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地把群名改回去之后,陆深不敢再多看一眼微信,丢开手机望着天花板出神。
不想重生了。
还不如上辈子死透。
陆深如此想到。
阮朝过了最开始的惊吓劲,开始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到阮妈妈都嫌他太大声影响自己看剧。
陆深已然从这种社死情绪里渐渐平和过来了,无心在意阮朝的嘲笑,而是另外陷入深深的沉思。
他只觉得,这几天所有跟秦逐有关的事都超出了他的设想范围,已然跟他最初的打算背道而驰。
就这备忘录还写什么首要原则是远离秦逐,结果没过两天就坐上秦逐的私人豪车,这还就罢了,竟然还见鬼似的看到从不用微信联系的秦逐主动加自己的微信群。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诚不我欺,就像上辈子他不明不白地在路上丢了小命不是他能料到的,重生也不是他自主选择的一样。
完全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
陆深想到这,脊背向下滑落,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
既然反抗不了,那只好享受。
……跟秦逐之间除外。
没法享受。
唯一值得欣慰的事,他清楚秦逐所做的一切事不论看起来多么反常,本质一定是出于某些计划和目的,或许跟秦家内部的权力斗争有关。
对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敢打包票,上辈子的那段婚姻虽然最后走到了不体面的收场,但已经足够让他确信这个裹挟在豪门争斗中的男人对事业与权力有多执着。
这就意味着,他跟秦逐之间再怎么接触,好在也只是工作合作关系,不会有任何节外生枝。
陆深轻轻地长叹一口气,心想这真是这杀千刀的命运对他为数不多的仁慈。
阮妈妈没什么大碍,便催着阮朝送陆深回去休息,明天白天再来,推拉了一回,陆深只得顺她的意思先回去。
阮朝送他下楼,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最近搬出陆家……还好吧?”
阮朝问得小心,但陆深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说道:“还好。”
“真的?”阮朝皱了眉,有些疑惑地试探,“你到底为什么要搬出去啊?”
陆深闻言,轻笑了一声:“陆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传我吧?”
阮朝忙道:“没有没有,只是……”
医院走廊里光线白亮得有些刺眼,更显得陆琛唇色薄淡,嗓音也浅:“无所谓,我也做好了准备。”
阮朝一愣。
陆深:“还把他和陆家那几位伺候不起的大佛都拉黑了。”
阮朝震惊。
“?”阮朝音量差点没控制住,“你们怎么突然……”
“说来话长。”陆深说道,今晚去跟秦逐见过面,演得有些辛苦,眉眼有些倦怠,“改天再说吧。”
送到一楼,陆深还是拒绝了阮朝想送他回家的打算,催他回去陪阮妈妈,阮朝也没强求。
陆深独自离开住院部大楼,晚上的住院部人虽然少了很多,但还是不少陪护的人来来往往。
手机忽地响起,陆深见是谢弈的微信电话,刚刚社死的经历又重新被唤醒,搞得他犹豫了几秒才接起:“您好。”
谢弈问了两句在医院的情况,陆深客套了两句,正准备挂电话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
“陆深?!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陆深神色一顿,眉间蓦得皱起。
“不好意思,我先挂电话了。”他匆匆说了一句便挂断电话,收起手机,转身看过去。
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男人从身后冲上前来,粗眉倒竖,狠狠咬着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陆深站在原地不动,不明显地勾了一下唇。
上辈子还颇会装可怜的陆衍此时完全没了从前的样子,狰狞神情令人觉得恶心。
果然当自己不肯再给这个弟弟尽所能提供好处之后,他的丑态便原形毕露了。
“这里是医院。”陆深在陆衍的拳头想砸过来的时候,凉凉道,“你还想多从陆家要一份医疗费?”
陆衍的气焰忽然消了一半,硬生生地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
陆深原本想不起来这个弟弟惹了什么麻烦,但是见他在医院就突然想起来了。是因为他喝多了酒与人争执,还动手把人打进了医院。
所以这几天疯狂给自己打电话,是因为害怕家里知道,所以想从他这要钱付医药费和赔偿费。
想必这几天他没联系上自己,伤者已经闹到了陆家,陆衍才会气成这样。
至于为什么陆家人也给自己打电话,那自然是因为就算因为陆衍惹是生非生气,但是气过了也就罢了。然而自己居然不接弟弟的电话,不给弟弟出钱赔偿,那是更大的罪。
“行,我不动手。”陆衍冷笑道,“我爸说了,等你回家,他亲自教训你。你把奶奶气得够呛,你等死吧你。”
陆深漠然地望着他的眼睛,懒怠多话。
陆衍见他不言语,还以为提到长辈们果然还是把他镇住了,得意地去拉扯他的手臂:“赶紧的,回家,现在就回去!”
在陆衍的手即将捧过来的时候,陆深微微侧了侧身,躲开。
陆衍抓了个空,有些难以置信:“你他妈想怎么着?”
陆深微微垂眼,望着这个比自己还低半头,却嚣张得恨不能跳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弟弟”,轻笑了一声:“我回我家,跟你有什么关系,跟你家里那帮人又有什么关系?”
陆衍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喃喃道:“反了反了,你要造反你,你疯了你……”
陆深不欲跟他纠缠,转身便走。
陆衍当然不肯让他就这么走了,早就红了眼,一下子扑过去要拽住他。
陆深被他撞得略微踉跄了一下,火气也被激起来,回身正要动手,却见眼前一花,两个一身黑衣的健壮男人从不远处快步过来,一左一右用力钳制住陆衍,把他扯开了。
陆衍被压得弯不起腰,疼得大叫,两个男人一面让他闭嘴,一面扭送他走出住院部大楼。
陆深站在原地,目送陆衍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就这么弯着腰被送出了医院大楼,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现在的医院保安都这么迅捷、快速、业务能力极强的吗?
但是……看穿着和体格,也不像啊。
“你没事吧?”谢弈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陆深回过神,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谢弈。
接着他目光一转,看到缓步从谢弈身后走来的秦逐,顿时就知道刚刚这两个黑衣人是什么身份了。
谢弈走进了些,说道:“刚从电梯出来就看到那男的要打你,吓死我了,你没受伤吧?那谁啊?”
“……没事。”陆深并不想多提自己跟陆家的事,模棱两可过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一旁的秦逐,“秦……秦总,谢老师,你们怎么在这?”
谢弈一时哽住。
他该怎么解释,刚刚在电话里听到有人叫喊着陆深的名字,只是随口跟秦逐一说好像那边发生了冲突,秦逐就立即起身离开中央行政楼要来医院,还带上了自己的私人保镖?
最神奇的是,林总助为什么会知道陆深所在的医院,一句话没问就直接开过来了???
今晚真是诡异之夜。
见陆深眼中满是疑惑,谢弈只得说道:“是因为……”
“因为他烫伤了。”秦逐打断他的话,似漫不经心,但偏开眼不看他的细微动作透出点生硬,“送他来医院,恰好到此。”
谢弈:“……”
陆深觉得这个说辞有些古怪,但又一时说不出来有哪里古怪,加之秦逐的神色如此严肃冷静,自然而然带着不容质疑的权威性……
陆深看向谢弈。
谢弈默默捂住不久前被咖啡烫到,但其实已经快自愈了的手背,硬着头皮点头道:“是,我烫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