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城像半弯月一样,削了这全国第四大淡水湖的一角,低敛地蛰伏着,伴着千年古堤紧紧地挨着洪泽湖水。沿堤岸上松柏柳槐、古藤蔓延,茂密纵深、曲折幽静,这大堤据说有108弯,自北而南,横穿了4个市县区,大部分位于湖城。
江大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处坡,这里的原居住民是半人高的草、低矮的果枞、还有大片不规则的灌木,有刺猬、野鸡、野兔等,现在政府有序开发,变成了同样是半人高的小桃林。
桃树尚未长开,像贫瘦的少女,嫩嫩的、怯生生地冠上几朵粉色的花。江大川努力让自己前倾,可以嗅到初春的花香。
这是个撩妹的季节,今晚就在这桃林对面的湖船上有酒有朋,据说还有妹子。
湖城原先只是一个渔村,位于洪泽湖东畔,水势顺着淮河拐下来,渐渐的因水兴城、因水聚人。人多了,工商业渐渐发达,到建国初期才单独设县,得了肥沃的土壤和水运巷道的便利,逐步发展起来。
作为土生土长的湖城人,江大川喜欢在无数次的酒后,一个人杀黑地来到湖边,看湖中点点渔火,和黑夜的星闪一般。
今晚约了一条船上饭店,和一群同事正在吃着鱼喝着酒撩着妹,拇战半酣后,对面一个妹子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江大川看,趁着人不注意,轻轻甩了一下脑袋:“?”
江大川会意点头,“!”
女孩子先出了舱门,拐到船沿等着江大川。
江大川和身边的朋友拼了一壶白酒,借口出去尿一下,也拐出来,借着灯火,看到女孩子背倚着船栏眯着眼,听风。
人浪湖不浪。
湖面只有微风,以及湖水轻抚船体的温柔,平稳得很,江大川靠近,长长呼出一口气,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握着女孩在手举起,开始装逼,
“你叫什么名字,我写在星空”,
“……”
女孩手冰凉,尚未反应过来如何应对江大川的手法,就呜哇一下,趴在船沿上吐了出来。
……
太不礼貌了。江大川暗想,他的手正指着黑夜里的一颗星星,还有起码三百多字的诗情画意卡在嗓子里了,江大川木木地呆着。
那颗星是什么星呢,这么亮?江大川嗅到身边女孩吐的酒水味道,捏着鼻子拉着她,深怕这女孩一头栽下去。再抬眼看,似乎这颗星越来越亮,白灼灼的一点,有点颤颤巍巍。
江大川觉得很奇怪,这不是萤火虫的季节、也不是放天灯的时候,难道是无人飞机?
一手拉着女孩、一手指着这颗星,正纳闷,眼看着这白灼灼的一点光突然放大,像久暗里的白炽灯被点亮,只朝江大川撞来。江大川来不及多想,猛地把女孩拦腰拽起,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妄图挡些什么;但白色的光直冲眼睑,在江大川瞳孔里急剧放大。
“操!”江大川大吼一声,搂着妹子接连后退;就这一退间,世界突然又进入黑暗。江大川知道这是自己眼睛不适应,刚刚被刺激得眼泪直流,悠忽而来的白光不明不白地就这么消失了。
江大川再一次懵逼。
江大川是无神论者,是已经在机关单位工作多年的老杆子,早已在体制内被调教的服服帖帖,不认为这是鬼神作怪。但,这一阵白光是什么意思?身边的妹子大概是醒了,迷迷糊糊地擦擦嘴角,问:“你哪个傻逼?”
无暇多想,江大川拽着妹子回到酒席。酒席上还是各显神通,杯酒言欢,没人在意这俩人出去进来的。
江大川问,你们没看到刚才一阵白光?
几个人醉眼迷离不置可否,身边的酒蒙子一脸坏笑,“你出去就看了个白月光?”
江大川再看桌上几个,都不似作假的样子;再次到船外张望,这湖船改成酒船用来开饭店的比较多,各条船都是同样的载歌载舞,甚至有人怼着洪泽湖尿,完全没有被慌乱惊吓,压根就没这回事。
“几个意思?”江大川暗自嘀咕。
这么亮瞎双眼的白炽光,你们他妈的看不到?钛合金狗眼也应该被闪到了啊?就我一个人看到,是哪路大神这么偏爱我?江大川大慌,酒早醒了,再也坐不住,一个人慌忙跑到船上隔间厕所,对着镜子浑身摸,在发现没破皮、没烫伤后渐渐淡定。大概是喝多了吧,或者是自己臆想,一再说服自己后,还是一个人悄悄溜回去。
到家腆着脸被老娘骂了几句,找到自己的窝,倒头就睡。
……
一片荒凉肃杀之地,赤地千里,看不到山水,只是灰黄,像草原沙化的西北。江大川依稀看到远方有一黑甲人骑着白马,缓慢走来;黑甲人面目覆了似镂空面甲,黑盔甲黑披风;身形雄浑健壮,骑在马鞍上不动如钟,一手按辔、一手握一柄漆黑长刀。有一头猛虎跟在马一侧,那虎黑斑花纹,头部硕大,额头如一道道钢筋,冷冷地一步一步向着江大川走过来。
江大川是一个神经衰弱者+重度鼻炎患者,因为长期处于头疼和脑部缺氧的状态,这几十年最怕的就是睡觉。因为只要入睡,他就会不停做梦,有春梦、有梦中梦、有惊悚的梦,无一例外的是他都能记得很清楚,甚至会在梦中被自己给闹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习惯了失眠多梦的江大川看到这一场景毫不在意,潜意识明白这又是一个精彩的梦,自己或许成为梦中的一部分、或者一直要用上帝视角去欣赏自己的梦,像灵魂被抽离出来一样。
猛虎靠近,在江大川身前不足两米处停下来。
江大川正欣赏这如泼墨似的梦中境,猛虎突然“嗷”的一声,口吐人言:
“君密纬真气,注心三清,心期幽灵,精诚弥笃。是时也,神真之道,八素隐书,大洞真经,便披灵蕴······”。
听不懂,什么尼玛的真啊道的,老子就是一个基层小科员,就是一个刀笔小吏,你搁这念天书了,不懂啊虎子。
正在一脸懵逼的听,身后那黑甲骑士突然挥刀,跟着仰天长啸,啸声具有极大穿透力,如洪钟大吕、如悲雁啼血,声浪撼动周边空气,梦境如一块玻璃片片裂碎。
我特么……
江大川突然就醒了,浑身汗津津的喘大气。这梦好威猛,快把自己吓尿了。
已经天亮。
江大川只觉得胸闷,像一团火在心口烧,口渴得很,就迷糊着喊,“妈,能不能倒点水?”
嗓子眼痒痒得像卡了一根弯弯曲曲的毛,调都颤颤的。
没动静。江大川心想老娘是不是买菜去了?便想着起来自己找水喝,刚坐起,
“哎?”
什……什么情况?这是哪?
江大川睁着大眼看四周,这是土墙加草夯成的一片昏暗的小房子,阳关通过一洞小窗打进来,尘飞迷蒙,一股股骚臭味直冲天灵盖;找到了所谓的门,也仅仅用几根烧黑了的木棍串搭在一起,没有门框门槛;门的一侧斜着摆放几把刀。
刀?江大川惊慌失措,这是到哪了?昨晚就撩个妹啊,才说了两句话啊,怎么突然来了冷兵器靠在床头。宿醉?宿醉成这样?这是造了什么孽?
没来得及细想,揭开被子准备下床,江大川突然发现自己的被子是厚厚的布满泥渍的不知名的粗单布,再看看枕头,一个系了十字的软包裹;床下是一双脏透了的软皮短靴,靠着枕头的边上挂着一个长长的斗篷样的衣服。
“我是不是依然在梦里?”江大川觉得这很荒谬。外面人声嘈杂,乱糟糟的,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宿醉一宿都干了哪些事。正左右不知道怎么样,门外传来一阵“呜呜”声,低沉缓慢;紧接着,有人快速在门前奔跑,江大川清楚地听到外面“咣咣咣”地响着锣声。
门被一脚踢开,一个精瘦的汉子冲进来,神色张皇地喊:
“大川,大川,敌袭,敌袭!”
精瘦汉子下巴留着不长的乱蓬蓬的胡髭,身穿青色短衫,打眼看去一米七的个头,瘦的像刀鱼,左手拿着一个瘦长盾、右手手腕处系着一根黑布带,布带系在右手的环首刀上,刀鞘别在腰间。
“你,你哪位?”江大川不适应这样的突兀,忘记了胸口又干又烧,直愣愣地看着精瘦汉子。
汉子不鸟他,也不在意他的问,自顾自说:“快起快起,敌袭了,校尉急令!”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江大川心底冷抽了一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堵在胸口,张嘴无声,虽然无序懵逼,但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两个字“敌袭”,这当间也没人为他解惑,索性看看是怎么回事,胡乱收拾了一下;走到门口,想一想,叹口气,提溜着靠墙的一把刀。
刀长超过一米,背宽且厚重,刀身笔直,宽约三指,刀把用粗布条一层一层叠起,握着很有手感;不重,江大川估摸着3、4斤左右;刀柄末端有一铁环,环上系一根黑布。
江大川茫然找着刚才的瘦子,才发现外面人人束衣,神色冷漠,安静无声,渐渐一个一个约百人左右的方阵成型;江大川四下张望,看到左前方两百米左右的人堆里有人跳着向他招手,江大川赶忙跑过去。
囫囵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江大川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军营中,军营建在靠山的一部突出处;山体连着右前方一座城,城头有黑色旗,上面绣一个“宁”字;半山腰切出一块空地,与左前方城墙一样高。江大川睡的地方靠着山,此刻他同众多人一样齐齐背着墙垛,似乎等着什么人过来。前方一个大栅栏门上有“云山关”三个字。
不多时,大门吱呀打开,里面冲出一骑。
这人身穿银色铠甲,马身阔大,通体雪白没有半点杂色,鼻息突突。他轻夹马背,缓缓前行;诺大的场地上鸦雀无声,压抑的很,江大川偷偷瞥了一下身边的瘦子,却发现他身体笔直僵硬,敬畏地盯着黑甲人,肩膀绷得坚硬。
黑甲人下马,步履厚重地抢到身后的城墙边,“呛”一声拔刀,众人齐齐后转看着拔出的刀锋。
江大川听到这人怒喝,“死战!”
突然,众人一起狂呼,
“死战!死战!死战!”
声震长空,响遏行云。
……
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就上战场了?还是冷兵器?江大川看了看手中刀,有一股血气从心底慢慢延展上来,他看到了早晨的暖阳斜斜地打在这人的刀锋上,看到了北方密密麻麻愈来愈靠近的人群。
“操,战争”,江大川兴奋地骂了一句。
接着,他再次感觉到胸口越来越热,像浑身血液都被烤干了一样;江大川觉得自己是中了桃白白的洞洞波,从胸口一处向四周不断扩散,身体内的水份似乎被抽干一样,江大川转头看了看瘦子,一个意识像一滴墨汁滴进一碗清水,他突然想起了一切,却又好像不是想起,是原本属于自己的记忆。
只是来的太过激烈,江大川缓缓地瘫下,他听到自己说:“何六娘子的胸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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