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碧元铜精,应该就在不远处,此物并不多见,贵族能得这等灵物,也是好运气。”
孔玉摄起一汪泉水,用法术辨认了一阵,点头道
“若把这山搬过去,受地脉变迁,应有七年断流,随后泉水复出,再无阴寒气。”
“好!好!”
不过是七年,李家等得起,李玄宣连连点头,才接过话
“道友有所不知,这矿脉是仙族萧家之物,产量储量一一记录在衔忧峰,与我李家毫无关系…”
“那倒是可惜了。”
孔玉抱歉地一笑,答道
“也是,翠元铜精能中和阳热、提升品质,初庭真人这样的人物,估计多年前就算准了抢先占据下来。”
孔玉这话听得后头进来的李曦峻挑眉,李玄宣也是微微讶然,连忙答道
“道友说笑了,东岸诸家本就是萧家点化,哪有什么抢先不抢先,如今我家收取供奉都是向真人报备过的…”
嘴上应着,李玄宣心中暗忖
‘这是什么意思?试探我家与萧家的关系?’
孔玉作恍然状,笑道
“是我湖涂了!还勿见怪。”
选定了这山,李家一众修士都已经驾风过来,孔玉取出十二枚阵旗,一一交到安鹧言等人手中,在湖上选定每个人的位子,配以口诀,吩咐道
“不久见有金光过来,便发动阵法。”
回到岸上,玉庭卫已经将山上的芮家人迁下去,孔玉先是从怀中取出一道又长又宽的白色符箓,足足有半人高,上头用朱笔写了
“此乃砾石堆积,非山也。”
落尾还盖了小印,红通通醒目,孔玉道
“此乃长奚真人神通亲笔,专用于搬山,可以欺瞒地脉,故而轻易挪走。”
孔玉将符箓往山头一贴,从袖中取出一捧湿软的土,交到李玄宣手中,嘱咐道
“待会地脉喷涌,道友便用法力注入这【戊息砂】,填补进去。”
说着又笑道
“搬山时若有些许【地脉煞气】泄露,由我玄岳门替贵族解决了。”
“道友请便。”
李玄宣捧着这灵土应了一句。
孔玉点头,解下腰间的长长金色绳索,在手头叠了一遍又一遍,细细密密盘在五指间,围着山且飞且抛,念动口诀,落得满山遍野都是金色。
李家的胎息修士纷纷上山,百余人各自寻了位置,手握金线,盘膝而坐,输入法力。
孔玉将这些准备的手段做了,这才出了口气,喝道
“走!”
霎时间飞沙走石,黑气弥漫,传来两声哀鸣,天色勐然阴沉下去,四周都是黑压压一片,满山树木的芮家峰晃动两下,在喷涌而出的地煞之气中消失了踪迹。
“这叫些许?!”
李玄宣被这地煞气冲了个踉跄
浓郁的地煞之气喷薄而出,黑压压一片冲起,李玄宣顾不得观察局势,连忙催动法力,掷出那【戊息砂】。
“去!”
这灵土碰了煞气,迎风便长,天空中顿时下起一阵黑雨,落地化为泥石,在地面上翻滚涌动一阵,把破损的地脉填住了。
天空之中尚还盘旋着一股股黑色煞气,李玄宣回头一看,芮家峰连同着孔玉等人早已经不见,地面上赤裸裸一片,裸露出灰白色的地岩与泥土。
“好生神异。”
驾风往湖上飞去,湖面上赫然已经立着一峰,山头倒折了众多林木,小屋阁楼全都坍塌,一片狼藉。
安鹧言一众练气修士面色苍白,在岸边盘膝而坐,连带着百余名胎息修士全都被抽干了法力,满地都是盘膝而坐的修士。
孔玉同样面如金纸,却停也不敢停,手中祭出一白玉瓶,飞上天空,催动法器,把那些煞气收得一干二净,这才放心落下。
调息了一阵,孔玉长出口气,睁开双眼,向着李玄宣道
“这【地脉煞气】归我玄岳门,其余折作六十枚灵石,算作【移山符】、【戊息砂】与工费…道友意下如何?”
‘老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玄宣这才明白过来,玄岳门这样乐于搬山,到底还是要收集这移山时地脉泄露出的煞气,想必玄岳门中的丹药功法大多用得上。
想想方才满天的煞气,也不知道能值多少灵石。
“害,孔道友不厚道啊!”
李玄宣叹了口气,孔玉则呵呵赔笑着,腆着脸道
“只是那芮家留下的平原,这百年内是没有什么灵机与地脉可言了…地脉泄露,灵机折损,只能养些凡人了。”
搬山是个损耗地脉的活,对法力消耗极大,还好湖中距离东岸不远,否则也不是他们几个炼气修士能挪得动。
方才地脉这样喷涌,李玄宣哪里还看不出,只是归根到底不是自家领地,不至于太过心疼,故作恼怒道
“道友何不早说?五十灵石!”
孔玉愣了愣,心头也在都囔着
‘又不是你家领地,心疼个甚!’
两人脸红脖子粗地扯皮一阵,李玄宣点出五十四枚灵石交付过去,孔玉乐呵呵地接过,两人顿时又像好兄弟似得亲热在一起,孔玉笑道
“兄弟别看我这修为不咋地,已经搬了五十年的山,这搬山术可是练的纯熟。”
“依着我的经验,兄弟且等几年,湖底的湖床自会拔高,把这山顶起来,左右也会因地脉升起三两小峰。”
“好,好。”
李玄宣给他安排了庭院住下调息,这头的芮家算是全家没了地住,可怜巴巴地寄宿在玉庭镇,芮琼措一句话不说,一天天蹲在玉庭山下守着。
李渊平只好给萧家去了封信,请求芮家内附,芮家那份开采矿脉的工作交给自家来,同样是上交到萧家手中。
至于孔玉,在此地住了几月,确保山势没有变化,终于驾风告辞,临走之前还叫唤着
“玄宣兄今后若有生意,还来玄岳门招呼老弟!”
李玄宣把他送出自家地界,回到这仙山,李家人早在山上修整了树木,兴建阁楼庭院,好不热闹。
李曦峻等人被李清虹叫到了山中,虽然李渊蛟还未出关,但李清虹执意要求,几人只能先把这仙山和洞府的名号定下来。
李渊平与李玄宣父子埋头想了一阵,取了些【四脉峰】、【黎湖峰】的名字,听得李清虹一愣一愣,不知道该作何答复。
爷俩想到最后,李玄宣决定叫【月阙峰】与【月阙洞府】,李玄宣尚叹道
“可惜青池有个月湖峰,否则这名号倒好。”
李曦峻却开口道
“晚辈觉得…我家还是不要和月扯上关系。”
几人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点头,李渊平道
“不如从家中两把筑基法器【青尺】、【杜若】各取一字,唤为【青杜峰】,望月湖之水常年浅青,再往这山上种些杜若,算是名副其实。”
李清虹怀里的杜若微微一亮,她笑道
“总算有个正经名字。”
“【青杜峰】、【青杜洞府】。”
李玄宣点点头,老怀大慰,叹道
“今后就是自家的主峰了。”
这头定下来,萧家人已经送信至,萧归图回信很快,李玄宣仔细一读,点头道
“萧归图做事果然清楚。”
萧归图信中的意思是芮家乃是先辈点化,本没有什么联系,内附便罢了,萧家自会派人前去开采翠元,不必再麻烦李家。
“这是怕我家私吞铜精,闹出不愉快的事情。”
李渊平看了看父亲递过来的信,萧家把翠元铜精看得很重,自家也懒得插手,省得沾上一身膻气。
一个不想让,一个不想碰,这本有些出格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几人正商量着,玉庭卫上来回报
“禀诸位大人,那和尚在不远处的小洲上落脚,扎了茅草屋修行。”
“空衡?此人还在湖上游荡!”
李清虹微微蹙眉,这空衡和尚无缘无故寻来,又在魔灾之中出手相助,挡下两个赵国魔修,若非如此,恐怕要有大伤亡。
如今李家还要承他的情,却也不好赶他走,只能任由他在湖上坐着。
“不错。”
李渊平点点头,低声道
“这几年来我也收了不少消息,空衡先是在华芊周边晃荡,采了几月草药,出手救人,后来又搬到了玉庭,如今也跟着到湖上来了。”
“他也不散播教义,没什么出格举动,总不可能斩了他,只能派几人盯着。”
……
湖上风平浪静了小半月,霞光云船按时到来,李渊蛟闭关修炼,只好由李清虹前去缴纳供奉。
这次来的青池修士的元乌峰大师兄余肃,号称【锦乌鼷】,以贪婪闻名,李清虹不想落人口实,早早就持枪飞向密林郡。
郁家内乱经过多方暗中交手干扰,终究是没有平定下来,明面上是一个郁家,实际已经乱成四股势力,又因为颠覆了郁慕高的改制,已经烂到骨子里。
李清虹一个练气八层的修士长驱直入,都已经飞过郁家一大半的地盘,竟然没有一人出手阻拦,直到她快到了缴纳供奉的郁家山峰,才有一中年男人迎上来。
这男人面容沧桑,气质老成,身形高大,只是两腮绷得紧紧,看起来有些紧张忐忑,身后背着一枪,有些急急忙忙地驾风过来,盯着李清虹看了一眼,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清虹早早突破练气,如今看起来才二十出头,柳眉弯弯,轻声道
“道友是…”
这中年男人愣了愣,面色一白,呆了两息后才拱手道
“费家费桐啸,见过道友!”
“喔…原来是你!”
李清虹也认了出来,两人多年未见,年少的事情难免有些尴尬,李清虹只好转移话题,看了看他周身的真元,皱眉道
“怎地…”
“嚯!”
费桐啸明白是指自己的修为和如今截然不同的真元变化,只默然应了一句。
费家当年受难,费望白被一剑斩下头颅,自此不得修炼《长锦问心诀》筑基,费桐啸心中不甘,便散了功重来。
兄长费桐玉全力支持,如今十多年的时间过去,费桐啸轻车熟路地重修到了练气期,前几日才刚刚突破……
可再怎么快,两次胎息,也花了三十年了…费桐啸本也是家中天才,如今落得个快四十岁才突破练气的下场,心中的怅然不说,面容也有了老态。
当下见了年少时的佳人,依旧是英气勃勃,亮眼明媚,披玉甲、执长枪,已经是练气八层修为,心中的滋味哪里是能说得出口的?
他当年果决若斯,说废功就废功,本做好了准备,可这一切的后果按时到来,费桐啸面色依旧一阵青白,只道
“呵!道友也是来缴纳供奉的?”
李清虹只是稍稍联想,一切便晓得了,有些愧意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
“不错。”
于是又陷入一片静默之中,这峰上一个郁家人也没有,唯独两人在山顶的冷风中站着,费桐啸面色慢慢平静下来,数次开口未遂,终于苦笑道
“世事难料,当年的局势变化之快,任谁都想不到…”
李清虹轻轻地应了一句,霞光云船的光彩在天边缓缓升起,四下的人影也多起来,这些家族的修士全都恭恭敬敬地停下来,到李清虹面前唤了前辈才慢慢的退下去。
费桐啸始终苍白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按着如今两人的修为差距,费桐啸是应该唤句前辈,只是怎样都说不出口,只能干脆闭嘴。
众人等了一阵,霞光云船落在峰上,落下来一众青衣修士,为首之人不着青衣而披锦袍,留着短须,肤色暗黄,面容瘦长,两眼精光闪闪。
正是元乌峰大师兄,【锦乌鼷】余肃!
余肃下了云船,先是撇了一眼众人,轻声道
“郁家人呢?”
众人推出一人,正是那郁慕高的第七子郁成宜,扑通一声跪倒,叫道
“小修见过上宗仙使!”
余肃看了他两眼,摇头道
“我师弟还拜托我件事,先顺手做了,再与诸位仔细谈。”
余肃乃是筑基巅峰修为,乃是湖上众人见过修为最高的修士了,一身锦袍无风自动,威风凛凛,此话一出,众人皆凛。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只能连连点头,余肃呵呵一笑,从袖中取出一金色小笼,明亮精致,里头却空荡荡,不见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