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年之后又三年22
    #二十二


    类似的话术唐今曾在听风阁里见过。


    只不过她曾见人用过的,还并没有此刻书生所用的,如此高超娴熟,能仅凭三言两语便摸清一个人的底细。


    且寻常人,如浮萍这般的,根本不会觉察出什么异常。


    在唐今还在慢吞吞地编着手下的头发的时候,身后的书生也和浮萍聊起了做工的事情。


    “浮萍姑娘是说,待恢复自由身后便打算去寻户人家做事?”


    浮萍点了点头,还有些惆怅:“只是我这般过往,寻常人家或许不愿聘我。”


    书生温声安慰她:“姑娘不必忧心,你有如此一门手艺,自有眼明心亮之人能看出姑娘的可贵。”


    这一番话说得浮萍微窘,不好再说什么。


    书生笑了笑,也没继续夸她,而是善意提醒:“不过姑娘须知,这寻位主家做事重要,但寻对一位好的主家,也是极为重要的。”


    浮萍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公子的意思是?”


    书生低叹了一声,像是不欲不多,但看着浮萍期待的模样,他纠结一下,还是开了口:“说来也是一件糟心事。”


    “我曾有一位朋友,因受其主家重用,慕其主家运筹帷幄足智近妖,便甘心为其主家出生入死,肝脑涂地。”


    “可姑娘知道我这朋友最后结局如何?”


    浮萍不解,“如何?”


    书生脸上一直维持着的谦和渐渐淡去:“只因一件小事。只因他做错了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竟就被那位他为之舍过命的主家给扫地出门,不留半分情面。”


    他像是浸入了什么情绪中一般,沉声低喃:“像是那般冷峭无情,只将手下人作为棋子说丢就丢的主家,是不值得他人为其出生入死的……”


    书生缓缓念出的一句话幽幽冷冷,藏着某种森然的未尽之意。


    纵是浮萍,都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身体下意识远离了一点书生。


    “天黑了,你回吧。”唐今放下手里那些头发,朝浮萍道。


    浮萍回过神,顺着她的话抬头瞧了瞧天色。


    确实是不早了。


    刚刚的感觉本就是转瞬即逝,被她这么一打断,浮萍顿时就忘了那股不舒适感,连忙和唐今道谢:“今日小女子就先回去了。这假发就留给大人练习,明日大人得空了再使人唤浮萍一声,浮萍定立时赶来。”


    唐今点了点头。


    一旁的书生这会也重新恢复了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见浮萍要走,还出声跟她道了声别。


    浮萍也没有多想,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一时间,后堂里便只剩下了唐今和书生两个人。


    唐今在收拾浮萍留给她练手的那顶假发和用来支撑假发的木架子,一旁的书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笑眯眯地走来。


    “仁兄今日是在大堂用饭,还是在楼上?若是在大堂里,在下可否有幸和仁兄一起?”


    唐今收了东西,皱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为何要同你一起?”


    别以为帮她想了个招他们就是好朋友了。他们不熟——


    书生几乎在这呆子眼睛和脑门周围看见了这清晰愚蠢的几个大字。


    “……仁兄说得对,是在下冒犯了。”他呵呵笑。


    唐今也没管他,拿着东西就走了。


    还站在原地没动的书生看她那走得格外潇洒的背影,嘴角的笑如被人拉下般,兀地消失。


    对于他刚刚说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寡言愚楞的青年没有半分的兴趣和觉悟,像是完全没有读懂他的暗示一般。


    他还有几分怀疑。


    但却也已经没什么好再怀疑的了。


    不管是从对方这两日的表现,刚刚对他的试探的反应——


    又或者从那人这两天的……遭遇,所间接反馈过来的信息,似乎都证明了一点。


    书生低垂着眼睛,若有所思。


    ……真是个呆子?


    武林之中能够给予他如巍峨雪山般无法撼动之感的人不多,但若真是个呆子……


    就不足为惧了。


    书生抬起头,看向了二楼之上天还未黑,便早早起了灯的那间房间。


    ……


    唐今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楼,便坐下跟金万两吃了起来。M.


    金万两扫她两眼,“学得如何了?”


    唐今想了一下,很老实:“不好。”


    “哼。你可只剩下一日的时间了。”


    “哦。”


    “现在倒是惜字如金了。”金万两长眸微抬,带着几分盘问审视的意味,“方才在楼下不是同人聊得很开心吗?都说了些什么?”


    三人就在楼下,虽然说话声扰不到他,但他稍微推开条窗户缝就能看见。


    不管是对着那个会挽发的女子,还是对着那个书生,瞧着也不像跟他一样的,一天天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特别是对那个女子,话多了也就罢了,瞧着还有些憨厚温实,总用一双无神呆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甚至还让对方手把手地教自己……


    也不怕吓着了那女子。


    金万两心里想了些什么唐今不知道,她只是埋头吃饭:“食不言。”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亏你看书。”


    天天有事没事就在那翻书,结果连这都不知道。


    金万两呵了一声,手里的筷子“啪”地就放下了,“擒雁护卫倒是知道‘食不言’了。”


    他目光凉凉地看着唐今,狭长眼尾在说话间因着恼意轻颤,“那‘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句话,擒雁护卫怎么就没听过了?”


    莫名其妙的。


    唐今看他一眼,半晌,想到什么,又不理他,继续低头吃饭。


    金万两就受不了这呆子对着别人就态度亲近,对着自己就一副多嫌弃的模样。


    好像他平日里有多苛刻,多叫人不喜一样。


    看着唐今那副模样,金万两索性饭也不吃了,抱肘看她:“想说什么?说。”


    见唐今埋着头不理,他又加了一句:“你说,我不生气。”


    这般言论也就呆子才会信。


    而他对面坐着就是个呆子:“我要是听过我就不搭理你了。”


    金万两:?


    他皱眉,“为什么?”


    唐今趁着金万两发火前先抬起头将碗里的饭炫了,然后才擦擦嘴道:“你挺没礼貌的。”


    金万两:……?


    他脸一下就黑了大半,好一会,才倔强开口:“这里的‘礼’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