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垃圾分类10
    “嗯?”

    “没什么,你今年多大?”林牧问。

    危险人物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看样子也是不记得了,不过没事,林牧自己会看,洗吧洗吧不止显帅,而且显小,他之前先入为主,觉得强盗这玩意儿属于技术工种,要沧桑厚重,年轻人镇不住场子,所以脑补危险人物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没想到居然比他还小,目测二十出头,也就刚刚大学毕业。

    一九九八跟他说过,只有那些个重刑在逃的犯人,救生舱里才不带任何个人信息,毕竟被抓回去百分之百没命,删掉信息多少还有一线生机。

    一个人,至少要经历犯事儿、被抓、坐牢、越狱、逃亡五个步骤才能沦落到至此,随便往前推算一下,危险人物应该属于童子功,人家正经小孩儿刚能打酱油的时候,他就开始干坏事儿了,和墨西哥的那些儿童毒-贩一个性质。

    抠门儿老头特别喜欢挽救失足少年,大概受他影响,林牧每次遇到这种,都觉得无比糟心。

    他抱着胳膊,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忘了也好,我看你还挺年轻的,以后别干坏事儿,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他说完,背起双手,像个老干部一样,踱步走向浴室。

    危险人物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

    明明只有十六七岁,还是那么瘦瘦小小一只,怎么跟他说话倒像教育儿子?

    从单人浴室升级成大澡堂子,钱花到位了,设施自然齐全,浴室里多了好大一面镜子,林牧在附送的小隔间里脱了衣服,光溜溜地进门,乍一看见镜子差点儿吓着自己——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光屁股小孩儿?

    反应了几秒才发现自己傻了,之前屋里没镜子,他到这会儿才知道自己现在啥样,细胳膊细腿儿,标准的未成年身材,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儿能看的肌肉,跟人家星际悍匪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再看看这张脸——

    林牧叹了口气,心说长成这样,也难怪被人骗去卖-身。

    他之前还在吐槽危险人物,想说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什么非得去当强盗?现在轮到自己身上立刻双标,如果要他出卖色相,那他还不如去当强盗。

    换位思考是个好东西,林牧立刻从心里认同了危险人物,甚至一时发散思维,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落草为寇,搞一搞星际版的劫富济贫?

    热水澡简直荡涤心灵,洗完之后,林牧收起那些满天乱飞的心思,重新坚定了正确的人生观——卖-身和抢劫都是不对的,他得找个正经路子赚钱。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发家致富的小算盘还没打响,林牧那点儿“资产”就遭受到了重大打击。

    刚出浴室他就直觉哪里不对,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危险人物有些可疑——电线杆子似的站在他的宝贝快递箱旁,手里拿着一罐蜂蜜,哦不,应该说是一个空罐子,里面没有蜂蜜。

    被偷吃了!

    这一刻,林牧只觉得自己心里狠狠揪了一下,简直有种失恋般的痛心。

    危险人物十分僵硬地立在原地,慢半拍的抬起视线,看向林牧时满眼茫然,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林牧指了指危险人物手里的犯罪证据,瘪着嘴问:“好吃吗?”

    危险人物明显一怔,目光逐渐有了焦点,视线逐渐下落,看向自己手中空罐。

    他刚刚……做了什么……?

    眉心一点一点皱起,皮肤一寸一寸变红,危险人物就这样当着林牧的面,烧成了一只人形虾米。

    林牧叹了口气,绕过他走到快递箱边,翻了半天,翻出最后一个蜂蜜罐子。

    坏消息是,危险人物吃了他整整一罐蜂蜜,而且是他打算留到最后吃的百花那款。

    好消息是,人家好歹没有赶尽杀绝,还给他留了半罐,就是他自己之前剩的那罐。

    林牧把最后半罐蜂蜜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挺直腰板,凶巴巴地跟危险人物对峙,“你就不想说点儿什么?”

    不管怎么说也是偷吃东西,现在被人现场抓包,好歹也该说句对不起吧?

    危险人物抿了抿嘴唇,喉结微动,雾蓝色的双眼怔怔看着林牧,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倒不是他连道歉都不愿意,只是从小到大,他从没试过偷吃人家东西,更没试过偷吃之后被人抓个正着。

    这种感觉实在是……

    太丢人了。

    任何事情都讲究一个熟能生巧,危险人物大概极少犯错,初学乍练没经验,现在整个人笼罩在巨大的负罪感中,已经完全蒙了。

    他其实不清楚罐子里装了什么,但那种香甜是他从未尝试过的味道,仅凭感官体验已经足以判断它的价值,他确信,罐子里的东西对林牧来说一定极为珍贵,他做了好大一件错事,绝对不是几句道歉能补偿的。

    林牧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道歉,自己倒是自顾自地不生气了,想着蜂蜜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而且危险人物在救生舱里漂了不知道多少日子,一直没吃东西,搞不好比原主还饿,人是铁饭是钢,管不住嘴巴也是人之常情。

    他这边刚想说句“算了”,那边危险人物已经缓步向他走来,修长手指解开衣领,小心翼翼地从身上摘下一条项链。

    项链只是简单的一根银色链条,看不出具体什么材质,但下方那个坠子有些特别,宽度大约两寸,盾形,一抹雾蓝清澈深邃,好像晨曦中的海面,细看内部隐隐透出微光,一闪一闪,仿佛盘旋着数不尽的细碎星辰。

    危险人物深呼吸一口气,慢慢靠近林牧,他这辈子还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对这道歉一事实在不太熟练,红着一张脸,紧张而僵硬地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环住林牧后颈,帮他把项链戴上。

    这是他此刻能找到的,唯一可以用来表达歉意的物品,虽然他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却本能知道这枚吊坠十分重要,似乎从未离身,也绝对不能转送他人,可不知为什么,他却愿意把它交给林牧。

    林牧摸了摸脖子,“?”

    危险人物帮他理了一下衣领,缓缓开口:“这个送你。”

    语气郑重得恍如婚礼誓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