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易镇山来自那个传说中的兰花汽车厂,易海民整个人就惊呆了。
因为在镇上开大会的时候,镇上那个威严的领导将兰花汽车厂夸成了一朵花。
什么兰花汽车厂每年能给国内挣上亿的外汇。
在易海民的认知中,能够用来形容钱数的,最大的数字也只到千,为了改造水渠,上级拨发了一千二百三十六块五毛钱。
但是这些钱要购买不计取数的物资,还要发给那些城里面来的技术员。
而兰花汽车厂竟然为国内挣了上亿.
什么兰花汽车厂生产的兰华汽车畅销海内外,特别是在北美地区,那些金发碧眼的老外,为了买到一辆兰花汽车,宁愿排一年的队伍。
虽然易海民只是个普通的村民,这辈子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地区,但是也知道国外的汽车无论是质量还是外观设计,一直都远超国内。现在那些人竟然抢购兰花汽车,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什么兰花汽车厂正在研究小型机,这玩意一旦出现,将会改变整个世界。
易海民不清楚改变整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不妨碍他认为这玩意很厉害。
而研究这玩意的兰花汽车厂,那不就更厉害了!
易海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伸出手重重的在易镇山身上拍了两下:“镇山,你小子算是进到了一个好工厂,不过我这个当哥哥的还是得叮嘱你,兰花汽车厂是咱们国内最好的工厂了,你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在那里工作,千万不要偷鸡耍滑,给咱们易家庄的人丢脸。”
“哪能呢!哥,你还不了解我这个人。”易镇山笑道。
刘长义一直在旁边观察着易海民的表情,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王卫东干出的这番事业,有多大。
几人扯着闲话,来到了易海民家。
易海民的院子跟其他村民差不多,都是土坯垒成的院子,房子也是用黄土柸筑成的,屋顶上的稻草在风中飘扬。
刚推开门,易海民就朝着媳妇儿大声喊道:“媳妇儿,你快出来。”
易海民的媳妇儿刘花今天起床后感觉到头有点晕,又重新躺了回去,睡了大半个上午,正准备起床帮易海民做饭。
听到喊声,连忙从床上做起来,披上外套,穿上鞋子走出屋子。
看到易海民身后跟着两个城里人,刘花稍稍愣了一下:“海民,这两位是?”
易海民指着两人帮她介绍道:“这位是我曾经给你说过的镇山,这位是镇山的工友刘长义同志。”
平日里,易海民没少在刘花面前提起小时后的事情,其中易镇山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刘花笑道:“是镇山兄弟啊,赶紧做!”
说着话,她拎起铁壳茶瓶,又拿来两个搪瓷碗,往里面倒了热茶。
似乎又觉得不够隆重,进到里屋从柜子里翻出一包不知道藏了多少年的茶叶,捏出一小撮,放进搪瓷碗里。
“嫂子,别客气,都是自家人了。”易镇山这会也反应过来了,从帆布袋子里取出里屋递过去:“嫂子,你跟俺海民结婚的时候,俺在城里忙,没能参加你们的婚礼,这些礼物算是补偿。”
看着那些瓜子和红糖,刘花顿时愣住了,这么多东西,至少得值好几块钱呢!
她连忙摆手说道:“不行,大兄弟,俺不能收。”
“嫂子,你拿着,这些红糖是补品”
见两人推搡,了解易镇山性子的易海民笑道:“媳妇儿,你就收着吧,镇山兄弟不是外人。”
听到当家的发话了,刘花才算是勉强将礼物收下。
她将礼物放在柜子里,因为害怕老鼠钻进来,又紧紧关好柜子门,这才离开屋子。
刘花见时间不早了,知道今天这两位客人肯定会留下吃饭,笑着说道:“正好前阵子我哥在山上猎到了一头野兔,送了过来,今儿咱们就吃麻辣野兔,我现在去后面的菜地里弄点青菜,你们闲聊着。”
说着话,刘花拎着镰刀,拿着竹筐走出了院子。
易镇山跟易海民拉起了闲话,只不过此时他的心情有些忐忑起来,不时的看向刘长义。
这一幕引起了易海民的注意,他总感觉到刘长义这人不对劲,特别是易镇山对待刘长义并不像是一个工友,反倒像是见到了领导。
易海民再联想起易镇山突然回来,似乎明白了什么,掏出烟让了一圈,笑着说道:“镇山,咱们算是最好的朋友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听到这话,刘长义心中一阵唏嘘,这个民兵队长的眼睛也太尖了。
他点上烟,缓声说道:“易镇山同志,我们这次来到你们易家庄,确实有一件急事,需要你帮忙。”
“您既然是镇山的朋友,那就是我田海民的朋友。”田海民挺起腰杆子说道:“我田海民虽然只是个民兵队长,但是在村子里是有几分面子的,你们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
刘长义也不藏着掖着了说道:“最近我有一个朋友在你们易家庄失踪了,他的名字叫做许大茂,不知道您是不是见过他。”
“许大茂这个名字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易海民的脸色难看起来。
刘长义顿时紧张起来:“那人怎么,不会是死了吧?”
“那倒不是。”易海民叹口气,抽着烟说道:“就在昨天晚上我们民兵队抓到了一个小偷。”
昨天晚上,正是许大茂失踪的时间,刘长义连忙说道:“那人呢?你们把他送到镇上了?”
“要是送到镇上就好了,我跟镇上管治安的领导也很熟,肯定能帮你找回来。”易海民苦笑道:“就在今天早上,那人被我们民兵队的栓子带走了,虽然栓子不承认,但是他肯定是将那人送给了副村长易中地。”
刘长义在来的路上,已经通过易镇山搞清楚了易家庄的情况,自然也清楚栓子和易中地的身份。
“易中地说不定会将许大茂送到县城,这样才能为他换取最大的功劳。”易海民说完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刘长义:“这么说,那个人真不是小偷?”
“确实不是,他名叫许大茂,是轧钢厂的放映员。”刘长义道。
“他倒是让我们联系轧钢厂的领导.看来还真是搞错了。”易海民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太清楚易中地的手段了,落在那帮人手里,就算是小白兔也得承认自己是大黑熊,更何况那个许大茂看上去也不像是能抗的。
许大茂是他抓到的,也是他的疏忽,被易中地带走的。况且,这人还是易镇山的朋友。
这下可咋整呢!
刘长义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就算许大茂被抓住,只要通过易海民就能把他救出来。
现在看来,还得跟那个易中地好好掰扯掰扯了。
思虑明白后,刘长义将自己的想法讲了一遍,易海民也赞同,毕竟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一行人站起身朝着易中地家走去。
此时的易中地跟易海民预料的一样,已经联系了县城的领导,只不过那位领导出差了,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返回县城。
不过那领导在电话中显得很兴奋,表示只要将小偷送去,易中地说不定就能够拿到村长的位置了。
所以易中地让栓子去地窖看着许大茂,自个则躲在屋里,喝起了小酒。
正美滋滋的喝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易中地吓了一跳,连忙将酒瓶和酒杯都藏在了柜子里,这才松口气。
这年月物资紧缺,社员们肚子都吃不饱,他身为副村长要是喝酒被人看到,说不定会有麻烦。
在以往他肯定不在乎这点麻烦,但是马上要当村长了,还是得注意一点形象。
易中地喝了口茶水,漱了漱嘴,这才缓步走过去拉开门。
看到站在门外的是易海民,易中地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海民啊,现在正是上工时间,你不在河渠那边招呼着,跑到这里干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有村长的照顾,就可以不将村子里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这就是了。
易中地一开口,易海民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心中暗骂,这老东西又喝酒了。
要是在以往,肯定得教育他两句,只是此时还有重要的事情,易海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指了指易镇山和刘长义说道:“副村长,镇山你应该认识,另外一位是许大茂的朋友,前来寻找许大茂的。”
易中地其实刚才已经认出了易镇山,只是装作没认出来,毕竟这货是易海民的兄弟,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为了帮易海民。
倒是许大茂的朋友许大茂是谁?
“谁是许大茂啊?”易中地眯着眼说道。
刘长义笑道:“就是昨天晚上你们易家庄民兵队抓到的那个年轻人,长了一张驴脸,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原来那小子没有撒谎,确实叫做许大茂啊。
但是易中地清楚此时一定不能承认。
要不然的话,非但会落得一个“抢劫小偷”的罪名。
还会惹恼县城的领导,这辈子再也没有希望成为村长。
“呵,什么许大茂啊,我没有见过,你们赶紧走吧。”想明白之后,易中地直截了当的说道。
易海民听到这话,连忙劝道:“副村长,那个许大茂确实不是小偷,而是轧钢厂的放映员,咱们搞错了。现在想要纠正还来得及。”
易海民的话里有两层意思。
一层是只要叫出许大茂,那么这次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他易海民不会计较,刘长义也不会追究。
第二层是,要是不配合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要是换做一般人,此时说不定会仔细考虑一下。
但是易中地能够在易家庄纵横那么多年,可是从风风雨雨中走过来的,岂是两句话就能忽悠住。
他双手抱怀,板着脸说道:“行啊,易海民,你小子是越来越出息了,咱们虽然关系不好,但是我好歹也是你的叔叔,你竟然带着外人,想要陷害我,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另外,当年你家没有粮食吃,我看你们娘两可怜,特意拿了十几斤红薯送给你们,你才保住一条小命,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易海民小时后就失去了父亲,日子过得很苦,易中地说的确实是实情。
只不过,等易中地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帮助易海民。
易中地结婚比较早,但是媳妇儿不争气,一连给他生了五个女儿,连个带把的都没有。
在第五个女儿出生后,易中地彻底的失望了,好在他此时已经当上了副村长,不至于在村子里抬不起头。
但是,易中地清楚,总有一天,他要老去,变成一只没有牙的老虎。
所以易中地就把歪脑筋打到了同姓的那些男孩子身上。
不怕被贼偷,就怕贼惦记。
易中地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对象,那就是堂兄弟的儿子易海民。
这小子从小聪明伶俐,并且长得虎头虎脑的,很讨人喜欢。
易中地只是看一眼,就想让他当自己的儿子。
也许是老天保佑,过了几年,易海民的父亲在一次上山打猎的过程中,失足从悬崖上掉下去,从此不见踪影。
从此易海民和母亲就过上了苦日子。
易中地适时出现,每次都会带上一些粮食。
在他的刻意接近下,易海民很快就把他当做最亲近的人。
后来见时机成熟了,易中地主动提出易海民当做干儿子。
易海民的母亲虽然不喜欢易中地,但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日子实在太难了,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易中地是副村长,只要到那个了他的干儿子,易海民从此就吃喝不愁了。
当时的易海民已经答应了,易中地通知亲朋好友,准备举办隆重的认亲大会。
就在这个时候,易海民突然变卦了,口口声声说是易中地害了他父亲。
本来马上就要成为父子的两人从此变成了仇人。
易海民不想跟易中地掰扯,冷声说道:“易中地,这事儿太大,你一个人搞不定。”
“呵,行啊,小子,你现在竟然学会教训我了。”易中地啐口吐沫,冷声说道:“我再告诉你们一遍,我没有见过许大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