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伊身上烫烫的,头脑昏昏的,这绝非谈事的最好时机。
但傅承屹过分凝重的表情让她觉得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她郑重点头。
傅承屹刚起了个头,她就打断,“呃……你说阿枫放蛇进屋,你把他交给了鬼七?鬼七是谁?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明炽的灯光勾勒着男人分明的轮廓,她竟读出了落寞与彷徨。
他今天太异常。
不像往常那样抱她,甚至没看她,侧身坐在床尾,仿佛中有天堑,与她泾渭分明。
语速仍是不疾不徐的,却不似平时轻描淡写,也少了胜券在握的笃定。
很快盛南伊的注意力从他本身转移到他的惊天秘密。
这是她发昏的大脑完全处理不了的信息,感觉要缺氧了,她只好躺下来,眨巴眨巴眼睛,嗓音发颤,“不是,傅承屹,你的意思是……你有个情报组织?不对,死士?”
这么理解没错吧?
这些人只听命于他,必要时刻愿意为他牺牲。
澄澈双眸一瞬不瞬盯着他,清晰倒映出他的不堪。
傅承屹连忙捂住她的眼,嗓音低哑,“伊伊,别这么看我,别怕我,我……我没杀过人没沾过血,也没碰过黄赌毒,我赚的是干净钱。”
只是善于对症下药罢了。
覆在脸上的手微微颤抖,手下的眼睫剧烈震荡,她在黑暗中坚定地拿开他的手,“我……我不是怕……我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可你在发抖,伊伊,别怕我,好不好?”
傅承屹俯身而下,吻上她的唇,又凶又狠,带有浓重占有欲和倾诉欲。
他赚干净钱,自己却没那么干净。
他不像她,生活在盛宠中、阳光下,明媚恣意,快人快语,快意恩仇,没必要也不屑于藏着掖着,玩弄心机。
他寄人篱下,内心藏有阴暗滋生的角落,有人播下复仇的种子,长成参天大树,可他只能当做若无其事,哪怕被发现了都要指鹿为马,说那是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
他见过的阳光便是当她照亮他之时,有种他也能站在阳光下,干干净净纯澈美好的感觉。
但他清楚,那是错觉。
他习惯黑暗,习惯隐藏,也习惯琢磨,自创门户当然采用最轻车熟路的法子。
利用收集到的情报直击命门,在最短时间内掌握风向、完成收购、拓展合作,迅速成长为行业龙头。
当他在各个行业掌握话语权后,庞大的商业帝国已然建立。
他性情寡淡,不喜交际,但他与各个行业最顶尖的大佬都存在合作关系,那他就是这个社会无论如何都迈不过去、必不可少的那一环。
这个法子高效快捷、性价比最高,他从来不觉得难以启齿,可盛南伊那双清澈的眸、那颗干净的心,总能照射出他的卑劣无耻。
盛南伊震惊,且不善于隐藏震惊,“难怪你说我是你最后一块净土,章然也说希望我得知真相还能那么阳光……你们这些人真的好复杂。”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傅承屹眼神躲闪,薄唇勾起抹自嘲,“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是不是发现没那么喜欢我了?”
盛南伊没想过他会这么复杂,也没仔细研究过傅承屹的商业版图具体怎么扩张的。
从默默无闻到众所周知,好像发生在一夕之间。
起初是互联网公司,而后广泛涉猎金融、娱乐、新能源、生物医药……什么赚钱,他就做什么。
她想当然地把傅承屹的成功归功于他敏锐的商业嗅觉,却忽略了这样的敏锐要靠辛苦练习,要付出代价。
他说小时候考试不及格,来盛家后为了得到肯定而努力学习,慢慢地变成万众瞩目的学神。
大家只看到他光彩夺目的那瞬,对他背后的艰辛一概不知。
直到现在傅承屹还是整天看书,恐怕他也分不清是喜欢还是习惯吧。
她并不了解傅承屹,曾怪他藏着掖着不给机会,仔细想想她也没那么主动接近他的世界。
她习惯于全世界围着她打转,要求别人来揣摩她的喜好、奉上他们的忠诚。
直到此刻,她依然扮演这样的角色,他负责摊牌、剖白自己,求得她的谅解。
他们明明靠在一起,亲密无间的距离,却也没有建立平等的关系。
两颗心依然遥远。
可他的担忧无措并不是她无能为力的事。
盛南伊主动抱住他,言辞恳切,“这件事对我来说确实很意外,可能要消化一会儿,但你能主动告诉我,我很开心,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主动打开了你的世界?”
傅承屹漆黑的眸盯着她,幽暗深沉,复杂的情绪翻涌。
她曾怪他很多年,却发现自己才掌握着这段关系的主动权。
“傅承屹,得知爆炸真相时,你是不是很绝望?”她似乎从没问过,试着交换立场,“震惊、愤怒,却要瞒着我、瞒着他,瞒住所有人,一定很难吧?”
做到不动声色,要多么强大的心理。
还要筹谋复仇计划,建立情报组织。
她好心疼,摸摸他的脑袋,傅承屹趁机埋头在她怀里,举重若轻地道:“所以,我去打拳了。”
难怪向来不喜欢对抗性运动的他突然去学拳击。
摸着男人坚硬的发,却想到他也有颗脆弱的心,盛南伊决定给他注射强心剂。
“傅承屹,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我不要你做我的天,也不要你为我扛起一片天,我们明明可以并肩作战一起奋斗。
我们俩什么糟糕的状况都遇到过,还是不适合在一起的仇人关系,你觉得还有什么力量能让我们分开?
客观来说,我们在不同环境中长大,性格不同,不能期待像照镜子那样瞬间看清对方,我会试着理解你的处境。我不会因为你有秘密就对你失望透顶,也不会因此就不喜欢你了。”
傅承屹虔诚吻她手指,吻她下巴,最后才看向她的眼睛,“你真的不怕我么?”
她曾说他心思太重跟他相处太累而不愿继续,他心有余悸。
因为现在才揭开最可怕的一面。
谁知盛南伊眉头一挑,些许得意流泻,“你如果不可怕,那我怎能唬住辛文琦和全老?所以这也是把双刃剑,而且,你的刀刃永远不会对着我,不是吗?”
“当然。”傅承屹心安许多,眸色深沉,“伊伊,为什么感觉你最近成长很多。”
说话办事稳重了不少,也没那么冲动易怒了。
盛南伊冷哼,“与虎谋皮,不成长能行嘛?”
她一直觉得自己蛮聪明,尤其跟盛南赫、凌天晔等人相比。
突然发现这些人玩得跟她不是一个段位,她CPU都要干烧了。
——
盛南伊高烧又反复了几天,傅承屹依然连轴转。
那日她刚醒来,傅承屹便挤到床上,嗓音像砂纸磨过地面般粗粝,“伊伊,别睡了,换我睡会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