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分家!
    话音落下,院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陈长帆,仿佛根本不相信刚刚这话就是从他口中讲出来的。

    即便是沈翠云,在听到自家男人如此干脆利落地讲出“分家”这两个字的时候。

    也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分家。

    这个词在她脑海里早就想过无数遍,可她却从不敢提起。

    谁承想,平日里那个唯唯诺诺的陈二郎,居然斩钉截铁地讲了出来。

    看着男人那有些单薄的背影,沈翠云心里忽然第一次涌起了感动的情绪。

    分家好!分家好!

    公婆太过偏心,脏活累活都是他跟二郎干,但吃的用的却只给大郎一家。

    所以对他们来说,分家是最好的结果。

    可大武朝素有不成文的规定,儿子提分家便是大不孝!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街坊邻居的面,公婆一定气死了。

    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二郎将承受何等的怒火。

    “老二,你疯了!”

    老两口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却是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捂着裤裆的陈长青先骂了句。

    “二郎,怎么好端端地就要分家?我们可从没亏待过你们一家子啊!”

    张氏照例往地上一坐,只是挤了半天也只是干打雷不下雨。

    看热闹的街坊也议论纷纷。

    “我没听错吧,老陈家的废物老二居然要闹分家?”

    “这下有的看了,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分走几个碗?”

    “这老两口太偏心,我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了,分家也好……”

    本就心烦意乱的陈树里,听着那些多嘴的街坊在那叽叽歪歪,火气更是一阵阵地往脑门儿上顶。

    不孝子!这是在当众打老子的脸!

    老子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心里还有怨气了?

    “二郎,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分家?”

    陈树里那有些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眉头深深皱起,目光仿佛刀光般锐利。

    一家之主的压迫感有如实质一般落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呼吸一重。

    他伸出枯瘦的手,大房媳妇立刻会意,换了根新藤条递了过去。

    换作平时,一向懦弱的陈长帆早就扛不住压力,抱着老爹的大腿跪地求饶。

    而陈树里则会按照惯例抽上一顿鞭子,帮儿子加深记忆。

    “今天这家,必须分!我说的!”

    耶稣来了也不好使!

    这一句是陈长帆在心里补充的。

    听见这话,张氏顿时傻眼了。

    别看她整天嘴上说着二郎一家废物,可实际上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家里的活事无巨细,全靠二房媳妇操持着,她一点心都不用操,而且还能挑三拣四。

    要是分了家,她以后去使唤谁呀?

    反倒是大房那两口子相视一眼,喜上眉梢。

    真正为陈长帆捏了一把汗的,还是沈翠云。

    只不过在担心自家男人挨鞭子的同时,她的目光却是多了一分从未出现过的光彩。

    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听见二儿子这话,陈树里瞳孔骤然一缩,气得脸色铁青。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含辛茹苦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居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今天已经被他连续气了好几次了,看来还是他手里的鞭子还不够重!

    几乎是下意识的,手中藤条高高扬起,狠狠抽在陈长帆身上。

    陈树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让你分家!我让你分家!”

    结实的藤条抽打在身上,陈长帆也是忍不住疼得直咧嘴。

    可他就是稳稳地站在原地,任由陈树里如何狂怒,身形依然没有丝毫摇晃。

    抽了几十鞭下去,陈树里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指。

    指着浑身遍布血痕但眼神依旧倔强的陈长帆,沉声问道:“我问你,还要分家吗?”

    陈树里觉得自己已经给过这个不成器的二儿子机会了。

    如果说他心里有什么怨气,这一顿鞭子下去也应该烟消云散了。

    现在他再问一遍,就是给他一个台阶。

    只要他低头认个错,那今天的事可以就此揭过,他也可以大度的既往不咎。

    虽然打了也骂了,哪怕心里有点怨气,有点小不平衡,也还是一家人。

    “分!”

    陈长帆这一句斩钉截铁的回答太过流利,太过坚定。

    以至于陈树里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连一个将事情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刻,他彻底怒了。

    这个不孝子,就这么赤裸裸地打他的脸皮,还是当着这么多街坊邻居的面。

    “好!那便随你的愿!但是分家之后,我再也没你这个儿子!”

    盛怒之下,陈树里也忍不住说了一句气话,就在他等着对方哭着抱住自己大腿求自己的时候,他却从对方脸上看出了一丝……窃喜?

    “好,一言为定!现在开始分家吧!”

    陈长帆兴奋地忍不住想要搓手,却又觉得有点不合时宜,只是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语速极快地说道。

    “等一下!”

    大郎媳妇不知何时找来了纸笔,“陈长帆,今天当着街坊四邻的面,立个字据,以后你们一家三口,与我们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爹的所有家产,你一个子儿也别想拿走!”

    她这话说的决绝,摆明了就是要独占二老的家产,要陈长帆立字据为证。

    陈长帆抬眼扫视了一眼这破屋矮院,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好!那就立字为据!不过你们大房把家产全要了去,那就得给二老养老送终!”

    他深知这妇人的嘴脸,所以还是善意提醒了一句,谁知张氏却是抢先一句答道:

    “这还用你废话?大郎一家仁义,自然会善待我们俩。”

    陈树里也是鼻子出气,“字据里写上,生不用养,死不用葬!你我老死不相往来!”

    好好好!

    一个个都挺绝是吧?满足你们。

    陈长帆执笔书写,将那些话一字不落地写进字据,然后签字画押。

    “逆子!你迟早会后悔的!”

    “等你穷得揭不开锅时,别想回来求老娘!”

    “二弟,你还是太年轻了……”

    无视了“家人”们的冷嘲热讽,陈长帆快速地完成了分家。

    一口锅,两只碗,两双筷子,一床破被褥,两个破盆烂缸,便是他们这个小家的所有家当了。

    当然,赤尾鱼汤让他跟沈翠云喝了个精光,就连鱼骨头都打包带走了。

    他借来了一辆手推车,将分家得到的东西码好,又盖上了唯一一床破被子,将落落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

    小家伙觉得坐在手推车上很是新奇,小手止不住地拍着掌,口中咿咿呀呀地说道:

    “爹,娘,回——家!”

    陈长帆挨鞭子的时候都没掉眼泪,此时却忍不住眼眶一酸,他强忍泪意,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走,落落,我们回家!”

    说着,便稳稳地推着手推车,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沈翠云小跑着跟在陈长帆后头,早已经哭成一个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