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接力 这地方有泮宫的影子
“杀人接力?”山羊胡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便, 随后若有所思般思考了起来。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得通,比如刚才的文弱男生开口问道:“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你们刚才逃亡的过程中有没有再注意过玻璃门那边的斗篷人,”谢铭迟说着朝那边指了指, “我们在场馆内跑的时候, 她和兔子是一个反应, 都在追我们,他们的目的就是把我们杀死。而她杀死了我们当中最后一个即将走出场馆的人。”
谢铭迟竖起一根手指来:“最后一个, 但不可否认那个人确实是我们之间的,而她死在了斗篷人驻守的场馆之中,相当于斗篷人拿到了‘接力棒’, 并且把接力棒传给了兔子。”
“我好像明白了,”跟山羊胡一起的短发女生一拍手道, “所以其实我们就是那个‘接力棒’!如果驻守在这个空间的怪物杀死了我们当中的人,那么接力就成功, 下个空间的怪物就可以继续追杀我们!”
“是这个道理,”谢铭迟感到了欣慰,“如果没能杀死我们中的人,‘接力棒’就没有传到下个空间的怪物手里, 怪物也就不能对我们追杀。”
所以哪怕他们面前的章鱼和鳄鱼有多么凶残多么虎视眈眈, 它们都没办法伤害卷入者分毫, 因为在兔子的庭院中并没有人死去,“接力棒”掉在了地上, 无法再传下去了。
不仅是湖泊这个空间,就算之后有再多的空间和驻守的怪物,那些怪物也没办法拿到接力棒了。
除非场馆内的房间再次打开,他们再次回到场馆争夺进入房间的机会,让这场接力赛从头开始, 否则之后的接力都是断掉的。
这应该是万无秋和夫子们设置的接力赛机制,如果没有这个机制,他们估计只能在这些空间中无止境地躲避怪物的追杀。
但人的体能是有限的,他们几乎得一直逃跑,体力迅速被消耗殆尽,总会被怪物杀死。
那就是沈绯年设置的必死局。
“太好了,”有人松了口气坐下来,“终于可以歇歇了。”
这句话可谓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虽然看不了时间,但他们在场馆和庭院内奔跑的时间也不短,这会儿已经都不太好了。
现在能就这么在怪物眼皮子地下明目张胆地休息,简直不要太过瘾。
人们陆陆续续地坐下,放空精神般休息回神。
太要命了,以前的傀界哪有这么要命的。
有些人已经开始后悔了,为了延长点寿命遭这种罪……早知道就不应该当这个傀儡师。
……但好像选择权不完全在他们手中。
“还有一件事。”
不等大家多喘口气,谢铭迟又说:“我怕一段时间后接力赛会重启,所以大家最好知道目前得到的所有信息。”
这倒不是杞人忧天,虽然不知道房间中的人都在经历什么,但黑夜还漫长。
谢铭迟觉得,就算有万无秋和夫子们压制,也不至于压制到一晚上的接力赛都在夜晚的起始就断掉。
谢铭迟看了看周围,略一思索:“虽然不确定这样的空间有多少,但每个空间一定有通往下一个空间的门,但这个门……似乎不会在一开始就出现。”
他和山羊胡开始贴着墙边跑的时候并不算晚,但他们一连跑了几圈都没有看到刚才的狗洞。
说实话,那个狗洞完全不小,能让他们这些高矮胖瘦都有的成年人全部钻过来,可见那并不是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就算他们跑得再急,也不至于他和山羊胡两个人好几次都同时忽略了那个狗洞。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通往下个空间的门只会在这个空间开启一段时间后出现,相当于傀界勒令他们必须在每个空间待够一段时间。
玻璃门打开得早,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在场馆内待了很久,再加上斗篷人出现得很突然,整个空间又很暗,斗篷人就很容易完成KPI,将接力棒传下去。
为了保证接力棒传下去的概率更大,所以在庭院时,他们才会被强制留下来一段时间,这样兔子杀人的机会才更大。
“我不太确定,不过我们现在只需要等着看这里的门什么时候开就能彻底确定了,”谢铭迟说着,指了指对岸,“门应该在那个地方出现。”
除了那座桥是通往对岸的,谢铭迟这种感觉其实更来自于潜意识的直觉。
似乎这些空间……很像他记忆中的什么地方。
但这些展柜、瓷娃娃,包括兔子章鱼鳄鱼这些东西,谢铭迟并不觉得记忆中有什么地方是能让它们全凑在一起的。
只能换个角度想想。
一个巨大的古风建筑,一个场地巨大的房间,连通着的是一个树荫繁茂的庭院,一个狗洞连通着……一片湖?
古代的……
谢铭迟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场景,随后茅塞顿开。
他曾经在这样一个地方待过许久——
最大的那间屋子是学生们上课用的;
有一年姜夫子觉得这里尘土气太重,于是学生们每个人都在庭院中种下了一种植物,如果久不打理,确实会长成刚才庭院里的样子;
还有那片湖,当初这篇建筑选址时,就是因为看中了那片湖。
当时的那位天子说,泮宫与辟雍不可相同,不得以水环绕,只能取半,于是这片湖还被专门修成了长方形的池子。
泮宫。
这地方有泮宫的影子!
虽然陈设和布置都不同,但总体布局几乎是一样的!甚至那个狗洞,泮宫也有一个,是沈绯年为了能顺利逃学专门挖出来的,只是发现后就被填上了。
谢铭迟顿时心中了然,眼神一片清明。
他怎么早没想到呢?能让沈绯年牵挂的执念最深的地方,当然是他和封瑜相处最久的泮宫!
他还记得之前见沈绯年的最后一面,沈绯年说,“终不似,少年游”。
实际上,让他不能放下的何止是封瑜,还有整个泮宫。
他们在泮宫中学着如何做一个好官,如何维持正义,如何能保家卫国。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这几个泮宫的优秀学子会直接入朝为官,互为同僚,以他们的少年之心大施拳脚,展一番抱负。
他们有的不会害怕龙颜震怒,会倔强地进忠臣谏言;有的会外放,做为民生谋福祉的好官;有的会远赴边疆建功立业,沙场热血男儿事。
但就是因为国君昏庸听信奸言,自己一把神操作几年就毁了璟国根基,还把该杀的不该杀的一口气杀了个干净,也让他们的梦毁了个干净。
就算后来他们当中又有几人还能凑在一起,但心境也都不同了。
几面破碎过的镜子,怎么可能还原封不动地复原。
更别说在碎镜子拼回去的同时,这些碎片可能还会将原本是圆形的镜子拼成方的。
谢铭迟叹了口气。
他本来以为沈绯年会是他们当中最豁达、最能放得下的人,没想到到头来他才是那个执念最深的人。
也许万无秋和夫子们心中也都还想着泮宫,所以即便是改了一些机制,总体的样子并没有改多少。
谢铭迟不禁开始思考,他现在已经确定,傀界晚上就会变成这样不进房间就玩命的模式——不过进了房间也有可能是玩命。但白天呢?
这里的白天……似乎不是一味地逃亡。
趁着休息的间隙,谢铭迟把傀界的大概情况给人群中一些不知所以的人简单说了下,并且告诫他们,如果之后还有这样的休息时间,最好把这些讲给其他不知道的人听。
毕竟他们这是个团体赛,最好人人都能出一份力。
“门!”没过多久,山羊胡突然激动地指向了对面,“有门了!”
谢铭迟抬头看去,只见原本完整的墙壁突然出现了一个拱形的门洞。而此时,章鱼明显更焦躁了,因为按照它的计划,现在应该已经杀死人并且吃掉了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们当动物园的猴一样看着。
都怪那只该死的兔子!
章鱼怨恨地看着狗洞里露出的兔子头。
“那我们……”山羊胡欲言又止许久,最后尴尬地指着对岸,“直接走吗?”
不止他想问,其他人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虽然听谢铭迟的话是那个道理,章鱼不会攻击他们,但理论往往需要搭配实践使用,可谁都不希望自己是第一个实践的人。
谢铭迟看向对岸的拱门。
他懂的,他都懂的,可以理解。
“我先过去吧,”谢铭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隐隐发痛的脚腕,“要是没发生什么,你们就跟过来,要是我在路上死了,你们就待在这儿吧。”
短发女生劝道:“其实我们一直留在这里就可以,没必要冒险的,起码这里确定是安全的,万一去了那边规则改变了怎么办?”
“是的,我也在担心这一点,”山羊胡皱着眉头道,“我知道你的能力,但其实对于我们而言……不止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还需要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领袖。”
在这样的情况下,情绪极易崩溃,大家都需要一些什么来安慰心灵。
有什么比论坛上都在追捧的273号傀儡师更有说服力?更何况他刚才还发现了每个空间之间的联系,如果他们之后不幸又进入了接力赛,好歹不是无头苍蝇了。
“我……”
谢铭迟明白他们的意思,但其实他更想去看看这个傀界里还有什么。
等待永远没法解决问题,总得有人去做这个探路人。
就在此时,一声刺耳的警报突然闯进了众人耳中,就像刚进入场馆中时一样。
紧接着,红光自拱门中溢出,迅速席卷了每个人的视野。
第172章 重开 没想到靠的是体力
那一阵光实在太过亮眼, 以至于谢铭迟眼前一片金花,眼部神经被刺得一阵阵地疼。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 他却整个人都怔住了。
场馆。
他竟然又回到了场馆里!
他们按照从场馆到庭院再到湖泊的方向, 这三处地点并不应该绕城一个圈才对, 更别说他还没有进入湖泊那面的拱门。
竟然就这么回来了?
周围又是密密麻麻拥挤的人群,人们似乎都已经从房间中出来, 开始了新一轮的排队。
只是人明显比刚才那一轮少了。
想到刚才的经历,谢铭迟没再耽搁,立马找了离自己最近人最少的一个队伍, 确保自己这次一定能够进入房间。
并不知道房间里会出现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东西, 人不会无缘无故减少,只有可能是在房间中死去了。
谢铭迟朝四周张望起来, 看到了在另一边的短发女人,这才确定他们刚才那一行人应该是都被强制回到了起点。
房间里的机制到了时间,房间内外的赛事全部清零重来。
他猜得没错,果然这个傀界不会好心到让他们一直在湖泊躲懒, 就是要让他们一直争抢和逃命, 耗费他们的精力。直到人们体力大多耗尽, 怪物就可以轻松杀人,沈绯年就可以得到他们的巫之力。
谢铭迟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这个傀界比想象中还要命。
本以为是要靠智力和推理,没想到靠的是体力。
但其实傀儡师大多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这倒是为他们争取了一线生机。就看谁耗得过谁了。
只是他并没有在这里看见过食物,就连红楼里都没有。如果白天也是这样,没有食物再加上高强度的逃亡, 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
不知道万无秋有没有在这里留一手……
“哥!哥哥哥哥哥哥!!”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铭迟转过头去,正好碰见满头大汗的贺岐。贺岐喘了口气说:“终于找到你了……我腿都快跑断了。”
贺岐刚才一定是进入了这里的某个房间,一定多少知道了些什么。谢铭迟连忙问:“你刚才进了哪个房间?有没有什么线索?”
贺岐连连点了几下头,狠狠喘了一口气,然后又摇摇头。
谢铭迟:“?”
你玩我呢?
“刚才我和你走散了,被后面人推着进了一个房间,”贺岐抹了把汗,心有余悸地说,“我进的那个房间……一直都在跑,所有人都在一直跑!哥你也知道我不是很高,那简直就是被旁边人推着跑啊!他们给我推哪我就只能跑哪,一个个跟山似的堵得我啥都看不见……”
谢铭迟:“……”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
早知道贺岐青春期的时候就多给他买点钙片了。
也不知道斗篷人做出贺岐的时候是不是就给这倒霉孩子的身高固定了,身板小,个子也不是高那类的。
“哦,但是我和白岚姐进了同一个房间,”贺岐右手成拳,在左手掌心上砸了一下,“我俩边跑她边跟我说,是因为有东西在追着我们,不能被它抓到。”
谢铭迟又短暂地活了一下,抓住了重点。
房间里面的人竟然也是在被什么东西追杀吗?那岂不是和外面一模一样?
他问道:“你们一直都在一个房间里面吗?中途有没有看见房间里出现什么门?一直都在跑?怪物有没有杀死人?”
贺岐卡了好一会儿,摸了摸脑袋:“哥你问题好多……”转而他就明白了,惊讶道,“哥你刚才没进房间吗?”
“没有,”谢铭迟摇摇头,把自己在外面的情况和机制给贺岐讲了一遍,说,“所以我才问你这些,看房间内外的规则是不是一样的。”
贺岐想了想,否认道:“不一样,我们一直都在那个房间里,门只开了一次,开了之后我们就回到场馆里了……唔,我在里面好像没闻到血腥味儿,但是人确实变少了。”
谢铭迟沉默下来,思索着他的话。
连贺岐都没闻到血腥味儿,那里面就一定没有血产生,但人又少了……也许是被怪物扣下了。
也许在房间里面,怪物并不是现场杀人,但那些被它扣下的人已经以另一种方式死了,所以才没有血的味道。
谢铭迟朝玻璃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不久前还是玻璃门的地方,现在只是一堵完好的墙。
看来每一局游戏起始的时间也会清零,而他们现在在场馆中的时间还不足以让玻璃门出现。
房间里应该也是一样的机制,不管怪物有没有杀人,房间的门都会在一定时间后打开,而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房间内外的游戏全部重开。
谢铭迟粗略估计了一下,按照现实的时间流速计算,刚才那一轮的时间应该是两个小时左右。
游戏两小时会重开一轮,他们就需要重新回到场馆排队。
房间外是接力赛,只要保证某一轮的怪物没有杀人,下一个空间就会是一个“安全屋”。
房间内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游戏,或者说比赛,可以确定的是需要避开怪物的追杀。
但谢铭迟直觉觉得,也许在房间里达成某个条件,房间内的怪物也不会再继续杀人。
只是这个条件暂时还不得而知。
这么想着,谢铭迟大概就推出了这个更改之后的傀界的死亡规则——在房间外形成接力赛/在房间内没有做到某件事,就会有人死,而死亡的人选不确定。
因为他们从进入傀界以来就已经都被死亡规则选中了,只要达成了条件,怪物想杀死谁都可以。
至于房间内的规则……也许他得进去一次才能知道。
而且不能被旁边人挡住视线,像贺岐和白岚身材较小一些就会被奔跑的人群挡得什么都看不见。
谢铭迟抬头看向队伍前面,按照刚才那轮排队的情况,他在这个位置一定能够进入前面的房间——只要中途不会被别人挤开。
“哥哥哥,”贺岐在后面轻轻揪了几下谢铭迟的衣服,小声说,“刚才白岚姐还跟我说了一个关于房间的规则。”
谢铭迟立刻竖耳倾听:“什么?”
“她说……”贺岐掂了掂脚尖,凑在谢铭迟耳边,小声道,“她说这些房间也不都是需要逃命的,有那么一两间是没有怪物的安全屋。”
一两间?
谢铭迟抬头数了下整个场馆的房间,总共十五间。
……这概率小得可怜。
贺岐说:“我和她运气不好,还没有进过那种房间,都是白岚姐白天听别人说的。”
对了,白岚是已经在这里待过一天的,他们今晚刚来时碰到了凌千,凌千明显是知道一些规则的,只是来不及说。
刚才白岚和贺岐一直在一起,说不定还有什么关于白天的线索。
夜晚已经这么逆天了,白天总不能比这个还糟吧?
就算是和夜晚一样糟糕,他们也顶不住了。
谢铭迟问道:“白岚有没有跟你说白天的情况。”
“她说了一点点,说白天和现在不一样,会轻松很多,”贺岐挠挠头,“但是也没有细说,她说之后会有时间说的,白天的事不着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上课。”
谢铭迟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坐着比跑着好多了。
不过……上课?
上什么课?泮宫的课吗?
谢铭迟盯了贺岐一会儿,盯到贺岐全身发毛,甚至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后面人的脚,连声道歉后才梗着脖子说:“哥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挺害怕的。”
“你说这个上课,会不会和晚上的逃亡有关?”谢铭迟问,“这个建筑,应该是扭曲了一些的泮宫。”
贺岐反应了好一会儿,张大嘴巴:“就是……就是那个夫子们在的泮宫?你们都在的那个泮宫?”
谢铭迟点点头。
贺岐是璟国灭国之后才离开清寨的,没有见过泮宫,对这里不熟悉很正常。但既然谢铭迟已经知道了这栋建筑的原型,再加上白岚说的白天要上课,他很难不把二者联系起来。
毕竟造出这个傀界的五个人,都和泮宫有很深的牵绊,似乎在白天追忆一下往事也不无道理。
再加上有万无秋和夫子们帮助……也许白天上的课里就藏着什么线索。
突然间,警报骤响,人群霎时间开始涌动起来。
谢铭迟这次提前做了准备,紧跟着前面的人,不让旁边人有一点从中穿过的空隙,这样也不至于跟丢。贺岐则是一直抓着谢铭迟的衣角,抓了半天又觉得怪尴尬的,但在暂时想不出更好办法的现在,他还是决定这么抓着。
能跟他哥进同一个房间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倒不是为了让他哥保护自己,而是为了自己能有机会保护他。
他之前见到谢玥卿了,也知道谢玥卿是怎么死的,更知道他哥现在有多难受。
贺岐不想尝试那种感觉。
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人,但却真的有人的情感,他是谢铭迟一手拉扯大的,生活费什么全靠谢铭迟这就不用说了,平时的关心更是不曾间断。
贺岐知道他哥是个很好的人,他想让他能好好地和万无秋在一起。
那是谢铭迟和万无秋的愿望,现在也是贺岐自己的愿望。
他不想再做之前那个畏手畏脚只靠哥哥才能活下来的菜鸡,他也想,也许自己努力之后能反过来保护谢铭迟。
都说鬼傀是要保护自己的傀儡师的。
那他这个吃白食这么久的鬼傀,总该让自己有点用处了。
第173章 石磨 游戏开始了
队伍快速向前移动, 谢铭迟和贺岐这次很顺利地跟了上去,没有中途断开,不一会儿就轮到了谢铭迟。
门口的瓷娃娃穿着白毛领的古式棉袄, 头发梳着小髻, 脸颊上两坨红扑扑的腮红, 笑眯眯地看了两眼谢铭迟,随后伸手拦住了他。
谢铭迟看向她, 瓷娃娃施施然开口:“这位先生,你拿的东西太多了。”
谢铭迟皱眉:“什么东西?”
瓷娃娃没有回答,只是多加了一句:“这位先生, 你拿的东西太多了,只能带一个进去。”
迟疑片刻, 谢铭迟掏出了兜里装着的那些首饰,那都是在楼船上时鱼人给他的, 说是作为他在红楼时抵押的礼物。
但这些东西——青铜小刀、黑珍珠、银铃铛,谢铭迟并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听瓷娃娃的意思,似乎这些东西进入房间后都会派上用场,但是游戏的规则只允许他带一个进去。
带哪个好呢……
主要还是不清楚它们真实的用途, 万一带错东西进去可就不好了。
谢铭迟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最近的玻璃柜看了一眼, 只见这边的玻璃柜里放的都是钻石、宝石戒指、项链一类的华贵物品, 上面的钻石个个大得吓人。
他看了眼手里的物品,把黑珍珠放回了衣兜, 问瓷娃娃:“那我多出来的东西……?”
瓷娃娃恭敬地弯下腰:“交给我就好,等您出来后就会自动归还给您。如果出不来……”
瓷娃娃看了眼旁边的展柜,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
她这一眼看过去,不说谢铭迟也知道,要是他死在房间里, 他上交的这些物品就会变成众多展柜里的一件展品。
谢铭迟没说话,把青铜小刀和银铃铛交给了瓷娃娃,瓷娃娃便恭敬地侧过身子,请谢铭迟进去。
身后的贺岐也拥有不止一件物品,同样被瓷娃娃拦住上交。谢铭迟记得贺岐拿到的是干花香包和花种,倒是没一样东西是相关的,他上交哪个应该无所谓。
进入门内的空间,视野瞬间漆黑一片,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门口的光亮,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拦着,完全没法进入到房间里。
谢铭迟伸出手碰了碰身旁的墙壁,是不规则的岩石形状。
就像他进入的是一个未开发的山洞,而不是现代化的房间。
虽然看不见前面的情况,但谢铭迟听得到人息,那大概就是先他一步进入这个房间的人。
游戏没有开始的迹象,大概要等到房间中的人达到规定人数才会关门,而关门后,才会开始一场逃亡。
谢铭迟自认为自己运气不是很好,贺岐倒是运气不错,但贺岐都没能摸进没有游戏的安全屋,更别说他了。
况且他这一次本就是要找到房间内的规则的。
很快,贺岐就进了房间,悄悄喊了声:“哥?”
“嗯,”谢铭迟答应了声,他就站在一进房间的位置,以便于贺岐能顺利找到他,“你刚才上交的是什么?”
“香包,”贺岐说,“旁边的展柜里都是钻石珍珠戒指什么的,本质都是石头嘛,虽然我没有石头,但是好歹花种的形状还相似。”
谢铭迟在黑暗中赞许地点了下头:“聪明。”
上一轮排队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每个房间旁边的展柜放的都是不同类型的物品,例如刚才的岩石质贵重物品,还有一些是博物馆藏品类、金属制品类、非遗展品类……但既然是成类摆放而不是乱放,那就肯定有一定规律。
再加上刚才瓷娃娃都已经看了一眼旁边的展柜,他要是还不留下相同类型的珍珠那就说不过去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因此进入房间的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有人意识到自己上交错了东西,但已经出不去了,只能原地干着急。
“刚才咱们前面有16个人,”贺岐说,“我专门数了的,只要中途没人临时跑去别的队伍,现在进入这个房间的就有18……19个了。”
贺岐之后又进来了一个人。
谢铭迟答应了一声,默默拉着贺岐离旁边的墙远了一些,站在一个对于墙来说安全的社交距离之外。
不知道这个房间里会出现什么,但现在只能摸得到石墙,那还是远离一些比较好。万一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是从墙里出来的呢?
谢铭迟看到门口的光闪了一下,随后门口的光线消失,房门被重重关上。
20人。
谢铭迟心里默默念道。
游戏开始了。
猝不及防地,房间中突然出现了光线,自石墙顶上射出,照射在整个房间的最中央。
谢铭迟这才发现,原来这房间并不算小,甚至可以说是和外面的场馆一样大。
果然这里的空间概念是被混淆的。
那些光线五颜六色,红的、绿的、蓝的都有,但交织在一起没有让人获得哪怕一点点的安全感,反而是看着遍体生寒。
谢铭迟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抓进了什么妖怪的洞穴里。
整个房间……不,山洞,整个山洞都充斥着一股妖异的气氛,原本还在说话的人闭上了嘴,谢铭迟趁此机会将整个房间迅速观察了一番。
灯光聚集的房间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磨盘,材质应该是最常见的石头,只是此刻,磨盘里面磨出来的却是血浆。
人群几乎都是贴着墙站的,在这种情况下,似乎身体靠着什么东西才更有安全感一些。
谢铭迟下意识朝自己刚才靠的那面墙看了一眼,然后视线就移不开了。
那上面画着一个……人?应该是人,看衣着,似乎还是个道人。
道人的眼睛被布条遮住了,应该是目盲,身上缠绕着铁链,铁链后还坠着一块巨石。
谢铭迟:“……”
这个搭配让他有那么一点后背发凉了,简直是来自记忆深处的可怕。
不止他旁边的这面墙,再往前三个人,那人旁边的墙上也有一个类似的画,但画的是什么就看不清了。
谢铭迟微微皱了眉,又看向别的墙,透过人们只见的缝隙,他看到对面墙上似乎也有。
是线索吗?还是……要追杀他们的东西?
忽然,身旁传来石头相撞的“咯咯”声,谢铭迟立刻扭回头看着自己旁边的那个盲眼道人,然后就看到……他身上的锁链,似乎动了一下。
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大喊:“离墙上画的人远点!”
随后拉着贺岐后退数步。
在即将退到门口的那一瞬间,盲眼道人夺墙而出,牵扯着锁链后的巨石,砸在地上“咚”的一声。
他竟然实体化了!
不止盲眼道人,连同其他墙上画的人也一样,纷纷摆脱了墙面的束缚,获得了人形,不管不顾地朝着石洞中间的石磨冲去。
有一个胸前绑了两把大刀的壮汉,在冲出墙面时,原本靠在墙上的那人没反应过来,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生生被大刀斩成了两半。
而就在画中人往石磨汇聚的同时,被斩成两半的倒霉鬼身体竟然在地上蠕动着,血肉碎块像是有生命般,朝着石磨蠕动过去。
石磨边站着三个画中人……或者说画中鬼,因为谢铭迟根本没看到他们的影子,三只鬼注视着肉块自己爬进了石磨,然后它们狂笑着转动起石磨,将血肉研磨成血浆和肉泥的混合物。
众人:“……”
见识少的现在已经不行了,想扶着墙干呕,又想到这些鬼就是从墙里钻出来的,立马就松了手。
贺岐也想呕,但是见谢铭迟还行,硬生生忍住了吐的冲动。
谢铭迟皱眉问:“你闻到血腥味儿了吗?”
“没,”贺岐苍白着脸,“我连一点点异味都没闻到。”
这就奇怪了。
明明已经开膛破肚日一声碾成糊糊了,怎么会没有味道?
在所有人都在看着石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刚才那名倒霉蛋的身形慢慢在墙上显现,一点点复原,直到最后完全印在上面,露出了一个人类无法做到的笑容。
随后,砰一声冲出石墙,朝石磨旁的三只鬼汇合。
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肉眼几乎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但有血雾在他经过的地方爆开——他在冲出石墙的同时撞死了一个人!
相似的场景继续上演,支离破碎的人体组织继续朝石磨爬去。
与此同时,石磨旁的四只鬼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谢铭迟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跑!别被它们抓住!”
话音刚落,四只鬼便前后拉着手连接起来,连成一条线,排在最后的一只身材矮小些的鬼开始伸手要抓人。
只是有了谢铭迟的提醒,它们绕着石磨转了一圈也没能抓到人,神色都难看起来。
想到刚才变成鬼的人,贺岐脑中灵光乍现,喊道:“离石墙远一点!当心死掉的人变成鬼出来!”
谢铭迟也看懂了,这是一个与贪吃蛇相似的机制,鬼杀死人,人的身体自己进入石磨,意识则会被吸进石墙内,转化为鬼,继续杀人。
这样一来,“鬼”这条蛇就会越来越长越来越大,直到人们避无可避,只能被鬼抓住,就算做是鬼胜利,这样被充作蛇尾的人也会死。
……看来暂时只有不被鬼抓住这一个办法了。
鬼的队伍已经不算短,起码在这个房间里,人几乎只能贴着墙行动才不会被抓到五只鬼的臂展长度相接几乎已经足够这个山洞的半径。
谢铭迟边跑边留意着身边石墙的情况,生怕再突然窜出一只鬼来,那样他们就真的逃不掉了。
但这么一直跑两个小时也不是办法,趁着鬼的队伍转到前方,谢铭迟朝磨盘那边看了一眼。
随后他眯了眯眼。
在磨盘的侧面,似乎有一个很眼熟的符号。
第174章 生门 球也干不成的东西
这种时候, 谢铭迟选择善用身边人。他朝身后贺岐说:“快看看石磨旁边是个什么符号!”
贺岐视力极佳,但被挤在几个人中间不得动弹,只能尽力踮起脚来, 把堵在自己侧面的人推开, 定睛朝石磨看去:“在哪……噢噢噢, 我看见了!”
谢铭迟:“是什么?”
这个符号别人可能不认识,但喜欢奇闻异术的贺岐再熟悉不过了——那就是最基础的八卦中的卦象。
“那是个兑卦, ”贺岐说着,又往前挤了几步,“前面也有!是乾!”
“八卦?”谢铭迟愣了一下, 随后皱起眉头。
这房间里出现的一些东西,它们的特征总是不由得让他想到一个人。
“八卦, 八卦……”贺岐碎碎念着,观察着贪吃“蛇”旋转的方向, 时而顺时针时而逆时针,基本看不出规律,更像是它们随意扭转的方向。
但似乎在跑到某个方位时,鬼就不会继续转下去, 而是会调转方向。
那个方位是……东北。
东北艮卦, 是生门!
贺岐此刻脑瓜子转得像抹了油般顺畅, 他在原地顿了一下,然后直接走到了艮卦对应的方位, 大胆朝着石磨靠近几步。
“有病啊?找死啊!”
被贺岐挤开的人大声抱怨道。
谢铭迟不知是被挤得还是急出了一身汗,看着贺岐就那么朝石磨越来越近,最后几乎只离它半米远。
“贺岐!干什么去?!”
“没事,”贺岐盯着石磨中不断磨出的肉酱,心中紧张至极, “我就是看看,试验一下……”
如果有用……
手心沁出汗来,贺岐原地不动,抓紧了裤子缓解压力。
很快,贪吃“蛇”就旋转到了这边,但它们却只是朝着贺岐看了一眼,什么都没做,就调转方向逆时针旋转了。
贺岐:“!!!”
有用!
他连忙朝谢铭迟招招手:“哥快过来,这里是它们的盲区!”
谢铭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他当然不觉得贺岐是因为运气好或者味道差,所以没被鬼抓走。贺岐对这些奇闻异术最有研究,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这么想着,谢铭迟很快就到了贺岐旁边。
“哥你别站我旁边,站后面去,”贺岐轻轻推了谢铭迟一把,“这个盲区是扇形的,你站我旁边有可能会过界。”
“哦,”谢铭迟乖乖站到了后面,这时贪吃“蛇”再次转了过来,依旧是无视了两人,继续旋转。这时候谢铭迟也知道了什么,问,“盲区和石磨上的卦象有关?”
贺岐点点头:“对,磨盘底部是稳定不动的,所以卦象对应的房间区间也不会变,鬼每次到生门就不会再靠近,因为它们已经是死物了,就相当于吸血鬼不能见日光,它们没法靠近生门,所以我们在这里待着就是安全的。”
刚看着鬼的移动轨迹,贺岐还不是很确定,只有80%的概率保证,但这种情况下只有这么多概率是完全不够的,所以他决定自己来试一下。
结果是他赌对了。
不少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看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于是很快涌过来,贺岐连忙扯着嗓子指挥道:“大家别挤在一起!站成一个扇形才有用……那个姐姐!你回去点!”
姐姐哪敢不听,连忙站回去许多。
中途有人被谁绊了一跤,摔倒在过来的路上,很快,矮个子鬼便狞笑着转了过来,一把拎起他,在房间里甩过一圈后把人扔在了墙上。
毫无意外,这人死了。
他撞死的墙正好在谢铭迟他们对面,也就是死门对应的位置。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人的身形轮廓一点点在墙上变得清晰,最后冲出来,阴笑着跟在了矮个子鬼身后。
这下“蛇”的长度完全足够扫过整个房间了,要不是贺岐发现鬼不能靠近生门,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无差别猎杀了。
谢铭迟阴着脸,转过头去,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绊倒别人的人。那个男人立刻瑟缩起脖子,凭借身材矮小的优势藏在了人群中。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谢铭迟目光依旧凌厉,“别想着在这个傀界能靠坑队友胜利,死去的人只会加大傀界难度。也别想着做第一个拿到魂线的人,我明确告诉你,也告诉大家所有人,这个傀界就算拿到魂线也不会增加任何寿命,甚至有可能拿到魂线也出不去。但如果自相残杀,那大家都会死在这儿。”
男人被他呛得不乐意了,明明他是怕这边放不下那么多人,所以才随便绊倒了一个,这会儿却被这么指责,他梗着脖子道:“你说得好听,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真假?连这个盲区都是旁边那个小不点儿碰对的吧?”
贺岐瞬间怒上心头:“你给老子放屁!球也干不成的东西,还说你爷爷呢?!”
这一看就是跟着程州学坏了,但没关系,谢铭迟觉得此刻贺岐的话非常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他的心情。
不过人群中有今晚才来的人,很快就帮着谢铭迟他们说话:“人家两个明明就是很有实力的好吗?你害了人还酸什么酸?”
“就是,不是说傀界不能杀队友吗?”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找你了!”
男人被他们的话吓到了,立刻缩着脖子闭嘴了。
不过人群中还有之前来的人,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敏感地捕捉到谢铭迟刚才话里的信息,问:“你为什么说拿到魂线也不会增加寿命?还有可能出不去?”
谢铭迟突然有点心累,摆摆手:“明早,明早我统一说吧。现在我只能说大家请一定相信我,因为我知道的远比你们多,而且大家一定要团结,别想着害人。”
既然白天是在上课,还有一定的活动时间,那就一定足够谢铭迟统一把傀界的情况说完,现在这样一遍遍地重复,他确实有点顶不住。
至于拿到魂线也不会增加寿命嘛……既然现在傀儡师赢得的寿命都是万无秋他们的傀界提供的,那等他们解开了傀界,寿命的供给源头自然就断了,寿命当然不会增加。
人们没再追问,而是都趁着这个空隙休息起来。
他们当中有的人在上一轮成功进入了安全屋,有的则是像现在一样一直奔跑,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足够惊险吓人了。
谢铭迟则开始思考,不知道其他房间的配置是不是和这间一样,一样的话还好说,如果不一样,那么每个房间内的规则都会随着房间变化。
这个房间的死亡规则应该就是站到除了生门的其他区域,所有人在进入房间后都算触犯了大规则,如果还没有站在生门,那就算是触犯了小规则,鬼就可以随意对他们进行追杀。
至于进入房间时拿着的物品,百分百是和房间内的东西有关的。这间房间里到处都是石头,而门口展柜的物品,不管是珍珠还是钻石,总的来说都是岩石质地,谢铭迟带的黑珍珠一定是最符合房间的。
只是……
谢铭迟握了握衣兜里的黑珍珠,它暂时还没有发挥用处。
前面的人不会全都注意到旁边展柜的情况,就算注意到了,并且和石头联系起来,也不会恰好每个人都能拿出相似质地的东西,贺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但不管是贺岐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因为进房间拿的东西而受到影响。
只能说,还没有到这些物品发挥作用的时候,还不知道它们的具体作用。
贺岐盯着磨盘底部的卦象看了半天,悟出了什么,问:“哥,你说这个傀界……这部分傀界,起码这个房间,会不会是曲夫子的?”
谢铭迟点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应该是。”
现在的傀界是沈绯年傀界的变形,而变形之后不管是NPC还是布置,都更趋向于万无秋和夫子们的心意,这间房间也不会例外。
而石墙上原始的三只鬼,它们身上无一例外都有“道”的标志,不管走的是哪一派,一定是岑夫子见了之后会说“怪力乱神”的存在。
四人当中只有曲夫子当过神棍,和这些很熟悉,再加上鬼身上坠着的巨石、连追人时都得推着的石磨……谢铭迟觉得只有曲夫子才能设计出这样的打工鬼。
贺岐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我变聪明了,随后说:“那这么看的话,我刚才进的那一间也是曲夫子的傀界,虽然啥都没看见,但我听见石头碰撞的声音了。”
“八成是,”谢铭迟说完,自己愣了下,“你怎么进曲夫子傀界的概率这么高?”
“我哪知道啊,”贺岐挠挠头,“可能曲夫子更喜欢我一点?”
谢铭迟:“……”
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么鬼扯的理由。
曲夫子在那边解沈绯年的傀界自己都无暇分身,哪顾得上把她的宝贝贺岐每次都投放到自己的傀界里?
十五个房间,两间安全屋,剩下十三间,四个傀界应该各有三到四间。
谢铭迟总觉得贺岐进入曲夫子傀界的概率有点过于高。
这么想着,他扭过头问:“大家能不能形容一下之前进入的房间里都有什么东西?什么布置?”
“有头牛!”
“我在的那间有好几块大石头,和这个差不多。”
“上个房间我一直抽签来着,每个人都是大凶。”
“……”
谢铭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些无一例外是和曲夫子挂钩的。
如果是贺岐一个人,那还可以说是例外,但每个人都是那样的话,只能说明一点——
今晚的傀界,是曲夫子的主场。
第175章 安全 小偷进来都得骂两句才走
虽然现在的傀界是由沈绯年万无秋他们五人一起组建, 但二十个人接连两轮游戏都进入的是曲夫子的主场,不会有这样巧合的事,这个概率事件组合不可能这么轻易成立。
从傍晚到现在的时间来看, 傀界的时间流逝基本和现实是一样的规律, 再加上他们现在已经进行到第二轮游戏, 这一晚很快就会过去。
最多总共进行三轮游戏就会迎来天亮,而现在两轮都已经体现了与曲夫子相关的元素, 可见今晚所有的房间都是曲夫子的傀界。
按照这个规律,等到明晚又会是另一个人,姜夫子、岑夫子、万无秋其中之一。
所以……如果要解开这个傀界, 其实可以逐一击破,将这个傀界一个个拆分开。
谢铭迟松了口气, 他刚才其实已经大概知道了曲夫子魂线的位置,原来还不是很好取到, 但有了贺岐发现的生门,这事就好办多了。
只是不能这么轻易今天就取走,曲夫子还在那边解沈绯年的傀界,谢铭迟觉得不会这么快就解开, 万一拿到曲夫子的魂线后解了她的傀界, 把她人直接拽到了这边, 那边解傀界的人就少了,有些得不偿失。
而且就算解开了曲夫子的傀界, 还有其他三个在一天天循环,相比之下,已经知道规则的曲夫子傀界会轻松一些。
所以谢铭迟决定先让魂线在那儿放着,等过几天估摸着那边差不多了再拿走,等那时候把曲夫子拽过来, 他还能问问那边进度怎么样。
众人都躲在生门内,这让几只鬼逐渐暴躁起来,在整个房间内横冲直撞。但它们再暴躁也没有用,它们没法靠近生门,自然也不能奈何生门中的人。
趁着这个空隙,谢铭迟低下头,闭目养神前戳了一把前面的贺岐:“我浅浅休息一会儿,过十分钟叫我,咱俩换着来。”
贺岐也没谦让:“好。”
一直这么高强度地跑,确实已经有了困意,如果下轮他们还是进入这样的房间,那就必须趁着时候休息会儿。
两人这么轮番休息了两轮,忽然间,红光暴涨,宣告着这轮游戏的结束。
……
他们又回到了场馆。
谢铭迟狠狠叹了口气,随后迅速找了一列队伍排队,贺岐紧跟其后。
不过……
不过,他瞅着前面这个人的衣着,怎么这么眼熟?
谢铭迟试探着叫了声:“程州?”
前面人应声回头,惊喜道:“哎,小谢兄弟!是你啊!”
不自觉的,谢铭迟松了口气,程州还活着,也间接说明其他几名熟人应该差不多都在。
毕竟程州是个菜鸟来着。
“哎哟,还有小贺兄弟!”程州眼中爆发出神采奕奕的火焰,“真好真好,大家都在啊。”
本着先集齐规则的原则,谢铭迟掐断了他的叙旧,问:“程州,你刚才进的房间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现什么规则?”
“刚才?刚才那轮我没进房间,”程州摇摇头,说,“唔……不过我第一轮进房间了。”
谢铭迟急忙问:“怎么说?”
程州:“没啥啊,我进的安全屋,光秃秃的都是墙。”
谢铭迟:“……”
十五分之二的概率,程州竟然第一次就抽到了。
谢铭迟绷着一张脸,让表情不至于垮掉:“那刚才……没进房间,你是进房间外的接力赛了吧?”
“嗯嗯,小谢兄弟你跟刚才那姐姐说的一样,”程州连连点头,“我也不知道啥情况啊,当时整个场馆都黑了,然后就有个姐姐大喊她刚才就没进去房间,让大家跑出去不被杀死才能活。”
谢铭迟心提到了嗓子眼:“那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都跑出去了,”程州扯了一把自己的衣服,展示出后脖颈处扯掉布料的痕迹,“我最后一个出去的,被那个斗篷人给削掉了卫衣帽子。”
谢铭迟:“……”
有没有人来掐他人中抢救他一下?
程州:“然后我们就进了一片竹林,有个长得又像人鱼又满嘴尖牙的玩意儿举着根叉子跟我们大眼瞪小眼,但也没动手,那姐姐说是接力断掉了。”
谢铭迟:“………………”
他觉得他已经不用抢救了,按理说程州说到这一步他就可以吐血而亡了。
为什么!
为什么人与人的悲欢可以这么地——
不!相!通!
总共就进行了两轮游戏,程州第一轮进了安全屋,第二轮虽然到了房间外,但是有刚才和谢铭迟一起的人提示,竟然让接力直接死在了起点。
之后呢?
之后程州当然是继续休息了。
想到这儿,谢铭迟天都塌了。
他累死累活跑几个小时,程州就这么水灵灵地跑了几步?
就连中间唯一有危险的情况,也只是被斗篷人削掉了卫衣帽子。
妈妈……
谢铭迟抬头望天。
人怎么能这么有参差?
不过听程州刚才说的,外面接力赛的空间应该不少,第一轮的第二个空间是庭院,怪物是兔子,等到第二轮的时候就变成了竹林,怪物也变成了獠牙人鱼。
这倒是不要紧,只要接力赛能中止,是什么场景都没差。
谢铭迟捏了捏眉心,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过前两轮都已经这么顺了,这一轮总该遇到点什么了吧?否则他都该怀疑是不是曲夫子真的专门给程州开后门了。
“程州兄弟,你做好心理准备,这个房间也许就不是安全屋了,里面会有些别的东西,我们在找到死亡规则并且规避之前,是一直需要逃命的。”谢铭迟语重心长地说。
程州立刻坚定了眼神:“我明白的!小谢兄弟你放心,我之前已经听他们说过大部分房间里的情况了,虽然我……嘤……虽然我还是挺害怕的,但是我会努力跟上你的节奏,你去哪我就去哪,绝不添乱。”
谢铭迟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很快,警报声就在场馆内响起。跟上一轮一样,谢铭迟紧紧跟着程州的步伐,完全没有被甩在后面。
不过他敏锐地察觉,这条队伍似乎比其他队伍前进的速度快,起码比上一轮他排的那队快多了。
但他记得,似乎这次前面的人数和上次差不多啊。
没过多久,队伍就前进到了程州那里,谢铭迟也明白了队伍行进快的原因——这里的瓷娃娃并没有要走他们的物品。
谢铭迟下意识摸了一把衣兜,发现上一轮上交的青铜小刀和银铃铛已经回来了,黑珍珠也还在。
程州很快进入了房间,谢铭迟与瓷娃娃对视一眼,对方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做着“请”的动作。
竟然真的不限制他们拿的东西。
谢铭迟半信半疑地进入了房间,和上次进入房间的情况一样,门口就像有一道屏障,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些许人们的交流声。
还有前方一声很明显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程州说:“小谢兄弟,虽然我刚才是那么说的,但是我还是害怕啊……救救我救救我!”
“没事,一会儿多观察,听我口令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程州的影响,谢铭迟也不自觉紧张起来,而且比上一轮更甚。
物品的作用暂时还不得而知,但大概率是对卷入者有利的道具,既然瓷娃娃并没有收走他们任何道具,是不是因为这个房间里面过于凶险?以至于就算有三个道具傍身都不一定能保命?
越想越有道理,谢铭迟下意识地摸了一把旁边的墙,这次房间的墙是平的。
虽然有水泥质感的粗糙,但确确实实是平的,不是嶙峋的石墙。
好不容易等到所有人都进入房间,房间门彻底关闭,陷入一片漆黑,谢铭迟再次警惕地和墙移开了一定距离。
房间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光源的出现,解救他们于黑暗中。
是怪物还是鬼,总得给看一眼确定一下吧?
就这么等了大概十几秒,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房间顶部的灯亮了,洋洋洒洒下一片温暖明亮的光。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谢铭迟看清了房间内的情况,随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这个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天花板上的吊灯。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它亮度高,单纯是因为它和谢铭迟家里客厅的灯一模一样。
谢铭迟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客厅的灯不小心砸了,他心疼地斥巨资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所以他绝不会认错,这灯就是和他家里的一模一样。
再看四周,简直就是家徒四壁。
墙都是水泥墙,地板也是水泥地,和天花板上的吊灯格格不入。
除此之外,没了。
什么都没了。
小偷进来都得骂两句才走。
不过会不会有诈?不是说要先松掉敌人的警戒……
“哦,害,”程州当即松了口气,打断了谢铭迟的臆想,“又是安全屋。”
谢铭迟:“……”
他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
程州大老粗地拍了把谢铭迟,还隔着他拍了一把贺岐:“坐吧兄弟们,咱可以休息了,这是安全屋。”
谢铭迟脸上的表情裂了又裂,裂了又裂,裂了又裂,颤抖着抬起手:“你……你运气这么好?”
“一向如此嘛,”程州笑了笑,“你看,我也是从投胎就赢在起跑线的人,虽然得了重病,但是当了傀儡师续命,虽然进的傀界凶险,但认识了你这个大佬,一路起飞啊!”
谢铭迟:“……”
他有点想给程州按地上揍一顿。
但听到程州说自己重病……这个想法也就磨灭了。
第176章 白天 不,这是在压榨黑奴
谢铭迟迟疑着开口:“你是……”
“啊?我没说过吗?”程州挠挠头, 边坐下边说,“我是胃癌,其实发现的时候就已经中期快到晚期了, 不过进了几次傀界, 直接给扭转回早期了。”
说着, 程州相当开朗地拍了拍胸脯:“小谢兄弟,牛不牛逼?”
谢铭迟半晌无言, 随后无奈地坐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牛逼。”
“其实也没啥,我早年间饮食习惯太差, 我都觉得不得病不合理了,”程州盘着腿靠着墙, 目光盯着头顶的吊灯,有些出神, “不过后来碰到我女朋友了,我就觉得,活着其实也挺好的,所以开始接受治疗……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治好。”
“可以的, ”谢铭迟拍了拍他肩膀, “早期的治愈率还是高的, 你保持住现在乐观的心态。”
“没问题,我OK啊, ”程州笑了一下,“说起来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给你们看过我女朋友呢,等咱们出去我一定带她找你们玩,正好还有曲夫子在, 不会尴尬的。”
说不出的暖意在心间流淌,谢铭迟回过头,没再看他,轻轻答了声:“好。”
恢复记忆后,谢铭迟确定了,自己身体其实没出什么大问题,没什么疾病,只是因为被拼起来之后还不太稳,隐隐有再碎掉的趋势,所以得进傀界来自然吸收一部分巫之力,让自己的状态彻底稳定。
不过在姐姐的帮助下,他现在已经彻底稳定了,在这个房间里应该是唯一一个寿命没有威胁但还进入傀界的傀儡师。
如果他们都能活着出去,往后的人生一定会多很多患难与共的好友,来自五湖四海,性格大为迥异,但都经历过同样的生死。
那时候他们都会放下许多事,心境也会大有不同吧。
谢铭迟放松下来,既然已经进了安全屋,那就没有再绷着神经的意义,索性闭上眼睛彻底松泛下来,闭上眼睛休息。
房间内的人大多都是庆幸,这时候也顾不得说什么话了,纷纷劫后余生般沉默着,就算没有直接睡觉,也已经彻底放空大脑休息起来。
直到天明。
实际上他们在房间里并不知道外界的情况,房间里甚至没有窗户,只是因为吊灯的灯光突然间暴涨数倍,刺得他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不过之前在房间外和需要逃亡的房间里,时间到时的灯光都是红色,安全屋却是耀眼的白色。
等到白光渐渐收敛,谢铭迟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刚进入这栋建筑的地方。
只是刚进门,还没有掉落到场馆中去。
他就站在门口,瓷娃娃也都不知所踪。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日光温和,周遭树影窸窣,时而听得到清越的鸟鸣。
所有人都出现在这里,只是人数已经比昨晚游戏刚开始时少多了。
谢铭迟心中暗自震惊,他不确定现在傀儡师排号到了多少,但根据之前的速度来看,现在三百个起码是有的。
三百名傀儡师,再加三百名鬼傀,进入傀界的应该最少有六百人,昨晚保守来看就已经灭了一百号。
六分之一的死亡率,所以他们最多只有六天时间。
这也只是保守的情况,再说傀界在三天前就已经开始运行,当时完完全全就是沈绯年的傀界,死亡率一定比这个还高。
他们的时间根本就不足六天。
如果之后的傀界更加凶险,或者白天也会有什么规则,那就更加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了。
不仅是他们,还有万无秋和夫子们。
留给他们解傀界的时间也不是那么多。
谢铭迟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昨晚来时不见灯光,他看不清自己所处的地方,而且很快就掉到了场馆,但现在站在这里,眼前的一切相当清晰。
这就是泮宫。
不是晚上场馆外经过改造扭曲的泮宫,而是完完全全复刻了谢铭迟记忆中的那个泮宫。
就连一进门的那棵柳树,它弯腰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有不少人是第一次经历这个傀界的白天,一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能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很快,人群中就走出几人来,朝着谢铭迟的方向汇聚。
“又见面了,”凌千见他没事,松了口气,“昨晚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和你细说这个傀界的情况。”
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白岚,她也还在。
“嗯,”谢铭迟先挑了紧要的问,“白天这里有什么危险吗?”
“有,不过比较简单,稍微注意点就躲过去了,比晚上简单多了,”凌千说,“夜晚刚切换到白天时,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是自由活动的,只要安分一点,不要乱动碰到这里的漩涡就好。”
凑过来的桑逸问:“漩涡?”
“嗯,漩涡,”凌千点点头,“这个地方应该是古代的官家学堂,陈设很像,但是除了上课的地方之外,有很多地方都是漩涡。据我所知,在宿舍、厨房、藏书室,这些地方都有漩涡,有的在汤勺上,有的在木门上,有的在书籍上,只要碰到,整个人都会被卷进去,然后外面的人就会听到啃噬骨头的声音。”
不用说也知道,那些漩涡里一定是有什么吃人的怪物,被卷进去的人几乎可以肯定是被吃干净了。
“这也是我和第一天就进来的一位朋友一起总结出来的,不过她前天晚上就不在了,”凌千遗憾地摇摇头,声音有些发抖,“不过我们发现,教室里是绝对安全的,而且在这个傀界里没有食欲也没有上厕所的欲望,只是需要睡觉,所以白天最好什么地方都别去,留在教室是最好的选择。”
褚优问:“那白天需要上多长时间课?是真的上课?”
“对,”凌千刚应了一声,顿了一下,反问,“常乐不是和你在一起吗?这些她没有和你说?”
常乐也是第二天进入傀界的,得到的线索和她基本一样,而且昨晚凌千看到常乐和褚优排了同一个房间的队。
褚优怔了一下,叹气道:“常乐没了。”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人都安静了片刻,凌千很快整理好心情,继续说:“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一过,教室门口的编钟就会被敲响五下,代表着我们该进教室了,我们需要在钟声彻底响完之前进入教室,否则就会被门口的编钟震死。”
谢铭迟心里默默念叨,这是白天的第二条规则。
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能乱闯除教室外的其他区域。
“在课上,讲课的老师会偶尔抛出一些问题,只要我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回答上来就安全,否则老师会无规律地杀人,每次一个。”
谢铭迟记下,这是第三条。
“那个,我想问一下,”贺岐默默举起手来,“凌千姐,这个老师……他是男的女的?长什么样啊?”
不止他好奇,谢铭迟和其他见过夫子们的人也十分好奇。
凌千想了想:“有三个。”
谢铭迟立刻高度注意。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一个穿着不像老师的女人,还有一个斗篷人,”凌千说着补充道,“不过都是古代装扮。”
这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可以理解。
谢铭迟记得,泮宫总共就四位讲师,除了已经成了鬼傀的那三位,就是一位非常年长、胡子花白的老头,章夫子。
当初没有让他变成鬼傀重新回来,一则是因为他年纪太大,大家都希望老人家入土为安,二则是完全找不到他的遗体了,没法提出他的魂魄,于是只好作罢。
谢铭迟对他的印象其实很少,因为他并不经常上章夫子的课。
老人家教的是书法,谢铭迟的字中规中矩,再加上当时一心练骑射,于是总是翘了课去请教曲夫子。
但章夫子脾气还很好,对待学生相当和蔼,还会自己买饴糖给学生们分,总是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学生们写出鬼爬字也不生气,谢铭迟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人会在现在的课上为难他们。
另外两个就不好说了,跟曲岑姜三位夫子完全不沾边。
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斗篷人。
白岚很快补充:“斗篷人不是晚上场馆里的那个,是个老男人。”
谢铭迟:“……”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巫者,毕竟他就没见过几个整天穿着斗篷遮着脸瞎晃悠的。
“噢,”贺岐有些失望地蔫巴下来,悄悄念叨,“还以为是他们呢。”
谢铭迟倒觉得不是他们三个还好,否则真这么面对面,他倒是会觉得很奇怪。
“课堂的时间是每节两小时,每节之间会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每个老师会上两次课,之后的一段时间是留给我们休息的,”凌千说着,自己都觉得累得要命,摊了摊手,“休息时间一过,就该轮到夜晚降临了。”
别说是凌千,现场的每一个人听完这样的安排都会喘不过气。
这是上课吗?
不,这是在压榨黑奴。
“感谢中间的这些休息时间吧,”谢铭迟望天,“要是这个傀界原本的样子,根本就不会空下时间让我们喘一口气。”
他大概朝周围看了一圈,自己的熟人差不多都在。桑茉、桑逸、凌千、白岚、程州、程州的鬼傀林乔、贺岐,甚至俞谷和小珊也还在。
谢铭迟松了一口气,但心情很快沉重起来。
常乐已经死了,如果他们不能很快解决傀界,眼前这些熟悉的人只会一个个死去。
“走吧,”谢铭迟看着前方熟悉的路,目光已经在一众建筑中找到了曾经的学堂,“我们去见见这几位夫子。”
第177章 废墟 你醒来了,我就可以赎罪了
走过横桥, 穿过竹林,便到了平时上课的渊阁,和谢铭迟记忆中的地点分毫不差。
从台阶下看过去, 就见渊阁门口的那一台巨大编钟。顺着台阶往上看, 就能看见渊阁里面整齐摆放的桌案和跪坐的软垫, 甚至每个桌案上还摆放着不止一本的课本。
谢铭迟有些怀疑,他记忆里的渊阁并不算大, 哪能容得下他们这几百号人?
见他疑惑的眼神,凌千解释道:“这里的空间是混乱的,和晚上的那些房间一样, 虽然在外面看着不大,但是里面却可以容纳许多人。”
谢铭迟僵硬地点了点头, 凌千也看出他的纠结的点实际并不在于房间的大小,更在于渊阁本身。
她也知道谢铭迟的身份不一般, 不管是之前的傀界还是后来听起认识的人谈论,她已经意识到谢铭迟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噢,还听说他的鬼傀是傀城城主呢,这次竟然也没见着。
凌千选择不问, 问多是非多。
谢铭迟确实看着渊阁出神了, 这个地方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 和万无秋在一起的日子大半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他早年间的好友也全都在这里结识。
他还能记起, 沈绯年专门把座位挑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说是偷摸睡觉不会被夫子发现,实际上他也睡了,但每次都没人比他更清楚夫子们讲了什么。
大家时常怀疑,这人到底是真寐还是假寐。
然而封瑜每回都会把他的话当真, 于是乎谢铭迟和万无秋就会看到,每次午饭时封瑜总会语重心长地劝沈绯年好好听讲,沈绯年就使坏,问:“你好好听了,成绩高过我了吗?”
封瑜虽然红了脸,但还是犟:“读书之道哪在于成绩高低!只要心中明白那些道理,以后为官用得上才行!”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沈绯年笑着凑近封瑜,把对方盯得脸红成猴屁股,才说,“但是小学弟,你若是成绩不好,为官路上不会有人正眼看你。”
每当这时候,谢铭迟就会觉得沈绯年懂得太多了,成熟得不像他们这个年纪。但仔细想想他说的话,确实是这个道理。
沈绯年似乎每次都致力于让封瑜抓狂或羞赧到说话开始结巴,随后再细细柔柔地安抚情绪,把刚才没讲通的道理仔仔细细给封瑜讲。无一例外,封瑜每次都会被说服,然后对沈绯年的崇敬更上一层。
谢铭迟时常觉得,这俩人配型真是太对了,太配了,但凡换一个人都受不了他们俩随便一个。
长长叹出一口气,让遗憾随着清风融在空气里,谢铭迟把从前的回忆摇出脑海,踩上了台阶。
凌千说的没错,这里的空间概念也是混淆的,渊阁内部确实比外面看起来大了许多,桌案的数量一眼望不到头,容纳下他们绰绰有余。
虽然看起来比晚上限制人数的房间人性化一些,但实际上也是把他们都锁在了渊阁,致力于掐断他们待在别处的机会。
进来的时候凌千特意朝外面人喊了一嗓子:“有把握答出题的坐中间,其他人不要抢位置!”
怕她音量不够,程州还帮着又喊了一遍。
谢铭迟略一思索,坐在了中间靠前一些的位置。
不是他吹,硬要说他们这几百号人里面谁最博学,那一定是他自己。
虽然没有留学或者格外钻研某项学术,但很明显,那些在古代也用不上,而对于古代的专业知识,无人能出他其右。
母校啊这可是正经的母校啊!
谢铭迟立即正襟危坐。
甚至章夫子都是原原本本的一个人,他怎么着也不至于差到哪去。
他能答上来的问题肯定第一个答了,要是答不上,那就靠别的专攻某项学术的人答吧。
卷入者的知识水平和接受的教材批次都参差不齐的,既然已经是减弱难度的环节,那么合理猜测,这里夫子们提问的方式应该类似于洗青寨里文境的蛊人,镜像所有参与者的知识,再从中进行提问。
不过具体情况还是得看一会儿提问的环节了。
谢铭迟静静盯着讲台,等待夫子的到来。
“快些!上课要迟到了!”
“急什么,编钟还没敲呢。”
“你忘记下节是谁的课了?那是得提前进渊阁的,要是比夫子来得迟,有你好果子吃!”
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五雷轰顶的震惊和恐惧也不过如此。
“嘿,谢铭迟,呆什么呢?”
“我就说你不能多跟封瑜玩吧,这不就越来越傻了?”
这声音……这语气……
谢铭迟僵硬地扭过头,看见了一个他本不该看见的人。
——
傀界中心,封瑜面无血色地躺在一片花丛中,若是此刻有人碰一下,会发现他手脚都是冰凉的。
沈绯年皱了眉,果然这样抽取来的巫之力多少都会浑浊,就算投进封瑜身体里也需要时间让他化为己有。
只是这个过程既漫长又折磨人。
让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抽取谢铭迟、万无秋或是随便一个夫子们体内的巫之力,那样的力量足够强大,也足够纯粹。
但是他不愿意。
沈绯年躺在封瑜旁边,看着他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们大家还聚在一起,我也是,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动他们。”
“牵制住他们就好了,让他们慢一点,慢一点……等到你彻底好起来,我们就算是成功了。”
“到时候,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所以啊,小学弟,你快点醒来,你醒来了,我就可以赎罪了……”
这部分花海只是一个乌托邦,是他专门给封瑜修养的地方,也最安全,只要不是解开了所有的傀界,谁都没办法到这里来。
“是时候去看看他们的进度了。”沈绯年怜惜地看了封瑜一眼,随后站起来,离开了这片虚假的结界。
花海结界外,废墟一片。
这片废墟里什么都有,损坏的房屋,塌陷的桥梁,生锈的剪刀,诡异的洋娃娃……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一个漩涡,只要触碰,就会进入到物品所代表的傀界里去。
这就是沈绯年的办法,拖着万无秋和夫子们的正是这些东西。
“在哪呢?”
沈绯年喃喃着,在纷杂繁复的物品中寻找着,最后在一辆损坏的汽车前停下。
“啊,原来在这里啊。”
他轻轻触碰汽车的车窗,下一秒就进入了另一个傀界。
傀界中,万无秋正拿着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中他们背后就是那辆汽车。
“你们都是出车祸死的,”万无秋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一家三口,指着女孩手里的小提琴,“你还是想完成那场演奏会。”
女孩僵硬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如果你愿意,我们会当你的听众,”姜夫子温和地说,“你的琴声很好听,很优秀。”
女孩父母一阵叹息,随后,破碎的礼堂中便响起悠扬的小提琴声。
女孩终于完成了那场遗憾终生的演奏,终于有听众愿意听完她的演奏。
她从头到尾想有的只是几名认真听着、不打断她的听众而已。
女孩停下了动作,把手中的小提琴递了过去。
万无秋抓住上面的琴弦,琴弦渐渐化作了透明的魂线。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窥探的视线。
找不到那视线的来源,但却实实在在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照片中,沈绯年印在车窗上的脸逐渐消失。
他回到了那片废墟,啧了一声。
“还是太快了。”
他回头看着封瑜的身影:“再加紧一些吧,小学弟。”
那边的万无秋和夫子们刚见一阵红光闪过,转眼他们就到了另一个场景。
曲夫子喘了口气,虚脱地扶着腿:“不行啊……咱们一直没找到沈绯年的傀界,这么久了解开的都是别的鬼傀的傀界。”
正如现在,他们又无缝衔接进了另一个不认识的鬼傀的傀界。
“咱们一直这么连蒙带闯的是办法吗?”曲夫子不禁怀疑起来。
“他在拖延时间,”岑夫子皱着眉严肃道,“沈绯年一直不把他自己的傀界展现出来,一定是在拖延时间。”
万无秋看着手上拿到的数根魂线,不置可否。
说白了,他们解的傀界都是简单的低级傀界,只要傀界进得多了,基本没过多久就能看出低级魂线的所在。
沈绯年根本没想让他们死,就是想拖住他们。
只是在为汲取足够的巫之力拖延时间。
但只是这么看着,这些傀界之间根本没有沈绯年执念的影子,甚至可以说毫不相关。
他们明明进入的是深层的傀界,按理说到达的应该就是沈绯年的傀界才对。
在之前更改沈绯年傀界时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与其说是让他们更改,不如说是让他们修补各处规则,重新建立一个新傀界。
至于原本沈绯年傀界的影子,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沈绯年没有傀界,”万无秋拧紧眉毛,“他没有放出自己的傀界,所以我们才会到达这些傀界里。”
“他怎么会没有傀界?”岑夫子也跟着皱眉,“他要是没有放出傀界,那之前那些消失的傀儡师都去了哪里?”
万无秋看着他,说:“他们去的,是我们缔造的傀界。”
岑夫子哑然。
“他确实在拖着我们,用别人的傀界拖着我们,但实际上,他就算能够催生傀界,但也没法让明明应该进入他傀界的我们进入别人的傀界,”万无秋握紧手,看着面前这个全新的傀界,“除非,他吞掉了那些鬼傀。”
沈绯年吞掉了那些鬼傀,所以他们的傀界全都为他所用。
沈绯年没有放出自己的傀界,所以他们现在不管怎样都没法进入他的傀界。
从始至终,沈绯年就没有成为守门鬼傀,他只是作为一个众多傀界的综合,站在上帝视角看着一切。
刚有傀儡师消失,他们四个便开始寻找沈绯年的傀界,对他的傀界加以改造,实际上只是在搭建出他们自己的傀界而已。
姜夫子听着他的话,回过味来:“但是他的执念确实已经足够强大了,就算是吞掉别的鬼傀,掌握了他们的傀界,那我们也该先进入他的傀界才对,怎么会一直在别的傀界打转?……除非……”
万无秋眼神看过夫子们,从他们脸上都找到了茫然之后的惊愕,深吸一口气,道:“除非,他根本就不是鬼傀,起码不是和我们一样的鬼傀。就算执念再强,也只是一具空壳,无法拥有自己的傀界。”
第178章 上课 夫子,你这就有点睁眼说瞎话了……
“愣什么啊谢铭迟, 现在跟你说话都不理了,”一个青衣书生打扮的少年拍了一下谢铭迟的肩膀,笑道, “不就是休沐了两天了, 休傻了?”
“这是没睡吧?”另一个同样打扮的少年凑过来, 指着谢铭迟的眼睛说,“眼下好大两团乌青, 你干什么去了?”
两人蹲在谢铭迟旁边等着回答,他们身后则走过了更多的人。
这两人、乃至他们后面这些人,谢铭迟再熟悉不过了。
白氏的一对双胞胎兄弟, 白君泽和白君屹、住在北街的蔡氏公子、甚至还有之前欺负过封瑜的田公子……
这些人,这些现在正实实在在从他旁边经过的人, 正是当初泮宫的同窗。
但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已经死了。
谢铭迟微微蹙眉, 伸手捏着白君泽的胳膊,白君泽立刻惊呼一声抽出手:“干嘛干嘛,万无秋看见又要盯着我们了。”
白君屹:“就是就是,上次就因为吃了你家两块糕点, 他在我们跟前有意无意内涵了我们好几次。”
温热的, 实体的。
……难道是这里的NPC?
谢铭迟这么想着, 往四周看去,却发现跟自己一起来的贺岐他们全都不见了, 不管是渊阁内还是门外,丝毫不见他们的影子。
身边只有这些诡异的旧日同窗,就好像他真的回到了从前。
渊阁内燃起袅袅檀香,白氏兄弟嘻笑着坐在了谢铭迟前面的位置上,路过的田公子看着谢铭迟还心有余悸, 离开了自己原本的座位,坐到了更远的地方。
谢铭迟:“……”
难道是幻境?
但这幻境也太真了,人的性格、语气、触感、燃香,竟然都别无二致,真实得就好像谢铭迟只是度过了一个做了噩梦的休沐日,又回到了泮宫。
谢铭迟刚有怀疑自己的意思,突然间大腿上就传来一阵刺痛。
他很快就找到了疼痛的来源,是放在裤兜里的手链。
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谢玥卿刚才采取了措施,让他清醒。
看着手链,谢铭迟那一点恍惚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当下就坚定了信念。
他现在看到的一定是幻境,并不是真实,也许这幻境的目的就是乱人心智,让他在课堂上出错。
这么想着,接下来旁边再有人和他说话,他也不再理会,只是端坐着,等待夫子过来。
没过多久,渊阁外的编钟无风自响,准确地敲了五声后停下来,浑厚的钟声穿越鼓膜直达心灵,给每个人的脑子都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钟声落下的那一瞬间,有一个佝偻着脊背的老人,手上握着一卷书,步履蹒跚地走上讲台,跪坐下来,努力撑起眼皮扫过台下的学生。
谢铭迟的心也在与他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咯噔一下。
这是章夫子没错。
章夫子有一个小习惯,就是在查看学生是不是全到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身子往前倾,同时右手食指一下下地敲着桌案,似乎在给自己计数。
只是面前的这个“章夫子”是左手食指在敲桌子。
是他又不完全是。
谢铭迟心里泛起了嘀咕,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和他看到了一样的场景。凌千刚才说了那么多,但却完全没有提到幻境的事,按理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小细节,而是一不小心就会沉沦其中的陷阱,但她却没提。
要不就是这幻境是今天才出现的,要不就是这幻境是单单为他一个人而设的。
很快,章夫子抬手提笔,但谢铭迟看着他,怎么都觉得别扭。
……章夫子什么时候是用左手写字的了?
谢铭迟意识到了什么,往自己左右多看了两眼,很快从熟悉的同窗身上找到了端倪。
原本喜欢咬着毛笔的白君泽变成了白君屹,习惯先翻书后研墨的蔡公子先研了墨,还有突然更换了用笔习惯的章夫子……
这幻境还是个镜像的。
只是镜像的规则也十分奇怪,比如白君泽和白君屹就是两人完全调换了习惯,蔡公子等人则是反向了自己的习惯。
谢铭迟有些拿不准主意了,不知道这幻境的镜像有什么用途。
“咳咳,”章夫子轻咳一下嗓子,往日慈祥的脸上现在满是严厉,“看来大家都没有到,那我们开始今天的课习吧。”
谢铭迟:“……?”
夫子,你这就有点睁眼说瞎话了。
连说话的内容都要镜像吗?
说反话为什么只说一半,如果要全部说反话的话,那后面那句应该是“我们不开始今天的课习”才对。
谢铭迟默默皱紧眉头。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章夫子就先开了口:“第一问,《孙子兵法》中讲究因地制宜不在哪一篇?”
谢铭迟:“……?”
他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就是疯了。
一个教书法的老师,竟然在问他们兵法。
癫了,都癫了。
而且问的还是……不在哪一篇?
谢铭迟记得清楚,因地制宜是在虚实篇中的,但章夫子问不在哪一篇,岂不是要把其他的篇章全都说一遍?
很快,后面有个学生举手答:“在虚实篇。”
谢铭迟看向章夫子,却发现章夫子此刻也正看着自己,眼神阴冷,不禁让他后背发毛。
不对,这个幻境肯定不对,问的问题也不对劲。
谢铭迟开始飞快地细数自己进入这里经历的一切。按照凌千所说,白天开启的半小时后编钟就会响起,代表开始上课。他进入渊阁之后就进了幻境,编钟却确实是在半小时时间到后敲响的,说明不管是幻境里还是幻境外,课程都开始了。
紧接着,他发现了幻境里的镜像,这里面的人,不管是习惯还是说话方式,都或多或少有完全相反的内容。
人的习惯有太多,暂时没法从这方面入手,但如果从言语上来看就会清晰许多。
谢铭迟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做假设。
如果章夫子说的是反话,那么他问的应该是“因地制宜在哪一篇”,这时学生的回答也应该是反话,即“不在虚实篇。”
如果章夫子说的不是反话,是真话,那么他问的确实就是“因地制宜不在哪一篇”,学生的回答应该把其他篇章都说一遍。
这两种情况都不成立,可见他们说话的规律并不都是全真全假。
……那只能是真假都有的情况了。
可这种情况放在两句话里还好说,一句真一句假即可,那学生只回答了一句话,怎么可能真假都……
等等。
不对。
谢铭迟一个激灵,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没错,就是一句真一句假!
章夫子说的确实算两句,“第一问”算一句话,这句是真,后面真正的问句就是假,他真正的问题是“因地制宜出自哪篇”。
而学生的回答只有一句话,无法做到真假皆具,那就只能是其中选一。
如果他回答的是正确的,那此刻章夫子应该已经开始问下一题了,但他现在却在看着谢铭迟,可见学生的回答不对。
然而因地制宜确实出自虚实篇,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说的话只有一句时,只能说假话。
故而学生说的虽然是“在虚实篇”,但传到章夫子耳朵里就成了“不在虚实篇”,所以章夫子迟迟没有宣布开始回答下一题,反而是看向了别人。
章夫子在等一个回答。
等有人回答,“不在虚实篇”。
从进入幻境开始,和谢铭迟说过话的就只有白君泽和白君屹,但二人本来就已经颠倒了全部,说话就已经算是假话,在开口时就不用故意颠倒,所以他没听出话语间的矛盾。
章夫子的眼神还死死锁在他身上,似乎认定这幻境里只有他一个外人,正等他回答。
如果整个幻境都是一个相反的镜像,那也不难猜出,幻境中有人回答了问题,对应到现实就是没人回答问题。
所以外面还没有人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而凌千说过,回答不上他的问题就会死。
说时迟那时快,谢铭迟立即开口:“不在虚实篇内!”
章夫子终于移开了眼神,手中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什么东西,随后继续问:“第二题,……”
这题倒是许久没人回答,谢铭迟知道答案,但既然一直没人答,就说明外面已经有人回答了。
凌千只说答不上问题会死,但是没说有两人回答过问题会怎么样。
估计他们昨天并没有经历这种时候,谢铭迟思虑片刻,还是选择闭嘴。
要是真的回答完问题就没有坑了,那章夫子就该和刚才一样开始问下一道题,而不是一直沉默着。
八成第二个回答的人就会触发某种机制死去。
果然,片刻后,章夫子缓缓启唇,问出了第三题。
其实他问的问题对于谢铭迟来说都不算难,但却需要他一直注意力高度集中,脑子迅速反应出答案的正话反话,还得小心不能第二个回答,这就为课堂加了难度。
终于熬到两个小时过去,章夫子宣布下课,随后就走出了渊阁,谢铭迟却注意到周围的幻境还没有消失。
看来这傀界是打定主意要把他困在这里了。
谢铭迟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向章夫子刚才坐的地方,抹平了他刚才写字的纸。
章夫子虽然全程拿着笔,但却只有他回答完第一题之后在纸上写下了什么,之后再也没有动过笔。
谢铭迟很是好奇上面写的内容。
他铺平纸张,看着上面的字,却感受到一阵从骨子里泛出的诡异感。
洁白的宣纸上只写了一个字,在纸张的右上角。
“假”。
第179章 是谁 为什么上课的老师是他们三人
“假”。
这个字此刻印在谢铭迟眼中, 格外触目惊心。
什么是假的?是章夫子要告诉他什么吗?
谢铭迟立刻朝门口看去,但蹒跚走路的章夫子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正准备出去追, 就想到了凌千的话。
外面有漩涡。
谢铭迟深吸一口气, 还是深深看着那个再清晰不过的字。
章夫子难道有自己的意识吗?他是知道的什么要告诉他?
谢铭迟沉默着看了一眼桌案, 没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东西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凝眉深思。
他在脑海中列出两种可能——
1.章夫子在提醒他幻境是假的。
2.章夫子在提醒他刚才的假话逻辑。
但两个选项列出的那一瞬间,谢铭迟就彻底否定了它俩。
他刚才既然已经答出了问题,自然就说明他已经意识到了幻境中的假话逻辑, 章夫子再写着一个字纯属多余。
幻境是假的更不用说,除了脸和认识的那些人长得一样, 其他全都是漏洞。再加上之后两节课的老师根本就不是泮宫的讲师,谢铭迟只会更加清醒。
那这个“假”, 说的究竟是什么?
按理说章夫子不该还有自己的意识,首先他老人家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得非常彻底,投胎都不知道投了几轮, 不会和巫傀沾上关系, 更不可能以存在本体意识的形态出现在万无秋和其他三位夫子的傀界里。
傀界是根据守门鬼傀的意识建立的, 可以说因为万无秋和曲岑姜三位夫子都对泮宫和章夫子念念不忘,所以他们的傀界里会出现泮宫以及章夫子, 但这个章夫子只是根据他们的记忆和意识捏出来的,不是本人,自然不会主观地想去传递什么信息。
既然这样,这个“假”字,就一定是守门鬼傀要传递的讯息。
万无秋和三位夫子要传递的信息。
他们要告诉他什么是假的?
谢铭迟更晕了, 一个脑子能有三个大。
这个讯息是他们在进入傀界前就已经设置好的提醒,还是现在临时发现了什么要告诉他?
如果是前者,那就是说在这个幻境里、乃至整个白天出现的所有人、物都有可能有假的存在。
如果是后者……那就需要深思了。
谢铭迟想了想,决定静观其变。
幻境里的真假好说,他不可能一整天都在幻境里,起码到了晚上一定会出来,经过一整天的观察,如果还有什么是假的,他一定会发现。
如果发现不了,那必然是后者,就得继续和其他人商量了,这不是他一个脑子能想出来的东西。
想到这儿,谢铭迟叹了口气。
实际上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普通人,能想到的能做到的都太有限了。
有时候,身边人带来的帮助更加有效。
二十分钟时间到,编钟再次敲响,谢铭迟端正坐好,却在看到走进来的老师的那一瞬间张大了嘴。
女人服饰雍容,举止端庄优雅,眉宇间凌厉,深观还能窥得其中的杀伐气。
但这个人谢铭迟可太熟悉了。
这是万夫人啊!
谢铭迟懵了,为什么上课的老师会是万夫人?这些上课的老师是有什么说法吗?
坦白了讲,不止万无秋,其他三位夫子也都认识、起码见过万夫人的,只是他们怎么会让万夫人出现在四人共同的傀界中?
起码万无秋就一定不会把万夫人投放在自己的傀界里。
虽然万夫人严厉,但她的死是他永远的伤痛,他不可能还用万夫人的形象来做些什么。
守门鬼傀都有执念,但他会选择让哪部分执念来主导自己的傀界,只要万无秋不想,万夫人一定不会出现在他的傀界里。
那么其他三位夫子又是出于怎样的想法,把万夫人的形象放到自己的傀界里?
这已经不是万夫人第一次出现在傀界里了,上次在桃源村,她也出现过,是以阿贡母亲的身份。
只是那个万夫人并没有真正万夫人的一点影子,只是因为陶村长从前见过她,所以征用了她的脸。
不知道这里的万夫人是怎样的……
谢铭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万夫人,然而就在万夫人走到他身边时,突然停下了,随后冷不丁扭过头来,盯着他。
谢铭迟:“……”
这下他确定了,起码盯死人的眼神跟记忆中的那个万夫人是一样的。
万夫人:“你不看着我做什么?”
谢铭迟:“……没什么,就是不期待一会儿上课。”
万夫人没有说话,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走上了讲台。
谢铭迟松了一口气,不知觉间冷汗已经浸湿后背。
看来他们之间的规则是通用的,都需要说反话。
不过既然规则相同,那就少了许多麻烦。
整堂课下来,万夫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一切都和记忆中并无差别,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习惯,都让谢铭迟有种可怕的熟悉感。
只有假话逻辑让她显得有些别扭,但也习惯就好。
不止是万夫人,就连第三节课上的斗篷人也是这样,而这位斗篷人正如谢铭迟猜测,是创造出贺岐的巫者。
趁着下课,谢铭迟盯着不曾露脸的斗篷人,陷入了沉思。
首先是章夫子给出的“假”字,到目前为止,幻境里并没有什么还是假的东西,几乎可以否认谢铭迟的第一个猜想,那就只剩第二个。
是万无秋想要告诉他们,有什么东西是假的。
准确来说,缩小一些范围,是这个傀界中有什么东西是假的。
但他来到傀界只有一天,晚上的情况不如凌千他们熟悉,还是得问过他们之后才清楚。
现在困住他的是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上课的老师是他们三人?
章夫子还可以理解,万夫人勉强可以理解,起码夫子们都认识,也可以理解成像陶村长一样征用了万夫人的形象。
那巫者呢?
虽然他曾和万无秋还有夫子们提起过巫者,但眼前的巫者却实实在在和洗青寨幻境中的人一样。
那个幻境提取自贺岐的记忆,巫者的形象绝不会出错。
但没道理这个傀界中的巫者形象也完全不出错。
除非……
他们四人中的某人或者某几人曾见过巫者。
不,不止是见过,甚至可以说是熟悉。
只有很熟悉一个人,或者专门观察过一个人,才会把他的身形、装扮牢牢记在心里,过这么久还分毫不差。
他们三个出现在傀界中的原因绝不是已经死了不会侵|犯肖像权,一定有一个共同点。
共同点……
谢铭迟想了想,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原因。
1.与巫傀有关。
2.与守门鬼傀有关。
3.与卷入者有关。
第一点很快排除掉,章夫子和万夫人完全不知道巫傀这东西的存在。第三点也可以排除,因为被卷入这个傀界的人,大概只有他一个人同时认识这三人。
那就只剩第二点,与守门鬼傀有关。
这一点还可以再细分——
1.与他们认识。
2.与他们交情匪浅。
3.他们只是在记忆中随机抽取了几张脸。
谢铭迟看着写在纸上的内容,迅速划掉了第三条。
他觉得那四个人的傀界不会这么随便。
这是一个融合的傀界,不会有哪个场景是完全只属于一个人的,最差也是轮流。正如晚上房间里的东西,昨天是曲夫子的傀界,今天就会是另一个人,不会一直都是曲夫子。
但轮流这一点放在现在的三个老师身上,完全行不通。
四个人,没道理只创造三个老师,如果是轮流,那就该是四个,一人创造一个。
融合的……与每个人都分不开的……
所以……
谢铭迟看着前两条,陷入了沉默。
他觉得正确答案应该是把这两点合在一起。
成为这里老师的规则就是——与四个守门鬼傀认识,并且交情匪浅,不仅仅是一面之缘。
谢铭迟倒吸一口凉气,抓狂地薅住自己头发。
他推出的结果,竟然能诡异到这个程度。
这个巫者,竟然和他们四个都认识,而且很熟。
什么时候?
难道是他碎掉不省人事以后,巫者再次出现了?
因为他们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所以他们四个没一个人告诉他?
……不是吧,如果是什么不可告人的重要的事,说难听点,进傀界前万无秋他们托孤时就该说清楚了,而不是让他进傀界里猜。
谢铭迟冷静下来,想到了另一个原因。
也许不需要所有人都见过巫者穿斗蓬的模样,也许巫者也有露脸过正常生活的时候。假设四人中的某三人认识的是露脸时候的巫者,另一人认识的则是穿着斗篷的巫者,那也算他们四人都认识他并且交情匪浅,只是形象用了巫者穿斗蓬时的样子。
比如万无秋,他不是说在谢铭迟把他拉上那座遇到巫者的山上时,他的魂魄就在外面看着吗,这样就可以满足条件了。
如此一来,就说明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和万无秋还有三位夫子很熟悉,此时他用的还是十分普通的、过正常生活的身份,但他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巫者,就连见过巫者的万无秋也不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谢铭迟觉得这个人于情于理他也该认识,只是细想年龄,他抿不出一个很符合条件的人。
下课后的巫者并没有离开,还一直坐在案前,下节课应该还是他的。
谢铭迟想,如果他硬把巫者的斗篷拽下来,会看到他真实的脸,还是一片漆黑或空白?
想了想,谢铭迟还是觉得算了,巫者是谁在此时看来并不重要,三位夫子的魂线应该都在晚上的房间里,并不在白天的场景中。
白天只是为了让卷入者多死一些而已。
谢铭迟摇摇头,把已经写过字的纸折了三折,下意识压在了砚台下,不让它被风吹走。
“好了,”巫者苍老的声音在此刻响起,“现在不开始上课。”
第180章 “假” 我感觉和他的熟悉程度跟你差不……
面前的这张白纸是写过字的, 巫者浅浅看了一眼,把它折了几折,放到了一边, 开始上白天的第二节课。
这样一来, 下两节课应该分别是万夫人和章夫子的, 跟幻境的大规则一样,都是反着来的。
谢铭迟盯着巫者, 等着他的问题。忽然,眼前恍惚一瞬,场景的色彩似乎有一瞬间都抖动了一下, 随即恢复了正常。
也就是这阵恍惚之后,他发现前面的人突然变了穿着。
他们变成了现代的模样!
谢铭迟连忙朝两边看去, 看到旁边程州和贺岐的脸之后,深深呼出一口气。
看来幻境把他放出来了。
巫者很快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像幻境中一样,谢铭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等着看别人怎么答。
在听到桑逸的回答之后,谢铭迟放下心来。他回答的是正话, 而在他回答之后巫者并没有说对还是不对, 也没有像章夫子一样盯着他, 似乎只是在等这道题的时间过去。
看来现在彻底不需要说反话了。
这节课下课后,巫者终于走出渊阁, 而旁边的贺岐第一时间就是凑过来盯着谢铭迟。
谢铭迟:“……你干什么?”
“我靠!”贺岐惊呼,“哥你能听见我说话了!”
“妈耶,终于,”程州虔诚地双手合十朝不同方向都拜了拜,“看来菩萨保佑真的有用, 不管您是谁,谢谢您从小谢兄弟身上起开。”
谢铭迟:“……”
他反应了一下,问:“我刚才一直是不理人的状态吗?”
“对啊,”贺岐说,“可奇怪了,你自从进来坐到这个座位上之后就不理人,谁叫你都不答应,但是那些老师提问的时候你都会回答。”
“那我大概懂了,”谢铭迟平静地看着周围一圈看过来的人说,“我刚才进了幻境,所以你们叫我,我完全听不到。里面和外面的规则是相反的,估计有不少人折在里面了。”
这幻境不可能只拉过他一个人,八成有很多人像他一样被拉进幻境,但还没有人参透里面的假话规则。
而且幻境每次拉的人数很少,甚至只有一人,否则外面的人一定会察觉。那些进入幻境的人一旦回答错误,迎接他们的就是死亡,在外人眼里应该就是莫名其妙地消失或者被吸进所谓的漩涡。
谢铭迟站起来,朗声问:“大家都和自己旁边的人说说话,看有没有谁是完全不理人的状态!”
很快,右侧一个女孩惊呼:“她!”
又有几人上前确定了一下,道:“真的,她不理人了!”
这明显是不寻常的状态,未免引起更大的恐慌,谢铭迟飞快地把自己在幻境里的情况说了一遍,特地强调了其中相反的规则。
“如果之后还有谁被拉进幻境,一定要记住这些规则,等时间到了就会被放出来,”谢铭迟说,“进入幻境最大的征兆就是反话,一定要当心,不要重复回答!”
因为回答并不存在什么积分制,而且问题都略显刁钻,没多少人能答出来,所以之前只要有人回答过就不会有人再答,但以防万一,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果然,在万夫人的课上完之后,之前发现的那个不理人的女生就莫名消失了。
据旁边人说,没有一点征兆,只是在某一秒看向她时,才发现人不见了。
不过好在之后没有人再被拉进幻境里,卷入者平安上完了最后一节章夫子的课,沉默地坐在教室里,纷纷脱力。
那些正常人都不会怎么去注意的问题实在太耗费脑力和精神力,现在暂时没有了死亡的威胁,但一想到几小时后又会迎来一整晚的逃亡,压力就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得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谢铭迟也不太行了,虽然这个傀界里不需要吃饭,但同时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吃饭的时间休息,这么一连上了十几个小时的课,课上大部分还都是他在回答,这会儿人已经在冒烟了。
“哥,”贺岐坐在垫子上,朝他这边挪了几下,说,“刚才那个斗篷人老师,那就是我师父吧?”
“对,”谢铭迟疲惫地点点头,“就是他。”
“啧,”贺岐盯着外面,神色复杂,“其实我不记得他了,但是我感觉这人挺熟悉的,在洗青寨的时候还不觉得,那会儿太惊悚,刚才就觉得……哥,我感觉和他的熟悉程度跟你差不多。”
谢铭迟:“……”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歹是把你造出来还养了十几年呢,”谢铭迟拍拍他并不好使的脑瓜子,“熟悉是正常的,不熟悉才奇怪了。”
虽然很困很想睡,但一想到在幻境里章夫子留下的那个“假”字,谢铭迟就觉得百蚁噬心般难受,干脆把旁边熟人都叫了过来,说了自己的发现。
“你的意思是,这是在傀界中心的那四个人要给你的讯息?”凌千皱了眉,“一个假字能说明什么?”
谢铭迟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想到……你们看到他写字了吗?”
“看到了,”俞谷说,“而且只写了一次。”
看来这一点倒是和幻境里的一样。
白岚迟疑:“你在幻境里看到的字是‘假’,那现实中写的会不会是‘真’?”
谢铭迟一下愣住了。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角度。
“我去看一下。”谢铭迟说完就站了起来,朝讲台上走去。
那张纸并没有被扔掉,而是被巫者折了几下后直接放在了桌子上,一定还在。
谢铭迟冲上讲台,却在看到那张纸的位置时愣住了。
程州问:“小谢兄弟,怎么了啊?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谢铭迟回神,脸色沉重地把那张纸从砚台下拿出来,展了三次后把它展开,看到了右上角的字。
还是“假”。
谢铭迟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使劲压下纷乱的思绪,回到座位上,把手中的纸展示给他们:“没问题,字是一样的。”
“那就说明万无秋要给我们的信息确实是‘假’,现在主要是大家一起想想,他说的可能是什么,”谢铭迟顿了一下,说,“首先外界的东西肯定是排除的,他临时在傀界中给我们传递这个讯息,一定是和傀界有关的,再往小说就是和这个傀界有关。”
这下众人纷纷陷入了深思。
和傀界有关的假的东西,那能是什么?
桑茉看了看沉默的众人,拍拍桌子说:“大家别都沉默着了,我有一个办法,能让大家想得快一些。这样,我们轮流每个人说一种可能的情况,其他人来判断这种情况成立的概率有多少,总比在这儿干杵着强。”
众人同意下来,贺岐说:“那我先来吧,是不是说幻境是假的?”
谢铭迟摇摇头:“这点我在幻境里的时候就排除了,如果他要提醒我幻境的问题,应该更早出手,而不是在我已经掌握规则回答了问题之后才提醒。”
“那这个不成立,我来说一个,”褚优摸了摸下巴,“这个提示是在白天给出的,如果和白天有关,是提示我们周围的人可能有假的?”
谢铭迟:“你的意思是,我们当中有人是死人,进来凑数的?”
褚优:“对。”
谢铭迟仔细想了想,否认了:“应该不是,虽然白天不那么危险,按照我们的思路总觉得和晚上差太多,守门鬼傀应该会给白天加点料。但实际上死去的人都应该是突然消失、或者像红楼外的怪人一样的状态,否则如果只为加难度,幻境中的人但凡死去都不用消失,只让他们以假人的形态出现,岂不是更容易让我们上套?”
褚优很快被说服了,点点头。
凌千看了看左右:“到我了啊……我觉得和这个字出现在我们这边的时间没关系,反倒是和他们那边有关。我更倾向于他们那边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时间是白天还是夜晚,如果是夜晚,他们也会以另一种方式提醒你,所以一定是他们那边发现了什么是假的。”
谢铭迟“嗯”了一声,同意了她的看法:“那你觉得是什么?”
凌千想了想,说:“会不会有关于你们被绑走的那位朋友?他不是真的被绑走的?”
谢铭迟抬头看天,静静思考。
不是被绑走的?
当时封瑜确实是主动留下要看守沈绯年,但如果他们是串通好要一起走,那就会正大光明走门,而不是破开他的纱窗跑了。
起码在离开谢铭迟家时,封瑜还没有妥协。
他一直都不愿意恢复记忆,觉得那没用,如果让他知道恢复记忆要用这么残暴的方式,那他更不可能答应,所以被绑走控制这事一定是真的。
谢铭迟摇摇头:“应该不是这个。”
白岚道:“我跟着凌千的想法吧,也是和中心傀界有关。他们会不会在解傀界的时候发现什么是假的?我想不到具体的事物,只能提供这么一个想法。”
旁边轮到的俞谷低头冥思半天,最后摊摊手:“我就算了,我不太了解你们那边的情况,也不好猜。”
于是压力给到了最后的程州。
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程州顿感压力山大,他往后撤了撤:“不是……我这个智商你们还指望我答出什么来?”
桑茉:“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你就说吧。”
谢铭迟:“没关系的程州兄弟,你就按你的思路来,也许我们中间还有谁想多的情况呢。”
程州挠着头,为难道:“那……好吧,按照我四肢发达的思路,接着白岚姐说的,那就……那就那个中心傀界是假的。”
他想不了太多,那就来个最直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