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望挣扎了很久,最后直到张健凡和霍启肖都感觉到肌肉有些酸痛,秦溪望的体力才被自己耗尽,有些无力的瘫软下坠,不过霍启肖和张健凡还是一直控制着秦溪望,不让他挣脱,也不让他摔倒在地上。
童鑫见秦溪望终于冷静下来了,他才缓缓开口说道:“对于这件事情,我能表达的就只有抱歉。你所谓的计谋很独特,所以才会让我们在本应被淘汰之后,还是攻击了你的学生。不过我能做的也只有抱歉,事情已经发生,无论做什么也改变不了结果。”
秦溪望见到童鑫如此无所谓的态度,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可他已经没了力气,尝试着站起失败之后,身体就又一次自然下垂,只剩下那双眼睛透着眼镜恶狠狠地盯着童鑫。
“秦溪望,你今天所做的所有举动我表示理解,但是我同样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太幼稚了!”童鑫也盯着秦溪望,“虽说冬日竞技按照正常的逻辑不会死人,但是你可以去调查之前几年的冬日竞技,几乎每年都会有人在规则下死亡,当然,我并不是在为我自己和我的班级开脱,我想说的是,或许你秦溪望执行的这么多次任务,太顺利了。每一次任务你的班级都没有任何成员死亡,所以你才会对这次的事情这么激动。这一次的事情对你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你总要学会接受自己身边的人死亡,毕竟……这里是黑纳斯学院。”
童鑫的话已经不仅仅是再度激怒了秦溪望,就连一直压抑着怒火的张健凡也忍受不了了,他松开了抓住秦溪望的双手,对准病床对面的童鑫就是一记没有任何技巧的直拳。
这一次童鑫反应迅速,他立刻交叉双臂并且将头埋在双臂之后进行阻挡,张健凡这带着愤怒的重拳如同炮弹打在童鑫的身上。在几乎硬抗下这一拳之后的童鑫眉头紧锁,看到张健凡出手了,周围黑桃6班的成员也一拥而上,前来攻击秦溪望三人。霍启肖见势头不对,也松开了秦溪望打算应对眼前这些人,场面瞬间变得乱作一团。
“所有人停手!”略带严肃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极有威慑力,所有的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都停下了动作,并且目光齐刷刷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喊出这句话的人,是黑纳斯学院的院长之一,奥斯丁。
他怒视着在场的众人,然后缓缓走向发生争端的方向,所有人都在为这位院长让路,让他前行的路一路畅通无阻。
打算围攻秦溪望三人的黑桃6班成员,在看见奥斯丁之后,也迅速各自散开,和秦溪望等人拉开距离。
而秦溪望此时双手抓住病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带着杀意的看着童鑫,显然,秦溪望的怒火并没有因为奥斯丁的到来而熄灭,他用一根手指指着童鑫随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知道黑纳斯学院是个什么地方,小兄弟会在出任务的时候死去,不仅仅是小兄弟,我可能会死,张健凡也会死,霍启肖也会死,红心皇后班每一个成员都有可能在任务中死去。这是同意加入黑纳斯学院需要承担的后果和代价,我很清楚这件事情,比我资历更老的红心皇后班的成员们也清楚这件事情。他可以死在任何一次任务中,哪怕是一个简单至极的C级任务。但是唯独不能死在冬日竞技中,不能死在黑纳斯学院里。”
话到这里,秦溪望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他前不久才刚刚接受了自己杀人这件事情,现如今又要让他接受他的学生被杀,这件事情对于秦溪望来说是残忍的。可秦溪望知道,这件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说更为残忍。
秦溪望想到了大兄弟和火神十郎,尤其是大兄弟,那家伙哭到昏厥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让秦溪望难过的不是大兄弟的哭泣,让他难过的是,他第一次见到大兄弟哭泣,平日里明明是那么快乐的一个人,面对任何情况都疯疯癫癫的一个人,可如今却哭的那么难过。
奥斯丁已经走到了秦溪望的身后,他用手掌轻轻搭在了秦溪望的肩膀上,关于小兄弟死的事情,他比秦溪望要早知道。为了不破坏冬日竞技的正常进行,教务处决定先对所有人隐瞒小兄弟死亡的事情,直到比赛结束,才将这个消息放了出来。
基于对秦溪望这个人的了解,奥斯丁觉得,他在得知小兄弟的死讯之后或许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所以在秦溪望等人回来之后,奥斯丁也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其他事情,先来看一下秦溪望。果然不出他所料,秦溪望确实是做了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每年的冬日竞技都会有伤亡率,虽说很低,但是绝对不是零。”奥斯丁的语气没有刚才大喊的那么严肃,反而变得有些语重心长,“只不过这次不幸的轮到了你的学生而已,对于这位学生的死,我深表遗憾,我会试着和联合组那边为其家人申请一些补偿。”
奥斯丁对于秦溪望的表现,其实很满意。秦溪望能为他学生的死而感到愤怒,甚至不惜违反黑纳斯学院的规则殴打了同样身为老师的童鑫,这就代表其实秦溪望的内心更倾向于他的这一派,而非里根所带领的“性恶派”。
秦溪望猛然回头看向奥斯丁,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不仅仅是他的家人,还有他最好的朋友们!”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的牙缝中挤出来的,他生怕自己稍微的放松就会让一直紧绷的情绪散落出来。
奥斯丁没有搭话,而秦溪望则再次怒视了一眼童鑫,那眼神仿佛是想把童鑫生吞活剥了一样。但是面对过无数穷凶极恶毒贩的童鑫并不害怕秦溪望,这么多年以来,想要杀死他,但是最终却被他杀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童鑫不认为秦溪望有这样的能力。
而秦溪望长呼了一口气,随后脚步沉重的走出了这个病房区,霍启肖和张健凡紧随其后。
走出病房区,又步行走下了楼梯,在秦溪望的脚走下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秦溪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摔在了地上,张健凡和霍启肖眼疾手快的将其扶稳,秦溪望没有去看他们任何人,他双眼无神的直视前方。良久,他终于询问了一句:“我该怎么和大兄弟交代这件事情呢?”
这件事情看起来像是在询问张健凡和霍启肖,可实际上秦溪望在询问自己。他曾想过无数种自己失去学生的可能,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失去自己第一位学生。就和童鑫所说的一样,倘若不是他让小兄弟以那种方式进攻,或许小兄弟也不会死了。可这世间的一切因果追溯起来,都远远没有尽头,在这场冬日竞技中,追求谁对谁错,本身就是一件毫无结果的事情。
对于秦溪望的这个问题,霍启肖和张健凡都无法给出什么可行性的答案。大兄弟会很痛苦,这种痛苦可能会持续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甚至不排除大兄弟从此一蹶不振的可能。霍启肖知道这种感觉,对于至亲至爱之人的死亡,本身就是一件能挺过去就挺过去,挺不过去就挺不过去的事情。
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任何人能对失去至亲至爱的人提供什么帮助。
秦溪望缓了好久,才通过支撑张健凡和霍启肖的双臂让自己站起来。他是红心皇后班的班主任,他需要面对这些事情。
重新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太平间,众人还聚集在那里,刚才昏迷过去的大兄弟此时坐在太平间的地面,身体背靠着太平间的墙壁上,双眼无神,黑色的脸上还挂着清晰可见的泪痕。秦溪望走到大兄弟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说了一声:“对不起。”
切尔西看见众人的神情也有些难过,虽然平日里她总给人一种高傲的感觉,可她毕竟是个女人,情绪很容易被周围的人影响。
秦溪望靠鼓起勇气看向小兄弟的尸体,就算是死了,他的尸体还是那么黑,没有秦溪望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正常人死亡之后,在太平间的惨白。
秦溪望看见了小兄弟那略微凹陷的太阳穴,或许那就是导致小兄弟死亡的真正原因。
“小兄弟……是什么时候死的。”秦溪望打破了和空气一样冰冷的宁静,在凝视小兄弟尸体的几分钟里,他还幻想着小兄弟会从那张铁床上蹦起来,然后大笑着指着秦溪望说:“Teacher!你被我骗了吧。”
可如今,秦溪望已经确定了,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据说是在他被淘汰的那天凌晨两三点钟。”切尔西是掌握了一手情报的人,在红心皇后班大规模被淘汰之后,黑纳斯学院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红心皇后班,切尔西和卡恩两人是最能理智将事情尽可能问的清楚的。
切尔西说了这句话之后略有停顿,不过很快她又补充了一句:“是心理医生童诺发现他的尸体的。”
“童诺?”秦溪望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第一次经历身边较为亲近之人的死亡,不过当他听到童诺这个名字之后,还是稍微的精神了一些。不过他的内心只觉得一阵唏嘘,害死小兄弟的是童鑫,而发现小兄弟尸体的又是童鑫的姐姐童诺,这些巧合就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
想到这里,秦溪望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他双眼无神,盯着小兄弟的尸体,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小兄弟右手的手腕上。
他还佩戴着那个能限制住他行动的手环,秦溪望猛然想起自己的智能手表有监视学生们身体状况的功能,倘若当时自己能抽空看一眼手表,及时的侦测到小兄弟的身体状况,那么小兄弟或许就不会死了。
秦溪望的手轻轻搭在小兄弟右手的手腕上,然后他突然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教务处的电话:“我是红心皇后班班主任秦溪望,我的学生死亡了,我申请将他的手环解除。”
黑纳斯学院每个学生所佩戴的手环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手环内部的芯片记录着这名学生的诸多基本信息,并且芯片内的信息也只有黑纳斯学院才能读取。这么做想必也是为了在学生死亡之后,能及时的确定死亡学生的身份。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讲,一旦学生死亡,手环也就此失去作用,因为这种“独一无二”且对外保密的设计没有任何回收的必要,学生死亡之后,如果尸体被回收到黑纳斯学院,就会和手环一起进行火化。
对于秦溪望所提出的要求,教务处那边明显是愣了一下,大概过了三分钟,才给出了秦溪望肯定的答复。
很快,秦溪望就注意到了小兄弟手腕上的手环上出现了蓝色的光芒,紧紧贴合手腕的手环突然就松散开,秦溪望盯着那个手环愣愣出神了许久,然后他缓缓从小兄弟的手上摘下了那个手环,放在了自己的口袋中。
“被这东西限制了这么久的自由,现在不用再被束缚了。”秦溪望轻轻拍了拍小兄弟的手腕,那冰冷尸体的触感让秦溪望的内心一阵不适。
他不敢去看大兄弟,双眼盯着太平间门的方向说道:“所有人,回去休息吧。”
听到了秦溪望的话,刚刚平息哭泣的大兄弟又开始哭了起来,而秦溪望没有对大兄弟进行任何安慰,他径直走出了太平间,秦溪望无视了身后传来的大兄弟的哭声,这并不代表秦溪望冷血无情,他或许比任何人都多愁善感。可他知道,就像是童鑫对他说的一样,在黑纳斯学院,早晚会有人死,他不能因为每个人的死都悲伤到让自己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