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许颂宁腰后垫了两个软枕,斜斜倚在床上。前段时间刚经历病发,他最近依然精神不济下不了床。

    身边亲人朋友都知道他的状态,这些天不会打扰他。

    许颂宁缓缓拿起手机,打开一看,看见一条陌生的消息:

    你好,许颂宁。

    许颂宁微微愣了一下。

    这姑娘昨天说有不懂的问题要问他,白天应该是出去玩了,一直到晚上才给他发来消息。

    许颂宁知道自己没几个粉丝,他录制视频也不是为了盈利,只是想做点对社会有帮助的事罢了。没想到现在真的出现一个需要他帮助的人。

    这感觉很奇妙。

    许颂宁想了想,发送:你好,向日葵。

    半晌后,对面发过来一个开心咧嘴笑的表情。

    或许是看小黄豆人笑得太开心了,许颂宁莫名的也跟着笑了一下。

    很快向日葵又发来另一条消息:你昨天说你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许颂宁回:谢谢你。我好很多了。

    向日葵又说:那就好啊。对啦,你也是学生吧?

    许颂宁不知道她从哪看出来的,只能诚实回复:是的,我是高三学生。

    向日葵很惊讶:高三啊,高三学习压力很大吧?

    许颂宁想说自己休学了一年,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回复:还好,高三没有那么可怕。

    这次向日葵似乎有什么事,迟迟没有回复。

    许颂宁安静等了她一会儿,渐渐觉得胳膊发酸,只能先放下手机。

    “小宁儿。”房间门口传来保姆刘姨的声音。

    许颂宁转头应了一声,看见刘姨端着小半碗白粥进来。

    干干净净不放任何配菜的白粥,调味品只有糖。许颂宁忌口太多,又经常胃口不好,多数时候都只能勉勉强强喝点粥。

    “抱歉,我吃不下。”许颂宁摇头。

    “没办法,伊姐儿打了三个电话催的,中午下午的都替你搪塞过去了,晚上可不能再不吃了。”

    刘姨在他家照看了二三十年,完完全全看着许颂宁长大的。许颂宁打小就是个难带的孩儿,一大家子都得围着他转。

    许颂宁知道她心疼他,只能无奈轻轻叹气,“放在旁边吧,我待会儿吃一些。”

    “好。”刘姨把粥放在他床边柜上,“过会儿要是凉了你告诉我。”

    “嗯。谢谢刘姨。”

    “哎呦你这孩子,别跟我客气啊。”刘姨笑笑,顺手帮他理了理被子才出去。

    许颂宁躺得很累,想下床走走但又不想找刘姨进来,自己走又总摔。书也不让他多看,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

    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许颂宁知道是向日葵发来的消息,拿起一看,她说:

    我今天去琴行了,看到一架好漂亮的钢琴,我还弹了两只老虎。

    许颂宁薄唇微弯,回复:弹得怎么样?

    向日葵: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人如其名,她的确是个向日葵一样活泼开朗的人。

    向日葵接着说:你住在哪里呀?

    许颂宁:在北京。

    向日葵:呀,我小时候经常跟着妈妈去北京,说不定咱俩见过呢。

    一年到头那么多人在北京来来去去,哪能那么凑巧。许颂宁笑了笑:向日葵,你住在哪里?

    向日葵:在成都。你来过成都吗?

    许颂宁静静想了一会儿,似乎从五岁查出病以来他就很少出远门了,偶尔出去一趟也是去洛杉矶治病。

    许颂宁回复:很遗憾,没有。

    向日葵:好吧,这地儿也没什么好玩的。

    有些意外,许颂宁以为她会热情邀请他去家乡玩玩。

    莫名聊了一大通有的没的,许颂宁才想起来昨天她说她有很多问题,正要问她,她却先发来消息了。

    向日葵:高三的学长,钢琴的问题我们先放放吧,我这儿遇到一道非常难的数学题。

    许颂宁不禁一笑。

    这姑娘的问题可真不少。

    片刻后向日葵发来一张图片。

    是一道高一数学三角函数题,很长一串儿式子,看起来有些复杂。

    许颂宁虽然在学校的时间不多,但他从小就是个安静性子,学习也很努力,成绩一直挺不错。

    何况这还是道高一的题。

    许颂宁扫了一眼题干,给刘姨打电话:“刘姨,麻烦把我的笔和纸拿进来。”

    刘姨放下电话就来了,手里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面露担忧看着他,“要学习吗?还是歇歇吧。”

    “没事,只写一道题。”许颂宁低低咳了两声,掀开了被子。

    刘姨把本子和笔放到书桌上,赶忙来扶他,“上次你学晕过去伊姐儿发那么大一通火,这孩子,难道就给忘啦?”

    许颂宁在她搀扶下慢慢起身,刚迈出一步又感觉到头晕恶心,只能尽量走慢些,努力笑笑,“别担心,我没事的。她回来,您别告诉她。”

    “好好,我当然不会告你的状。宝贝心肝儿,哪舍得你挨骂。”

    刘姨扶许颂宁走出起居室,坐到书桌前,又找来一张毯子搭到他腿上。

    许颂宁体温低,他的房间常年保持白天27度晚上26度,生病后又上调了0.5度,但刘姨还是担心他冷着。

    帮他搭好毯子,刘姨又把刚才的粥端过来,“正好了,记得喝点。”

    许颂宁点头,“嗯,好。”

    题目对许颂宁来说不难,难的是他手上没力气,握笔都握不太稳,写出来的字也不如平时好看。

    他这病最忌累,每次发病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浑身无力的状态,基本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多休息。

    许颂宁习惯把解题过程写详细,尤其是给别人解答题目,他写的比标准答案还详尽,连运用了哪个公式都一一写出来,就差把算式也列旁边了。

    一道对他而言不算难,甚至算简单的题,写了快二十分钟。

    许颂宁怕向日葵等着急,写完就立马拍照发给她。

    附了一排小字:抱歉,我的字写得很难看,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请在图片上圈出来。

    另一边的女孩收到图片却没有立刻看题,先给他发了一条充满感叹号的消息:

    天呐!这么难的题你这么快就写完了!不用思考的吗!你是数学之神啊!

    许颂宁哑然失笑,不知道怎么回复她,下一秒又是一条消息:

    你这字儿写得可比我的好看多了。

    下面还附了一张图片,拍得是她写得数学卷子。

    中文、字母和数字都写得东倒西歪先不提,许颂宁只是略微看了两眼就发现她两道题算错了。

    这小姑娘。

    许颂宁轻轻叹了气,笑着摇摇头,翻开了本子下一页。

    趁着她看题抄题的功夫,许颂宁把她拍到的题目都看了一遍,又把她错的那两道题也写好解题过程、标注题目发给了她。

    这次她没有发文字,发来了一个可爱的小人。那小人耷拉脑袋趴跪在地上,旁边还有两个字:跪谢。

    许颂宁彻底被她逗乐,低笑了两声又咳嗽起来,胸腔骤然起了一阵钝痛,知道不能再坐下去,又得回床上去。

    先前摔过,许颂宁不敢再逞强,叫了刘姨过来。

    刘姨把他扶回床上,看见他还没喝粥,喂了他两勺。两勺下去许颂宁就再也喝不下了,刘姨也只好把碗收走。

    虽然只是走动几步,许颂宁却像打了一场硬仗,累得倚在床头静静呼吸,耐心等待着向日葵的消息。

    而那隔着将近两千公里的向日葵,正在昏黄的台灯下,伏案抄写着许颂宁的解题过程。

    水笔都要抄得冒起火花。

    今天她出去玩了一整天,她妈妈一边看店一边把她完成的几套暑假卷子全给批改了,等到晚上妈妈处理完货物上楼,给她劈头盖脸好好骂了一通。

    按理说已经上高中的孩子,家里大人不会再这么细致的管顾学习。但无奈葵葵这人天生不爱学习,只要稍稍不看住,她成绩就会稳步下滑。

    今天她错了一大堆简答题,妈妈罚她全给改了,还罚她再写一套。

    她想着自己成绩再差也不至于离谱,但没想到随手拍给许颂宁的一张照片里就错了两道题。

    不过也没想到许颂宁这么细心。

    他的字写得很好看,单单是那一个解字就十分俊逸,跟在后面的公式更是难得的整整齐齐,但看得出来他状态不是很好,有几次换行都稍稍拖了一下笔。

    想到这里,葵葵赶忙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葵葵赶忙停下笔,给他发消息:

    时候不早了,你快休息吧,病人可不能熬夜。

    收到消息的许颂宁已经闭上眼歇息了片刻,打开一看,又倍感无奈。

    之前医生要求他每天九点半睡觉,他不过是难得熬了半小时,怎么全世界都在催他睡觉。

    可哪里睡得着呢,稍稍睡沉一些,稍稍轻松一些,很快又会莫名疼醒过来。为了保持呼吸顺畅,也已经很久没有平躺,但尽管如此,依然经常感到窒息。

    治了那么多年也不见好,睡觉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是一场折磨了。

    许颂宁百般乏味,简简单单回复了一句晚安。

    正要放下手机,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头像。

    头像点开,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女孩抱着一只小狗,对着一堵黑色反光幕墙拍照。

    小狗通体雪白一身卷毛,张嘴吐着舌头,女孩似乎也笑得开心。照片里看不清女孩的脸,只能依稀看见她纤瘦的轮廓和高高扬起的嘴角。

    左侧嘴角旁有浅浅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