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沈灵珊恨陆行洲拿她妈妈威胁她,他一定是调查过,知道妈妈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所以拿捏她的七寸,一来就直接攻击她的弱点。

    她如今总算明白为什么叶皓一直警告她不要去招惹陆行洲。这变态确实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她之前真是胆大包天,居然会想去找陆行洲给她做靠山。现在看来,陆行洲才是最危险的。

    她不想去与虎谋皮,可又担心陆行洲真的会去动她继父的生意。

    妈妈和继父努力打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这样幸福的生活。如果陆行洲真的去动她继父的生意,真的让她妈妈和弟弟妹妹失去现在幸福的生活,她死都要跟陆行洲那个变态同归于尽!

    她这样想着,第二天早上一爬起来,起床气还没消就立刻给陆行洲打了电话。

    陆行洲那时在外面和好友喝早茶,顺便谈点事情。看到沈灵珊这么早给他打电话过来,多少还有点意外。

    当然,以他对沈灵珊的了解,绝对不相信她这么早打电话来是来跟他妥协的。

    果然,他接起电话,还没出声,就听见沈灵珊大声对他说:“陆行洲!我告诉你,你不准去动我继父的生意,你要是敢去破坏我妈妈和继父一家的生活,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跟你同归于尽!”

    沈灵珊声音很大,陆行洲耳朵都差点被她震聋。

    但他并没有生气,淡定地问:“刚起床?我劝你起床气消了再跟我说话。”

    “……”

    沈灵珊见陆行洲一点都没有被她震慑到,忽然觉得很挫败。

    她不想再跟陆行洲说话,啪一下挂了电话。

    陆行洲听见那头挂了电话,脸色不太好看地沉默了几秒,然后放下手机。

    坐在对面的好友孟梁很惊讶,八卦地问道:“哪个女人啊?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挂你电话?”

    因为沈灵珊刚才很生气,所以吼陆行洲的声音就很大,孟梁在对面听见的时候就很震惊了。

    这世上居然有女人敢这么胆大包天地和陆行洲耍脾气?

    最关键的问题是,陆行洲看起来居然并没有生气。

    此刻见对面的女人不仅敢跟陆行洲耍脾气,甚至还敢挂他电话,他一时间更震惊了,又震惊又八卦,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们金屋藏娇了?哪个女人啊?我们认不认识?”

    陆行洲拎起茶壶往杯里倒茶,情绪四平八稳的,淡淡地说:“一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

    沈灵珊不想再跟陆行洲这变态有瓜葛,但她又怕他真的会拿她妈妈和继父开刀,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都提心吊胆,一天要给妈妈打好几个电话,旁敲侧击地打听家里有没有什么事。

    但很意外的是,家里一直风平浪静,不仅如此,妈妈心情还特别好,说继父刚和声扬集团签了一笔大单子,顺利的话,接下来的几年都不会愁生意。

    沈灵珊闻言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声扬集团?是我想的那个声扬集团吗?”

    “是呢。”夏清漾特别高兴,说:“我和你继父都没想到,声扬集团居然会主动找我们合作。他们有一批饮料正在找代工厂,考察到你周叔叔的工厂,他们来考察的人对你周叔叔的为人和工作能力都十分认可,前两天才刚签了合同。你周叔叔这两天高兴得都舍不得睡觉,每天一大早就斗志十足地赶去厂里工作。”

    沈灵珊的继父在工业园区开着一间食品代工厂,但规模其实不算大,平时都是接一些小单子。此刻听见妈妈说声扬集团签了单子给继父,她觉得有点奇怪,问道:“周叔的厂能满足声扬集团的生产要求吗?”

    她知道大型的企业集团一般都有自己的生产线,即使有时为了节省成本会找代工厂生产,但一般都会选择有经验的大型代工厂。

    虽然她继父年前又给厂里添了一些设备,但规模毕竟还是很小,她怎么想都觉得声扬集团这种大企业不太可能会找她继父这种规模的代工厂合作。

    但妈妈对她的质疑有点不高兴,说:“你继父的厂虽然规模不大,但该有的设备都有,而且都是最先进的,而且厂里的卫生检疫,你继父年年都是最优秀的。人家大公司来考察的人都满意呢,你倒是质疑起来了。”

    沈灵珊知道妈妈很爱继父,听不得别人质疑继父一点,她连忙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妈妈,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所以随便这样问一问。”

    夏清漾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周叔叔工作认真负责,为人又勤劳踏实,稍微有点眼光都很欣赏你周叔叔。人家大集团企业都愿意跟你周叔叔合作,可见你周叔叔有多优秀。”

    “说句难听的话,你周叔叔可比你爸那个做什么赔什么的草包优秀一万倍都不止,你爸就是仗着家里有钱,实际上屁本事没有,自己在外面做生意赔了钱,在老太太那里受了气,回到家只知道拿老婆孩子出气。我当年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遇到你父亲那种人。”

    沈灵珊知道妈妈这些年来仍然很恨她爸。

    不仅是妈妈,其实她也恨。沈诚越一直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草包,偏偏他又心比天高,这些年来一直折腾着想证明自己,想在奶奶面前扬眉吐气。可惜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这些年折腾生意败了家里很多钱,每次被奶奶训斥,他不顺心回到家就拿她和妈妈出气。

    那些年她和妈妈一直生活在家暴的阴影下,偏偏外公家里那时又家道中落负债累累,妈妈要从沈诚越那里拿钱回去贴补娘家,所以就算被家暴也不敢告诉任何人,也叮嘱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一直到她七岁那年,外公外婆相继去世,妈妈再也不需要为了娘家忍耐沈诚越的家暴,于是在办完外婆的葬礼后,她立刻提出了离婚,并且很快从沈家搬走。

    但妈妈当年并没有带走她。她到现在都不确定,究竟是沈家不肯放弃她的抚养权,还是妈妈根本没有要她。

    她没有问过妈妈,害怕答案是后者,到那时真显得自己很可怜。

    她轻轻地点了下头,附和妈妈的话,“周叔叔确实很好,沈诚越那种人渣根本不能拿来和周叔叔相提并论。”

    夏清漾这时候才问道:“珊珊,你最近好吗?你都这么大了,你爸没再打你吧?”

    沈灵珊笑了笑。

    想起上个月被沈诚越一耳光扇到地上,想起他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踹。她的腰被他那两脚踢得疼了好久,腰间青紫的淤痕也好久才散。

    但她怕妈妈担心她,对她一向是报喜不报忧,所以一直佯装自己过得很好,轻快地说:“没有。我早就不在家里住了,偶尔回老宅也是住在奶奶那边,他就是想打我也没有机会。”

    她应该庆幸,在妈妈走后,有一次她被沈诚越打得奄奄一息,家里的老管家怕出人命,悄悄跑去主宅那边找了奶奶。

    奶奶赶过来救了她,一拐杖敲在沈诚越的肩上,罚他跪了三天祠堂。

    从那以后,她就被奶奶带到主宅那边抚养,没有再回过沈诚越那边。

    那天之所以回去,是因为她想回去找一张小时候和妈妈的合照,她在家里翻遍了都没有找到,想着可能还在西苑那边。

    没想到偶尔才回去一趟,就又被沈诚越打。

    夏清漾听见女儿的话,并没有多想,说:“那就好,你自己要放聪明点。在那个家里,你奶奶还算疼你,你自己嘴巴甜一点,多讨好你奶奶,将来你奶奶说不定能给你多准备些嫁妆。”

    “你也知道,你弟弟妹妹都还小,将来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等过几年你结婚,我估计也拿不出什么钱来帮衬你。你自己要懂得为你自己做打算,沈家人多,你奶奶膝下的孙子孙女也多,你自己要是不懂得为你自己谋划,你奶奶也不见得会给你准备多少东西。”

    沈灵珊听着妈妈说这些话,说心里不难过是假的。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脸上却努力地扬起一个笑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妈妈,要是奶奶不给我准备嫁妆,你给我准备呗,我要得也不多,我就想要一个房子,就算将来和老公吵架了,我自己也有个去处。”

    谁知妈妈立刻很激动,说:“你说得轻巧!北城的房子是那么容易买的?我哪来的钱给你买房子,你自己要是够聪明,从现在起就要开始为自己谋划,多去你奶奶面前讨讨乖,沈家那么有钱,不至于连一套房子都不给你。”

    沈灵珊微微笑了下,没再说别的。

    夏清漾道:“好了,我这会儿也不跟你多说了,你弟弟妹妹马上放学了,我得出门接他们去了。我刚才的话,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趁着你奶奶还在世,你自己放聪明点,该给自己谋划的要去谋划,房子车子遗产,该争的也要去争。反正你是别想着靠我,我那点钱抚养你弟弟妹妹都不够,实在没有多余的钱来帮衬你。”

    沈灵珊不想再听,说:“知道了,我挂了妈妈。”

    她说完,没等妈妈回应,立刻把电话挂断了。

    电话挂断的瞬间,她眼里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蜷缩在床上,心中像是蓄满了委屈,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湿透了大片枕巾。

    *

    陆行洲见到沈灵珊的时候,是在一间酒吧里。

    这晚是孟梁的生日,在皇庭开了个包厢,他结束了应酬从饭局上过来时,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

    推门进去的时候,孟梁喝多了酒在电话那头嚷嚷,“你到底来不来啊!我这生日都快过了!陆行洲,你最近真是越来越不给面子了,连我生日都不来了!”

    陆行洲被他吵得耳朵疼,走进酒吧觉得更吵,他不自觉地皱眉,说:“催什么,一会儿就上来。”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揣进裤兜,径直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等电梯的时候,他漫不经心的目光越过人群,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灵珊独自坐在吧台的角落,她坐的地方离陆行洲不算太远,所以陆行洲的目光越过人群,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眼泪。

    他在原地远远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抬脚朝沈灵珊走过去。

    他走到沈灵珊面前时,才发现她已经哭得双眼通红,可见已经哭了很久。

    他深深凝视她。

    过一会儿,抬手掌住她的脸颊,略微粗粝的拇指指腹替她擦掉眼下的泪水,冷峻的眼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点哄小姑娘的意思,低沉地开口,“哭成这样?我不是没动你母亲吗?”

    提到妈妈,沈灵珊的眼泪掉得更凶。

    满腔的委屈和孤独几乎吞噬她。

    她哭得肩膀颤抖,像是在茫茫大海上寻不到一个避风港。

    她把额头靠在陆行洲的腰间,短暂寻求一个温暖。

    陆行洲深深看着她。

    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在她腰上看到的青紫痕迹和一些陈年旧伤。

    他事后派人去查过,才知道沈灵珊十岁以前常被她父亲家暴,后来被她奶奶接到身边抚养,生活才慢慢恢复平静。

    他看着沈灵珊靠在他身上哭,抬起右手搂住她的肩。

    他的臂弯够宽阔,将沈灵珊彻底护在他怀中。

    像一个可以躲风的港湾,令沈灵珊短暂感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