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洪都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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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前。
洛萨好意地帮卖东西的老奶奶收了会钱, 也注意到了她耳边的伤疤。
半个耳朵已经没有了原来的轮廓,像团肉球,蜷缩着。
洛萨停住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犹豫了会,朝着老奶奶的耳朵那指了指。
她怕自己有些冒犯,但更害怕漠视了帮老奶奶的机会。
“您这。”洛萨比了比姿势,客气地问,“需要帮忙吗?”
老奶奶听了好一会才明白洛萨的好意, 她依旧眉目慈爱, 笑得和煦, 声音颤巍巍地说:“好久的事情了,你想听故事吗?”
洛萨在极短的时间里听完了老人地位卑微的一生。
她说, 洪都拉斯是个很贫困的国家,稍微有钱的人早已移民去了美国或者其他地方。父母无法庇佑她,她年少之时就被卖给了当时的丈夫。
女性地位低下, 婚后她没有自尊可说,丈夫酗酒,长期家暴。直到后来她的孩子长大,她才能逃离那片地方。
如今时代改变, 有不少小情侣的思想有所变化。
远处卖郁金香的地方前围了些男男女女,带着笑意买花。
郁金香还沾带着雨水,粉色和黄色的花束拼在一起,娇嫩欲滴。
而老奶奶已经长了不少的白发,她坐在那,几乎像棵干枯的树, 生气渐消。
她陷入了一些思绪里,声音呆滞:“原来我这辈子…都没收到过花。”
话语里的落寞让洛萨心一软, 她抿抿唇突然站起身,径直往那边走了过去。
排队等待的时候,她蹲下系鞋带,抬眼间被远处的一个景象吸引了目光——
披萨店前有个胖男人穿着蓝色条纹短袖,靠着白色大货车,神情不耐地拽着被绳子禁锢的女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下意识皱眉,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往前走了走,看他和路过的人谈论着什么,最后又不欢而散。
洛萨看着满脸痛苦的女人,眉头皱成了一团。
她想过去看看那是什么。
还没走几步,突然一股很大的力气按在了她肩膀上。
洛萨被拉拽得猛然转身,发尾飘起又落下。
她带着茫然地抬头,看见了带着勃然怒意的程殊正俯视着自己。
他紧紧扣着她的肩膀,力度大得她很疼,感觉像是要被捏碎了。
程殊没注意到自己的用力,他只是死死盯着洛萨,语气没控制住地严厉:“你跑什么?!我跟你说过不止一两遍,不要随便离开我的视线!”
洛萨愣住了,她被程殊的气势吓到了,半天有些磕绊地回:“抱…抱歉,塞巴斯蒂安。我不是要跑,我只是……”
“你只是忘了答应我的话。”
程殊刚从那人群里费劲挤过来,此刻还喘着粗气。
嘈杂的闹市里,雨打得塑料棚子“哒哒”响。
两人僵持着对视了好一会,直到带着湿气的热风吹过,他才突然冷静了点。
程殊心有余悸地看瞳孔微颤的洛萨,意识到自己的姿态也许太过于吓人,手松了劲。
洛萨感受着男人有些抑制不住的情绪,刚想再努力为自己辩解一下,肩膀上紧按着的大掌就离开了。
她看着眼眸黑漆漆、半天没动的程殊,沮丧地低头。
“塞巴斯蒂安,我知道我该跟你说的,抱歉让你担心了。”洛萨轻扯程殊的衣袖,小声道歉,“但是,你看到了那个奶奶耳朵上的疤痕了吗?”
洛萨抱有希望地等了等,她不期待他能消气,但希望至少可以理理她。
半天程殊都没开口,她失落地开口:“她的疤…”
忽然头顶传来一道沉郁的声音。
程殊姿势没变,他看着自己那只被洛萨撒娇般握着的手,睫毛微不可见地颤了颤,语气僵硬地回了话。
“嗯。”
洛萨双眼一亮,顺着程殊的台阶下,有些语无伦次:“她…她的那个疤…”
程殊其实猜得到大概,但他没有说,而是等着洛萨分享。
“不着急,慢慢说。”他顿了秒,抬手揉了揉洛萨的肩膀,试图缓解刚刚留给她的疼痛,继续说,“我在听。”
洛萨闻言心里的石头落下,简短地解释完。
她看了眼程殊平淡的反应,转了话题,指着他提着的袋子问:“这是买给我的吗?”
程殊斜睨她,似笑非笑地回:“不是,老子买给加索尔穿的。”
洛萨被逗笑了,她摇摇头说:“不信,才不是。”
洛萨挑起眉尾,带有暧昧意味地把程殊的手往自己的腰间一点点挪。
紧接着假装腰累地往前靠,边靠边说:“腰也疼!”
程殊心里几乎要被她耍小聪明的样子给气笑,可他偏偏也算吃这一套。
他低眸看着她,喉结微动,手指竟也慢悠悠捏起来。
洛萨的腰肉很敏感,摸起来很软,在程殊指间流动着。
她感受着程殊越来越放肆的按摩,痒得脊椎一酥,无力地趴在他的胸前。
借着气氛不错,洛萨侧头看着自己原来好奇的地方,声音翁翁地:“塞巴斯蒂安,看那儿。那个男人在干什么?”
程殊手没停,动作懒散地望去,没几秒便收回了视线。
“卖妻。”
洛萨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仰起头,问:“卖妻?!”
程殊语气平淡:“洪都拉斯的陋习,丈夫可以单方面离婚,无需女方同意。不仅可以把妻子拉来集市交易,价高者得,妻子还要无条件服从新买家。”
洛萨皱眉:“政府难道不阻止吗?”
“出面杜绝过,没用。法律上是废除了,但根深蒂固的东西很难说改就改。现在的洪都拉斯新法规规定只能在固定的地方交易妻子,间隔时间三个月以上。”
洛萨怔住了,她下意识问:“所以也许她们一生会被转卖上十次?难怪刚刚的老奶奶用的是卖这个字,原来也比不死鸟的姑娘好不到哪去。”
她语气带了几分落寞,以至于让程殊不知道为什么地胸口有些沉闷。
洛萨歪了歪脑袋,继续说:“所以你反复告诉我不要离开你的视线是因为这个?”
过了会,程殊缓缓开口:“不止。从我们踏入圣佩德罗苏拉的地界起,我的行踪就会被魔徒和安立奎知道得一清二楚。”
“安立奎?”
“是,他是我来这的目的,他几乎垄断了洪都拉斯和危地马拉.中转、走.私二代毒的市场。”
程殊停了动作,把洛萨拎直了身体,有些严肃地说:“安立奎是狠角色,是亡命之徒。他只以钱为原则,毫无底线。你是我的人,有时候我能宠着你。但在这,不要找麻烦。稍有疏忽…”他滞了一瞬,语气低沉,强调:“你会死,洛萨你听清楚了吗?你会死的。”
洛萨知道程殊这是在警告她,他并不能百分百护好自己。
她头疼地叹了口气,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后面是看戏、时刻准备出手的卢卡斯一行人,前边站着豺狼虎豹魔徒和安立奎。
洛萨此时此刻发现了一件很矛盾的事——
也许一开始她还能走,但公平交易里程殊没义务放人做慈善;而从红港酒吧那夜开始,程殊就算愿意放她走也不是二人能决定的了。
如今的她是被紧紧盯着的人。
程殊过去的情感史几乎是空白的,他鲜少和女人勾搭在一起,所以也许她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眼里可以下手的软肋。
洛萨敛眸,脚踹走一粒石子。
她试图缓和气氛,开玩笑说:“这里会有人盯着我们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看向四周。
大多数人在集市里闲情逸致地逛着,偶尔会有几道视线投来。
那些皱着眉头看来的人们眼神好奇而谨慎,脸色寡淡,像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
洛萨佯装轻松地撩起嘴角,四处张望。
她转头间,t看见了一个浓眉男人站在狭窄的楼道口抽烟。
那男人眼神飘忽,蓦然和洛萨对上。
洛萨没注意,等她反应过来再回头看的时候那人却已经消失了。
徒留热闹的小摊和满地乱跑的小孩。
她嘴角僵住,头皮发麻,低声说:“塞巴斯蒂安,刚刚那好像真有人看我们。”
程殊并不意外,他捋过洛萨的碎发,回:“错觉而已,别怕。走吧,回旅店。”
洛萨沉吟片刻,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还可以买束花吗?”
程殊插着兜,他知道她想要送给那个老奶奶,半天轻笑出声:“买两束吧。”
替他送一束-
回去的路上因为交通拥挤不堪,程殊直接换了条路开车。
大众从水泥路的水洼上走走停停,哑光黑的车漆上被溅上了不少泥点。
途径一些荒凉的房子,生锈的院门上缠绕了不少植物,长出的绿叶已经足够肥大,房子像是被丢弃了很多年。
这是幢二三层的绿房子,洛萨透过车窗,从宽大的铁门缝隙里望去,能看见遍地的垃圾废铁。
“这房子看起来挺好的,为什么主人家不要了?”
碰巧前路的车又堵着了,程殊手指叩了叩方向盘,他控制摇下洛萨那边的窗户。
他下巴微扬,满足她的好奇心:“看得清吗?墙上黑色涂鸦写的东西。”
洛萨有些费劲地半探出身,她眯着眼,艰难地辨认着:“如果你,你回来了,就杀了你。”
她“啊”了声,猛力坐回来,说:“看起来有人威胁房主,逼他们离开?”
程殊把她回拽了点,关上车窗,隔绝了热气:“嗯。那儿有标识,是3 bang。安立奎手下的一支帮派。”
“所以是他们招惹到安立奎了?”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没有交战争税。”
洛萨蹙眉,疑惑地说:“交税不是给政府的吗?什么叫给他们交战争税?”
程殊看了眼前面的空地,轻踩油门,他慢悠悠地解释:“战争税是帮派剥削百姓的,如果不交…”
他话还没说完,顶前面的地方突然传来两声巨响和尖叫。
二人都微微变了脸色,辨认出来了枪声。
第22章 Chapter22·洪都拉斯
Chapter22
枪声很干脆利落, 两声之后再没余音。
从车窗看去,灰蒙蒙的雨幕里有戴着墨镜的女人举着伞抽身离开。背影迅速果断,毫不留情。
洛萨有些紧张, 她往后靠了靠,手指不自觉扣紧了安全带,问:“这是和加索尔一样的杀手吗?”
程殊目光未起波澜,他看着远处,说:“是也不是。”
“嗯?”
“加索尔是杀手, 但只服从于我, 不干这种勾当。你看到的这个女人是组织里的杀手, 刚刚你问为什么要给这些人交税?这,”程殊下巴微昂, 示意,“就是不交税的下场。他们被迫收组织所谓的保护,如果一天之内没交税, 他们自己亦或者家人就会遭到惩罚。”
洛萨怔住了。
她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群人,大概只能用上“残暴”二字。
那个车被嘴里念念有词的小弟拉走了,前头破旧的红车里探出一位黑人司机。
他老实地从兜里掏出一沓钱,然后等待女人数完了钱才被放行。
很快轮到了程殊。
他按下车窗, 两指夹着一些现金递了出去。
这个女人应该是帮派里的小头头,她眼神戏谑,嘴里咀嚼着口香糖,从人中处有一条青黑色的细线纹身一直落到下巴。
程殊动作懒倦地拆开一包新的烟,小打火机一擦,点燃了它。
烟雾散进雨里, 有些呛到这个女人。
她瞥了眼有些昏暗的车内,看到了有些警惕的洛萨。
“你女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靠着头垫, 后视镜里,程殊懒洋洋地抬眸,两人对视。
洛萨只能听见窗外若有若无的雨声,和男人拨弄佛珠的脆响声。
半天,程殊徐徐吐出一句“嗯”。
他的语气和态度并不好,那女人下意识皱眉想找麻烦。
她弯下腰探入车窗,身上带着湿意,挑逗意味地凑近程殊。
女人瘦得离谱,身上还有碰了禁忌之物的颓靡气息。她耷拉着眉眼,挑衅地把手指捏住了程殊的衣领。
程殊嘴里咬着烟,目光冷冷地看向前车窗外,由着女人挑逗,没有动。
“你长得很符合我的胃口,晚上来跟我玩玩?”
她轻舔干燥的嘴唇,手指顺着白衬衫的往下滑,停在一颗颗价值不菲的定制衣扣上,轻车熟路地解开。
第一颗,第二颗…
衣服受重力影响下耷,露出程殊好看的肌肉。
洛萨紧盯着女人的动作,她担心女人要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心里逐渐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忽然,女人的手指停住了。
她在程殊的锁骨上用指甲若即若离地画着圈,轻吹了口气,带着浓浓的酒味说:“看起来你女人似乎不是个什么正当东西。”
洛萨闻言一颤,她以前生活的地方没有什么尊严可说。
她见多了太多女人折腰,只能努力地把那份工作当成谋生。
红港酒吧里面对不怀好意的酒保她还可以回怼,而现在女人在程殊面前这番赤.裸裸的鄙视几乎要击碎她唯一的保护罩。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叼着烟随女人挑逗的程殊突然有了动作。
几乎是话音刚落,女人立即响起来凄厉的嚎叫声。她的尖叫声打破了这片区域,周围的小弟也立马往这边赶。
洛萨有些震惊地看着把女人手腕反向拧折的程殊,他身上散发着她从未见过的阴戾和不耐。
嗜血气息弥漫,程殊眼里的那种狠意像是要把人拆成一块块肉喂狼,他下颌紧绷着,臂膀的肌肉将衬衫撑得很紧。
他嘴里叼着的烟也终于落下了烟灰,直直地掉落在女人身上,烫得她一哆嗦。
“安立奎允许你在我这放肆的,嗯?”
一句话让女人瞬间变了脸色。
她没想到,程殊竟然会知道这背后的小九九,这么快就拆穿了她。
“道歉。”
他手又用了些力气,窗外的雨飘了进来,打湿了程殊半边袖子。
女人疼得几乎下跪,她以往都是作威作福的那个,很少有今天这样狼狈的样子。
她恨得不行,但又没办法在发怒的程殊面前周旋。
“对…对不起。”挣扎无用,她声音透露出浓浓的憎恨。
程殊嗤笑出声,他看着车外拔枪而出的小弟,不紧不慢地说:“这枪口,连安立奎都未必有资格对准我。”
女人心里一紧,忍着疼,低声朝着那些人吼:“都他妈的给老娘收起来!”
于是外面那群人不知所以地又齐刷刷收回了枪。
“不是对我道歉。”
那女人脸色微僵,眼睛睁得溜圆,充斥着不可置信。
程殊的力气极大,疼得她倒吸气。
半天她恼怒地问:“魔徒知道你这么护一个女人吗?色字头上一把刀,你特么小心栽这。”
程殊气定神闲,反问:“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安立奎挑衅在先,还真当魔徒没脾气?”
女人思索片刻,屈服了,朝着洛萨几乎咬碎了后牙:“对不起。”
洛萨脊背紧贴着车壁,她今天只穿了件很薄的短袖,感受到了冷气。
这是她第一次以客观视角看这么凶狠的程殊,但她却没有害怕,因为程殊在替她撑腰。
洛萨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轻颤着,她从狭窄的窗口看去,那女人狰狞的面貌映入眼帘。
她突然有些泄气,很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那女人说的话其实并不假。
程殊眼神冷淡,两颊凹陷吸了口烟,把点燃的长烟夹在了女人的耳边。
女人能感受到热源,她没敢动,直到程殊慢悠悠松了手。
他声音带了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帮我扔下烟。”
说完这句话,车窗缓缓升了上去。
洛萨敛眸,从抽屉里扯出几张湿巾。
程殊刚踩下油门,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手。他感受到了洛萨的意思,悄然勾起嘴角,接了过来。
程殊耐心地擦着自己的手指,连带着每一个指缝都擦得湿漉漉的,极其细致。
半天,他撂下湿巾,问:“可以了?”
洛萨被问得一愣,她耳朵不自觉地变成了粉色,佯装镇定地点点头-
两人从瓜米利托集市回到旅店的时候,已至傍晚。
此时雨已经停了,夕阳缱绻,像是民间艺术家泼上的油彩。
水洗过的世界多了几分纯粹,飞鸟压枝,给这个枯燥乏味的国度带来了一些细腻的情绪。
经历过华雷斯酒店的事情后,程殊几乎是把洛萨拴在了身边。
她和他住在了一起,间隔的距离也稍稍近了点。
身上汗意湿气很足,洛萨双手抻住衣服脱掉,蕾丝裤也掉在t了脚踝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室内的空调正乏力地散发着冷气,偶尔传出一些声音,听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罢工。
她浑身裸露着,赤脚踩在浴室的瓷砖上,昏黄的灯光里洛萨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魅力。
程殊目光灼灼,看着她走进了浴室。
洛萨将自己沉浸在淋浴里,温水洒下,顺着起伏的髋骨滑下,砸在地面。
她的手插进发缝里揉搓出细腻的泡沫,眨眼间,不可控地想起来那个女人轻蔑的话语。
其实也是,出了那小小的天地,这份工作任谁都是难以启齿的。
忽然,浴室的塑料门响起“咔擦”声。
洛萨猛地睁眼,看到了也坦诚相见的程殊。水流滑过她细密的长睫,沾湿了她琥珀色的眼睛,把它变得迷蒙湿漉。
她放下手,任由泡沫被洗去。
程殊也赤脚踩了进来,踩出一片水声,直直地走进了淋浴下,和洛萨鼻子相碰。
黑发经过水耷拉在他光洁的额前,水汽弥漫,遮掩了男人眼里的情绪。
“你怎么进来了?”
“节约用水。”
程殊语调总是沉稳成熟的,洛萨莫名想到了她喝过的苦艾酒。
波西米亚喝法下,浸泡了绿色酒液的方糖被搁置在小铁勺上。方糖被点燃,橙色的火焰灼灼烧起,在绿色液体表面跳跃不止。
苦艾酒寓意着什么她已经忘了,此刻她的脑海被程殊占据着。
他抬手握住洛萨细腻的后脖颈,一只手轻轻下滑,顺着她漂亮的肩胛骨一直到腰窝那。
洛萨有些痒,不自禁地微抖。
程殊透过热水看她,那样的眼神让洛萨沉醉。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就像是看到了一片沉静深海。
洛萨只觉得,她再也不看到一个男人会有和程殊一样的眼睛。它深邃,常带着审判的权威,又有隐忍的温柔。
洛萨很迷茫,像手足无措的女孩,声音回响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塞巴斯蒂安,我是不是很脏?”
程殊一顿,捏住她脖子往上提,微软的触感停在了她的眉心。
他轻笑,多了分清冽,那样直白露骨的话语落在了洛萨的耳朵里。
“你的贞操不藏在那里。”
“小姑娘,我知道的,你的心很干净。”
即便是屈服于生存和他的威严,程殊也知道洛萨的心灵是纯净的。
他从未责怪过她帮助普尔加而带来的麻烦,也默许她买束花送给老奶奶。
她就像是很多年前的他,也曾干净纯粹。即使洛萨不曾言说,他也知道她内心里厌恶魔徒众人。
她对自己特殊只不过是因为交易关系,亦或者是…她很机灵,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有所谅解。
洛萨倏然红了眼睛。
“塞巴斯蒂安,你看过骸骨之城吗?”
“没有,怎么?”
男人的声音缱绻,他侵略感弥漫,逐渐付诸于实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摇晃不停的视野里,洛萨努力稳住声线。
“里头有首歌,很好听。”
“我唱给你听啊…”
程殊将洛萨的双臂压在冰冷的瓷砖上,低声搭话:“听着呢。”
洛萨的乐感极好,程殊能在颤抖的声音里听出旋律。
【有人来到了你的世界】
【从此一切迎来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再也没有人对我如此了解】
【再也没有人能够如此鼓舞我】
【令我走出一切黑暗】
……
“洛萨,记住我的眼睛。”
第23章 Chapter23·洪都拉斯
Chapter23
缠绵过后的二人洗过了澡, 洛萨湿漉漉地贴着程殊滚烫的胸膛,神情懒倦地侧躺在“嘎吱”响的木床上。
圣佩德罗苏拉的夜晚不算宁静,星光下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程殊越过她的臂膀搂着, 肱二头肌和洛萨的胳膊形成对比,他下巴慵懒地贴着洛萨,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的手。
半天,洛萨声音低低地问:“塞巴斯蒂安,你胸膛上纹得是什么?”
程殊阖着眼, 手指不停, 回她:“是拉丁谚语, Per aspera ad astra。”
他低声念着,吐字清晰, 洛萨能感受到他声带引起的胸腔的震动。过两秒,程殊又轻笑,像是哄小孩:“猜得出意思吗?”
西语属拉丁语的派生语, 有不少联系。洛萨长长地“嗯”了声,用脑子里的各种联想,半天说:“什么逆境…之类的?我猜不到。”
他拍了拍洛萨的手背,说:“猜得差不多, 它意思是循此苦旅,以达天际。”
洛萨几下翻过身,和程殊面对面,手叠在耳下,问:“所以是…穿越逆境,抵达繁星?”
程殊“嗯”了声, 他还是闭着眼。
洛萨盯着他的脸,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指, 从他的眉心到人中,停顿下再到他的嘴唇。
程殊睁开眼,黑眸欲色流动,半湿的发丝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比起平常看起来多了几分无辜。
他捏住那只作怪的手指,把它往下挪了分,含进了嘴里。
牙齿轻轻磕到了洛萨的指尖,温热湿润的触感让她一缩。
但程殊没有多作为难,他看着扭动的洛萨,眼角带笑地把她的手指擦干,说:“睡觉吧。”
洛萨呢喃着问:“…塞巴斯蒂安,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逆境呢?”
这次程殊没有再责怪她,只是淡了几分笑,沉默不语。
到底是什么样的逆境呢?
程殊在梦里回答了洛萨。
这是十多年来第一次梦见当年的情景,他甚至有些错愕无措,程殊一直以为是父母不愿意再来见他。
他此刻是没有人能看见的透明人,只能呆滞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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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五岁的程殊和塞尔希奥从他面前略过,少年气质干净清冽,身上带了几分运动后的泥土味。
塞尔希奥挑着笑着问:“Shu,妈妈今晚会做什么饭?”
程殊嘴里嚼着糖,耸耸肩,看了眼脏兮兮的白短袖,说:“不知道,回去先洗澡吧,说好了我先。”
结果等二人快到家的时候,发现门口的街道遍地狼藉。
地上到处都有破碎的玻璃瓶,汽油满地都是,火药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抬头一看,远处天空升着浓浓黑烟。
两少年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疯狂朝家里跑去。
这样的场景刺痛了在一边观看回忆的程殊。
他难受地皱眉,眼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脆弱和痛苦。
果不其然,家里的那幢房子被烧着了,玻璃炸裂声不断。
少年齐齐骤然变脸,眼镜映出了橙红的火。靠门的地方几乎被烧成了空架子,四处都是浓烟和焦黑的物体。
房梁摇摇欲坠,二人捂着鼻子弯腰冲了进去。炙热的温度立马让二人皮肤灼痛无比,少年程殊急得发狂,和塞尔希奥一起冲进了最里边。
“Mamá!!!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Papá!!!爸!”
一楼没有得到回应,程殊被呛得几乎下跪。
他浑身滚烫,眼角被熏得溢出眼泪,拉着塞尔希奥就往上跑。
而真正的程殊身体僵硬地跟随着两人往上爬楼,虚假的火伤不到他分毫,那场火只能烧疼过去的他。
二楼,他的父亲已经倒在了地板上,胸口被贯穿了一个枪洞,血液流淌在地面上。母亲浑身乏力地靠着墙,腿上有伤,背上有烧伤一大块。
一眼就能看出,她要死了。
这样的认知让两人霍然疼得弯下了腰,高高瘦瘦的程殊像是疯子一样要从火里拉拽她,而她仅剩的认知一直在对他和塞尔希奥说:“快走…快跑。”
“塞尔…塞尔希奥,跑啊。”
火势蔓延得极快,她一直冲塞尔希奥挥手,面部表情极其扭曲,眼角的泪水往下流淌,洗去了两条黑灰。
塞尔希奥愣了好一会,他突然正经了脸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理智回笼,他忍着强烈的哭意把程殊拉去了离火最远的小柜子那,那最上头有个小小的珐琅窗。
以前的世界并没有互联网广泛运用后那样有趣,刚搬去墨西哥的程殊才八岁,结识了孤儿塞尔希奥。
两人总是坐在饭桌边看珐琅窗外落在树枝上的鸟雀,然后被程殊父亲一人一栗子警告说:“唔好睇,快食饭!”
从来没有人想过,这小小的一扇窗会成为逃生门。
画面逐渐消散,一旁观看的程殊看着趴在地上极其狼狈的父母,突然开始流泪。
他救不到她,怎么摸都碰不到她。
程殊慢慢睁开眼,旅店的景象映入眼帘。他心砰砰跳,眨了好几下才缓过神。
他满脸疲惫,怀里的洛萨在难受地哼唧不断,他怔了下叫醒她:“洛萨,t怎么了?”
洛萨迷蒙着眼镜,抬眼和程殊对视,低声说:“肚子疼。”
顿了秒,她看着程殊长睫上的水渍,手指颤抖着停在了他的眼角,小声问:“塞巴斯蒂安,你是不是哭了?”
第24章 Chapter24·洪都拉斯
Chapter24
洛萨感觉指尖有些发烫。
他隔绝世界的玻璃罩像是破碎了, 能让她嗅到缝隙里的风。
她眼里透露出一丝迷茫,这样的男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吗?
以前在“不死鸟”的时候,小时候她一摔跤受伤, 菲欧娜就会蹲下来亲她的眉心或者伤口附近。
洛萨清醒了点,不顾疼痛地往上挪了挪,学着菲欧娜治愈她的样子,轻轻吻在了程殊的眼尾。
猝不及防的一下,让程殊顿住了。
两张脸靠得极近, 她睁着眼睛努力看他, 目光炯炯, 他甚至能看到她颧骨上细微的毛孔和绒毛。
程殊感受到了她的虚弱,他敛眸, 给她擦去了额前的冷汗,抬手捏了捏她颧骨上的肉。
他几秒翻起身,掀开被子问:“怎么肚子疼?”
洛萨感受了两秒, 有些难堪地捂住小腹,尴尬地咬唇回:“好像来…例假了。”
他探身打开床头柜的昏黄夜灯,掀开酒店的毯子,光线照亮了床单上染的血迹。
程殊微微蹙眉, 他几步下床,随便拿出一件西装叠了叠,放在了洛萨的臀上。
洛萨困难地动了动,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你怎么把你的衬衫扔了?”
程殊动作没停,扯出冲锋衣随意地套上, 拉上拉链的时候回:“脏。”
洛萨怔了下,想起来今天下午那个肆意妄为的坏女人, 他是嫌恶那人碰了他?
她敛眸,莫名想笑,说:“塞巴斯蒂安,这西装很贵的,给我垫血也很脏,用我自己的衣服就好了。”
程殊把空调温度调高,几步走过去,把毯子边边角角都掖好,说:“不脏。待在这等我,哪都不要去。”
“你去哪呀?”
程殊眼神落在她两腿之间,直言:“去小店。”
酒店走廊的木地板被踩得嘎吱响,程殊把鸭舌帽压了压,从旋转楼梯跑下。
外头漆黑一片,只有一点点灯光。这个点想不到有什么店铺还开着,他只能开车去碰运气。
轿车隐入黑暗里,程殊把警惕心拉到了百分百。
现在又在下雨,下得比之前要大很多。车内能听见雨刮器运作的声音,配上雨声,程殊重新点了支烟。
密闭的空间里烟雾缭绕,洛萨不在他也随意了很多,不用再管会不会吸到二手烟。
他踩着油门,看了眼屏幕上金毛发来的今晚帮派交易的地方,嗤笑一声方向盘一转绕开了。
这里多是居民区,灰砖黄瓦,程殊皱着眉,终于在一个角落边看见了还亮着光的商铺。
一停车他就抽着雨伞开了门,刚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走两步,远处陆续亮起了一些手电筒灯。隔着不结实的土墙,程殊瞥了眼,皱起了眉。
…运气不错,这里有人要开始交易了。
程殊身材高大,店铺口是向下的三层阶梯。他偏头走进去,带着一身热意和湿气,把伞扔在了外头。
塑料凳子上坐着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他皮肤干枯松弛,眯着眼睛吹风扇。
他看着程殊愣了一下,问:“年轻人,你要买什么?”
程殊低头拍了拍水渍,面不改色:“请问,女人来例假用的东西在哪里?”
老爷爷笑了笑,指着里头一角说:“喏,那里。”
架子上的商品很混乱,程殊找到了好一会才从堆起来的东西里掏出来了几包卫生巾。
他看着不同的包装舔了舔嘴唇,擦干包装上的灰尘,仔细辨认生产日期。
忽然一股熟悉的焦臭味钻来,程殊耳朵微动,“咔擦”一声,一把枪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你是谁?”
蹩脚的方言西语传来,程殊慢悠悠地转过了身。
他面容冷峻,俯视比自己稍矮一点、有些脏兮兮的男人,眼中不带一丝一毫的客气。
“我?塞巴斯蒂安。”
男人沉默了半会,蓦然脸色大变。
在危地马拉、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等地界,魔徒集团的名号很大,在外二把手都是个顶个的阴狠冷戾。混在圈子里的没有几个不认识魔徒的人。
男人后退两步撤了枪,皱着眉,呼出的气息更为恶臭:“你为什么在这里?”
紧接着他瞥了眼程殊怀里的女性用品,不解地偏头眯眼,下意识问:“你不是不近女色?”
程殊闻言一滞,差点笑出来,说:“老子不是活佛。”
程殊又继续找了找没过期的卫生棉棒,擦干净灰尘几步走到了玻璃柜准备付钱。
他环视一周没找到刚刚的老年人,转头问昏暗交界处站着的男人,冷声问:“他人呢?”
男人耸耸肩一笑,露出金牙,说:“也许睡觉去了。”
程殊目光冷淡,从兜里掏出了一笔现金扔在了玻璃柜上用东西镇着,警告男人:“看来他是为了你们交易方便所以这么晚还在开,不管是你们用的什么手段逼迫他,我再说一遍,不要伤到他姓名,否则…”
男人奇怪地耸耸肩,暗含嘲笑地打断:“否则什么?真有意思,装什么恶魔外表天使心?往前就听说过你的规矩,什么不动老年人不动小孩的,真有必要?你要是真的这么认为,就不会在一四年杀了那几个魔徒里已经金盆洗手的老师傅。”
程殊把给洛萨买的东西塞进塑料袋里,半天哂笑出声,那充满冷意的笑在这雨夜里显得更加可怕。
“打断我说的话?”
他慢悠悠走近那男人,鞋子踩得地面嘎吱响,音调越来越低,几乎是阴恻恻地继续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卧底的下场是粉身碎骨。安奎尔那样狠毒的人,应该很厌恶部下里混着别的势力的人,你的圣萨尔瓦多口音藏得再好,也逃不过我的耳朵。”
男人脸色骤变,几乎是一瞬间变得惨白,声腔发颤。
程殊慢慢地站定,继续说:“当年那几个老东西得罪过我,怎么不能就破例?至于你,其实不仅认识我而且在拖延我时间。不让我回去,是打算对我的女人下手?”
一句话接一句话,点破了安奎尔暗中的安排。
安奎尔就是个笑面虎,即便是表面上要和和气气地合作,私下里不知道已经和谁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者说,只是单纯想戳程殊的肋骨要挟。
程殊冷冷出声:“真他妈当我不知道?你放心,你们派过去的人,都没办法站着出旅店。”
男人嘴巴张张合合,腿软得不行。
程殊还想继续说什么,脑子里突然闪过洛萨那无助躺着的模样,直接转身就走。
他懒得跟男人扯,洛萨还流着血,还疼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记路很快,雨还是没停,但此时天已经蒙蒙亮。
等到酒店的时候,加索尔已经坐在了楼梯转角上守了很久,极其困乏地看着程殊。
“塞巴斯蒂安,你再不回来你的女人就要哭了。”
程殊闻着过道地毯上的血腥味,问:“来了多少人?”
加索尔依旧没摘墨镜,他懒懒地往后靠在硌得慌的阶梯上,比了个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又说:“清理好了?回去吧,明天有事情让你做。”
加索尔敛了敛衣服,一把撑起来,只说:“我办事你放心。”
等他走后程殊缓缓推开房门,洛萨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塞巴斯蒂安?”
程殊脱下外套,说:“是我。”
他把洛萨扶起来,看见她眼间蕴含的泪,发觉她来了例假后似乎格外脆弱,问:“吓到了?”
洛萨点点头环住程殊劲瘦的腰,轻嗅,皱眉直言:“你身上多了些…不好闻的味道。”
程殊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没有避讳:“给你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和来抓你的同一批人,他吸了点东西。”
顿了秒,他把塑料袋里的东西倒在一边,说:“你看看这些能用吗?我听说要买止疼药,但是药店得明天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费力地拿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堆不同类型的东西,想象到男人在店铺里迷茫疑惑的样子,突然捂着眼睛笑出声。
她笑得又疼又费劲,但是还是想笑,笑得肩膀都在抖。
“塞巴斯蒂安,你真的…特别有意思。”
洛萨搀扶着慢慢下来,拿过棉棒,慢慢说:“不用药,我明天就不疼了。”
想到了什么,她缓缓转身,犹疑了会问:“加索尔为什么会这么顺从你?他刚刚几乎是拼死来保护我…他也是跟拉斐尔一t样吗?”
程殊愣了下,抬眸看向外头。
玻璃窗正中心被什么东西打出了一个洞,地上有些碎玻璃,正在倏倏漏风。
他捏了捏鼻梁,回洛萨:“不是,初遇加索尔的时候,他在地下打黑拳。我当时在跟人做生意,看到了他。他比起那些白种成年人来说瘦很多,但是拳风要比他们更狠更有杀意。他像只不服输的小兽,那股劲吸引了我。我把他赎回来了。”
洛萨呆呆地点头。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程殊似乎很欣赏那些深渊里往上挣扎的人和事物。他们身上灼灼的生命力让程殊为之停留,也许对自己多了分优待也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呢?
她缓缓撩起眼皮子盯着程殊,是因为,会有他自己的几分影子吗?
第25章 Chapter25·洪都拉斯
Chapter25
第二天洛萨是被吵醒的。
她昨晚睡得不算好, 深深浅浅地醒一会睡一会。
但总归小腹不疼了,洛萨有些疑惑地低眸瞥了眼自己肚子,昨晚程殊搂着她睡觉的时候似乎用手心暖了很久。
男人隐隐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洛萨抬眼环视房间, 发现床头柜那多了些不知名的手提箱,但没有程殊的身影。
她挣扎着坐起来,撂下被子循着声音去找程殊。
……
“你明天回蒂华纳还是哪?”程殊坐在沙发上,右腿翘在左腿上,扯了扯领带, 对着旁边的男人开口。
塞尔希奥耸耸肩, 认命地回:“先去一趟萨尔瓦多, 贡萨洛集团最近把中转重心移到那里了。”
程殊眯了眯眼,抬手指着塞尔希奥, 出声问:“萨尔瓦多最近局势怎么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加索尔在边上找了个高桌子,姿势奇怪地蹲着。他还是戴着墨镜,双手抱臂, 嘴里叼着糖,先一步回了话:“萨尔瓦多最近安稳了很多,几个势力老大都吩咐了出国办事的不准回去。”
“嗯?怎么。”
加索尔笑出声,对着程殊解释:“来了个德国佬, 身份很高。有消息说打算在萨尔瓦多举行多国阅兵,虽然还不确定但是各方打算先收敛点。”
德国人?
加索尔话音刚落,程殊和塞尔希奥极快地对视一眼,都联想到了一个人。
他“噢”了声,从兜里藏着的一堆东西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照片,递给程殊。
“对, 就是这个人。”
程殊接过照片,敛眸, 服气地捏了捏鼻梁。
塞尔希奥闻声探过头,也跟着定住了。
这是一个偷拍视角的照片,画面里男人单脚踩着直升飞机的阶梯,梳着背头,后脑勺反架了副墨镜,蓝眼浅眯,勾起痞坏的笑打量四处的景象。
他身量颀长,宽肩将黑色贴身劲装撑开,长腿踩着马丁靴,外披防弹服,那顶金发在一众人里极为耀眼,军人气质尽显。
“…还真是穆格?”塞尔希奥挑眉,有些意外地问。
程殊甩了甩那张照片,把它跟手心拍得啪啪响:“嗯,除了他没别人。”
说完,他用力拍了拍塞尔希奥的胸膛,调侃着说:“早点走,趁着穆格这股风你早点去萨尔瓦多还能安稳几天。”
塞尔希奥捂着心刚想回话,门口响起转门锁的声音。
洛萨打开木门,有些茫然地看着屋里的三个男人。
加索尔动作极其迅速地抬起头背过去,只有塞尔希奥不怕死,挑起眉,戏谑地朝穿着宽大衬衫的洛萨吹起了口哨。
“妞,你醒了。”
话音刚落,程殊站起身抬手给了塞尔希奥一掌,把人打得后退两步才站住。
他拎起沙发上的外套走过去,一把将洛萨裹住,低声问:“怎么没穿鞋子,嗯?”
洛萨看了眼踩在地面上的脚,发现美甲已经有些褪色,她动了动脚趾头说:“忘了,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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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殊也懒得计较洛萨倒底是忘了还是没找到,他转身又朝塞尔希奥小腿肚送了一脚。
塞尔希奥不满地“哎”了声,踉跄几步把拖鞋脱下,脚踝用力把鞋踹了过去。
洛萨眨眨眼和程殊对视,直到程殊点头才抬脚把拖鞋穿上。
洛萨靠着程殊,慢悠悠侧头,第一次正经打量塞尔希奥。
她心觉这个男人应该也不是纯粹的美洲人,栗色头发,鼻梁高挺细窄,肤色要比大多数墨西哥人偏白。
他身材高大,五官略微轻佻,比程殊看起来要风流很多。
“你是谁?”洛萨挑眉,大着胆子把口哨吹了回去。
程殊有些意外地低眸看她,心里涌上一分宠溺,缓缓勾起嘴角。
塞尔希奥赤脚站地毯上,丝毫不窘迫,笑着说:“我是被压榨的破医生,刚到洪都拉斯就连夜赶来帮你看了病。”
洛萨想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提箱,心里一阵暖意上涌,指尖微微蜷缩,抿了抿唇说:“谢谢。”
忽然温热的触感传来,洛萨反应过来是程殊在舔舐自己的耳垂。
“Ser…gio(塞尔希奥)。”他的声音低沉且足够温柔,在兄弟面前毫不犹豫地偏袒。
“塞尔希奥,你是混血。”洛萨被提示后有些得意,语气就像当时程殊揭露她是混血般肯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尔希奥无奈地笑了笑,点头应下:“是的,洛萨小姐。”
程殊眯了眯眼,一把将洛萨抱起坐在了沙发上。
加索尔摊着手,识相地往外走,走了两步反应过来把塞尔希奥一起拉走了。
“咔哒——”
门合上了,房间安静了下来。
窗外的阳光斜打进来,照亮了洛萨光滑的长腿。
程殊顺着她的曲线一路下滑,一手握住脚踝,用手暖了暖。
洛萨有些费力地转过身,抚着程殊长了点青茬的下巴,伸长脖子亲了亲。
胡须短粗,有些扎人。
“你昨晚没睡好?”她看着程殊眼周微微的青黑,犹疑了会,眯着眼继续说,“不对,不止昨晚。”
他眼神起了些波澜,手搭在沙发背上点了点头。
洛萨翘着食指点在程殊的上唇上,轻吹了口气,故意把嗓音压低,学着电影里的性感女郎,问:“为什么呢?塞巴斯蒂安,为什么睡不好?”
程殊淡淡地和洛萨对视,直视那双迷人漂亮的眼睛。它就像密林里的湖泊,静寂、温柔有力,几乎要把程殊吸进去。
他脑中倏然涌入了一些回忆。
很多年前程殊还只是个喽啰,底层不讲规矩,四处充满了威胁和歧视。他是华人,不得信任还经常被挑衅欺负。
那天从销金窟里出来已经是半夜,本着夜晚容易生变的想法,程殊睡在了魔徒于不远处设置的通铺房。
疲乏的感觉袭来,他陷入沉睡。没多久,一股突然腰间剧痛传来,程殊疼得倏然醒来,浑身冒汗地捂住了后背,几乎无法动弹。
他艰难地抬眼,那个小领头就这样嘲笑地看他,周遭喽啰都看戏地抱着臂,嘻嘻笑笑着,居高临下地露出了金牙。
“你…他妈的。”程殊咬紧后牙,额前细汗密布。
话音刚落,程殊脖颈被闷棍打来,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被冷水泼醒的时候,已经是在一间只有个白色吊灯的小木屋里,这里弥漫着霉味。
水顺着碎发往下流,程殊带着戾气睁开眼睛,紧紧盯着正对面的岩帕——这支队伍里正儿八经的头头。
血液染脏了他的白衬衣,衣襟敞开着,露出了脖颈下方的刺青。
程殊几乎已经适应了疼痛感,他坐在木椅上被粗麻绳捆了两圈,勒得有些窒息感。
他舌头轻抵后牙,敛眸看着地上的水渍,两只手挣了挣,忽然笑出声说:“来支烟。”
程殊抬起头,勾起挑衅的笑,重复了一遍:“我说,来支烟。”
那命令语气过于高贵,就连岩帕也愣了秒。他眯着眼挥了挥手,小喽啰见状赶紧上前,递了烟和打火机过去。
岩帕突然“哎”了声,叫住了小喽啰,蔑笑一声把烟拿了过来,慢悠悠走到了程殊面前,亲手把烟塞进了他嘴里。
“咔擦”一声,昏暗里火焰亮起又消失。
岩帕蹲下来,透过缭绕的烟雾,哑着粗嗓问:“你,中国人,为什么来魔徒?”
程殊往后靠了靠,嘴里叼着烟,脸不红心不跳:“讨生活。”
岩帕嘴里咀嚼着麻叶,眼神闪烁着精明,他“呸”地吐出嘴里的碎渣,伸手在后头的柜子上拿来一支卷筒。
“抽它。”岩帕缓缓开腔,点燃那只罪恶的东西,暗示,“向我证明你的忠诚。”
他的威胁意味极其明显,t像是下一秒就要把程殊当成条子杀了。
程殊目光淡淡地注视着那卷东西,轻笑出声,提醒岩帕:“不久前魔徒下了命令,集团的马仔不准碰这些。”
岩帕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没忍住大笑出声,半天才回话:“我们底层混在刀尖的没几个干净的,魔徒只管上边的人,管不着你。你意思是不抽?”岩帕的话语尾音几乎是充满了杀意。
程殊毫不在意,他只笑,语气果断:“不抽。”
气氛倏然降至冰点。
岩帕站起来,双手猛地撑在程殊的椅背上,他面目狰狞地说:“你是卧底?”顿了秒,他又像是没憋住笑,问:“还是说,你要往上爬?别他妈搞笑了,你一个外族人,还敢肖想这些。”
程殊咬着烟甩了甩灰,他环视房间门口堵着的那群人,这群人喜欢刺激和热闹,眼里是嗜血的光芒。
忽然,程殊开口反问:“怎么不行?”
岩帕一愣:“什么?”
“我说,怎么就不能往上爬?”
话音一落,连带着门外的人也开始轰笑。
程殊吐出烟,鞋子把烟头用力碾碎,双手把刚刚悄悄解开的麻绳一扔,站起来俯视岩帕,缓缓开腔:“听过GIOCO SUL RING吗?”
岩帕眯着眼退了两步。
在蒂华纳刀尖舔血的人都有自己的规则,不过比起成文的规矩,大家更崇尚暴力和杀戮。
这里的人喜欢赢家。
“在意大利语里,它是圆圈游戏的意思。”
程殊从柜子上扯下一截绷带把自己的伤缠住,眼神寒冷,继续解释:“两个人在一定范围里殊死搏斗,活下来的是赢家。”
他指了指墙上有些迟缓的摆钟,在众人惊喜起哄的声音里,阴恻恻地开口:“你和我,二十分钟,解决一切。赢的人拿家伙当领头,输了的,市外的乱葬岗喂郊狼。”
“你敢还是不敢?”
第26章 Chapter26·洪都拉斯
Chapter26
“你敢还是不敢?”
这句话如同魔音让岩帕皱起了眉头。
他愣住了, 心里竟罕见地涌起一阵慌乱。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杀意过盛,眼眸中闪烁的光像极了夜里的野狼——一匹觊觎老狼地位、想要一场血战来立威的贼子。
他厚嘴唇在不经意地抖,脑子在疯狂思索对策。
这一切都落入了程殊的眼中。
程殊急需一场撕咬来泄愤, 结果是好是坏他无法预测,他只想斗,最好是来场疯狂的搏斗。
外头的起哄声还在继续,岩帕有些局促起来,但他强作镇定, 反问程殊:“你凭什么挑战我?你有资格说这句话?”
程殊侧过头, 指着地上还在逐渐燃烧的那卷东西, 冷笑着说:“我这两年谈下的东西,不比你少。”
岩帕沉默了, 这是实话。
起初程殊进队伍的时候大家都瞧不起他,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亚洲人压根不耐造,谁愿意提拔外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结果程殊偏偏就做给大家看了, 他三两下就立下了根基。
“岩帕老大,干他!”有人出声了。
紧接着一堆人开始附和,甚至也有对程殊开玩笑的:“塞巴斯蒂安,好胆量。”
程殊扯扯嘴角, 把绷带又勒了圈,指着外头的人吩咐:“医生呢,叫来。”
岩帕额前冒着汗,听着他叫医生的动静,于是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崽子。”
他撩起袖子,目光阴鸷地盯着程殊, 迟疑了片刻还是把别着的枪踢了出去,露出蓬勃的肌肉, 舔了舔金牙,挑衅地说:“你做不了狼王。”
程殊松开拿绷带的手,嗤笑一声,冷冷地回:“这话你说了不算。”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撞在了一起,骨骼相撞的搏斗声让人畏惧。
岩帕是个狠人,即便是体量不占据优势,也是拳拳到肉。
程殊眯了眯眼,在岩帕抬起腿的那瞬间挡住了攻势,反手狠狠地一拳打在了他的下颌。
岩帕痛苦地扭曲了表情,嘴角溢出血。
从房屋的西南角到东北角,地板被踩得嘎吱响,“砰”一声桌子上的东西全部倒地。
“哐!”
岩帕反应很快,手臂挥过去的瞬间带起了一阵风,程殊抵挡不住惯性的冲击,肩颈被猛地一捶。
“他妈的。”程殊趔趄着向后,把袖口解开,舌头抵着牙笑着说。
他瞥了眼时钟,不在意腰间伤口开裂的痛感,漫不经心地说:“还有几分钟,你看清楚了吗?”
岩帕紧皱着眉,他视线恍惚地瞥了眼,还没看楚分针,余光里程殊就已经借力跃了起来。
程殊抬脚一记飞踢,快准狠,极其利索地踹在了岩帕的胸膛上。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岩帕眩晕地砸在墙上,断了几根拳头粗的木头。
像是电影里的竞技,程殊直接缴了岩帕偷藏在裤兜里的小军刀,压着他头猛地磕在了柜子上。
“砰!”
“砰!”
“砰!”
岩帕被程殊按着在木柜上磕了三个头,他极其痛苦地嚎叫出声,鼻梁断裂,脑门上流着血。
“操!!塞巴斯蒂安,你给我住手!”岩帕没忍住,在一片唏嘘声中大喊出声。
程殊眼眸闪过一丝戾意,他凑近岩帕的耳朵,语气寒冷:“晚了,圆圈游戏不允许玩家中途退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岩帕两只手像船桨一样乱拍,脑袋使着蛮力疯狂往上顶,不断攻击程殊的伤口。
程殊忍着疼一把薅起他,左手穿过岩帕的脖子,右手接着扣上,臂膀的肌肉膨起。
十字锁的勒劲立马让岩帕感受到了窒息,他翻着白眼两条腿不断弹跳。
“呃…呃。”
程殊舌头顶着上颚,眼神阴狠:“去死吧。”
圆圈游戏只准鱼死网破。
程殊从岩帕把他抓来的那一秒开始,心里便出现了一个偏执的念头。
他低声说:“弄不死我就等着被我弄死。”
岩帕眼眶眦裂,声音喑哑,喉咙被挤压出只剩两个字:“救我…”
程殊勾起唇角,手臂猛地一扭,岩帕脑袋垂下,彻底丧失生气。
赶来的医生被这场面惊呆了,房间一片静寂,程殊那种不可言喻的恨意和杀意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程殊撩开碎发,眼眸黑沉,静静地和众人对视。
“嚓…嚓…嚓…”
墙上的钟在发出声响,小喽啰震惊地看过去,分针挪动到三十二,而现在离开始刚好二十分钟。
医生镇定下来谈了岩帕的呼吸,然后深吸一口气,直言:“他死了。”
程殊坐回在椅子上,毫不在意地地“嗯”了声,反问:“丢郊外吧。”
医生皱起眉,又说:“既然是为了下杀手你刚开始叫我干什么?”
程殊闻言一顿,懒散地笑出声,侧过身展示出腰间大片的血渍,声音寒冷:“一开始,就只是让你来给我看病。”
……
众人沉默的画面开始消散,回忆停止。
程殊感受到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
“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
清冽的女声响起,程殊眼皮子眨了眨,缓缓收回思绪。
洛萨搂着程殊,殷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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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神很久了,你不愿意说吗?”
洛萨抿了抿唇,她感受到了程殊渐起的寒意和不安,有些担忧地跨坐上他的大腿。
洛萨轻笑出声,食指撩起程殊的下巴。她摩挲着他的皮肤,刚准备转换他的注意力,忽然程殊握住了她的手指。
“嗯?”洛萨有些疑惑。
紧接着程殊捏着那根手指,一路滑下,从衣摆里探了进去。
洛萨感受到了那滚烫的温度,顺着起伏的肌肉线条,程殊领着她摸到了自己的腰间。
然后动作停住了。
洛萨感受到了程殊的意图,她贴在他的胸膛上,手掌顺着他劲瘦的腰摸了摸,忽然在那里摸到了一块很大的肉疤。
她惊地手指一缩,下意识问:“这是什么时候的疤?”
程殊瞥她一眼,声音淡淡:“大概是一二年。”
忽然洛萨心里有些酸涩,十年过去了,那个地方的疤依然有这么大。
难怪程殊睡不安稳,难怪他要离那么远才能睡着。
“怎么伤的?”
她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让程殊不由得心生笑意。
他有些困难地捞出金属打火机,细长的手指擦开抬臂,然后示意洛萨拿根烟来。
程殊体量能完完全全地兜住洛萨,他嘴里叼着烟,“嚓”地一声点燃了它。
“刀砍的。”他吹出烟气。
淡淡的香气散开,洛萨把玩着烟盒慢慢反应过来,程殊换烟了。
刚开始他t抽的烟比这要烈,是希尔顿牌子的,但是现在已经换成了蓝白色的百乐门。
她敛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有些心疼,缓了好一会才能开口:“塞巴斯蒂安,你可以相信我。”
像是怕程殊不信,洛萨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极其认真,那双眼睛闪烁着真诚。
“程殊,我不会伤害你,你可以信任我。”
程殊莫名想笑,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竟然说她不会伤害自己。
他往后仰了仰,抬手遮住那双溺人的眼睛。
沉默片刻。
洛萨感受着黑暗,听到耳边响起了轻缓的声音:“嗯,我相信你。”
这句话直直地落在了洛萨心头,惹得她一阵震颤。
刚要说什么,窗户外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鸟叫声。
洛萨咬唇,好奇地拿下程殊的手掌,迷蒙着眼睛往外看,发现玻璃外有一只红羽金刚鹦鹉。
它通体颜色艳丽,歪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窗户。
洛萨心生欢喜,三两下小跑到了窗边,轻轻打开了窗户。
鹦鹉体型不算小,往里头蹦哒两下,忽然飞到了洛萨的肩膀上,把她吓了一跳。
她低头笑着喊程殊:“塞巴斯蒂安,你快看啊!它踩着我呢…”
程殊懒散地抽了口烟,闻声抬眼望去。
那边是极富有生气的景象,他的女人穿着他的黑色衬衫,露出了性感且有力的长腿,和一只不知道从哪飞来的鹦鹉凑成了一团。
阳光照出了飘飞的灰尘,温煦的光里洛萨正嬉笑着呼唤他的名字。
他怔了秒,手指有些发抖。
程殊几乎无法挪开眼神,他咳了两声又捏了捏鼻梁,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坐立难安。
洛萨“欸”了两声,小心翼翼地把它引导到了小臂上,看着它锐利的尖爪,轻声问:“塞巴斯蒂安,它这是什么鸟啊?”
程殊按了按太阳穴,回答她:“洪都拉斯的国鸟,金刚鹦鹉。墨西哥也有,只不过你没见过。它们大多生活在森林里,特别是拉莫斯基蒂亚那块,看样子这只应该是被偷猎者卖来、被人偷偷饲养的,没看好偷溜出来了。”
洛萨僵住了,一时间觉得手臂更加沉重,只觉得它像个烫手山芋。
忽然它开口了。
“Hola!Hola!(你好!)”
洛萨双眼微亮,觉得很神奇,接了话问它:“你叫什么名字?”
那鹦鹉却忽然起飞,飞到了程殊旁边的沙发上,歪着脑袋说:“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
洛萨有点惊喜,但还是指着它笑说:“没大没小,学我干什么。”
程殊却渐眯起了眼,在它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灭掉了烟。
“Dangerous(危险)…”
“Dangerous(危险)…”
“塞巴斯蒂安…危险。”
第27章 Chapter27·洪都拉斯
Chapter27
窗外温热的风吹了进来, 拂起洛萨的碎发又缓缓落下。
她耳边只剩这只鹦鹉的声音。
它歪着脑袋又蹦跶两步,声音囫囵不清:“塞巴斯蒂安…危险。”
洛萨忽然有些奇怪,摸了摸有些冷的小臂, 担心地问程殊:“它为什么一直对你说危险?”
程殊下颌紧绷着,没立马回她。
他皱着眉,弯腰拿起水杯把烟灰浇湿。双手撑着腰,在洛萨第二遍疑问中环视房间。
皮鞋跟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嗒…嗒…嗒”。他突然站定不动了, 但那个“嗒、嗒”声并没有结束, 反而越来越清晰、一下比一下急促。
结果下一秒程殊表情骤变, 迈着长腿在越来越响的声音里极速冲到了洛萨身边。
洛萨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程殊一把从尾椎骨紧紧抱起, 眨眼间从窗户里冲了出去。程殊侧身护着她,大吼着:“塞尔希奥,跑!!!”
房间在三楼, 离地面快有十米高。
洛萨恍惚地被抱着跳出了窗户,紧接着剧烈的失重感传来,心脏立马难受地吊起。时间像是放慢了无数倍,她极其惊慌地搂住程殊, 鼻尖飘来一阵清浅的烟叶味。
洛萨感受着男人胸膛的温度,宽大的衬衫随着风鼓起飘动。她眼皮子颤了颤,在极速下坠中抬眼望向那小木窗。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房体震裂,橙红火焰像吞噬一切的怪物从窗户里席卷而出。程殊手臂紧紧护着洛萨的脑袋, 随着无数砖瓦和玻璃倏倏坠落,两人狠狠砸入旅店后院的小泳池里。
冰冷的池水立马裹挟二人, 激起两米高的水幕。巨大的冲击让洛萨被迫松开了手,碎石沙砾砸入水中,让她翻滚起来。洛萨脖颈被尖锐的石头划过,水流卷着鲜血散开。
程殊感受着她的脱力,眯着眼睛透过浑浊的水看来。他费劲地往这边游,看着洛萨起起伏伏的样子心里逐渐急躁,鼻腔呛了不少水。程殊探下身,手臂被划出无数的伤口,半天只能虚虚握住洛萨的脚踝。
他逐渐环住洛萨,两手将她翻出水面。结果下一瞬间,燃烧起熊熊烈火的旅店轰然倒塌,无数物体砸入泳池,程殊甚至来不及抱着洛萨出去就被彻底掩埋。
洛萨阖着眼睛趴在角落里,程殊半撑在她背上,淡淡的血腥味和水雾同时弥漫。她虚弱地吐出几口水,湿漉的衬衫紧贴着她的身躯,裸露的长腿沾满了灰尘。
危险的废墟里,她耳鸣不断,头疼得流泪。
世界像是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洛萨哑着嗓子说:“塞巴斯蒂安,我有些害怕。”
程殊忍着肩胛骨的疼痛,摸索着洛萨的脖颈,半天在洛萨的耳边布下细密的吻。他轻喘着气,耐着性子安抚洛萨。
“I am here(我在这).”
狭小黑暗的空间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在交融,洛萨感觉头昏得不行,脑子里像是压了颗石头一样沉。
他的声音落在洛萨耳里逐渐模糊,她眼皮子耷拉着,机械式地重复着念“塞巴斯蒂安”,声音越来越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眼神一沉,咬住了洛萨的耳垂,试图让疼痛阻止她昏迷。他皱着眉,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洛萨无意识的话。
“我在。”
“洛萨,别怕。”
“乖女孩,别睡。”
但最终洛萨还是晕了过去。
这里的医疗救援落后,程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塞尔希奥和加索尔更是生死未知、自身难保。
光线被遮挡得彻底,他无法看清楚洛萨的模样。程殊感受着她极淡的呼吸声,惊觉自己竟然有了害怕的情绪,那是自十几年前再也没有过的浓烈感受。
程殊低眸看向她的位置,心跳逐渐加快。
他第一次清晰地发现自己除了复仇还有别的欲望,他希望她活着。
半天,程殊学着母亲的样子,生涩地对洛萨轻声说了句。
“长生天会保佑你。”-
洛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睁眼时自己正躺在一张小床上。
身上早已经换上了干净衣服,甚至连卫生棉棒也被注意到、换了新。
周遭的装饰很温馨,粉色的羽毛灯挂在床头柜边,白墙上甚至有不少童真的涂画,偶尔还有几个扭曲的中文出现。
她艰难地撑着手、坐起来,没忍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咬去死皮。门外有细微的交谈声,她侧耳仔细听了听,并不是西语。
洛萨敛眸看着满是针眼的手背,疑惑了片刻:这是哪?塞巴斯蒂安呢?
忽然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了。
一个亚洲面孔的中年女人手搭着门锁,两眼放大,有些诧异地看着坐起来的洛萨:“欸,她醒了,你過嚟睇吓佢(你来看她)。”
洛萨听不懂女人说的话,她挤出漂亮的笑容以示意友好,扶着柜子慢悠悠地踩下了床。
外头脚步声响起,她心怀期待地抬眼望去,发现来的是一个有些岁数的亚洲男人,并不是程殊。
那老人穿着老汗衫,手里挥着蒲扇,笑眯眯的。他走进来摸了摸洛萨的额头,让女人给她拿了双拖鞋,问:“你觉得点?有冇唔舒服?”
洛萨迷茫地侧了侧头,她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只能听出他在问她什么东西。不远处的女人见她这副呆样,“噗嗤”一下笑出来,用西语翻译:“我爸在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反应过来也笑了,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刚醒有些不适应。请问我睡了多久?那个跟我一起被埋的男人呢?”
“差不多三四天吧。”女人耸了耸肩,指着门口继续说,“你是说塞巴斯蒂安?他只睡了一天,这几天一直出门买东西和谈事情,估计待会就回来了!”
洛萨心里轻松了一口气,撂下了担忧t的心。
女人搀扶着她走去了客厅里,这个房子并不大,地上铺满了带着花纹的淡黄色瓷砖,安置的实木家具还带了点复古风。棕木茶几上还摆着小孩的西语作业和玩具,洛萨弯下腰,在女主人的许可下拿起来翻看。
阳光透过绿植照了进来,洛萨舒服地晒着太阳,静坐在摇椅上缓缓勾起了唇角。书上有不少错别字,偶尔穿插着小孩子稚气的埋怨。她轻挑眉,拿着铅笔在错误的地方画了个圈,重新写了重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人从厨房里递来一杯中药给洛萨,笑着说:“喝药,这孩子是不是做作业挺不认真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捧着杯子,被苦味熏得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捏着鼻子一次性喝完,摇头回:“挺可爱的,她是出去玩了吗?”
“在好朋友家,没让她去别的地方,你们那起爆炸案闹太大了。”女人无奈地摇头,又拿了颗糖给她,打开电视机说,“你看。”
洛萨皱着眉抬眼看去,此刻有地方台在直播旅店现状。那里一片废墟,很多外地借来的人员在进行救援,视频右下角显示着受难人人数,她看着手有些轻微发抖。
主持人在持续报道着现场,洛萨呆滞地问:“爆炸缘由呢?有查明吗?”
女人摸了摸下巴,点头说:“据说是恐袭,好像暂时还不确定是哪家势力做的。”
洛萨眼睫颤了颤,脑子里第六感直白地告诉她,这个爆炸是冲着他们来的。她忽然心情沉重地捂住脑袋,即便自己也才死里逃生,但那股歉疚感止不住地涌上心头。
洛萨咬着下唇,面无血色,鼻腔一阵酸涩。直播背景音里不断传来家属的哭嚎声,那悲伤难忍的哭腔听得她更加愧疚。
忽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洛萨抿着唇,往那边看去。
程殊身姿挺拔,穿着单薄的白色体恤,提着几袋子蔬菜走了进来。他浑身带着热意,额前布满细汗,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弯腰的动作一停,转头看向阳台。
洛萨和他深深对视着,心里的脆弱瞬间暴露在他那双眼眸里。
程殊皱了皱眉,他莫名知道了洛萨可能在想什么。
那女人笑着接过蔬菜,视线戏谑地在二人之间徘徊。她留下一句“你地倾啦(你们聊吧)”就走去了厨房,把空间都留给了两人。
洛萨眼睛有些湿润,她看着程殊慢慢走来蹲在她面前、两眼温和地注视着她。
“塞巴斯蒂安,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洛萨轻声问。
程殊淡淡地回:“这里离旅店不远,刚爆炸完没多久这里就自发组织了民间救援队。我们很幸运,被这家华人家庭带了回来。”
洛萨坐起来,扶着程殊的宽肩,继续问:“那加索尔还有塞尔希奥呢?”
他拍了拍洛萨的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划出照片展示:加索尔脖子上狼狈地缠满了绷带,塞尔希奥却什么事都没有,满脸看戏的样子,抱臂站在旁边。
“他们没大事,我这两天在和他们联系。”程殊轻笑着说。
她还是沮丧地叹了口气,沉默地看着程殊。
程殊缓缓站起身,弯腰双手撑在扶手上,鼻尖和洛萨的鼻头相抵。
两人炙热的鼻息交缠,洛萨双手捧着程殊的脸,小声问:“塞巴斯蒂安,你查清楚了吗?是贡萨洛还是安立奎?”
他否定了,话语显露出淡淡的戾气:“都不是。”接着在洛萨震惊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是魔徒前天亲自决定的。”
这话一出,洛萨直接愣住了。
她猛地抬眸,满眼不可置信,身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洛萨脑子飞速思考,这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那些人都各怀鬼胎,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可怕。
如果说这是安立奎做的,作为洪都拉斯最大的中转站,也许是不只想和魔徒集团合作、早就找好了合作伙伴,或者想偷偷断魔徒的臂膀。
如果是贡萨洛做的,更加易懂,因为存在竞争关系,或者只是为了示威。
可偏偏是魔徒,它明明需要程殊来谈判,却又想做掉他。
洛萨皱着眉,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缓缓开口:“是不是魔徒不想让你当二把手?”
程殊凝视着她,半天揉了揉洛萨的头发,不可置否地扯了扯嘴角:“也许。”
洛萨盯着程殊这张脸,心里涌上一阵疲乏,她不敢想象程殊在这种环境里能待这么久。
她捏了捏山根,有些无奈地控诉:“塞巴斯蒂安,我好累,我不想再参与这些危险的事情了。”
洛萨的眼眸闪烁着悲伤,像是在期盼程殊能早些完成两人最初定下的交易。
程殊站在阴影里,闻言沉默了很久。
过了会,他拉过洛萨的手臂按在了右边肋骨上。
她感受着他胸腔颤动,听见程殊深沉有力的声音响在耳边。
“圣佩德罗苏拉会是最后一次冒险。”
“过后我会排除所有阻碍,让你大胆地走,再无后顾之忧。”
第28章 Chapter28·洪都拉斯
Chapter28
阴影交界线从洛萨的手腕上掠过, 程殊隐在阴凉处里,而她被温煦的阳光照得浑身暖洋洋。
他的话就像是天神的宣誓,郑重而神圣。
洛萨终于笑出声, 懒懒抽回手:“我相信你。”
迎着光,她琥珀色的眼睛变得更加透亮,脚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节奏。落在程殊眼里就像只猫,一只充满野性的西伯利亚森林猫。
他突然记起,前段时间墨西哥坎昆别墅的管家跟他说, 院落里有只母猫偷摸在角落里生了窝流浪猫崽子。
那时候他敷衍地说找个时间送人, 而现在程殊却觉得, 空荡的房子里留几只宠物也挺好。
两人没聊多久,女主人从厨房里端着菜走了出来。
她两眼往阳台瞥去, 莫名觉得那里的景象很和谐,就像一幅油画。
洛萨两手正扶着椅子,慵懒地晒着太阳。程殊双手抄兜, 靠在一边偏过头看她。
女人笑了笑,把菜轻轻放在木桌上,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汗。又刻意等了会,才笑着出声打扰:“食饭!”
熟悉的粤语传来, 程殊缓过神,伸出手一把将洛萨拽起,沉声解释:“吃饭。”
即便是在洪都拉斯生活了很多年,这家人还是习惯做清淡的粤菜。
洛萨凑近闻了闻香气,两眼微亮,捧场地问:“这是什么菜?闻起来好香!”
“我不知道用西语怎么说这几道菜。”那女主人分筷子的动作一愣, 哎了声,又赶紧去厨房拿了刀叉递给洛萨, “抱歉,忘记你不会用筷子了。”
洛萨接过刀叉回了句谢谢。
正午时间天气越来越炎热,客厅里的空调效果不算好,吹不到餐厅。
菜的热气一往上飘,就连大病初愈的洛萨也开始出汗。她反手松了松衣服,试图让风钻进衣服带走一点汗意。
程殊忽然停下和塞尔希奥发信息的动作,面不改色地伸手扯动一旁的吊绳。
下一瞬,几人头顶的棕色破旧小风扇开始缓缓转动,“嘎吱嘎吱”地响着,落下一些凉气。
开饭后没多久,老人喝了几口汤就离桌了。
女人瞥了眼老人的背影,对着两人解释:“岁数上来了,我爸没什么胃口。”
下一秒女人话语一转,好奇地用西语问洛萨:“你应该…不是纯南美人?”
洛萨惊讶了片刻,点点头:“对,我是中墨混血。”
“那你有中文名吗?”女人笑着问。
洛萨被问得一愣,脑中忽然浮现了和程殊在不死鸟第一次缠绵的画面。
暧昧的氛围里,烟雾缭绕。
他淡淡地睨她,彼此皮肉相贴,坦诚又随意地交换了名字。
那时的她以为自己即将自由,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下,跟程殊绑死在了一起。
洛萨敛眸,对着女人真诚的表情笑说:“有,我叫Qi,我母亲说在中文里是数字七的意思。”
女人赞叹了声,又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有些奇怪:“七?只有一个字吗?”
洛萨抿抿唇。
当年她母亲作为不死鸟数一数二的招牌爱上了客人,即使被他抛弃也心存侥幸生下了她。结果至今洛萨也不知道生父姓什么。
她尴尬地犹疑一会,还没想好怎么措辞,程殊却忽然开了口。
程殊倏然撂下碗筷,撩起眼皮子朝对面疑惑的女人看去,语气温沉:“…程七。”
风扇在嘎吱作响,一缕风吹起洛萨的碎发。微微的吵闹声里他伸手握住她的腕骨,轻轻摩挲。然后又淡淡地t重复了一遍:“她姓程。”
他用的中文,只有女主人听得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眼神茫然,她不知道程殊说了什么,只看得见女人了悟的眼神。
她好奇地连问了两句“什么”,但两人都没回答。
洛萨又转头和程殊对视。
“塞巴斯蒂安,你刚刚说了什么呀?”
程殊勾了勾嘴角,左手顺着她指骨十指相扣,轻飘飘地回。
“没什么。”
三人吃完饭后,程殊准备进厨房帮忙清理,但女人看他模样怎么都不觉得是进厨房洗碗的料。
她态度笃定地拦住了程殊,让他去陪洛萨。然后自己利索干完事,也去了卧室睡午觉,徒留两人坐在沙发上消食。
洛萨双手抵着肚子,刚刚清醒她没收住嘴,导致胃有些不舒服。
程殊看着她皱眉的模样,长臂一捞,将她抱到怀里。
洛萨鼻腔里溢出不舒服的哼声,程殊慢悠悠地给她揉胃,边揉边说:“我们待会就离开。”
洛萨:“我们要去做什么事情吗?”
程殊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继续说:“原本9月1日我们和安立奎有场谈判,但因为爆炸被取消了。这几天塞尔希奥代替我出面重新约了明天,你如果没醒还有借口不去。但你醒了,没法躲过魔徒的监视。”
洛萨神色怏怏,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轻嘲:“看来我醒的不是时候。”
她想了想又问:“塞巴斯蒂安,你该怎么办?”
程殊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魔徒如今对他很不公平,也许还萌生了杀念。各方态度对他都算不上好,他该怎么办。
程殊没急着答,只慢悠悠地继续帮她减轻胃疼。
隔着薄薄的衣服,洛萨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按着她的肚子,渐渐消散了洛萨的不舒服。
程殊听着她的呼吸声,感受到了她的心跳,下巴抵在了洛萨的锁骨上。
“砰…砰…砰”
那心跳速度加快,振得他手心不自觉地发麻,那微弱的震颤变得和他自己的心跳同频。
程殊咬着洛萨耳朵,懒懒地问:“你很担心我?”
洛萨感受着热气,背后一阵酥痒,摇摇头没说话。
“两件事。第一件,魔徒有个十恶不赦的小儿子,胆子极大,叫尤文。他最近终于离开了中美洲,现在在拉斯维加斯。我会找人抓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二件,安立奎欺负到你头上了,我很不爽。”
“他在附近几个国家至少有二十个窝点,我要炸一半走做你受伤的补偿。”
洛萨被他话语间的狠戾和杀气所震慑,她抬眸,轻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洛萨话音刚落,程殊的手机就振动起来。
黑色的屏幕上显示着“塞尔希奥”,他眉尾微挑,划过接听标志。下一秒听筒那边响起戏谑懒倦的声音:“别约会了,快下来。”
程殊笑骂一声,挂上电话,转头回洛萨:“显而易见,就现在。”
洛萨点点头坐起来,她利索地走下沙发,捞起女人给准备的衣服换上。
程殊走过去掏出钱包,环视一圈客厅,把现钞全部拿出来叠好压在花瓶下,留给房屋主人。
他眯了眯眼,看着穿好衣服光脚走来的洛萨,熟练地伸手将她抱起,推开了门。
那辆大众被炸成了灰,塞尔希奥又换了辆便宜的二手雪佛兰开,跟着加索尔坐在车里等到快不耐烦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转头一瞥瞧见了从狭窄楼道里抱着人走下来的程殊,他错愕地摘下眼镜,按了两下喇叭。
洛萨半费力地趴在程殊的宽肩上,他一手托着她的臀,一手拉开车门。
加索尔识相地从副驾驶底下掏出一双鞋子递过去,手指还比了个数:“老大,记得还钱。”
“……”程殊瞥他一眼,弯腰给洛萨套上鞋子。
加索尔翻手“啧”了声,继续解释:“我本来就没几个钱,放在旅馆里还给炸没了。”
说到这,塞尔希奥也出声了:“噢对,还有我的。我那医疗箱价值不菲,托人给我打造的,现在也被炸没了。这二手雪佛兰也要钱,你也记得给我。”
洛萨闻言猛地坐起,僵了半天想起没什么东西放在旅馆才放松下来。
她捞起胸前拉斐尔送给她的曜石项链,低头吻了吻。
她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把它挂在脖子上了。
车子启动,行驶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体感并不好。
程殊接过平板,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上边的GPS图。
他挑眉,在海上一处码头画上一个圈,然后淡淡地说:“我提醒一下你,你去德国学医那几年的费用都是我出的。”
塞尔希奥气笑了,连连点头:“我去学医为了谁啊?也多亏你,我说了去加拿大学,你非得送我去德国,搞得我延毕多读了三年书。这钱你不出谁出。”
洛萨没忍住笑出声,在几人视线里捂住了嘴巴,悄悄看向窗外。
程殊听见她的笑声手指微顿,他嘴角跟着不自觉舒缓下来。
他划过屏幕信息,在通讯录“A”上又点了下,等待了一会那边还是无人接听。
程殊皱皱眉,低声问:“穆格人呢?为什么这几天打他电话都没信号?”
塞尔希奥摇摇头,说:“我忘跟你说了,他9月1日就离开萨尔瓦多了。”
程殊抬眸:“去哪里了?”
加索尔推了推墨镜,转身替塞尔希奥补充:“留了一批人在这边,听说是去布达罗亚了。”
程殊捏了捏鼻骨,有些疲乏。
“布达罗亚这几天局势不稳在打仗,他跑那里去干什么?”
塞尔希奥看了眼破旧的交通灯,踩下刹车,闻言对着后视镜里的程殊撅了半天嘴,眼神暧昧: “还不是跟你一样。”
程殊:“?”
塞尔希奥:“铁树开花了。”
第29章 Chapter29·洪都拉斯
Chapter29·洪都拉斯
塞尔希奥的语气欠嗖嗖的, 旁边的加索尔闻言下意识换了个姿势。
他戴着墨镜,往一边缩了缩,深怕程殊连带着自己一起骂。
下一秒, 程殊“啪”地一下撂下显示屏。
他后仰靠在掉着牛皮屑的椅背上,细长的手指捏了捏肩颈,眼睛慢悠悠挪到了后视镜,对着塞尔希奥出声:“…有病?”
塞尔希奥听这语气反而笑得更加恣意,风流的眼睛里尽是戏谑, 从兜里捞出一颗口香糖转身递给一脸茫然的洛萨:“妞, 葡萄味的口香糖。”
洛萨愣了一下, 拆开口香糖塞进嘴里,微甜的果味瞬间弥漫。
她满意地眯了眯眼, 没忍住:“什么是铁树开花?墨西哥没有这种比喻说法。”
塞尔希奥瞥了眼还在倒数的交通灯,啧了声,故意往后伸出手挥了挥:“你过来, 我小声告诉你。”
洛萨不明就里,边嚼口香糖边往司机位凑。
直到塞尔希奥的手掌搭在她后脑勺,她撩起眼皮和那双灰调的眼睛近距离对视,才突觉有些不对。
她还没开口, 一阵凛风忽然拂过脸庞,面前塞尔希奥的脑袋直接被一股猛力推开。
程殊眼眸涌上一股不耐,他警告意味地看了眼塞尔希奥,把洛萨往自己这搂了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在逗你,没发现吗?”程殊嗓音低沉。
洛萨摇摇头。
隔着车玻璃,交通灯打下的灯光变了色。
塞尔希奥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 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摸着脑袋一手握着方向盘, 踩下了油门。
“你这手劲也太他妈的大了,一点也不留情啊。”
加索尔幸灾乐祸地耸耸肩,补了句:“老大力气还可以更大,下次犯贱可以再试试。”
程殊神情懒倦地逸出一声鼻哼,抬手撩了撩洛萨的下巴。
洛萨靠在他的胸膛,忽然想起刚刚的事,有些疑惑:“对了,你刚刚问…穆格?穆格是谁,为什么听起来是个德国人的名字?”
程殊:“猜得不错,他就是德国人,算我半个朋友。”
“他也在墨西哥吗?”
“不在,他常住地是欧洲。我跟他认识很多年了,但是见面次数不多。他不是魔徒的人,”程殊重新翻开折叠屏,往里头输入了一些密码,银蓝色的电子密码消失后一张照片弹了出来,“加索尔的那张照片应该没了,我这还有一张。”
程殊下颌微扬,将其递到了洛萨面前,她好奇地伸出手指把照片放大又缩小。
照片里的景象是中美洲的一处热带雨林,周遭密布的大树t直立入云,个个都至少有两人合抱粗。中间是一块已经被踩平的洼地,低矮的植物歪倒在边上。潮湿阴暗的木屋前,一群人分开站立着。
左右边明显是两帮人,左边那帮人穿着作战便服,配备着欧盟高级的搜索仪器和武器,胸前的标识是一串德文和灰熊图案。
他们簇拥着的领头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神色严肃,似乎拥有绝对的指挥权。他穿着黑军裤黑军靴,长腿跨踩在台阶上。一手提着枪,臂膀的肱二头肌鼓起,细碎的阳光照亮了他脖子上的青筋,看起来张力极强。
洛萨看到这指尖停下了挪动,极其震惊地抬头:“穆格竟然是个军人!?”
“嗯。他不是魔徒的人,他跟我不一样…”程殊失笑扶额,客观评价,“勉强算个好人。”
洛萨依旧有些错愕,她没想到一个墨西哥黑白两道通吃的华人会和一个德国军人有交集。
“他看起来好年轻。”她呆呆地开口。
程殊捏了捏山根,解释:“因为这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穆格那时候还是个军校学生,刚二十。”
“那你呢?”洛萨继续问,“塞巴斯蒂安,那个时候的你是怎么样的?”
程殊缓缓抬眼,和后视镜里的塞尔希奥对视两秒。
他看见了塞尔希奥勾起的嘴角,思索了片刻,低低地回:“行尸走肉。”
这短促的形容落在了洛萨心头,仿佛程殊往日点燃的烟头落下了一截滚烫的烟灰,把她此刻烫得一抖。
她嘴唇张开又闭上,几乎要抑制不住身体没来由的颤抖。她眼神飘忽,果然在照片右上角最角落的地方看见了满脸阴郁的程殊。
洛萨愣了秒,不自禁地伸出食指抚摸冰冷的屏幕——
程殊坐在了木阶上,大腿上放着把沉重的机.枪。他当时留着寸头,眼下青黑,薄唇紧绷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极为凶戾。他指着另一个有些狼狈的德国男人,在听穆格说些什么。
这是洛萨第一次看见二十出头的程殊。
被储存多年的照片放在今天依旧高清,她能感受到当时的程殊精神状态不算很好,甚至有些让人觉得可怕。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洛萨轻声问。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关于卡尔的事情,”程殊懒懒说,“就被我指着的那个男人,他做任务时出了点事,我救了他一命。”
洛萨抿抿唇,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她心情低落地盯着照片里程殊的脸,却觉得有些熟悉。她费劲地回想着,莫名觉得以前自己也许在哪里见过程殊……
塞尔希奥换了个档位,忽然插话打断了她的思路:“真好,当年你怎么就没有这耐心跟我解释?”
沉重的氛围被缓和,洛萨“扑哧”一下笑出声。
她摇了摇脑袋,没再去想事情,看向了窗外。
塞尔希奥顺带瞥了眼精神不振的加索尔,伸手打开了音乐。
音响设备陈旧,泰勒斯威夫特的歌声卡了好几下才传出来。
“不是,你困什么?”他不解地抱怨,“你这几天也没干什么事情,现在车也不是你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加索尔把滑下来的墨镜往上戳了戳,懒倦地换了个姿势:“不好意思,没办法帮你,我是瞎子。”
塞尔希奥:“……”
程殊收回仪器,皱着眉听两人拌嘴,出声问:“还有多久到地方?”
塞尔希奥撇撇嘴:“别急。”
洛萨看向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象,接话:“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程殊摸了摸腕骨上的佛珠,淡淡地说:“加勒比海,和安立奎的会面安排在了游轮上。”
洛萨闻言叹了口气,强行忍住了先前在女主人家对程殊说过的话。
她努力不去想这些紧张的事情,扯开话题:“这歌很好听,非常流行。”
程殊略带疑惑地“嗯”了声,陈述:“我没听过。”
她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脸色,沉默了秒,解释:“这首歌叫Love story,很适合求婚。”
歌曲缓缓步入熟悉的部分,她跟着哼唱起来:
【罗密欧,带我去一个我们能单独相处的地方吧】
【我等待着这一天,只有逃离才能让我们摆脱束缚】
【你会成为王子,而我也将会是公主】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亲爱的,你只需要答应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塞尔希奥也跟着哼出声,夸洛萨:“你唱得很好听,比我在国外遇到的一些歌迷唱得还要好听。说起来,我之前还去看过一次她的演唱会,每次唱这首歌的时候底下会有很多情侣求婚。”
洛萨点点头,回:“我知道。”
她眯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跟唱,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洛萨抬头略过程殊如雕塑般流畅精致的下颌线,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
听见他低缓地问:“你也喜欢这样的求婚方式吗?”
第30章 Chapter30·洪都拉斯
Chapter30
洛萨犹疑了片刻, 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怔愣地盯着那双眼睛,耳边浪漫欢悦的歌声逐渐模糊。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吸进了一圈惊人的漩涡里,几乎无法抵抗地悬浮沉溺。
洛萨猛地深呼吸, 确认了好久程殊的意思,才发现他竟然真的没有任何玩笑意味——
他在询问她关于“求婚”的想法。
加索尔和塞尔希奥都识相地噤了声,狭小的空间里所有人都在等待洛萨的回答。
洛萨长睫如蝶翅微颤,过了一会,声音极轻说:“塞巴斯蒂安, 其实我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
程殊伸手捏住她的后脖颈, 轻轻摩挲, 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脖子后微砺的质感惹得洛萨头皮酥麻,不自主地发软往后靠。她感受着男人掌心的温度, 手指悄悄蜷缩在了一起。
洛萨突然觉得有些羞耻,声音越来越低:“不死鸟抹杀了我的幻想,父母荒谬错误的感情让我对家庭也没有任何向往。我从来都看得很清楚, 我不会有那一天。你是第一个把我当成正常女人的人,而我只是…”
“洛萨。”程殊突然接过话茬。
洛萨有些偏执地还想再说,他明了地打断了她的自卑:“你只是你自己。”
他的姿态依旧高高在上,这会儿的语气也算不上亲密, 却瞬间让洛萨安静了下来。
程殊按下车窗,只留了两指宽的缝隙。外头闷热的风往里头钻,洛萨被吹得颧骨有些痒,她挥开碎发,脑子清明了一点。
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在离开蒂华纳的那晚, 你哭了。那时候我告诉你,你属于我, 我的人必须被尊重。现在我重新说一遍——你其实属于你自己。”
“往事皆尘埃,你是你自己的主宰。自卑这个词,我不喜欢它出现在你身上。”
“大胆些,就像当初你敢跟哈维尔对峙。”程殊凑近她耳垂,撩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把玩,声音沉到只有两人能听见,“就像第一次见面,你露骨大胆地挑逗撩拨我那样。”
洛萨呼吸声逐渐加重,半天没有动。
她像是在思考什么,紧绷的肩膀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过了会,程殊反手从衣服里摸出一根烟。
他低头掰过洛萨的下巴,无视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只让她微微张嘴将烟含住。
然后又拿出了个塑料壳的新打火机,“咔咔”按了好几下,点燃了火,手掌围着风,垂眸帮洛萨点燃了烟:“抽烟。”
塞尔希奥和加索尔都有些错愕地抬眼看后视镜,连带着洛萨自己都惊住了。
她能猜到这大概是程殊第一次亲自为人点烟,手指顿了秒才捏住烟,慢悠悠地吸了第一口。
猛烈的烟味倏然钻进嘴里,洛萨不适应地瞥开,低头咳了好几下。
过了会她指着比之前要劣质很多的打火机问:“塞巴斯蒂安,你怎么换了个打火机?”
程殊握着它甩了两下,往自己嘴里也叼了一根烟。顺手点燃,两颊微凹,深吸一口缓缓说:“那个坏了,在修。”
他闻着烟味把窗又往下调了高度,外头的热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吹散后座拢聚着的烟雾。
洛萨模仿程殊,生涩地抽着烈烟,试图习惯它的味道。
半天才无厘头地说:“喜欢。”
空气安静了一秒,她转头对着程殊继续说:“塞巴斯蒂安,我说我喜欢。”
程殊直接坐了起来。
他掐着烟嘴,侧过脸吐出一团烟气,伸手t抽出洛萨嘴里的烟一起摁灭,随手扔在了车前座的锡制易拉罐里。
抚摸着洛萨精致的下巴,语气满意:“我听到了,你说你喜欢这样的求婚方式。”
洛萨闻言伸手搂住程殊的脖颈,像头野蛮的小兽,噬咬着他的皮肉来宣泄说不清楚的情愫。
明亮的阳光照亮了一个个吻痕。
程殊抬手摸了摸余留她温度的红痕,哂笑出声,阻止她还想继续的动作:“不能再咬了。”
洛萨皱眉抬头:“为什么?”
他把她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你忘了刚刚才说的,明天要去谈判,再咬就遮不掉了。”
洛萨悻悻地抹了把嘴,回:“抱歉。”
车子颠簸地行驶在路上,等到达目的港口附近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程殊从后备箱拿出一个提箱拎回了房间,扔在桌上,输了密码将它打开。
然后从里头搬出一块巴掌大的屏幕,瞳孔解锁进了资料库。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小,他沉静地坐在沙发上,翻阅关于尤文的资料。
过了会,“咔擦”一声,厕所门被洛萨旋开。
她脑袋上搭了长长的白浴巾,身上带着很重的水汽,赤脚踩在瓷砖上走了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巴斯蒂安,在看什么?”
天气闷热,程殊早就脱掉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了好看的肌肉。
她擦了擦头发,把浴巾扔在桌上,侧过身子搂住了程殊劲瘦的腰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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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萨发梢的水顺着程殊的小麦色胸膛滑下,从极致的人鱼线坠入他的裤带,消失不见。
他也不烦她的存在,反而放大了显示屏里尤文的照片问:“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萨伸长了脖子,想要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半天也没成功。
只好换个姿势,仔细打量后轻声说:“虽然以貌取人不是正确的,但…我觉得这个人应该脾气不算好。以我以前见过的男人来说,他这种长相类型的人大多数都比较谨慎,不是小心那种褒义,是贬义词,甚至可以说是很多疑…”
“这个人就是尤文,魔徒的大儿子。他继承了魔徒的谨慎残暴,” 程殊鼻腔里逸出一声笑,他点点头说,“也许还有长相。不过这是猜测而已,集团上下几乎没人见过魔徒的真面目,只有他的贴身管家和尤文替他出面。”
洛萨难以理解地皱眉,突然想起了金毛曾说过的话,沉默两秒试探地说:“所以当时巴布罗说,你们都在争二把手的位置,因为可以在年末见到魔徒真面目,那将是莫大的殊荣。但是塞巴斯蒂安,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程殊倏然偏头,黑漆漆的眸子紧盯着洛萨。
她紧张地提起了心,眼皮子连着眨,默默和程殊对视。
就在洛萨以为程殊又要发火的时候,却没想到他忽然“嗯”了声。
淡淡的一声,像是打开新天地的钥匙,让她惊喜地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像坦白,像承诺。
她抑制不住地发抖,强行压下了嘴角的弧度。
过了会,她问:“上次你说,尤文已经在拉斯维加斯了,那你要怎么抓他?”
程殊眯了眯眼,刚打算解释,忽然一通卫星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接入手提箱里的其他设备,黑屏闪了又闪,一张欧洲脸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对面的男人金发蓝眼,满脸疲乏,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有事找我?”
洛萨愣了秒,脱口而出:“穆格?”
画面中的男人两眼微眯,这才注意到洛萨的存在。他往后靠了靠,目光逡巡在程殊和洛萨之间,半天极为戏谑地勾起嘴角应下称呼:“我是。你是谁,塞巴斯蒂安的女人?”
洛萨回头跟程殊对视一眼,然后解释:“我叫洛萨,他跟我提起过你。”
穆格回应的话被电磁音代替,卡顿得模糊不清。
程殊蹙眉,语气有些嫌弃:“什么破网。”
“啧,”穆格撩起袖子,等网好了点才悠悠地说,“我在卡尔的别墅,附近在打仗。”
过了会,他抬眼评价程殊:“衣衫不整。”
程殊:“……”
洛萨见两人来回呛嘴这样子觉得好玩得不行,但是还是聪明地去了阳台,给两人留空间。
夜晚凉快了不少,但吹不到海风,也算不上舒服。
她散开自己的头发,等着干透,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拨弄着程殊送给自己的表。
隔着一层厚玻璃,里头相谈甚欢——
两人语气都很慵懒,气场却不相上下的强大。
程殊先是提起了尤文的事情,让穆格在北美的势力帮衬着先把他扣押下来。
然后聊了些题外话才扯到正题。
程殊盯着那张骨相偏冷的脸,话里有话:“听塞尔希奥说,你是因为一个女人赶去的布达罗亚。”
穆格眉梢抬起,语气里带了几分笑:“他消息挺灵通。”
“前几天她有危险。”他摸出一根烟点燃,没头没尾地又补了句,尽是宠溺,“昨天她生日。”
程殊挑眉,往后靠,手臂懒懒搭在木椅背上,只说:“所以为了她违抗父命?”
结果穆格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话语嚣张:“违抗父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默然,过了会缓缓开口:“你很爱她?”
对面撂下烟,挪开摄像头。
程殊看到了一个很瘦的女人站在了不远处,然后下一瞬间屏幕旋回了角度。
穆格的正脸遮住了屏幕,郑重地回:“很爱,不出意外会结婚。”
程殊有些诧异穆格的坦诚,下一秒听见穆格调侃的语气:“不如来说说你自己。”
“你为了计划这么多年没有跟哪个女人相处过,怎么,你爱上那个拉美女郎了?”
程殊闻言看向阳台上身姿曼妙的洛萨,安静地停住了。
她湿哒哒的长发披在背上,用着他送给她的表数着什么东西。
星光熠熠,洛萨突然回头看见了盯着她的程殊。她神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鲜明起来,故意地对他飞吻。
房间冷调的灯光模糊了程殊眼中的情绪,他看着洛萨低笑出声,回过头来回穆格:“我从不说爱。”
穆格敷衍地拍了两下手掌,耸了耸肩说:“行,你厉害,还有什么事?”
程殊撩起眼皮子,很正式地回他:“八年前,我在雨林里救了卡尔一命。你曾说我救了你兄弟,所以你给我一个回礼——一个要求,我说什么都可以。”
闻言穆格神色也正了正,然后听见程殊说:“我现在用掉它。刚刚那个女人,你保护好她。过段时间我把洛萨在这边的一切斩断,你接她去欧洲,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穆格错愕了一秒,反问:“这么多年憋着不用的要求,给她了?”
程殊收颚点头,下颌线紧绷着:“我会把积蓄给你,你在那边给她铺好路。学校、住处,或者这些年她没有感受过的其他正常生活,全都补给她。”
这种决绝几近是托付的态度让穆格猛地皱眉,他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你那边真的不用我帮忙?”
程殊摇摇头,坦然地回:“不用,你别沾上这些泥巴,我要对过去做个了结。”半天,他像是终于感受到了快感,笑着说:“你记得你的承诺,我就这一个要求。”
穆格尊重程殊的选择,把烟摁灭,答应下来:“等过段时间你跟我一声就行。”
倏尔,他笑出声。
程殊不解地看去,声音低沉地问:“笑什么?”
穆格摆摆手,笑得那张痞帅的脸都模糊起来:“老子笑你从不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