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挂了电话,祝时宴的嘴角还挂着笑,心情很好的准备去洗澡,却在即将踏入浴室的时候脚步一顿,双眉皱起。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席暃的声音不太对劲,而且他没有手机,要是想给他打电话的话应该会借别人的手机,怎么会是座机号?

    现在谁家还有座机啊?

    座机的话......

    祝时宴皱眉想了想,老式电话亭里打出去的号码是座机?

    可是大过年的,又是除夕,他怎么会去电话亭给自己打电话?

    祝时宴越想越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洗完澡后他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他坐不住了,拿上手机在除夕夜的凌晨一点出门了。

    祝时宴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觉得自己疯了,说不定席暃只是想去电话亭跟自己说一句新年快乐呢?

    他这么不管不顾地出来找他,如果见了面他正在睡觉......想想都尴尬。

    但不看他一眼祝时宴实在不安心,人没事最好,万一呢?

    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好歹能搭把手。

    祝时宴打了辆车,报了席暃家的地址。

    他早在转来这个学校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他家的地址,但还是第一次来这边。

    c城多少算个大城市,可这个地方却黄沙迷眼,污水横流,属实跟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不沾边。

    司机将车停在城中村的入口,说什么都不肯再进去,收了钱就跑了。

    祝时宴出来的匆忙,只套了一件外衣,一下车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缩了缩脖子,凭着记忆往里走。

    还没找到席暃的家在哪儿,他先看到了一个老式的电话亭。

    电话亭里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祝时宴脚步一顿,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加快脚步冲过去,在看到里面躺着的人时瞳孔骤然一缩,“席暃!”

    席暃感觉自己快死了。

    他的身体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头疼的像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

    腿应该是断了吧,他不确定,但他站不起来。

    他抓着那件衣服蜷缩成一团,突然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在一个寒冷的冬季,在一个阖家团圆的除夕夜,静悄悄地一个人离开。

    反正也没人在乎他......

    他的父母视他为仇人,老师、同学视他为洪水猛兽,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今天还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或许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或许他早就应该死去。

    他死了,这些人只会觉得皆大欢喜。

    没有人会为他的死而难过。

    不。

    不对。

    还有一个人。

    似是想起了什么,席暃艰难地睁开眼,空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波动。

    还有一个人......

    也只有那个人。

    会在乎他受的伤,会关心他的喜怒哀乐,会愿意跟他做朋友,会照顾他的感受。

    ——是他黑暗贫瘠的人生中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

    席暃抓着衣服的手用力攥紧,头缓缓地靠上去,神情眷念。

    希望他死后小少爷不会太难过......

    “席暃!”

    一道急促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响,席暃想睁开眼看看是谁,但他的眼皮太沉重,他实在睁不开眼,只能昏昏沉沉地任由自己堕入黑暗。

    在彻底昏迷之前他心想。

    这个声音真像小少爷啊,是他幻听了吗?

    医院急诊室的灯亮起,祝时宴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手指神经质般地颤抖,心脏跳的快要蹦出胸腔。

    天知道他在看到席暃浑身是血的倒在电话亭里的时候有多么恐慌,系统给他的剧情线中没有关于今天除夕夜的内容,所以他就没有多想,谁知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如果不是他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如果不是他觉得不安决定出门找他,席暃真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和寒冷而死在这个夜晚!

    巨大的后怕和心悸让祝时宴的背部冒出阵阵冷汗,连带着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他想的不是他的任务,也不是什么男主,而是席暃本人。

    ......他竟差点目睹了他的死亡。

    席暃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睁开眼后他足足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

    身上的伤口全都包扎好了,衣服也被换掉了,腿打上了石膏,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床边似乎还趴着一个人,头顶的发旋看起来很熟悉。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席暃意识到什么,伸出手小心地触碰了一下。

    熟悉的触感让他瞬间愣住。

    ......原来他昨晚不是幻听,小少爷真的来找他了。

    祝时宴的睡眠很浅,或者说他根本没睡着,只是稍微眯了一会儿,席暃一碰到他他就醒了。

    他揉了揉眼,直起身,面露惊喜:“你醒了?头还晕不晕?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席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欸,别摇。”祝时宴将他的头摆正,“头上还有伤呢,小心头疼。”

    席暃乖乖地定住自己的脑袋,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像砂纸磨过桌面一样。

    “还说呢。”

    祝时宴给他倒了杯水,小声抱怨:“你知道要跟我说新年快乐,不知道跟我说你受伤了啊。要不是我觉得心里不踏实,跑去找你,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席暃丝毫没有被骂的自觉,近乎贪婪地盯着他看。

    昨夜混合着血污和辱骂的记忆仿佛是一场梦,那种绝望和麻木似乎跟着初升的阳光逐渐消失,他的耳边只能听到祝时宴含着担忧数落他的声音。

    他活下来了。

    席暃突然无比庆幸。

    幸好。

    他活下来了。

    只有活下来才能再看到如此鲜活生动的小少爷,才能再次听到小少爷的声音。

    祝时宴说得口干舌燥,结果仔细一看席暃根本没有在听,盯着他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时宴又气又急,提高音量大声强调:“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要马上打电话告诉我,知道了吗?”

    席暃收回思绪,嗯了一声:“好。”

    祝时宴说累了,重新坐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身上的伤哪儿来的呀?”

    席暃神情一僵,含糊道:“不小心摔的。”

    祝时宴一脸你当我是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摔能摔成这样?”

    席暃沉默了一秒,改口:“被车撞的。”

    祝时宴眯了眯眼,“什么车?”

    “......小轿车。”

    “司机呢?”

    “逃了。”

    祝时宴才不信。

    他可是看过检查报告的人,他身上的伤明显是被人打的,尤其是头上那个伤口,医生说是被玻璃利器所伤,什么车能撞出这样一个口子?

    他正要追问,一道“咚咚”的敲门声从门边传来。

    祝听芸懒洋洋地靠在门上,对他勾了勾手指,“小宴,你出来一下。”

    祝时宴只好先闭上嘴,跟在祝听芸身后出去了。

    祝听芸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才停下,双臂环胸,语气不似平常那般懒散,而是有些严肃:“小宴,他是你什么人?”

    “我同学......不,我朋友。”

    他昨晚在发现席暃时第一时间打了急救电话,然后联系了祝听芸,求她帮忙安排医院顺便瞒住祝家其他人。

    祝听芸倒是没有多问,接到电话后立马帮他安排好了医院,直到后半夜才离开。

    现在她表情严肃的拿着一份文件回来,祝时宴隐隐觉得跟席暃被打的事有关。

    事情究竟有多严重才会让祝听芸露出这样的表情?

    祝听芸又问了一句:“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祝时宴点点头:“很重要。”

    “好。”祝听芸把照片递给他,“那你自己决断吧。”

    祝时宴看着手中的照片久久没有出声。

    祝听芸:“小宴,能对自己的父亲下这样狠手的人可不简单。”

    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高二的学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连她看了都觉得心惊。

    祝时宴现在听不进去她的话,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会?

    这段剧情怎么会提前这么久?

    席暃与他名义上的父亲决裂明明是在高三,还是在临近高考的时候,而且他也只是跟他父亲扭打在了一起,根本没有持刀伤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剧情线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

    祝听芸以为他被吓到,拍了拍他的肩:“人不可貌相,小宴你以后交朋友还是谨慎些为好。”

    “不,不是他的错。”祝时宴下意识反驳,捏紧手指:“那个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他的父亲,酗酒、家暴、阻拦他上学,用尽一切方法从他身上获取利益,他一定是被逼到绝境才会忍无可忍的反抗。”

    祝听芸挑了挑眉:“是挺可怜的,但可怜意味着麻烦。就像现在,他把他爸捅伤了,他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迟早会被带回去,遭受更加残酷的暴行。你能怎么办?报警吗?”

    祝时宴没吭声。

    要是报警有用的话原剧情里席暃也不会一直忍到高三,忍到自己已经18岁成人才跟这个人渣彻底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