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洛萨凄烈的叫声随着类似击锤的咔擦声一起响起,空气紧接着瞬间安静。
气氛很冷,如冰。
程殊眉眼第一次出现真实的笑意,那是得逞的快感。
他看着面前狼狈模样的洛萨,收回了枪慢条斯理别上了裤腰带。
洛萨缓缓睁开眼,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血流如注的画面。她摸着因为极度害怕紧张而真的开始有些疼的额头,呆滞地看向有点像死神的程殊。
男人短促有力的话语响起。
“小姑娘,你道行太浅。”
程殊这生猛的一招直接把洛萨给吓老实了,吓得结巴着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在木地板上磨了磨擦得锃亮的皮鞋,指着外边看似宁静的红灯区,点明:“洛萨,你没选个好日子。今天不死鸟外边封得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天亮前你要是敢擅自翻离,就能被打成筛子。”
男人不屑又直接的解释,宛如一道惊雷劈在了她的灰暗的心里。洛萨曾以为,今夜就能见到光明。
她突然开始崩溃,一边控诉不相信他说的一边又没办法反驳。刚刚的几重打击叠加在一起远远超过了她的情绪负载能力,洛萨脱力了,她猛地跪在地上,开始啜泣。
“为什么?!”洛萨无奈又痛苦地抬眼,隐忍地咬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程殊盯着她,片刻没出声。直到嗡嗡的震动声响起,他才有了动作。
电话那边的小弟带着明显的本地口音,话说得急促,房间安静,连撑在地上的洛萨也能听到一些关键字眼。
“失败”,“信息假的”,“哈维尔”。
洛萨看着毫不意外的程殊,在他离开前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掌。
“所以,你来不死鸟是为了别的事,对吗?”
程殊没有挣脱,他很少有今天这样耐烦的时候,竟然还好脾气地捎了她一把,把洛萨提了起来。
他话语平淡而诚实:“我没有闲到来这只是为了和别人上.床。”
“那外边来封锁的…”
“是,是魔徒的人。”
他丝毫没有遮掩身份的意思,也直接告诉她,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红灯区这一块的安全都会由魔徒的人负责。
洛萨看着男人宽阔的肩膀突然想靠一会,她很难过,需要休息,但她不敢。
程殊离开的样子很冷漠,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
倏地。
男人的背影在房门口停了下来,逆着光他转头对洛萨说:“你真的想离开这,就拿出诚意。”
洛萨闻言有些不敢相信,她收了泪意,赶忙问:“…什么诚意,需要我做什么吗?”
“做我的人。”
-
这是程殊离开的第五天。
这短短几天里,不死鸟的气氛有了些改变。
门口守夜的人变了。
那天抽了烟昏倒的爷孙俩,第二天甚至没来得及和萨尔玛碰上面就不见了。
洛萨不确定是不是程殊帮了忙,她不敢多猜。
萨尔玛来质问过她,为什么那晚显示洛萨动了保险箱,怎么猜到的密码。
洛萨把锅全推给了没再光顾的程殊,再加上里头的东西没少,洛萨人也好好地在这,萨尔玛没有办法多说什么。
还有一件事,洛萨没跟别人提起,甚至连菲欧娜都不知道。
那晚上她靠在窗边目送程殊离开,几小时都没有动弹,一直无神地待在那。结果没过多久,一个微胖男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那男人带着极其普通的蓝色鸭舌帽,身上穿着很便宜的条纹短袖。
天光大亮,她甚至能看清那人脖子后似乎有个红色的疤。
女人的第六感,洛萨觉得这人就是萨尔玛那个最神秘的金主。
今天下了点小雨。
洛萨搬了条竹凳,撑着伞坐在了门口。她裹得严实,翘着腿。她眯着眼睛,直到右边的房门被踹开。
里头的男人嘻嘻笑笑地迈了出来,对这里头的女孩儿说缠绵悱恻的情话。
两人磨蹭了一会,男人的电话响起,他变了脸色跟女人说了再见,然后匆匆离去。
洛萨目睹他消失后,站起来收了伞。她将备好的一打钱放在贝娅手中,下巴微昂:“收着吧,你小姨的病需要这笔钱。”
贝娅敛眸,片刻后像下定决心般把钱拿进了屋子,然后沉沉地对洛萨说:“进来吧。”
屋子里的装饰很简单,不及头牌那一栋屋子的二分之一。
刚刚那白人小年轻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不正经,但不是个普通人。不过萨尔玛不知道,只有贝娅和洛萨知道。
贝娅知道是因为她是他的长期床伴,洛萨知道完全是因为猜到的。
这个院子非常大,设施也很齐全。洛萨偶尔会在萨尔玛心情好的时候溜去她的房间看电视,每到傍晚时刻有的秘闻频道就会播放蒂华纳当地乃至墨西哥整个国度的政.治新闻。
里头经常会提到一些超级家族,甚至会牵连到北美的某些财团世家。它们有的即使落魄了不少,却也能在无形中影响局势。
洛萨看多了也能记住一些名字,比如墨城的富豪卡洛斯,美国的洛克菲勒家族、又比如让她记住了脸的内特·莫罗斯。
那个会出现在电视机上的中年男人有着很好认的五官,灰绿色的眼睛,鹰钩鼻和微微斜的嘴。
而这个小年轻,有着和他非常相似的眼鼻嘴,巧的是也姓莫罗斯。
洛萨知道今天的行为多少有些冒犯,但是她需要知道一些也许有用的信息,只能亲自来问。
她摸了下鼻子静静等候贝娅开口,然后就听见贝娅说:“我觉得很多话都是没用的。但是他昨晚上喝了不少酒,把我当成了自己人说了一些东西。”
“我不清楚墨西哥现在的局势,他透露的信息总的来说就是,莫罗斯家族应该要支持胡安上台了。”贝娅声音清浅,继续说,“他只不过是个私生子,说的话也未必是绝对的。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不要伤害到他。”
洛萨闻言一愣,她望着贝娅眼中的坚定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苦笑出声,点点头答应贝娅。
她不知道也不懂为什么,总有人为了所谓的爱情做傻子。
-
八月十五。
今天“不死鸟”百分之三十的姑娘接了外派单,目的地是主市区那的红港酒吧。
这家酒吧是很早以前萨尔玛的闺中好友开的,这段时间游客增多,加上卖酒的舞女这天请假格外多,人手直接不够了。
店主转头就向萨尔玛借人,答应把卖的酒的百分之十的利润划给她。于是萨尔玛也没多纠结,大手一挥让皮卡把姑娘们送了过去。唯一的要求就是多少人去、怎么去的,就多少人回、怎么回。
洛萨和几个女人拼在一个更衣室里,那些女人热热闹闹地拱在一块说八卦。只有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练习微笑和刚刚学到的卖酒说辞。
身后的舞女都是酒吧这的,身材个个火辣,没有人追求干瘦,而是恰到好处的丰腴。洛萨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心想,如果自己是个男人,毫无疑问也会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
“嘿甜心,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有几分像艾莎·冈萨雷斯?”
洛萨挑眉,回头看那个和自己搭话的姑娘。她摇摇头,问:“谁是艾莎·冈萨雷斯?”
那姑娘闻言一愣,接着解释:“我以为会很多人和你提呢。是个在好莱坞演戏的墨西哥女演员,非常漂亮。不过你比起她…”
这姑娘眯眼想了想,又仔细打量洛萨今天的装扮——
洛萨脖颈上绕了一圈黑蕾丝脖带,穿的是白绒边的黑红色抹胸包臀裙,连臀部那都有一个小绒球。是兔子服。
她的头发今天烫成了一次性大波浪,鼻骨上点了两颗痣,腮红打得粉而浅,眼睫浓密,眼线上挑,抬眼看人的时候显得极为纯欲。
落落大方毫不遮掩的美。
那姑娘没想到什么词,只能干巴巴地笑一声,说:“你比她的脸少了点攻击性。”
洛萨当她是在夸自己,得体地回了声谢谢。
舞女们陆续离开,等洛萨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出换衣室的时候,外边的客人已经到了今晚最多的时候。
出去的一瞬间洛萨耳朵里闷着的音乐瞬间变响变清晰。
酒吧里人挤人,空气弥漫着香水味、酒味,还有偶尔的烟味汗味。暗蓝色的灯光四处扫射,舞台中心的气氛者边尖叫边大把撒着美元钞票。蒂华纳离美国的圣迭戈很近,步行就能过境,美元是很常见的货币。
“先生们女士们,让我们享受这个夜晚吧!”
麦克风里的声音传遍四处,客人们笑着举起酒杯。
大大小小的圆形舞台上穿着高跟鞋的舞女开朗大方地笑,踩着节奏感极强的鼓点,蹲下又站起。墨西哥音乐带着十分奔放的风情味,来酒吧里玩的人没几个能忍住不抬臂扭腰的。
菲欧娜从一旁的角落里踉跄出来,她穿的是压箱的好货,维密的比基.尼,胸前还被塞了大把的钞票。
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洛萨的肩膀,挑着下巴说:“小宝贝,我真不行了,你去那边推吧。”说完她把手里的酒瓶塞进洛萨手里,然后直奔去了公共洗手间。
洛萨看她这阵仗,转头大喊:“拜托了你悠着点吐!”
舞池里换了歌,切成了变调加重节奏版的maluma的hp,二楼出来消遣的富豪吹响脖子前挂着的口哨。不知道谁喊了句:“今晚全场的酒我买单!能喝多少喝多少,喝死了算我头上。”
所有人发出爆笑声,抬起酒杯朝二楼一隅示意。
极致奢靡,欢愉。
这一句免费让全场的人都起了躁意,酒吧经理见了笑得眼尾起皱,赶忙到处找舞女去送酒。
洛萨的酒被过路的女孩拿走了,于是她直接去了前台,望着面前一整面被橙色光映着的酒墙,稍稍抬起下颌,说:“拿两个冰桶给我,里头塞满。”她对自己有些方面向来很自信,从不谦虚。
配酒师愣了秒,看见洛萨的身姿也明白了。他眉毛高高耸起,转身给她提了两桶递过去,带着让人不舒服的调笑说:
“去吧,我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