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殿
明面上是说接风宴,实则又是一场明争暗斗的较量,彼此双方都在试探。此次联姻只是幌子,双方心知肚明。其本质就是双方默认构建的一个谈判平台,打破朝廷与北境自朱雀门之变后的交流断绝,双方必然会最大力度的争取各自利益。皇太后陈姝打量着这个与江湖传言极为不符的准孙媳,脸上带着淡淡的慈祥笑意,对着端庄而坐、落落大方赵凝雪道“你这丫头比你娘还要长得水灵,顾浔那逆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今日之事,你切莫与之计较。”“今日也没有什么人,你不必拘谨,权当是家宴。”话虽如此,除却主座上的皇帝顾邺之外,在坐的还有首辅陈子铭,礼部尚书胡为仁,以及随行的韩青承,怎么算也不能算作家宴。赵凝雪自是听出皇太后陈姝‘天下一家亲’暗语,言外之意是让自已适可而止,不要破坏了北玄当下的太平盛世。“多谢太后厚爱,凝雪自是不会计较那些。”“凝雪先前所为,有所折辱皇家颜面,实属不该,还望皇上、太后见谅。”暗中赵凝雪又将了太后陈姝一军,家宴家宴,老幼尊卑,她的话却是皇帝在前,太后在后,意思显而易见。陈姝皮笑肉不笑,眼中透着寒气,平日谁敢这般忤逆她?就算是当今皇帝顾邺也得忍气吞声。“皇家颜面哪有这般容易折辱,小孩子小打小闹,无妨无妨。”顾邺自是察觉到了一老一少的剑拔弩张,看到太后吃瘪,不免对赵凝雪又高看了几分,说道“年轻人,难免冲动,没有那股冲气,哪里来的年少有为?”“哈哈哈,无妨无妨。”“多谢陛下体谅。”赵凝雪对答自如,从容不迫,倒是礼部尚书胡为仁如坐针毡,当下这般局面,无异于将他放在火上烤。一下家宴,一下皇家颜面,作为臣子,与这些东西扯上关系,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若非背后有太后撑腰,现在他只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的份了。他偷偷瞥一眼一旁的首辅陈子铭,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便只能继续低着头,等着太后发号施令。继续接受炙烤的他只希望几位大人物少扯一些危险的话题,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接下来又是太后与赵凝雪一番阴阳怪气的嘘寒问暖,顾邺时不时插上两句打哈哈。有了先前的铺垫,陈姝自然而然的将话题扯到这次下旨让赵凝雪不远万里入京真正目的。“凝雪,本宫已经让礼部谋划你与那逆子的婚事,你看如何?”不给赵凝雪开口的机会,陈姝一个眼神直接看向了礼部尚书胡为仁。如释重负的胡为仁立刻起身,他坐在这里为的就是现在,恭敬道“启禀太后、皇上,臣已让钦天监将黄道吉日推算出来,下月十八乃是近三年最好的黄道吉日。”陈姝轻轻一拍桌子,丝毫不给顾邺和赵凝雪开口的机会,当即拍板而定。“好,那便这般定下,一个月时间,聘礼也足够送到北王府了。”百官面前,陈姝还会顾及顾邺皇帝的身份,当下却是丝毫不掩饰她独揽大权的事实,她是故意做给赵凝雪看的。入京之前说的是入赘赵家,入京之后又改口成向北王府下聘礼,让自已嫁入顾家,好算计。赵凝雪一开始便意料到陈太后会来此招,名义成亲,实则将自已软禁在长安,以此来制衡父亲。“凝雪正有此意,按照入京前的约定,是四殿下入赘赵家,此次凝雪已经准备了聘礼而来。”“一个月时间,还能赶回北境,完成大婚。”说罢,轻轻喊了一声‘来人’,数十个大箱子被抬了进来,里面装的皆是金银珠宝,各种奇珍异物,琳琅满目。这份聘礼显然是按照皇家规格而下,并非藩王规格,无形中又将了陈太后一军。“当下十万大军陈兵叶落河操练,父王无暇入京,便只能由凝雪自下聘礼,还望陛下、太后海涵。”陈姝看着眼前温婉至极的女子,语轻似清泉流水,实则重若泰山,丝毫不给自已半分面子,甚至用叶落河十万大军威胁自已。怒归怒,她依旧面带笑意,不失圣后风度道“依本宫看呐,浔儿入赘你赵家也好,你嫁入顾家也罢,都是一样的,索性直接在京城完婚,留在京城明年给我生个大胖曾孙。”顾浔入赘不入赘不是重点,重点是不能让赵凝雪离开京城,软禁赵凝雪才是陈姝的真正目的。“你且放心,时间赶,制虽简,礼不简,届时陛下会大赦天下,为你二人庆婚。”听到大赦天下四字,稳如老头的首辅陈子铭不禁轻轻皱眉,当即起身道“太后,大赦天下恐有不妥,此乃新皇登基之礼,不可轻越。”陈姝看向自已的亲弟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冲撞自已了,她额头的皱纹又多了几条,脸上露出一丝不悦道“哦,子铭,那你说说该如何?”未等陈子铭开口,忍了半天的韩青承终于忍不住了,当即怒拍桌子,猛然起身道“四皇子将我家小姐卖入青楼之事尚未给个说法,就想让我家小姐与那混蛋成亲,是否问问我北境数十万将士可否答
应?”
“难道陛下和太后真的以为叶落河北岸十万边军是摆设吗?”他韩青承只是镇北王兵,可不是朝廷的兵,除了大将军,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哪怕是皇上和太后。自顾自喝酒的顾邺闻言,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之上,发出清脆响声,沉声道“早就听闻赵大将军的兵只认赵家旗,不听天子诏,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赵凝雪同意带上韩青承是有目的,有些时候这种阴阳怪气的局就需要他这般言无顾忌的莽夫。面对当今皇帝的讥讽,韩青承一脸不屑,心高气傲,不带半点心虚。“以我北境的规矩,必先让四殿下以囚徒身份,去我北境,得到王爷的原谅,方可谈后事。”“否则一切免谈。”顾浔将赵凝雪卖去青楼,丢的不仅是赵家的脸,还是北境数十万将士的脸。这种鸟气韩青承不会忍,北境数十万将士更不会忍,顾浔需要给一个交代,朝廷也需要给一个交代。何况离开北境前,大将军交代过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位北玄四皇子,务必将其带回。虽然不知道大将军为何要执意要见这个废物,不过既然是军令,便不得不行。赵凝雪始终面带笑意,丝毫没有约束韩青承的意思,韩青承的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礼部尚书胡为仁先是一愣,没有想到韩青承敢这般直接顶撞太后,反应过来之后急忙道“韩青承,大胆,你这是欺君之罪。”韩青承一声冷笑,一股子的悍匪气势,怒道“陛下方才说了,我是大将军的兵,不是顾家的兵,何来欺君之罪。”胡为仁被韩青承的话气的身体发抖,手指指着韩青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够了,都给我闭嘴。”顾邺黑着脸,语气冰冷至极,沉声道“逆子有错在先,但一个皇子以囚徒身份给一个王爷赔罪,皇家颜面何在?”他的目光看向赵凝雪,想让她开口表态,赵凝雪假装未曾看见,继续一言不发,埋头喝茶。韩青承当仁不让,丝毫不给这个傀儡皇帝半分面子。“要么四殿下北上,要么十万大军南下,陛下自已斟酌。”顾邺怒道“真当以为朕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