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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过去,初梨没收到傅子越的消息。

    傅家那边言而有信,前天打电话过来约了会谈时间,就在今晚,初梨想到这事就烦,没有放在心上,一个人念念有词。

    “三天了,温度高一点,我给白云种的猫草都能发芽。”

    “难道他就这么不想和我结婚吗,我很差劲吗?”

    “啊不对,不是我差,是他眼睛瞎了。”

    进行长达五分钟的自言自语后,规矩守在办公桌旁的周助理捧着一沓厚重的资料,不声不吭耐心等待大小姐抱怨结束。

    作为助理她有必要提醒大小姐一句。

    傅小少之所以没给您回消息。

    是您之前把他拉黑了。

    当然这些都是开脱之词,傅小少如果真的想联系初梨的话,有的是方法,微信被拉黑还有电话,电话被拉黑可以借别人的号码,就算所有号码被免打扰,他更可以提着礼物登门拜访。

    可惜这些通通没有,难怪大小姐会不高兴,工作时间都要说上两嘴。

    初梨本来不想把这个人放脑子里过一遍的,看到周助呈上来的规划中有一项是打算dazzlingli珠宝品牌店入驻新区的弗盛商场,拿下客流量和位置最佳的招牌旺铺。

    傅家为弗盛广场建设的投资主力,为自家人开条捷径应当不难吧,但如果她和傅小少的婚事告吹,这怕就难了,别说旺铺,dazzlingli这个新创不久的珠宝品牌,能否入驻都是个不定数。

    家里对初梨从来没有硬性要求,商业管理和金融投资这块有她哥哥和小姨顶着,她如果对商务不感兴趣没必要硬学,有句话说的好,不怕富二代败家就怕富二代踌躇满志,日后祖辈父辈老了,大可找职业经理人,又或者她生个小继承人,总之人没必要吃没必要的苦头,她完全可以做一条咸鱼,何必去吃工作的苦。

    于是初梨随心所欲学了珠宝设计,在佛罗伦萨珠宝设计学院念书的时候,本想创立自己品牌,外公怕她对管理吃力,干脆收购一家口碑不错但资金链断绝的珠宝公司,把现成的摆到她眼前供她这个咸鱼老板挥霍。

    相对于实体经济和娱乐圈游戏,她的事业发展缓慢但平稳,珠宝以口碑,名声,稀有度为底,加以炒作,初家不倒,dazzlingli就不会倒。

    想向上攀升的话颇有些难度,到底比不上百年老店或者知名品牌,前期挂着初大小姐的名头打响招牌,扩展度一般,只是个小众品牌。

    初梨想要拓展知名度,想要稳定发展,拿下傅家的旺铺是第一步。

    现在未婚夫吹了,这商铺跟着一起凉凉。

    余瑶说的话她回去想了想,没搞懂傅子越撇弃她选择一个陪酒女的理由,倘若真的是不小心暴露男人本性,这三天大可以懊恼找她求和。

    可一直没动静。

    她只能承认,他是真的不想和她结婚。

    cbd大厦高耸入云,二百度玻璃幕墙日光直照,平静惬意的午后,靠着米色真皮办公椅的初梨困意正席卷,被周助的汇报声打断。

    “大小姐,楼下有人找。”

    她打着哈欠,上班真累,看合同真累,读报表也累,只想去她宽敞舒适的休息室睡个午觉。

    云厦的二十二层,对应她今年的年龄,是划给她的办公区,作为品牌老板,她的办公室自然要最好最大的,当时花了两个月时间翻新,把原老板的书柜区,待客区,换成休息室,化妆室,还有更衣间。

    一个总办,三分之二的地方,是她的个人摸鱼区。

    不摸鱼区也舒适得很,不搞黑白灰这样性冷淡又单调的色差,选择温润的莫兰迪色,主打一个公司如家的氛围。

    初梨蹬掉高跟鞋,招手让助理把拖鞋拿来,“等我睡醒再说。”

    周助给她拿了,话继续说:“她说她是傅小少的……绯闻女友。”

    初梨换鞋的动作一顿。

    -

    十分钟后,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本是白领们休憩闲谈的地方,因为环境优美,反而成了网红打卡圣地。

    初梨对面的女孩,衣着很寻常,样貌也寻常,浑身上下挑不出记忆点,是她生活中压根不会出现的一类人。

    这边咖啡不好喝,纯苦纯涩,用的怕是陈年老豆,品不出半点香气。

    初梨百无聊赖拨玩着搅动小勺,她最近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些,舍弃午休时间见这女的干嘛。

    对方率先自我介绍,“初小姐你好,我叫丽丽。”

    丽丽,和她名字撞音节了。

    巧合吧,总归不是玩什么替身文学,像会所酒吧这类地方,大多女孩们用的都是假名,要么英文要么朗朗上口的叠字,叫起来亲切又很大众,原名撞了都是常事。

    她想名字的功夫,丽丽在打量她,兴许是眼前这位大小姐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丽丽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因为初梨穿的很不正式。

    既不是传统职场ol,也没有大牌堆砌的领导风范,打扮十分随心所欲,像只光泽斑斓的花孔雀,她想庄重肃穆的会议室,主位女领导一袭吊带蝴蝶裙,能在公司树立什么样的威严。

    但她忽略了一点,有人天生不需要刻意塑造威严,漂亮就行。

    初梨似乎压根不在意眼前人的存在,困乏得心不在焉,细长睫羽眨动,“你好,有事吗。”

    丽丽有些意外。

    她费尽心思找到初梨的办公区,见到人,做好被对方羞辱的准备,怎么都不想是现在这样和平的状态,现在的富家小姐早就不像从前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脾气暴躁,动不动拿权势压人,反而表现得优雅,很有教养。

    对方甚至没有迫不及待质问她和未婚夫的事。

    丽丽只好自己开门见山:“初小姐,关于我和傅少之间的事情我想和你说清楚,我们只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哪样了?”

    “那天晚上是个误会,我们当时都喝醉了,被他朋友送到一张床上,但你放心,我们并没有发生关系。”

    这到底是解释还是石锤,睡在一个床上,难道是什么值得原谅的事情,难道不是因为他喝醉了起不来才没有发生的关系吗。

    不知为何,听说傅子越和其他女人厮混一夜,初梨对他童年时期的滤镜碎了一地,觉得以前再乖巧漂亮的小男孩,一旦长成随随便便就能和女人亲密的男人,就变得俗不可耐。

    她神色恹恹,兴致缺缺,“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是想告诉她这个误会让他们和好,或者让她放手成全他们。

    这舍出的午休时间,她务必要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丽丽语气决绝,“我知道你是初家大小姐,你们两家门当户对,以后是要联姻的,我不希望他的婚姻和事业因为我这件事受到影响,希望你能原谅她,如常举行婚礼。”

    好一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

    这不就是手握灰姑娘逆袭剧本的小白花女主,和富家少爷共度一夜,少爷对出淤泥而不染的她一见钟情非她不爱不娶,为了她要舍弃长辈安排的联姻,要和她远走高飞,长相厮守……

    照这个剧情发展下去,那初梨不就是——美丽富有的恶毒女配了吗。

    一般来说,拆散感情的恶毒女配下场都很凄惨的。

    那她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溜了溜了。

    初梨从包里摸出一张卡,夹在两指之间,准备起身的时候,对面的丽丽忽然变得紧张,“你想做什么。”

    初梨茫然:“什么?”

    丽丽瞪着她指间的金字黑卡,带着一股傲气,“初大小姐不会是打算给我分手费,让我离开傅少吧?”

    “……”

    不是。

    这想的太美了。

    她为什么要给分手费。

    她是有钱,不是傻。

    再说,有送分手费的钱,她去买珠宝不香吗。

    买一个毫不在乎的女的离开傅子越的筹码?利用家世将一个不爱她的出轨男人锁在婚姻里头?传出去她要被那群塑料姐妹笑掉大牙。

    当着丽丽的面,初梨把小额免密的卡递给服务生,比了个一的手势。

    丽丽脸色顿时难堪,这才知道,初大小姐,只是拿卡结账而已。

    现在移动支付很方便,但初梨不喜欢去柜台等候付账,秉持着能麻烦别人的事她绝不会委托自己原则。

    服务生还卡后,初梨提包,走之前撂了句,语态温柔劝诫:“丽丽小姐的意思我都明白,不过我这个人呢,有洁癖,拧开的水我只喝第一口,别人要是抢先喝了,那就是被污染了,我会直接扔了。”

    她微笑,“你继续喝,我先走了。”

    说是咖啡,更映射到人,一番谈话没讨到好处也没立个好姑娘人设的丽丽站起来想追她,“你什么意思……”

    刚追到门口,被服务生拦下,提醒:“小姐,您那杯咖啡还没付账。”

    “咖啡?她刚才不是都付了吗。”

    “那位小姐付的是自己的一份,您的这一份需要您来付款。”

    丽丽更怨恼,那么有钱的大小姐居然吝啬一杯咖啡,没好气问:“多少钱。”

    “八百,这边结账。”

    她一惊,这么贵。

    -

    回去路上,初梨越想越觉得很好笑,“给你五百万离开他”这种俗套的桥段,怎么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那些钱够她买多少birkin了。

    只有脑子有泡的富婆女配才做这种事,而她不这样做,相当于节约了一大笔钱,她有必要用这些钱去刺激城市经济,品牌sa前些天就打电话给她留货,由于天生喜欢逛街的感觉,没有让人送货上门。

    等从商场逛来的大小包扔进后备箱,天色已晚,一天这么快结束了,初梨脑子被杂七杂八的事占据着,总觉得有什么事被遗漏在脑后。

    不管了,先回家。

    粉色保时捷一路飞驰,车载音响dj摇摆,搁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铃声被吞没得彻底,到临近庄园的生态石路,切歌的功夫,初梨才听见家里给打来的电话,和家庭群里不断响起的震动声。

    还有三分钟到家,她想着要不要回,迎面驶来一辆黑色宾利慕尚,翠绿的香樟叶遮挡,她险些没注意到,灵敏地减速,对方司机反应也极快,及时别过去,漂亮利落的摆尾和她的车擦过。

    透过后视镜,初梨瞥了眼,没见过的车牌号。

    富商云集,单从车型无法判断身份,大劳一抓一大把,识趣的人早就开始认车牌号辨别身份,她没看见沪字开的头就没再看下去,就算后面连的串号也显得可有可无,不是沪的,连四个八都不值钱的。

    回来看见花园草坪上停了辆奔驰商务,初梨估摸是父亲在家,加快步伐兴冲冲过去,初父每次出去,回来总习以为常给她捎点小物什,满足下她小小的收集癖。

    主客厅,夫妻俩正在谈事,初梨走的别门,没人注意到她。

    她兴趣点落在置物架上的一把折扇,包装的拍卖编码还没摘落,扇面瘦金体,作了山雀画,湘妃竹扇骨古老又被擦得崭新,估价百万上走,她其实更偏爱珠宝类的,这种上年头的古玩,兴致乏乏,拿起来做样子扇了风。

    客厅夫妻俩那头的话顺势扇到耳际。

    “傅子越这事应该是尘埃落定了。”初父是北方人,音色浑厚,和妻子说话时却柔和大半,“这孩子非要整这么一出,自己声誉不保,还连累咱们梨梨的名声。我早就说过,这孩子靠不住,当初我公司出了点问题,他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在傅家一点话语权没得,梨梨倒好,偏要选择傅小少。”

    这事,夫妻二人皆有印象,除了初梨自个儿,家里没人看好傅子越,虽是傅老爷子最疼爱的嫡孙,能力却比不上其他哥哥,曾凭借一己之力,搞垮几个分公司。

    “个哪能办啦(那怎么办)?”初母是地地道道的申城人,不急的话一般不会在家里说吴语,丈夫是外地的,女儿初梨呢,小时候在北城过的,十来岁才接到申城,口音南不南北不北的,比外地来的假土著还要生疏。

    “实在不行就按照傅家安排的那样,咱们重新再挑个。”初父说,“傅家少爷那么多,总有合适的。”

    “可是……梨梨她可能不愿意。”初母叹气,她并不在意外界和丈夫的吐槽,她更关心女儿以后的发展。

    “我知道,但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初父说,“咱们和傅家的婚约,不能说没了就没了,两家牵扯的利益太多,而且,这是老太太生前定下的婚约。”

    老太太是黎老太,也就是初梨的外婆,和傅家老太太是好姐妹,几十年来,两家来往频繁,交情颇深,希望后代将情谊延续,老太太去世前还特意这一纸婚约的重要性。

    本来婚约和初梨小姨黎兰桐相关,她是不婚主义,于是这重任落在小辈的身上。

    傅子越出事之前这是桩美好姻缘,在婚约的前提下,初梨钟意于傅子越,婚事顺理成章。

    可惜事与愿违,事到如今的情况,两家只能另想他法。

    “其实我看傅祈深为人很不错,作风沉稳,谦逊有礼,比傅子越强多了。”初父评价道,“要不就换成他吧。”

    十分钟前,傅祈深就在主客厅,替不争气的弟弟和初家商量退婚的事情,方方面面周周到到,细节可见一个人的办事水平,难怪不宜奔波的傅老爷子会派他过来。

    初母赞同地点头,“我也很看好他,把梨梨交给这样的人,我们都能放心。”

    “就是这事有点突然,不知道梨梨愿不愿意把联姻对象换成傅祈深……”

    初父刚表完态。

    “我拒绝——!!!!!”

    门外,清脆的女声忽然打断谈话。

    偷听这么久,初梨终于听懂夫妻俩的意思。

    居然是想给她换个联姻对象。

    “刷”一下,初梨手中折扇收拢,来不及换鞋,嗒嗒走来,横在夫妻俩之间,小表情急得快扭在一块儿,“阿爸,你怎么能不问问我的意见呢,我这才刚退婚,一天都没过去,你们就想着把我嫁出去。”

    “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是觉得我没用,不想留我在家了,要我滚出去,好方便你们生三胎……”她表情像是要哭了。

    “哎哟,乖囡。”黎兰晴哪见得了女儿委屈,拉拢她过来坐,一边瞪了眼丈夫,“你说你真的是,说这个干嘛,我们梨梨才二十二岁,不急着嫁出去。”

    百口莫辩的初父:“……”

    刚才老婆明明表示赞同的。

    “是不急,我这不是提前打算吗。”初父好声好气笑,哄着那母女,“打算好了再和梨梨慢慢商量。”

    “不想商量。”初梨抹了把根本不存在泪珠子的眼角,闷声闷气,“我和你们说的傅祈深,一点都不熟,面都没见过。”

    “怎么能没见过呢,你小时候常在傅老宅玩来着。”

    “那……也不熟,小时候的事谁还记得。”

    “那你要不再和他见面看看,祈深可比你看上的傅子越俊美多了,他们傅家的基因都不差的。”

    听说长得好看。

    颜控的初梨眼眸转了一圈,嗓音软乎了些,“真的吗。”语气要比刚才犹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