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皎皎说完,严炔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当事人倒是一无所知,开开心心地收了金锁写了药方。
“陛下,我准备去军营了。”
严炔问:“太后那边瞧过了吗?”
程皎皎:“当然,一早先去太后那边的。”
“好,辛苦。”
程皎皎朝他笑了笑,这就准备提上自己的东西走了。
“等等。”身后严炔忽然唤住她。
程皎皎回头。
严炔道:“朕打算封蜀王为郡王,你便是郡主,你想要什么封号?”
封号?
程皎皎愣了一下。
“我不在意这个,什么都行。”
严炔一双黑眸盯了她片刻,又道:“还有一个选择,如果你不回蜀州,朕可以让你进太医院。”
程皎皎:“???”
她睁大了眼:“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严炔:“你是仲阳云的弟子,对怀州自然有所裨益,虽未女子,也照样可以进太医院为官,只要你点头,这些都不是问题。”
程皎皎这下是真的惊讶到了。
父王也曾经让女子为官,沙场之上也照样有女将军,但是她……
程皎皎想了想,道:“陛下,其实我当初跟着师父学医也只是因为自救,入朝为官是很好啦,只是比起家人团聚,我还是想回蜀州去,多谢陛下。”
见她态度坚决,竟是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严炔垂眸,片刻后轻声道好。
程皎皎又行一礼,这才退下。
-
关于蜀州的圣旨,在当天便批了朱印,八百里加急迅速发往蜀州。
蜀王既然为郡王,那程远依然为袭爵的小王爷,册封程昭阳和程皎皎为郡主。
可即便是郡主,蜀州富饶,蜀王府朝廷并未下旨查收,就连治理权也依然给了蜀王。
这蜀州归附的,当真没有半点儿损失,换个由头,对蜀王也好,对蜀州的百姓也好,好像多是幸事一件。
程皎皎当天就和程远一道去谢了恩,这几日晋阳行宫没什么大的要紧事,眼瞧着明日便是便是除夕,军中和宫中都添了几分喜庆的气氛,严炔下令,明日除夕在宫中设宴。
除此之外,释放诚心归顺的战俘上千名,让晋阳当地的百姓也能安心过个好年。
一时间,百姓感激涕零痛哭流涕,歌颂新帝仁厚。
程皎皎这一晚的心情也是难得的好,已经在策划明日如何过年了。
殿内烧着炭火,外头又飘起了风雪,金果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郡主,小王爷方才让奴婢来传话,说今日风雪大,您就别出去了,明日等雪停了,他带着您上街转去!”
程皎皎心下一喜:“当真?可以出宫?”
“您还不知道吗,陛下说明日可以自由活动呢。”
程皎皎这下是真高兴了:“那可太好了,这么久了,我还没好好逛过晋阳呢!”
“明日宫宴应该在酉时就能结束,陛下甚至没规定几时落宫门锁,这是不是说明咱们可以晚点回来,还可以看看民间的烟花!有小王爷在,也不必担心安全!”
程皎皎笑道:“是这个道理。”
金果忍不住笑出声,银果此时也掀开门帘走了进来:“郡主,宫中的封赏到了。”
时至今年,严炔应该命人给每个宫殿都送了新年例赏,程皎皎也不例外。
“是什么呀?”她冷地只想在火炉前烤火,连手都不想伸。
金果和银果帮她一一打开。
“这个应该是东海那边的红珊瑚和红玛瑙,一条手串和一对耳铛。”
“这个是苏绣的披风,做工倒是很美呢,只是现在天气太冷了穿不上。”
“这个是夜明珠诶,陛下还真挺大方。”
“这是一对金摺丝葫芦耳环。”
“梅花竹节纹碧玉簪子。”
……
“等等。”程皎皎让她俩打住。
“怎么全是衣裳和首饰?”
“怎么了郡主?”
程皎皎嘟囔了一句:“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怪。”
过年的例赏,虽说金银珠宝偏多,但是内务司打点分配的时候也不会这般单一,至少应该均衡才对,这样的例赏,倒是有些专程赏女子的……
银果笑道:“您就是女子呀!我倒是觉得都挺好呢。”
程皎皎淡笑:“也是,可能我想太多了吧,诶,那个是什么,拿来我瞧瞧。”
她指向一个箱子,里面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金果走过去,拿起来,抖落开。
“是斗篷!这个材质……好像是银狐呢!”
程皎皎一愣:“拿来我瞧瞧。”
金果递过去,程皎皎一摸便知,“不是狐,是狼。”
两婢女倒吸一口冷气:“狼?白狼吗?”
“对。”
程皎皎仔细摸了摸,越发确定,白狼毛皮可是少见,尤其是一点没有杂色的。
严炔怎么忽然送她这个?
这倒是让程皎皎想起一件往事来。
在怀州那个冬日,虽不像宁州那么冷,冬日也是有些难熬的,每年腊月,严家的兄弟几个都要上山打猎,严炔猎了头狼,就是那日严莹捡到的那大氅,那还是头狼王,极其罕见。
他回到家中,神色难得带了几分得意,可是浑身的泥巴和汗气又不好好收拾就往程皎皎房里走去。
程皎皎刚因为撞见一只蜘蛛生气,没夸他几句本事大就算了,还阴阳怪气说道若猎得白狼才是厉害,其余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严炔当时没说什么。
现在看来……
人压根就记着呢。
程皎皎扶额。
“这个留下,其余你们都收好吧。”
金果试探问道:“这白狼斗篷很难得吧,郡主明日可要穿上?”
程皎皎想到往日的确对严炔有些亏欠,笑道:“穿吧,晋阳这么冷,明日预计还要下雪,不穿白不穿。”
金果笑道:“那奴婢再给您挑里头的裙子还有收拾吧,毕竟要过年了,郡主合该好好打扮打扮才是。”
-
与此同时,扶摇夫人和卫梓瑶那边也同时收到了例赏。
卫梓瑶原本兴致勃勃地跑过去瞧,却发现没几样自己想看的:“娘……怎么都是一些普通的金银珠宝和字画呀……”
扶摇夫人淡淡道:“那你还想要什么?”
卫梓瑶抿唇:“都没有表哥专程送我的东西吗?”
扶摇夫人看了眼自己女儿:“不都是你表哥送的吗?”
“不一样!我刚才去问过严莹了!她就有宁州特有的雕塑品,可好看了!”
“是晋阳,别再说什么宁州了。”
扶摇夫人无奈提醒。
卫梓瑶:“我知道了……”但她神情沮丧,明显还是很不高兴。
小潘氏想了想:“别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了,等年后咱们就要回秦城了,娘要给你安排相看人家。”
“???”卫梓瑶睁大了眼:“娘,你说什么?”
扶摇夫人这几日明显有心事,这会儿见女儿还在纠结例赏这些的小事,憋了几日的话也到底是憋不住了:“前日我去见过你姨母了,听说陛下已经答应年后回到秦城就立后。”
卫梓瑶一怔,眼中浮现几分光。
“但这个人不会是你。”
瞬间,那光就没了。
她不可置信张大了嘴:“为、为何?”
扶摇夫人叹了口气:“你姨母说这是陛下亲口说的,对你无意,娶了你也是耽误了你。”
“不是的!”卫梓瑶忽然激动起来。
“表哥,他、他都知道了?!他……”
卫梓瑶和小潘氏筹谋几年,其实从未将自己的心思露出半分,就连潘太后也是佯装不知,就是为了水到渠成。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几年下来也动不了那人的心。
严炔这次自己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是明显想让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这也是扶摇夫人觉得憋屈的原因。
她们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被人掐断了念想。
陛下这次,的确有点残忍了。
卫梓瑶眼眶慢慢蓄上水意。
“表哥他当真对我无意吗?我可是跟着他在外三年,什么苦我没吃过,我如果不是为了他,我也和严莹一样能在怀州过享福的日子,他、他怎么能……”
小潘氏小声呵斥:“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别传出去!咱们为何跟着,是为了陪你姨母!皇后没了便没了,你公主之位也不想要了?!”
卫梓瑶睁大了眼。
小潘氏叹气:“无意便无意吧,好在你现在和严莹地位一样,母亲为你相看个好人家应该不难。”
“我不要!”
卫梓瑶大声喊道:“我就喜欢表哥!”
她扑到扶摇夫人身前:“娘……你是知道女儿的呀,我十四岁就喜欢表哥了,四年前要不是蜀王和怀王忽然指婚,我定能嫁过去的……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女儿今年也十八了呀……你不能这么对我,表哥也不能这么对我……”
小潘氏拉她起来:“母亲都懂,就是因为懂,所以这几年我才用心为你筹划,可是瑶瑶,强扭的瓜不甜,难道你真的喜欢空有一个名分,将来在后宫活守寡吗?!”
“我喜欢!只要我嫁给表哥我什么都喜欢!哪怕不要皇后之位!”
扶摇夫人忽然起身:“你糊涂啊!”
她显然也气急:“今日的话我就当你没说过!我的女儿怎么能这般没出息!陛下这次明晃晃的拒绝你都不觉得是羞辱吗?甚至还要往上凑,你……你真是……”
扶摇夫人说完,就拂袖而去,连卫梓瑶在后面的哭喊都不予理睬了。
“关好门,让公主好生安静一会儿。”
宫人齐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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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元四百五十年除夕。
大雪忽停。
旭日朝阳在卯时便照在晋阳的大地之上。
晋阳行宫上上下下皆是一片喜气洋洋,陛下有令,今日黄昏宫中设宴。
除夕到了。
过完今日,又是新的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