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舞的精髓,在于最后那一跃,站上小如巴掌的碗底,快速旋转,舞动的裙摆宛若展翅欲飞的鸿雁。
美得令人窒息。
沈慕雪向清漪使了个眼神。
清漪轻轻捏起桌上的一颗花生米,随即不动声色地弹射出去。
沈乐瑶已沉浸在舞蹈的世界里,未曾料到,关键时候,脚踝突然一痛,整个人猛地摔倒。
“哎呀——”
沈乐瑶惊呼,重重地撞向舞台。
这一摔,免不了鼻青脸肿。
危急时刻,凌凡猛冲向前,一把搂住沈乐瑶。
沈乐瑶跌入凌凡怀抱,轻哼了一声,但一想到阁楼上的人,她奋力挣开凌凡。
“你,别碰我。”
这几句话,让凌凡脸色一沉。
但很快,他恢复了平日的温文尔雅,不容置疑地抱起沈乐瑶:“我们即将成婚,这还介意什么?”
接着对楚王妃说:“王妃见谅,瑶儿扭了脚,我这就带她下去检查一下。”
楚王妃颔首。
“好,你们去吧。”
沈乐瑶暗暗咬牙。
凌凡这番举动,几乎毁了她的计划。
“不用了,我没事。”沈乐瑶奋力从凌凡怀中挣脱,推拒道,“楚王妃,这是我抛砖引玉呢,我姐姐才艺超群。不如也让姐姐展示一番给大家。”
楚王妃同意。
“也好。”
凌凡望向沈慕雪,她安静地坐着,一脸迷茫。
凌凡不由皱起眉头。
他最清楚,沈慕雪并不精通才艺。
金氏从未为她请过老师,也不曾栽培,如果不是沈丞相坚持,沈慕雪可能连读书与识字的机会都没有。
沈乐瑶这是要公开让她难堪。
凌凡低下头,正好看见沈乐瑶乐祸幸灾的表情。
那一刻,凌凡心里五味杂陈,以前,他认为乐瑶敢作敢为,比沈慕雪有趣,也更加勇敢。
但现在,他似乎才真正认识她。
“娘娘,我自幼失去母教,不曾学过才艺,但是,妹妹习画时,我曾在旁观看。如果娘娘不感到嫌弃的话,我可以尝试作画,仅供娘娘一笑。”
沈慕雪说得分外坦诚。
然而,人们对金氏的各种议论这才真正开始。
谁不知,金氏以温柔善良着称。
前些时候刚有她诬陷继女的事件,现在又曝出她不让继女正经学艺,沈慕雪想学只能偷窥。
这一言,金氏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金氏在一旁咬牙,生怕沈慕雪真出丑,她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连忙笑道:“你既然不会什么才艺,就赶紧坐下吧,莫打扰了娘娘的雅兴。”
沈慕雪绞着手中帕子,假装犹豫道:“可是娘娘刚才说,拔得头筹便有赏赐?”
金氏低声呵斥:“谁教你如此无礼?!”
楚王妃听后安抚地拍拍金氏的手,唤来嬷嬷,取下托盘中的雕花玉簪。
“这就是奖品,若你的才艺让大家惊叹,这便归你。若表现平平,便是戏耍本宫。你还愿意展示吗?”
金氏一听,恨不得为楚王妃拍手叫好。
沈慕雪从未学过任何才艺,她画出来的哪能入眼。
到时候,就有了惩罚她的理由。
难怪人家能当王妃,轻描淡写间,直击沈慕雪的要害。
沈乐瑶刻意道:“好姐姐,真不行那就算了吧。我还以为你在家天天涂涂抹抹,真有两下子呢,看来是我错看了。”
沈慕雪淡淡开口:“清漪,给我上宣纸——”
“今天,我就献丑了。”
沈慕雪给清漪使了一个眼色。
清漪早有预备,纵身而上,铺开一张十米长的画卷于地面。
又拎来一桶浓墨,置于其旁。
众人好奇心起,连在场的楚王妃也忍不住伸长脖子,想瞧瞧沈慕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乐瑶嘴角一挑,刻意说道:“好姐姐,你想要出风头我明白,但画画这事儿费时费力,等你磨蹭完,大伙儿不得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天这么冷,王妃和郡主身子娇贵,别再冻出个好歹来。”
金氏连忙对着楚王妃提议:“王妃,时候不早了,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这一唱一和,明摆着是要让沈慕雪难堪。
一旦楚王妃离开,这宴席也就会散了,谁还有耐心等她慢慢作画?
就算最后画得再出色,又有谁会真正在意呢?
楚王妃心知肚明金氏的意图,顺水推舟地站起来,吩咐身旁的丫鬟:“确实有些累了,灵珑,你留下等着沈小姐画完,拿给我看看。如果真有两下子,那份奖赏就归她。”
灵珑恭敬行礼:“是,王妃。”
“本宫先去歇息,各位随意。”
楚王妃在金氏的搀扶下准备离席。
沈慕雪并未挽留,而是抄起一旁的扫帚,蘸满墨汁,直接往宣纸上一挥而就。
她的动作看似粗犷无序,却意外吸引了一圈人的注意。
大家围拢过来,韩璐雯望着纸上那凌乱而又不失韵律的枝条,眼睛一亮。
“哇,这大扫帚印出的墨痕好像真的树枝!表哥你看,雪姐姐真是太厉害了。”
韩承赫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别出心裁的画法,但他本人也擅长丹青,一眼就能看出沈慕雪并非瞎涂抹,那些枝条虽看似随意,实则疏密有致,高低错落,极富节奏感。
接着,只见沈慕雪完成枝条后,轻轻提裙,鞋底沾上墨水,在宣纸上轻轻一踏一转。
不一会儿,枝桠间便点缀上了密密的花蕾。
此刻,众人已恍然大悟,惊叹道:“这不正是我们身处的梅林吗?”
大家环顾四周,再对照画作,竟有几分神似。
之前还对沈慕雪抱有诸多疑问的人,此刻纷纷改口称赞:“丞相府的沈大小姐未曾系统学过画,竟能创作出这么有创意、有意境的作品,实在叫人佩服。”
韩璐雯仿佛自己受了表扬一般,立即接口:“那当然,我雪姐姐那可是天下最聪明的。”
韩承赫宠溺地揉了一下她的头。
才见过几次面,这小姑娘就成了沈慕雪的忠实粉丝。
凌凡站在人群最后,待沈慕雪作画完毕,命人将画作立起时,底下立即爆发出一片赞叹之声。
起初,人们只是对她的画法感到新奇,但真正看到成品,无不被其深深折服。
扫帚的印记,化作了自然生长的梅树枝干;交错的足迹,仿佛是枝头绽放的梅花;花丛间,用水调淡的墨水渲染出隐约可见的亭台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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