。
还真是孤儿院。
通常这种建筑都是附近最有权势的人或者组织占据,像这种社会公益性的组织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
大门慢悠悠的从内部拉开,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看起来比较温和秀气的男人。
他热情的快步走到他们面前,眼眸始终像是含着水光,“你们就是来做采访的记者吧,快进来吧。”
“我是这里的院长,你们可以叫我市琦。”
国木田独步心里有了想法,镇定自若的跟着走了进去,而太宰治神情懒洋洋的,眼神看似随意的扫过旁边的建筑,像是在观察什么。
队伍的最后面跟着中岛敦,从进来开始就沉默不语,嘴角不上不下,眉角低垂。
“孤儿院应该已经开了很久吧?”国木田独步问着,手里还拿着笔记本似乎在记录什么,俨然像是来采访的记者模样。
前面领路的市崎摇摇头,“并不是,我们孤儿院满打满算也就开了有几个月而已。”
“这里原本是某个老板的私人宅院,后来加入教会后出于善心,自愿捐赠出来作为孤儿院的居所。”
私人宅院,国木田独步观察到周围精心打理的树木草丛,还有之前进过是看到的各种艺术系雕塑。
心里对私人宅院这件事信了七八分,只是是否真的自愿捐赠,还要打个问号。
小路两侧高大的树木挡住了烈日,将众人揽于清凉的阴影之中。
不远处能看到有孩子们在互相打闹,他们的身上穿着得体漂亮的衣服,脸上干净整洁,面色红润,怎么看都是被细致喂养过的。
最主要的,就是他们脸上干净纯粹的笑容,不像外面那些的一样僵硬怪异。
看到这里国木田独步才算是松了口气。
市崎跟他们介绍,“这些都是刚到我们这里没多久的孩子,身体还有些单薄,之前在外面流浪时的毛病还没治好,等身子骨养好些就会找人领养他们。”
刺目的闪光灯突然闪烁几下,太宰治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相机,正对着里面那群孩子连续拍照。
市崎脸色有些不对,一半露出温和的表情,一半僵在原地,“这是?”
国木田独步立刻解释,“这是摄影师,他刚刚是在拍摄登报的素材。”
听到这话市崎的表情才缓和了一点。
“这样啊,那下次可以提供说一下,孩子们的隐私也是需要保护的。”
怼着相机的显示屏翻阅着什么,太宰治没有理会那人的话,仔细观摩着手里的照片。
突然出声,“这个小孩我好像在外面见过,镭射街那边的人。”
“当然,”市崎几乎是瞬间回应道,“我们孤儿院很大,而且有很多喜欢领养的家长,所以经常找不满孩子。”
“附近的孩子早就被领养回去了,我们就将孤儿院招收的范围扩大了一点。”
第98章 这一点是多少? 太宰治没有问,他只是耸耸肩,将相机收……
这一点是多少?
太宰治没有问, 他只是耸耸肩,将相机收了起来。
看到他的动作,市崎反倒追着问了一句, “不继续拍了吗?”
“有这几张就够用了。”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一个大堂里, 空旷的空间里立着一个巨大的雕像。
明明从未见过,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比熟悉。
形似水母的生物安静的伫立在那, 触手垂落在地,圆润的伞帽也栩栩如生,整个雕塑不知什么材质做的,看起来透明有光泽, 透过不同光线下, 呈现出的星海也不一样。
璀璨的阳光透过整个雕塑散落而下, 给它自己披上了金色薄纱。
如同游动在金沙中的巨兽,神圣而又慈悲。
这里还有非常有趣的一点,明明雕塑上没有加上眼睛,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被注视着,不知道从哪里投来的视线聚集在他们身上。
并不危险,反而温和又仁慈。
“这不是普通人建造的吧。”国木田独步在失语片刻后,很快回过神,语气非常肯定。
旁边男人仰望着雕塑, 眼中是肉眼可见的崇敬, 他没有反驳这个结论,十指相扣, 举在前胸, “是的,是我们的一位异能者创造的。”
“我希望您务必将祂的照片作为素材, 刊登在新闻上。”
他转过头,诚恳的请求着,如同这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
啊,恶心到要吐出来了。
太宰治后退一步,随手将相机抛给身后跟着的白发少年。
手忙脚乱接住空中的相机,看着那些转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中岛敦眼神飘忽,四肢僵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动作。
双手抱住相机,向螃蟹一样抬起胳膊,连续按下快门键。
同样慌乱的还有藏在他头发里的水母。
你说怎么这么巧,这雕像怎么和自己长的这么像。
不能说一模一样吧,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触手混乱的缠绕在一起,很快打成死结,整个水母尬成团通红的丸子,在白色的头发里非常醒目。
“您头发上好像粘了什么东西,红彤彤的,需要我帮忙”很快注意到的市崎友善的想要帮忙。
手已经伸到一半,中岛敦猛地往后缩了一节,每块肌肉都紧张的像个机器人。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满头大汗的想着该怎么解释。
“这,这”
“这是他昨天从三楼摔下去,头上长出的包。”国木田独步突然接过话,满脸正经,看起来非常可信。
是,是吗?
中岛敦注意到国木田独步的眼神,突然心领神会,疯狂点头,“对对对,这个包一直没消肿,原本想藏起来,怕把你们吓到,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市崎眼神微微眯起,唇边依旧勾着笑意,看起来像是被说服了一样。
“原来如此。”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带着几人离开了这里,去到了另一个隔壁不远处的建筑里。
里面有几对夫妇结伴而行,旁边有工作人员在跟他们讲解什么。
“对,他们是刚来的几个小孩,有几岁的也有十几”有人注意到市崎的到来,止住了正在讲解的话,跟他们道了个歉,然后指了指门口的几个人。
在得到允许后,跑到了市崎面前。
他脸上的笑容和市崎脸上的一模一样,侧身望向身后,扫了眼跟着过来的几人。
“他们是?”
“啊,是来采访的记者,”市崎解释,接着往旁边走一步,伸出手掌指向那些人的方向,“这里就是接待领养人的地方,关于领养的事项也在此处咨询。”
“原来是记者。”来人向他们点点头,打了声招呼之后又跑回了那对夫妻身边继续讲解。
国木田独步观察了这里的人流量,发现领养人特别多,不像是普通孤儿院的人流量。
这也是之前调查的疑点之一。
还不等他想到比较委婉的方式进行询问,市崎就拿着领养的记录非常骄傲的主动跟他们介绍。
“三天内已经有十几个孩子被成功领养回去,重新拥有新的家庭。”
国木田独步接过这些记录,提出质疑,“领养的数量这么多,能够保证领养人家里的正常情况吗,而且,我看上面很多都是外面流浪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变得乖巧,对于长期流浪的孩子,那些家庭也愿意收养回去吗?”
甚至还有很多年纪比较大的孩子,正常情况下领养人都更愿意收养年纪不大的小朋友,因为年纪小更容易认家。
像那种思想已经长成完善的大孩子,很少有人愿意带回家。
听到这种质疑,市崎不气反笑,甚至像是问到他心坎里了。
他指着不远处挂着的小水母画像,“这些问题在我们这里全部都不成立。”
“每一位被捡回来的小孩都会经过祂的洗礼,神明会洗去他们痛苦可怕的过去,赐予他们幸福,变得善良乐观,这样的孩子不管大小,都会受人喜欢。”
一提到那位神明,他的言语中透露出浓厚的崇敬,如同提到自己的信仰,眼神里发着光,“我们所有人都信仰着他,祂仁慈的消除我们所有人都恶念,让我们成为热情,善良,乐观的好人,让我们无时无刻感受到幸福,所以所有作为领养家庭的夫妻都是令人放心的存在。”
“他们只是因为心善罢了,心疼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说着走到旁边没上锁的柜子边,从里面随机抽了一个文件出来,递到他们手里,“当然,作为流程,我们也会检查他们背景资料,从没出过问题。”
文件里的资料非常完美,就像是假人一样,各种资质都有,附加的各种优势也非常实用。
听到这些类似于宣传的话,国木田独步低头记着什么,而太宰治已经开始犯困。
他们也听明白了,难怪这些人想要找到记者报道,像这样类似于桃源之地的地方,只要被宣传之后,有多少人会慕名而来。
这些情况和之前被小水母影响的情况一模一样,甚至更加严重,在盘星教之外,还有这么多所谓的信徒在聚集扩散。
想到之前看到的雕塑,笔尖顿住,留下一个墨点。
已经连异能者也参与其中,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规模。
但已经能预感到其棘手性。
如果没有提前控制住水母的行动,恐怕会变得更加极端。
对于莱洛的影响力,再一次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一想到可能出现之前狩猎场的情景,只觉得更加头疼。
仅仅是现在这个规模,光靠他们几个显然是不好限制了,而且目前来看这些人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或者错误的行为,想要对他们展开行动也没有什么由头。
毕竟横滨也没说不能信仰宗教之类的。
还是先回去跟其他人讨论一下情况吧。
市崎还在继续絮絮叨叨,只要一提起有关神明的事,要说的话就滔滔不绝。
他声音不小,可周围的人并没有觉得有问题,反倒是不住的点头,表示自己对这些话的赞同。
俨然是一副狂热信徒窝子的模样。
国木田独步想找机会插进去话,却被挡的严严实实。
而就在此时,他发现手上端着相机的中岛敦状态一有点不对劲。
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挺的笔直,人越过他们走到了市崎面前。
神态认真的听着他的宣讲。
“也有些人会质疑我们,但我们只是想追寻幸福而已,这有什么错?”
中岛敦嘴边勾起如出一辙的笑容,“对啊,这没什么问题。”
在众多狂热的信徒之中,他甚至不显得有多突兀,非常自然的融入其中。
可这样的场面却格外诡异,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挂着同一个表情,兴奋而又高昂的歌颂着自己的信仰。
像是复制粘贴的假人一样。
精神上开始变得飘飘然,跟随着他们所歌颂的内容,中岛敦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烦恼过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脑海里出现那只漂亮圣洁的水母。
曾经的阴影已经荡然无存,再回想起孤儿院的存在,只有爱和幸福。
嘴里慢慢呢喃出声,“他们说的对呢,很快乐。”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弹,猛地在其他两人身上轰然炸开。
国木田独步几步插进魔怔的少年和那群人之间,将他们隔开,太宰治则是靠近国木田独步身旁,人为隔绝出一个独立的空间。
“真的吗?你要抛弃那样的过去?”
这个声音将他涣散的思维重新聚集了一点,中岛敦有些茫然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面前的两人,说这句话的是太宰先生。
非常平静的眼神,就那么注视着自己,而国木田独步的眼神里更多的是担忧。
像是突然被烫到一样,中岛敦浑身冒了个激灵。
所谓的快乐幸福的感觉如云烟般散开。
思绪就像是睡了很久之后,突然被叫醒。
回想起刚刚自己所说的话,他有些崩溃,手里的相机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叫停了兴奋的信徒们,也将头发里还未从尴尬里缓过神的莱洛吓一跳。
身上的红色还未散去,水母支楞起脑袋。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第99章 处于状态外的莱洛想要飘起来看看什么情况,却被一双大手死死压……
处于状态外的莱洛想要飘起来看看什么情况, 却被一双大手死死压在头发里。
中岛敦在崩溃中还强撑着压住头上的水母,这是最接近本能的反应。
如果这时候让水母跑出来了,他们怕是也没办法完好无损的离开这里。
“抱歉, 同事可能有点不舒服,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国木田独步向着还在愣神中的市崎提出离开的想法。
“嗯?当然可以, 快去吧, 不要耽误了治疗。”
出乎意料的, 这些看似狂热且失去理智的信徒并没有阻拦,很轻易就放他们离开,甚至亲自领着他们走到了街道口。
十字路口外是一条商业街道,此时还是阳光明媚的正上午, 嘈杂喧闹的人群就在街道口外。
前方领路的男人安静的走到街道口, 脚步一转, 停在了一步之内的距离,清秀的面容在此刻看起来异常柔和。
“就送你们到这了,”他转身面对众人,脚步匆匆的人群从他身后连绵不断的经过,他就像是独立于这世间之外的人,不管周围多么浮躁喧哗,身边永远保持宁静,“以后见。”
“多谢。”
略过街巷里的微风拂过男人的发梢, 他站在原地, 静静的注视着那三人带着自己的神明穿过人群,最后不见踪影。
勉强跟在两人身后的中岛敦像是有所感悟, 突然转头望向刚刚离开的街道口。
这时候他才发现, 在街道口竖着一根指示牌,上面用水彩笔画着各种各样的向日葵。
温暖柔和的色调和热烈的向日葵在涌动的黑压压人群中, 独特而又平凡的被人流淹没。
就像那个地方一样,所有人过着最为平凡的生活,他们善良,也有对生活永不消散的热情。
这种平凡恰好是现在普通人最难以获得的幸福。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带着明显的牵引力将他向前拽去。
“郭,还愣着干什么,回去了。”金发的男人拉着他的手腕不容拒绝的往前走去。
周围各型各色的人流在此刻失去了色彩和声响,他眼前只有那两个令人安心的背影。
武装侦探社,中岛敦从未如此刻一般的庆幸,能够遇见太宰先生,能够加入侦探社,能够认识所有的社员这件事
真的太好了。
因为崩溃而混乱的大脑像是有什么在里面四处乱撞,各种质疑源源不断的涌现,催促着问着他。
我是谁?
现在的我还是我吗?
我现在的想法是源自我自己吗?
…
对自己的定义从未如此混乱过。
可抓着自己坚定前进的力度勉强抓紧了他的本身,不至于彻底失去理智。
摇摇欲坠的思绪在此刻被一张网牢牢包裹着,让其不会轻易散架。
你看,他们总会在这种时候将即将走入错误道路的自己拽回正确的方向。
回到侦探社的时候没过几分钟,里面没有人,空气里还能闻到书页翻动时散发出的墨香。
伸手推开紧逼的窗户,大片的阳光猛然闯进房间里,一缕缕光线交错着沾满了仰躺在沙发上的白发少年身上。
“太宰先生,国木田君,对不起。”紧紧捂住头发的手慢慢滑落而下,中岛敦郑重的向他们道歉。
国木田独步没说什么,将卷起的纸筒往他的头上敲了敲。
“自己注意点。”
一直处于状态外的小水母没听懂,无措的绕着中岛敦转圈,他看起来好难受,眉头都紧紧缩在一起。
原本打成死结的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莱洛并不在意自己被压在头发里一路无法动弹。
他只知道眼前的人看起来很难受。
而自己不希望看到这人难受。
所以水母很快贴近中岛柜身边,触手自然的伸向他的脖子。
想要像以往一样消除他的痛苦,给予他幸福。
可少年迅速窜到了边缘,躲过了水母伸来的触手。
从没想过会被躲开的莱洛一时愣在了原地,显得格外不知所措。
“为什么躲开。”
空灵的声音透着委屈,因为他并不明白这个举动的理由。
中岛敦并没有完全像是对待怪物,敌人一样的态度对他,反倒是再次靠近水母身边。
这个真诚的少年毫不犹豫将自己赤诚的内心直接剖开,就那么明晃晃的放在莱洛面前。
他说。
“我曾经很讨厌自己,认为自己是一个永远只会给人带去灾祸的存在,没什么用,也无法改变什么,只能被动的接受着破烂的命运。”
灰色的雾气突然开始晃动,似乎突然出现了什么变化,跟随着他的话,慢慢从体内消散,于阳光中露出那个纯白赤诚的漂亮灵魂。
“但我现在并不那么认为,我想要接受自己,包括那段噩梦般的回忆,”中岛敦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就像太宰先生所说,选择放弃那段记忆的我,并不算是我本身的意志。”
“或许我那时候被惧怕着,被厌恶者,但那就是我,就算院长不曾原谅我”
那双菱形瞳孔中绽放出夺目的神采,让莱洛想要反驳的话消失在了口中,只是静静听着他的话。
“现在的我,不会再犯同一个错误。”
中岛敦露出温柔的笑容,一时竟让小水母无法移开视线,“而且,就算是这样的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事和人,我并不需要那样的被你营造出来的幸福。”
“抱歉,”少年向水母发出道歉,“当时的我不该就那么草率的请求你帮忙,所以这一切也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只是想要帮我。”
好吧,小水母伸出触手,这一次并不是对准脖颈,只是轻柔的圈住他的手指,不带任何的奇怪的目的。
只是纯粹的表示自己的态度。
不想要被吃掉就不想吧,谁会拒绝他这样的请求呢?
而且如果是大部分人在这种时候应该会像是对怪物一样对待他才对,然后将所有错误推到自己身上。
理所当然的责怪怨恨着他和这个所谓的罪魁祸首。
开始这个人却是在跟自己道歉。
所以说,不管是什么时候,敦都是温柔的好孩子啊。
水母趴在他的手心,触手圈住手指,看起来要赖在这里一段时间了。
中岛敦心里松了口气,其实对小水母的态度,他自己也很拿不准,还好道歉被接受了。
“这次得到的消息有很多有价值的内容,今天回去就整理出来。”旁边的国木田独步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只是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计划好接下来的事。
至于太宰先生,则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相机相机!?
中岛敦突然想起来被自己摔到地上的相机,当时完全不记得要捡起来,看来是太宰先生帮他拿回来了。
只是摔得动静那么大,万一摔坏了
慢慢凑到太宰治身边,目光专注的盯着他手里明显缺了几块外壳的相机,喉结滚动,艰难的咽着口水。
“太,太宰先生,相机应该没有被我摔坏了吧?”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说道。
“当然,”太宰拖长音,手里停下摆弄相机的动作,“摔坏了。”
举起相机在他面前晃了晃,露出黑色的屏幕,“完全坏掉了呢,连开机都开不了。”
中岛敦绝望的捂住脸,感受到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是趴在手上的水母。
“完了,那答应他们做的报道不就完全没有素材可以用了,他们不会来找我们麻烦吧?”
太宰治没有立刻回答,手指一扣,将相机里的内存卡拿出来,然后扔给国木田独步,“国木田君,查一下这里面照片上的小孩。”
“好。”国木田独步利落接住内存卡,起身去拿电脑。
内存卡的存在给了中岛敦希望,“这是不是代表素材都还在?”
“没错,”太宰治点头,眼看着少年松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里面没有他们指定的雕塑的照片。”
还没来得及高兴的中岛敦愣在原地,“为,为什么?”
“因为敦君拍照的时候没有拿下盖子呢。”
中岛敦:?
刚靠近侦探社的大门,就听到里面穿出悲痛的哀嚎和太宰治毫不掩饰的狂笑。
宫泽贤治抱着手里一大堆的东西,偏过头看向侦探社的大门,“看来他们玩的很开心哎。”
穿着侦探服的乱步撅着嘴,显得不是很高兴,“发生这么有趣的事为什么不带着本侦探!”
“乱步大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乱步仰着头,像是一只骄傲的猫咪,“当然,没有什么事能躲过世界最强侦探的眼睛。”
他们推开门走进侦探社里,里面中岛敦绝望的捂着脸缩在角落,太宰治站在旁边笑的非常开心,而国木田独步坐在办公桌上对此视若无睹,专注于对着电脑工作。
此时的三个人显得非常和谐。
“乱步大人回来了!”
中岛敦寻找声音望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跟着两人身后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和服的可爱少女,低垂着眼眸,安静的站在旁边。
“镜花,你也回来了。”
第100章 “现在剩下的线索里,还需要调查的只有盘星教的存在。” ……
“现在剩下的线索里, 还需要调查的只有盘星教的存在。”
国木田独步调出电脑上的文件,“街道里的人统一在信仰一个叫盘星教的教会,但现在不太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是不是相互的。”
“还有这个, ”屏幕上出现一些都市传闻的内容,“这个传闻的地点我去看过, 和街道的布置一模一样。”
显然, 他们是同一批人。
这两个线索是非常重要且明确的内容, 只要跟着他们的方向稍加深入,真相就会被发现。
当然,如果将这些线索摆在乱步面前,就跟直接将剧本完完整整的念给他听没什么区别。
很可惜, 这两天乱步又被人借走了, 现在还在火车上。
国木田独步从身后拿出一张纸, 上面画着一只水母,虽然并不是很精细,但能明显看出就是之前看到的雕塑。
这是他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复原出来的。
太宰胳膊上爬出一只水母,他伸出脑袋,望着桌子上的纸张,“这只水母跟我好像哎。”
“就是你。”
莱洛:
他摸摸又缩回去,一路爬到肩膀,团成个球, 死去的回忆不要这么快就找回来啊。
中岛敦看了半天总觉得很熟悉, 应该不只是在那一个地方看到过。
而且应该是更加真实
“狩猎场!”
“狩猎场。”
几乎和国木田独步同时说出这个词。
国木田独步推推眼镜,“看来你的记忆还没完全倒退。”
中岛敦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其实这些问题本可以直接问相关人, 他们身边就有一个主要参与角色。
但国木田独步看着那个球形水母, 那小子自己连信徒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难以想象所有事的行动动机全都来自一句。
「因为要吃饭」
他叹口气,不再考虑从水母身上问出点东西。
“所以现在这个三方太宰先生, 你要去哪?”
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门口的太宰治听到这个声音,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更快的拉开大门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回荡着他最后留下的话。
“我有重要的事要离开,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啦!”
最开始国木田独步没有怀疑这句话,直到听到中岛敦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可昨天我听见太宰先生说今天下午要去找人殉情来着,因为这段时间在侦探社憋太久什么”
咔嚓
手里的钢笔猛地被捏断,他冷笑一声,“想要把工作全部丢给我们吗?”
被吓一跳的中岛敦弱弱举起手,“要现在去把太宰先生追回来吗?”
“不用,”金发男人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反而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来,镜片在阳光中反射出条形光,“水母跟过去了。”
——
“美丽的小姐,”俊俏温润的男人向面前的女人伸出手,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对方,“可否与我来一场美妙的约会。”
漂亮的女人脸上浮现出两道红晕,纤细嫩滑的小手马上就要放进那张宽厚的掌心,那双手猛地收了回去。
莱洛趁着太宰治在跟别人说话,没空注意自己,偷偷摸摸将触手伸了出来,慢慢靠近被绷带缠绕的脖子。
眼看着香喷喷的鸭子已经到嘴边,他早就想好了,就吃一口!绝对不多吃!
结果下一秒,自己被抓住一把扔到了空中。
风吹乱他的触手,一小团水母在空中随风飘扬。
到底是谁跟我说过这家伙体术很差的!!
可他也不是什么会轻易放弃的人,莱洛在空中调整姿势,朝着太宰治又冲了回去。
太宰治似有所感,嘴里解释的话还没说出来,屁股一撅,腰肢一扭,完美躲开了水母的突袭。:
之后的几分钟里,太宰治跟个猴子一样,灵活的用各种姿势上蹿下跳,完美躲过每一次撞击。
累的气喘吁吁也只是擦边而过的莱洛追在他身后嚎叫。
「吃一口吧,吃一口吧,就让我吃一口吧!」
声音很小,嗡嗡嗡嗡的就像是蚊子一样。
边躲还要边遭受这样的精神折磨,太宰治没忍住开口,“放弃吧,我是不会让你碰到我的身体的!”
接着,他意识到什么,身体僵在原地。
目睹了全程的女人:
她就那么看着太宰治像个猴子一样扭动身体,身边嗡嗡嗡嗡传来虫叫,可怎么也看不见虫子的影子。
最后还大叫出什么不要碰他的身体的话。
异样的目光像是把刀直直插进太宰治的身体里,他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女人更加害怕的后退两步。
泯着嘴转身跑了。
刚跑出一百米,又在太宰治欣喜的目光中跑了回来。
然后咬牙留下一句,“如果你需要找驱魔师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我有认识的人。”
说完又头也不回的跑走。
早已被目光插的鲜血淋漓,这句话给了太宰治最后一击。
莱洛没想到太宰治突然不动,一脑袋撞了上去,然后晕晕乎乎被带了回去。
中间路上也没记得吃两口,就这么错过了好机会。
刚踏进侦探社的大门就开始哭诉。
“国木田君!我再也受不了了!”
国木田独步坐在办公桌前,平静的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丝毫没有被他影响到。
等太宰治哭诉完后,国木田独步才慢悠悠的说,“我觉得挺好的,有他跟着,太宰先生就不会继续损害我们侦探社的形象。”
“我不!”太宰治眼里飘着泪,两腿一蹬就开始闹,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水母继续跟着自己。
国木田独步痛苦的揉着眉间,如果水母不跟着太宰先生,还能跟着谁呢?
中岛敦?直接划掉,为了防止有什么后遗症,暂时还是不让他们接触为好。
宫泽跟着乱步出去了,短时间内回不来,谷崎兄妹带着水母会非常危险,他们保护不了水母,甚至可能连着自己也栽进去。
剩下的,与谢野晶子医生,她
总觉得如果将水母交给她,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
一时竟还真找不出比太宰先生更合适的人选。
“要不然,还是太宰先生”
太宰治瞳孔瞪大,似乎不相信他会做出如此残忍的决定。
“可以让我来吗?”
镜花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的水母,安静的看着他们。
“为什么?”国木田独步问,在他的计划中,镜花从来都不是人选。
手里捏着软乎乎的水母,镜花给出的理由非常简单。
“很可爱。”
对镜花来说,她不知道水母代表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能力。
看着就像是有点特殊的宠物,身上也没看到什么危险性。
可仅此而已的理由并不能说服国木田独步。
他不将将镜花放入选项里的理由也很简单。
镜花的精神和心理状态并不算太稳固,加上痛苦又黑暗的过去,很容易就会被水母影响。
更有可能被水母偷吃。
所以即便她现在能够自如的操控夜叉,也从没被考虑过。
莱洛意有所感的感知到国木田独步犹豫的来源,立刻伸出手表示。
“我绝对不会偷吃,我保证!”
原本吵闹的太宰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人样,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可以的哦。”
气氛都到这了,国木田独步也终于松了口。
莱洛注意到中岛敦投来的目光,抽出一根触手举到空中对着他晃了晃。
之后的一整天镜花都抱着水母行动,而水母也一点出格的举动也没有,看起来非常安分。
下午的时候除了出远差的两人,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到了侦探社。
“好可爱!”
姐姐们捂着嘴低声尖叫着,在她们包围圈里的人,正是抱着水母的镜花。
抱枕大小的水母软乎乎的被抱在怀里头顶大呆毛的少女站在中心,身上穿着传统和服,身后还扎着大蝴蝶结。
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不停揉捏的手形成反差,柔软的触感让她脸上不自觉浮上红晕。
双倍可爱的效果又引得一整尖叫。
国木田独步火力全开的进行工作,手上动作飞快,部分注意力却在别处。
虽然太宰先生给出了保证,但他心里的担忧还是不受控制的渗出。
那两人的存在对他来说,不亚于将点燃的炸弹送到最无助的小孩手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这个无法反抗的小孩手里爆炸。
现在安分的表现也只能稍稍缓解一点情绪。
毕竟一个所有行动的目的都是因为想吃一口这种理由的水母,很难相信他所说的保证啊。
就像是饕餮蹲在一座粮山旁边,告诉你,我绝对不偷吃。
只是个很滑稽的问题。
晚上,太宰治已经早早离开,镜花抱着小水母跟他们道别后也离开了侦探社。
夜晚这片区域非常的黑,街边的路灯闪烁几下就彻底熄火。
她只能摸着月光继续走。
还没走多远,怀里就多了一个光源,柔和的光线并不刺眼,稳定的照亮了她身边的区域。
摸摸水母的脑袋,“谢谢你。”
耳边突然听到别的声音,镜花身形看似没什么变化的继续走。
直某个路口的时候,袖子里滑出匕首,灵活跳开,躲进了黑暗里。
怀中的光源也识相的关闭。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