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东方朔上号
    翌日 未央宫朝会

    文武俱列。

    李敢久未归朝,今日终于是回到了朝堂上。

    “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同刘据行礼后,百官各自跪坐规正,

    刘据扫过群臣,将视线定在丞相长史边通身上,李蔡因皇陵被盗连责,左迁右北平,丞相也一直没新设,丞相诸多事务都由长史代领。

    感受到陛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边通即刻改跪坐为跽坐,挺直上身,手捧象牙笏,

    朗声道,

    “陛下,微臣有事奏。”

    话音落下,前后左右的无数道视线都落在了边通身上,王温舒更是暗自咬牙,死死盯着边通,

    王温舒是不想迁都的,他曾任酷吏时,在广平道设驿站,备快马四十匹,于河内到长安间来回传讯奔驰,杀伐洗道,连片的郡县,他都把人得罪死了,

    唯独对长安城内的勋贵,该抬手的时候就抬手,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

    人家算计没问题,可人算不如天算,突然迁都哪行!这不就等于说是,把王温舒从自家的基地传送到敌人的基地里了吗?

    还有人说,如果王温舒那么怕,干脆直接辞了官,留在长安养老不就得了,

    这是更不可能的。

    权力让人上瘾,尝试过,就不可能再放下了。

    “奏。”

    刘据毫无起伏的声音,让王温舒回过神来,眼看边通要张嘴,周围的官员都有些情急,纷纷看向王温舒,王温舒微微眯眼,手掌下压,示意稍安勿躁。

    官做的越大,越是爱惜羽毛,迁都这么大的事,边通才不敢打头阵呢,必然是先拉出一个替死鬼,

    果然,如王温舒所料,

    边通开口道,

    “陛下,微臣有一友,名王贺,为前绣衣使者,听闻其有经国之论,臣代请觐见陛下!”

    东方朔半睡半醒的静在其位上,耳朵微动。

    刘据不语,朝堂上断了一会儿,好似是故意给旁人留出时间,

    果然,又一官员挺身,

    “陛下,王贺为白衣,岂有直入面圣之礼?”

    刘据看过去,是一长须卧眉中年男人,脑中闪过几个信息,

    包弘和,五月五日生人,现为朝中谏官。

    为何刘据对其生辰年月记得如此清楚,皆因,他这日子太特殊,

    听说,五月五日生人,在民间称为五日子,命克害父害家。本来包父都不愿要他了,包家叔父说,昔年也有一五日子,父不养,母亲私自养大,后为战国四公子之一,孟尝君田文,

    以此劝说,才算是让包弘和活了下来,他也没让家里失望,少年读书,就展现出了对《尔雅》亲和。

    但问题是《尔雅》与其他诸经不同,《尔雅》一书作者不详、成书年份不确,也并非显学,教的先生就少,精于《尔雅》的大儒更是寥寥无几,但其叔父出资赞助,让包弘和在天下间游学拜师,还真找到了精于《尔雅》的大师。

    包弘和在故庄村闻大儒董仲舒讲经三日,通透《尔雅》,后被召进太学院,如今又成了朝堂谏官。

    刘据在心中暗叹口气,

    先生,您只教了他尔雅,却没教礼义啊。

    边通闻言皱眉道,

    “王贺为前绣衣使者....”

    包弘和回道,

    “那他如今是不是为白衣?前绣衣使者又能如何?王贺行事惫懒,被太上皇所废,你将这等人又引荐给陛下,是何居心?!”

    刹那间,剑拔弩张!

    程怒树、路博德等人在另一侧,俱是沉默不语。

    说话俺们不会,能谈就谈,谈不了就干!

    王温舒挑衅的看了边通一眼,

    他当然知道王贺私下见过陛下,可,私下见过的不算,大庭广众见过才算见,他的后招,就是把王贺挡在宫外!

    除非是由你丞相长史亲口说迁都的事!

    或者那个霍光来说也行!

    边通性子急,直言直语,急时嘴也笨,

    包弘和脸上闪出得色,

    大乱后,就得大治。

    皇陵案对于自己而言是个大机遇,那么多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蠢货被处死流放了,那位置不就空出来了吗?

    他都已暗中打点好了,皇陵新补上的豪族,也应有自己一席之地!

    早年低声下气求学,勤勤恳恳的向上爬,当狗当了这么多年,包弘和总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规则,

    一个人牛不算什么,一个家族牛,那才是真的牛!

    可,若是迁都的话,这不全都泡汤了?!

    不能迁!

    打死都不能迁!

    与其他谏官不同,包弘和精《尔雅》,《尔雅》本就是解释各类词句的经典,咬文嚼字的功夫,他确实是厉害!

    刘据淡淡道,

    “若没先例,那便不传了。”

    皇帝没必要亲自下场,刘据最好的态度,就是中庸,中庸可进可退。

    刘据可以是被迁都派说服,然后才要迁都的,而不能是主动张罗要迁都,不然,最近发生的事,难免被有心人找出关联,

    当然,以刘据的实力,也不怕有心人,只不过做戏要做全。

    闻言,王温舒脸上更现得色。

    东宫一系最能辩的张安世,暗想,

    看来自己在这就要上了。

    正欲开口,一道令人心安的声音响起,

    东方朔好似才睡醒,

    挺身行礼,

    “陛下,有何不能见的?先例,要多少有多少。”

    包弘和暗骂一句,

    他在朝堂上不怕别人,唯独是怕东方朔,东方朔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却万万不能小觑他,这可是让太上皇都吃瘪好几次的神人!

    “哦?又有先例可循了?”

    东方朔正声道,

    “昔年齐地少女缇萦,一为平民,二为女身,三为罪人之后,得文皇帝召见,宽减刑罚,留百世嘉话。”

    “高祖立汉,时召德高望重的乡老入宫,那更是不计其数。”

    “就算不以此由,陛下可用直言极谏科召王贺,直言极谏科不为常制,为特制,只要陛下想选拔人才,何时何地,都能开科。”

    东方朔顿了顿,扫过王、包二人,二人脸色如黑炭,东方朔笑了笑,

    “先不论此举是否有例可循,就算没有.....”

    “陛下功盖四海,

    开一个先例,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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