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厚颜无耻
    这寒衣宽大也厚实,不知里头填充了什么,摸上去异常柔软暖和,还不戳人。

    沈昭挑拣一番,找出一件粉红色的上衣,衣领处还带着一个兜帽。

    穿上棉衣,模仿镜子世界里的人那样拉上拉链,顿时感觉全身暖融融。

    在屋里走了几步,又左右比量一下,这才依依不舍脱下。

    再次翻检包裹内的衣裳,共有四件上衣与一条厚实裤子,颜色各不相同。

    不过,这些寒衣全部是女子样式,因为镜子里头的女子们都是穿这种款式。

    正一件件试衣时,忽听外头传来少女的声音:

    “沈昭!你出来!”

    沈昭皱了皱眉,脱下衣服揣进包袱。

    再将包袱拎去墙角,从木榻上拿起一块被褥盖在上面,这才走出去。

    只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满脸泪痕地冲她喊叫:“沈昭!我兄长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在这个时候退亲?”

    沈昭立在门廊下冷冷注视她:“你可以去问你兄长啊,问我做什么?”

    这位少女正是秦翊的亲妹妹秦舒,曾经自己可没少受她气。

    前世回到京邑的秦舒比她娘杨氏更嚣张,经常当着客人的面奚落自己这个当嫂子的,说她是西北蛮子出身,上不得台面。

    “我就要听你亲口说!”秦舒抹一把眼泪,蛮横道:“你们沈家仗势欺人,刚拿到聘礼就悔婚,是不是故意想骗婚?”

    “骗婚?骗你家什么了?”张山月闻声从灶房出来,手里攥着一把木勺,指向秦舒喝道:

    “当初你秦家送来的聘礼不过就是一匹朱红粗布外加二百钱,可我家回礼过去却是两匹蓝布加二百钱,到底谁骗谁?”

    秦舒语塞,但还是梗着脖子道:“那我家也没跟你们退亲,我兄长不过与灵瑶姐姐多说两句话,你们就不依不饶,还打了他一顿,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

    沈昭简直被她的胡言乱语给气笑,上前一步道:“带着你愚蠢的嘴脸滚出我家!你兄长到底做了什么他自己知道,要你来做这个出头鸟?

    从今往后你我两家再无干系,你们过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来我家胡言乱语,当心拿鞭子抽你!”

    沈昭拿起靠墙的扫帚,毫不客气地指向秦舒:“现在是你自己走,还是我用扫帚赶你走?”

    秦舒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蛮横不讲理的沈昭,一时惊呆。

    不对呀?沈昭不是挺喜欢自己兄长的么?为何陡然变了心意?

    况且推她摔倒的也不是兄长,她凭啥将所有过错全怪到秦家头上?

    “你不是沈昭!”秦舒退至院子外,大声叫嚷:“你肯定是被邪祟上了身!”

    张山月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冲过去照着她脸上狠抽一巴掌:“我瞧你才是邪祟!你兄妹俩都是!小小年纪这般恶毒,敢诅咒我儿?谁给你的胆?”

    自家夫君好歹也是当地亭长,乡邻谁见了不敬着恭维着?

    一个罪民之女,敢上门来挑衅,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秦舒被抽了一嘴巴,哇地大哭起来,转身往回跑。

    “呸!真没看出来,秦家竟这般无耻!让小女儿来咱家闹腾。”

    张山月气哼哼道:“那杨氏还整日说自家是名门之后,原来名门都像他们这般不要脸面的么?

    做错了事不知悔过,反倒怪别人不原谅,真是让人开了眼。”

    沈昭抱住阿娘胳膊说:“秦家算什么名门?他祖上不过是世家的马奴,后来靠军功才脱了奴籍......”

    “你怎么知道?”张山月转头望向闺女。

    沈昭愣了愣,当即撒个谎:“秦翊自己说的。”

    张山月信以为真,拉着闺女去灶房。

    灶房还蒸着面饼与一大罐豆饭,可不能烧糊了。

    做了杂面主食,还得做佐饭小菜,张山月便把屋梁上挂着的咸鱼拿下来两条,与家里种的葵菜与韭菜炖一锅。

    一边剁着咸鱼,张山月一边感叹:“当初秦家来提亲时,我与你爹都以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姻缘,秦翊能文能武,品性也说的过去。

    在家孝顺母亲与叔叔婶婶,友爱弟弟妹妹,即便他走到外头,对人也是谦和有礼,而且长得也比别的儿郎俊秀,只要你嫁过去,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她撇一眼女儿,幽幽道:“谁能想到,此子竟跟别的女郎勾勾搭搭,还一点不知爱护你,唉!真应了那句,白璧微瑕、人无完人呐......”

    沈昭理着韭菜,没有吭声。

    前世她也没认清秦翊的为人。

    与他成亲数年,沈昭自认自己已经全力做好秦家儿媳,上孝婆母,下爱护弟妹,还得照顾他们全家饮食起居。

    刚回京邑那几年,秦家经常入不敷出,婆母杨氏恨不得吃饭都要计算米粒。

    是自己出去倒卖西域物品,将赚到的钱用于日常开支,才让秦家的生活逐渐平稳。

    后来秦翊做了刑部侍郎,秦家才正式踏入勋贵圈子。

    可那时的自己却成了婆母小姑口中不知礼数的荒蛮女子,配不上秦家门第。

    记得那时秦翊对待自己也很冷淡,甚至在她面前直接否认沈家曾帮扶过他。

    沈昭也没在意这些事,毕竟自己已经打算跟他和离回西北。

    谁知不久易王谋反,被镇压后全家男子被处死,连婴孩都未能幸免。

    易王府的女眷则全被充入掖庭为奴。

    而身为易王侧妃的薛灵瑶却查出有孕,被押往廷尉狱落胎。

    沈昭万万没想到,秦翊会疯狂到那种地步,竟将妻子迷晕送进牢狱,替代薛灵瑶受刑,期间还让人割了她的舌头,以防她在牢狱里胡言乱语。

    只因自己也恰好怀了身孕,加上模样与薛灵瑶相似,她便成了无可挑剔的替罪羊。

    可落胎后她依然没被放出狱,反而像牲口一般被人挑断脚筋,抛弃在黑暗恶臭的地牢里。

    一想起此事,强烈恨意涌向心头,她恨不得马上杀了那对狗男女。

    记得被关进地牢期间,那秦翊竟还带着薛灵瑶去看她,隔着栅栏假惺惺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而那时的自己连爬起来啐他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两人演戏。

    那薛灵瑶还笑眯眯对自己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是个儿子,在秦府养得白白净净,婆母与秦翊都很喜欢。

    思及此,沈昭深吸一口气,缓缓平息心中怒火。

    若非理智尚存,她真想提刀赶去秦家劈死那个畜生。

    嗯,报仇之事不急,需得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眼下最重要的,是改变长兄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