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说话气人。
乱说真话更加气人。
腿长怎么了?
您老还想一步迈到天上去啊?
这一刻,林牧后悔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救这么一个玩意儿回来?
早知道让蛇皮男把他拖走算了,那些个花里胡哨的套装工具加上三无药品,十八般酷刑之后保准教会这货怎么做人。
“再说一遍,放我下去。”
先礼后兵,林牧冷着一张脸,语气也仿佛结了冰碴,按他对付网吧熊孩子的经验,这样已经足够表明态度,但他忘了一点,他现在生理上还是未成年,虽然身形底子很好,但到底是清瘦的少年身材,被凌成尧抱在怀里只有小小一只,而且长得极其精致白净,都不用说粉雕玉琢,就算给你一块美玉,不找一个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也琢磨不出这么灵动的五官细节。
眉眼尤其好看,瞳仁冰透澄澈,眼尾自带一抹青涩,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人畜无害,容易在他面前放下戒心。
不过凡事分两面,好看的副作用就是——镇不住场子,连瞪人都瞪不出应该有的气势。
比如现在,他自以为是只凶相毕露的野兽,就算不是老虎,至少也是豹子,但在凌成尧眼里,他却只是一只奶猫,炸着一身软毛,虚张声势地朝自己亮出爪子。
毫无威慑力,让人看了只想给他顺毛。
凌成尧只是失忆,又不是多重人格,虽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但差不多还是原本那个心性脾气,贵为帝国二皇子,又一直在前线带兵,难免有些强势自负的臭毛病,林牧越是态度强硬,他就越是不肯妥协。
他看着怀里这只小炸毛,心情很好地问:“我要是不放你呢?”
林牧:“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凌成尧能在受伤之后禁用系统,任凭自己在救生舱里漂半个月,也实在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像发现什么新鲜事物似的,饶有兴致地看着林牧,“你想怎么不客气?”
林牧:“……”
还能怎么不客气?文的不行来武的,他之所以还没动手,绝对不是尊老爱幼,只是一时还没拿定主意,到底是拧耳朵捏鼻子,还是直接一记破颜拳,给这货来个浓墨重彩的熊猫眼。
就选熊猫眼吧!
林牧把拳头备好,刚刚找准角度,却发现目标位置变了。
凌成尧转了视线,看向道路尽头。
林牧也随之朝同个方向看了一眼,这是一条灰突突的巷子,长不过百米,一眼到底,看不出任何异样。
如果他此刻闭上眼睛,应该可以凭着本能觉察到某种潜在危险,但他显然还没适应这种“不过脑子”的生存方式,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就如愿以偿地,被凌成尧放到了地上。
“先不闹了。”凌成尧说着,侧了侧身,将林牧护在自己身后。
五米外的墙壁轰然倒塌,散了一地碎石,尘土中,一个锈迹斑斑的地面飞行器从隔壁巷子蛮撞进来,像个酒鬼,一头嵌进对面墙里。
整个飞行器像一块棱角分明的骨头,卡主了巷子的咽喉。
飞行器上跳下三个成年男性,为首的那个明显上了年纪,少了一只左眼,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起来也是醉得不轻,他骂骂咧咧地踹了一脚飞行器,“破x玩意儿!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另外两人大笑着把他拉住,扳着他的脸,令他看向林牧他们所站的位置,“你个老不死的,别总拿‘你媳妇儿’撒气,看看那边儿,有好东西!”
独眼抬起头,模糊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完完整整地站在那里,根本不作细想,他就“咔”地一声抬起机枪,摇头晃脑地朝目标走去。
“那边的,说你呢,身上有什么,全他娘给老子拿出来,别等你爷爷亲自动手!”
林牧站的位置靠墙,视线几乎被凌成尧挡得严严实实,这会儿听到声音,他刚一冒头打算看看情况,就被人压着脑袋往后推了一把,大约和幼儿园小朋友一个待遇。
还没机会表示抗议,他就看到眼前阴影一晃。
凌成尧脱了外套甩过来,“拿好,原地别动。”
林牧被外套糊了一脸,来不及不爽,也来不及把它扒拉下来,就听到一声枪响,距离太近,震得耳边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紧接着又是一片爆炸声。
林牧愣住,甩开那件碍事的衣服,再看巷子,只见一片硝烟尘土,可见度几乎为零,他着急地想叫危险人物,但一口气提在嗓子里,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家伙叫什么名字,一口急躁憋在心里不上不下,他朝巷子大喊一声:“小心——!!”
硝烟中传出几声闷响。
林牧感觉非常不好,决定冒险过去看看,但一步还没迈出,就感到自己肩膀一沉,心也跟着猛地一沉,他警惕地转动视线,一寸一寸上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雾蓝色的眼睛。
狭长眼尾勾着一抹淡笑,凌成尧弯腰捡起衣服,拍了拍尘土,又把它递给林牧,“不是让你帮我拿好?怎么扔了?”
林牧:“???”
现在重点是衣服吗?
你到底是有多不让人省心!
“你,刚刚,那些——”林牧手指巷子里那一片滚滚浓烟,有点组织不好语言,毕竟网吧小老板早就戒了烧钱游戏,也就偶尔撸个吃鸡,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5d高清无-码的实战场面。
“已经解决了,怎么?”凌成尧语气十分随意,就像在告诉林牧一加一等于二那样,透着一股子理所当然。
“解决了?这就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林牧十分确定,从危险人物把衣服给自己,到他再次出现,大约只用了十几秒钟时间,即便他估计不准,最多也不会超过半分钟。
一场火拼真的可以这么快吗!
你们星际悍匪业务都是这么熟练的吗??
凌成尧:“你可以过去看看。”
反正也没什么危险。
林牧从善如流,大踏步地走向事故现场。
飞行器还是那个飞行器,不同的是舱门已经被炸没了,舱室里像堆麻袋一样摞了三个男人。
林牧不太确定地问:“已经死了?”
凌成尧像之前许多次那样,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一时间竟显得有些彬彬有礼,转眼却对林牧说:“不过随时可以。”
“不用了,谢谢。”林牧看着这一堆烂七八糟,心情十分一言难尽。
凌成尧视线一转,见林牧下巴上蹭了一点灰尘,顿觉有些碍眼,十分自然地伸出手,用拇指轻轻一抹,替他擦了,然后又有点意犹未尽似的,没有立刻收手,而是顺势将林牧下巴一扣,令他抬头看向自己。
“给你当保镖,我够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