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畋看向李昌言,沉声问道:“城中走水可是你所为?士兵哗变可是你蛊惑?”
李昌言哈哈笑道:“蛊惑?卑职只是顺势而为,若不是你拖欠军饷,缩减口粮,那些士兵何来的怨言?又怎么会被蛊惑?”
郑畋脸色铁青,大喝道:“李昌言,你竟为了一己私欲置百姓和士兵的性命于不顾!”
“哈哈,究竟是谁为了一己私欲?眼前的困境不是你这个节度使造成的?卑职只不过想为士兵们寻条活路罢了,这次卑职运气差了些,但是明天,后天,你能将这城门封闭多久?你还想杀死多少自己的士兵?”
郑畋沉声道:“李昌言,你就这么想做节度使?你确定能比本帅做的更好?”
李昌言大声道:“这凤翔节度使你郑畋一个文官做得,卑职这个将门之后如何做不得?”
“你做了节度使又该如何解决军饷和粮草的问题?”郑畋问道。
李昌言胸有成竹道:“卑职自有解决办法,无需节帅操心,你只需辞去节度使一职,离开凤翔即可!”
郑畋眉头紧蹙,“本帅若是不答应呢?凭你区区三千新兵能奈我何?”
李昌言冷哼道:“卑职已经仁至义尽,若是节帅不答应,恐怕这凤翔城中每天都会死不少人。”
郑畋怒目而视,大喝道:“你这是威胁本帅?”
李昌言淡淡地说道:“谈不上威胁,都是为了活命而已!”
郑畋沉吟片刻,长吁一口气,“好...你马上退兵,本帅卯时便会离开凤翔!”
一旁的李琨神色大变,急忙劝阻道:“节帅不可,我们士兵比对方多,卑职现在就可以点兵出去杀了李昌言。”
郑畋一抬手,叹道:“罢了,本帅不想再看见士兵们自相残杀了,他想做这个节度使就让他做吧!”
“节帅英明,卑职这就退兵,卯时恭送节帅出城!”李昌言回过神,哈哈大笑。
“本帅可以走,但是你必须答应本帅一个条件。”
李昌言眉头微皱,“节帅请讲....”
“城中诸位将领和官吏皆是奉本帅命令行事,你若进城,不可故意为难他们。”
李昌言点头道:“都是同僚,卑职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郑畋又道:“你若做了凤翔节度使,不可投降黄贼,否则本帅他日定取你项上人头!”
“哈哈...卑职乃将门之后,自然不屑于黄贼为伍,节帅请放心。”
“好,本帅且信你一回....”郑畋说完便转身走下城楼。
“节帅,您真的答应他了?是不是缓兵之计?”看着李昌言撤兵,李琨一脸焦急地问道。
郑畋轻轻摇头,“本帅真的要离开了...”
“为什么?我们明明占据优势,何况李昌言做节度使也不一定比您做的好!”
郑畋叹道:“今天死几百人,明天后天呢?想拿下李昌言恐怕会死掉上千人,本帅就是胜了,凤翔军也会元气大伤,何况军饷和粮草问题不解决,以后还会有士兵哗变,还会死人....只要他不投降黄巢,这节度使让给他也罢。”
李琨一脸不服气,“卑职不甘心啊,他李昌言何德何能,竟然觊觎节度使之位?”
“你马上去通知吴长史和诸位将领到府衙议事,本帅临行前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
听闻郑畋要离开凤翔,吴长史和将领们非常震惊。
“节帅,您不能走,凤翔怎么能交给李昌言那种以下犯上的小人?”
“是啊,节帅,您不能走,我们都是支持你的,士兵哗变该杀就杀了,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郑畋面色一沉,喝道:“胡闹,士兵们想的简单,你们做将脑子也简单?就是死也要死在敌人的刀下,怎能自相残杀,你们是忘记香积寺之战的教训了?”
一听这个名字,所有的将领都沉默了......
李琨开口道:“节帅,若是李昌言做凤翔节度使,卑职就不干了,跟您去成都...”
郑都尉也道:“卑职也愿意跟节帅去成都....”
“胡闹,你们是朝廷的将领,又不是我郑畋的私兵,本帅去成都是去请罪的,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李琨又道:“节帅,卑职跟着您七年了,您去哪卑职就去哪,这也是凝绩临走前特意嘱咐的。”
郑畋神色稍缓,点头道:“好吧,你就随本帅去成都,其他人留在凤翔,好好配合李昌言,也顺便监督他。”
吴长史有些不舍,“节帅,您不再考虑一下吗?”
郑畋摆摆手,“本帅心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李昌言乃将门之后,颇有才干,做行军司马期间也算中规中矩,应该不会太为难你们...好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郑都尉道:“这么一折腾哪还睡得着,卑职一会护送节帅出城吧...”
“不必了,有李琨就够了。”
“这怎么行,万一李昌言中途....”
郑畋打断道:“郑都尉多虑了,本帅既然答应离开,李昌言没必要多此一举,你们都不必送了。”
“这....”
郑都尉还想开口,被身旁的吴长史拉走了。
“吴长史,你拉我干嘛?节帅离开你都不说送一下。”郑都尉瞪着吴长史道。
吴长史连连摇头,“郑都尉你是不是傻,节帅是被李昌言赶走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跑去送行,岂不是折了节帅的面子?”
“哦...原来是这样,可万一李昌言想杀掉节帅怎么办?”
“李昌言只想要节度使之位,节帅自己离开对双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再杀人就是跟朝廷翻脸了。”
郑畋乃荥阳郑氏,父兄和女儿皆在荥阳,儿子郑凝绩去了润州,他在凤翔是孤身一人,要离开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五更刚过,凤翔的南城门缓缓开启,一辆马车,一个马夫,一位穿着铠甲的小将,一辆牛车再加上两名仆人急匆匆出了城门向南而去。
郑畋掀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熟悉的城门,然后缓缓放下帘子。
李琨隐约间听见马车内发出一声长叹。
一代名相郑畋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了坚守一年多的凤翔,接下来等待他的不知道会是什么命运,此时此刻他再次想到李侃,难道自己真的要接受邀请去千里之外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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