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陈长生也考上了国子监,他的天赋本来就高,在庄子上还受过李承乾教导,加上自己一心研习,非常刻苦用功,考上也在情理之中。
这可把陈父高兴坏了!
来之前他还担心家里的钱不够陈长生读书,但孩子争气考上了,他反而下定了决心,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儿子念书。
好在国子监免费不是假的,陈父一文钱都没花,就连衣服被褥都是国子监统一准备的。
陈父咋舌,养一个孩子难,供孩子读书也难,朝廷养着这么多孩子,还供他们读书,这得花多少钱啊!
旁边的房遗直不以为意道:“圣上看重人才,这些都不算什么,成绩好的学生还会有奖银呢!”
陈父眼睛都亮了,叮嘱陈长生好好学习。
陈长生第一次从阿耶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都露出了见了鬼的表情,虽然在情理之中,但真是怪吓人的!
房遗直道:“我听说殿下很看重陈郎君,说他非常有天赋,想来拿到奖银也未必不能。”
他语气略微有些酸,看着来往众人的目光中有些羡慕,他也想学格物学,可惜没有天赋,且他已经入了国子学,又没有遣唐使那样的面子……额,财力可以使圣上破例,只能继续学经义了。
陈父对这些一无所知,一个劲儿念阿弥陀佛:“圣上和太子都是好人!”
房遗直浅笑,陈父没有文化,“好人”大概就是他能说出最好的夸人的话了。
陈父送陈长生报道,安顿好后就离开了。国子监新进了一批人,倒是热闹了一阵子,但到底物化生从前就经常在这里上课,加上后面又有李承乾撑腰,渐渐的也就消停了。
大家逐渐适应了在国子监进出的多了一些贫寒之人,包括女郎。
李承乾在格物学担了一个虚职,但只刚开始镇守了几天,等到走入正轨就不怎么常去了,一应管理和教学的事都交给了底下人。
然后他又被陆德明拉回去读书了。
“哎!”杜荷叹了一声。
“哎!”李承乾也叹了一声!
在外面潇洒久了,真的不想读书。
杜荷托着腮帮子道:“好想去打仗啊。”
“别胡说八道!”杜构一巴掌拍在自家蠢弟弟头上,“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吗?大唐以后必定不用打仗!”
大唐现在也称得上万国来朝,周围小国都俯首称臣,杜荷这话可谓非常不吉利,这不是盼着边疆生乱吗?
杜荷连忙改口:“好想赶紧过重阳啊!”
过几天就是重阳了,那天圣上会登高游宴,与百官一起共贺佳节,李承乾当然是要出席的,杜荷他们也就可以休息一天了。
李承乾支着下巴道:“我们酿菊花酒玩吧!”
“好!”杜荷第一个支持,只要不让他读书,干什么都可以。
杜构和苏琛也没有意见,重阳节有喝菊花酒的习俗,文武百官还要进献亲自酿造的菊花酒给圣上(虽然不一定是亲手酿的)。但重阳佳节登高望远,喝一杯亲手酿的菊花酒也是一件雅事。
等到下课,小伙伴几个就兴冲冲跑到御花园——摘菊花!
酿菊花酒并不很挑剔菊花的品相,反正酿成酒装在坛子里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李承乾并不知道,在御花园跑来跑去,专门挑又好看又新鲜的菊花,然后用小剪子剪下来,装进太监提着的篮子里。
不一会儿就剪了满满一篮子,李承乾蹦蹦哒哒去找杜荷他们,见他们也剪得差不多,就呼啦啦跑去东宫酿酒了。
刚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魏征忍了忍,脸色还是有点发黑:“圣上,殿下年纪不小了,礼仪也该周到一些。”
李世民无所谓道:“承乾私底下才会如此,在正式场合从不会失礼。”
“那也不行!殿下当着宫人的面如此跳脱,焉知不会被旁人看到?失了太子威仪便不好了。”魏征沉声道,“况且殿下年纪渐长,若是移了性情,玩物丧志……”
李世民默默看着他,魏征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若说玩物丧志,李世民都比李承乾更有可能!
李世民见魏征把话吞了回去,顿时大为得意,在心里叉腰大笑。他就知道,能治魏征的只有李承乾。别看魏征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对李承乾却颇多赞誉。
自然是李承乾这个储君做得无可挑剔,也是因为李承乾是个小孩子,要求太过说不过去。
李世民并不嫉妒,他宝贝儿子厉害就是他厉害,有什么可嫉妒的。他只高兴有办法制住魏征这老小子!
看不惯李承乾跳脱,但又不好意思太挑剔,只能把话忍下去的感觉很不好吧?
该!
让这老小子平时肆无忌惮!就知道骂他!
哼!
李世民任由嘴角高高翘起,笑眯眯道:“等到承乾的菊花酒酿好了,我讨一壶送与魏卿尝尝。”
魏征:“……”
李世民再接再厉:“朕准备了几盆不错的菊花,打算等重阳那日剪来簪,魏卿也来选一朵喜欢的吧。”
说着就拉人往前走,到了花圃边,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
魏征看着眼前几盆明显精心养护的菊花,现在已经被剪得七零八落,只剩几朵小些的还凄凄惨惨挂在枝头,再看李世民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知故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李世民面笑呵呵,心里暗骂,臭小子!辣手摧花啊!
*
李承乾不止酿了菊花酒,还酿了茱萸酒,可惜是赶不上重阳喝了。
重阳那天早上,李承乾早早去立政殿找李世民,一家人一起用了早膳,宫女就捧着一盘子菊花进来。
李世民为了那几盆被李承乾摧残的花抱怨了两天,但他想要好的菊花自是不难,这一盘都是名贵的品种,在开得正好的时候从枝头剪下。
李承乾跳下椅子,从里面挑出一朵紫色的,走到长孙氏面前。
长孙氏弯下腰,让李承乾把花簪到她的鬓间。
李承乾退后两步打量长孙氏片刻,笑眯眯道:“阿娘最好看!今天宴请命妇,阿娘肯定是最亮眼的那个!”
李世民点头:“那是自然,观音婢就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长孙氏抚摸着鬓间花朵,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李世民又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也回头看他,不明所以。
李世民:“……我的呢?”
“你的什么?”李承乾茫然。
李世民气哼哼:“就算你不亲手给我簪花,挑一朵给我总可以吧?”
李承乾震惊地看着他:“你也要簪花?”
“不行吗?”李世民梗着脖子,这时候已经有了簪花的风气,不止女郎,郎君也多有簪花的,只是李世民平时不爱簪花罢了。
但他现在想簪了,怎么了?
第 152 章
李承乾给李世民也选了一朵菊花,李世民表面不在意,心里美滋滋地簪上了,招手让捧花的宫女上前,表示也要给李承乾选一朵。
看李世民拿起一朵快比他头还大的菊花,李承乾捂住自己清白的脑袋:“不要!我不戴!”
李世民笑呵呵:“今日是重阳,合该簪菊花与茱萸。”
李世民头上就插了菊花和茱萸,身上也挂着一串茱萸。李承乾腰间也挂着一串茱萸,但簪花实在欣赏不来。
他把头摇出了残影:“不簪不簪!”
“也罢。”李承乾不簪,李世民也不能强求,目光落在后面的李泰身上。
李泰抱住李承乾胳膊:“大哥不簪,我也不簪!”
李承乾和李泰都不簪花,其他皇子有样学样,都没有簪。
李世民:“……”
为什么他的儿子都跟长兄学,没有一个跟他这个阿耶学?实在太过分啦!
他愤愤地带着一串小萝卜头去太极殿接见大臣,那朵菊花还簪在头上,显得格外倔强。
一直到了太极殿,看到很多大臣都簪了花,他才暗自松了口气,只有自己一个人簪花,还真是有点尴尬。
重阳佳节自然要登高游宴的,但在此之前,要先在玄武门举行射礼。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
射是君子六艺之一,射礼也是一项重要的礼仪习俗,李世民重武习射,对射礼更为看重。
射礼开始,先上场的是李世民。
他穿着一身戎装,只是拿着弓箭站在那里,英武之气就扑面而来,大家一时间仿佛都看到了那个制衡沙场的天策上将。
随着《驺虞》的乐曲声,李世民接连射出四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力气大得几乎能把靶子射穿。
最后一箭射中,侍卫发出海啸般的呼喝,李承乾也看得热血沸腾,只觉得今天的阿耶格外帅气,就连头上那朵菊花都不能影响半分!
李世民把弓箭交给侍卫,自己从场上下来,就对上李承乾亮晶晶的小眼神,顿时更为得意,似乎头上的菊花都更舒展了一些。
李承乾:“……”
收回之前的话,菊花还是有点影响的。
李世民开了个头,之后就该是宗亲大臣了,这也是一场比试,表现好的还会有奖励。
众人摩拳擦掌纷纷上场,李承乾也射了几箭,他平时并不放很多精力在骑射上,但每天也要花至少半个时辰锻炼,又有李渊和李世民两个神射手教导,射术也称得上不俗,只比杜荷差一点点。
杜荷习武非常用心,射术莫说和小孩子比,就是比起一般武将都是不差的。
人群中有人面露忧色,也有人幸灾乐祸。因为杜荷是李承乾的伴读,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压了李承乾一头,如果李承乾因此心生芥蒂,那不管是对他还是杜荷都没有好处。
然而李承乾并不生气,并且非常得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等到杜荷拿着奖品跑过去,小伙伴几个就头碰头看起奖励来。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心里都颇为欣慰:明主本该心胸宽广,不因手下人之能而生出妒忌忌惮之心,如此才能收拢人才。李世民就是这样的人,如今看来太子殿下也是。
自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厉害,不管底下人如何出彩,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光芒,自然也不必担心功高震主。
射礼之后,大家在李世民的率领下去皇城北面的龙首原登高饮宴,众臣献上亲手酿的菊花酒,李承乾也破例被允许喝上一杯。
虽然成年之前不宜饮酒,但现在场合特殊,他身为太子,一点酒都不喝也不合适。
宫人给他倒了一小杯,这就是今天唯一一杯了。
李承乾像模像样地举起酒杯:“今天是重阳节,儿子敬阿耶一杯,祝阿耶长寿长福。”
李世民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一饮而尽。
李承乾则小心翼翼抿了一口,然后忍不住皱起眉毛。
李世民哈哈大笑,问儿子:“怎么样?好喝吗?”
很难喝!又辣又涩,不知道大人为什么喜欢喝这玩意儿。
但看李世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李承乾梗着脖子嘴硬道:“特别好喝!”
李世民轻哼一声。
敬过李世民,李承乾又捧着剩下的酒去找别人碰杯,他每次只喝一点点,一杯酒也能觥筹交错,竟然喝出了一坛的架势。
酒过三巡,大家又嚷嚷着作诗。
李承乾不爱写诗,也不爱看作诗,就让杜构和苏琛代表东宫上场,他则和杜荷吃东西说话。
正说到以前学过的和重阳有关的诗,戴胄就端着酒杯过来了:“殿下平时不喝酒,今日机会难得,下臣可要和殿下碰一杯。”
李承乾举杯和他碰了一下,浅浅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戴胄一点意见也没有,毕竟谁都知道李承乾只有一杯酒,喝了就没有了=-=。就连给圣上敬酒,李承乾也只喝了一小口呢!换成别人,莫说臣子,就算是其他皇子也不敢这么干啊!也就只有深得圣上宠爱的太子殿下罢了!
喝完酒,戴胄就要离开,李承乾却叫住了他:“关于国库的事……”
杜荷:“……”大好的重阳节,为什么要说公事?
但李承乾有时候嚷嚷着不想学习,其实是非常努力勤恳的人,并不会因为今天是重阳就放下一切什么都不做了。戴胄也是工作狂,恨不得天天求李承乾想办法提高国库收入,如今听说有消息,哪还顾得上别的,一个屁股就坐了回来:“殿下有法子了?”
“也不能说法子,只是有一些想法。”李承乾这些日子研究经济,还是有一点收获,他道,“只靠种地,大唐肯定是富不起来的!”
种地种得好,或许大唐会少很多饿死的百姓,但若说能令国家富强,那无异于痴人说梦。到底现在科技不够发达,土地的收成太少了。
戴胄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圣上与下臣指望殿下有什么好法子,或是做出几样好东西之类的。”
李承乾道:“即便我发明新东西也没用,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下臣明白,但有总比没有强。”戴胄长叹道,“好歹能缓解一二,眼下国库空得连耗子都不愿意进去,各部门都找我要钱,我哪来的钱给他们!”
五十多岁的人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李承乾不忍直视地移开眼睛:“那我回头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办法快点挣点钱。”
戴胄眼睛亮晶晶地点头。
李承乾:“……”
李承乾压下无语的心情,道:“但这是治标不治本,想要国家真的富足,还是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戴胄虚心请教:“不知殿下有什么想法?”
李承乾:“我想了很久,还查了很多资料,觉得我们现在有两个办法。”
戴胄眼睛一亮,刚才李承乾说只有想法,没有办法,他还以为是真的。没想到李承乾不仅有办法,而且还有两个!
他压下心中喜意,问:“哪两个?”
“第一,打仗。”李承乾认真地说。
戴胄:“……”
李承乾拍拍他肩膀,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我知道你们民部不喜欢打仗,一打仗就需要钱,你们的日子就不好过,打败了自然不必说,打赢了也没什么油水,但是——!”
他震声:“但是,国家和国家是不一样的!东突厥是没钱,但是别的国家不一样啊!”
戴胄:“?”
李承乾眼睛亮晶晶地说:“比如高昌,听说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来往商队都要在他们那里休息补给,所以攒下了特别特别特别多的钱!还有吐谷浑,是贸易的枢纽,也非常非常有钱。如果我们把他们打下来,那些财产就是我们的,那国库不久丰盈了吗?”
戴胄:“??”
戴胄见李承乾一脸兴奋的样子,提醒道:“高昌和吐谷浑是大唐属国,无故恐怕不能对他们出手。”
李承乾兴奋的表情一收,叹气道:“我知道啊,而且我也不希望打仗。”
戴胄诧异地看着他,刚才那兴奋的样子,还以为他迫不及待想要打上门呢。
李承乾振振有词:“我是希望大唐赚钱,但不希望大动兵戈,要不百姓也太可怜了。再说了,这也不是彻底治根的办法。”
戴胄松了口气,他是真怕李承乾想要用打仗掠夺财富。民部没有钱是一个,但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李承乾成为一个暴君。
是的,暴君!
同样是连年征战,有的帝王武德充沛,有的帝王却是穷兵黩武,归根究底就是打仗的目的。
无论何时,没有百姓喜欢打仗,正义的战争不外乎三种:一是为了保护国家领土完整,譬如收服失地,或者天下四分五裂,需要一位雄主快刀斩乱麻;二是反抗外敌入侵,譬如东突厥对大唐虎视眈眈,每每逮到机会就要到大唐境内烧杀抢掠,那趁着对方受灾主动出击也不算有问题;第三种就是反抗压迫,譬如不想交岁币或者和亲。
眼下高昌和吐谷浑对大唐并无不敬,如果只是看中对方的财物就大举进攻,那就太可怕了。
幸而不是。
戴胄道:“那殿下的第二个办法是?”
李承乾挠挠头:“也不能说办法,就是我觉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百姓穷,大部分的钱都集中在少量的富户手里面,所以流通不起来。我们要想办法让它们流通起来,然后从中收税,钱币流通得越快,收税也就越多,那国库不就有钱了吗?”
戴胄到底是民部尚书,对经济的事是通晓的,李承乾一说他就有点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商?”
李承乾点头,士农工商,靠士与农必定不行,手工业或许可以实现小富,但大富却是不成的,若要国家繁盛,必得商贸发达才成。
戴胄捏掉了一根胡子,却顾不上疼:“殿下,这可不是小事啊!”
李承乾:“我知道!”
当然不是小事了,士农工商,商为最末。重农抑商的政策能延续上千年,自然有它的道理。且不说根深蒂固的思想能不能接受这个改变,只背后暗藏的危机,如果处置不好就够喝一壶了。
但李承乾查过很多资料,也来来回回想过很多次。若是重商有什么危害,一则是民以食为天,若太多百姓为了利益弃田经商,可能会有吃不上饭的风险。再就是商人权势变大,会反过来欺辱百姓。
但现在情况又不一样。
现在有了高产作物,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人绑在土地上,人闲容易生乱,如果商贸发达,他们可以找活计赚钱,家里自然就渐渐富起来了。
至于权势……也不止商人有风险,如今的世家不就权势赫赫吗,欺负起百姓照样不会手软,换成商人说不定还好辖制一些。即便商人不能取代世家而代之,多一方势力作为掣肘也不错。
李承乾把这些想法说给戴胄听,戴胄若有所思:“下臣回去细细想想。”
李承乾点头,他也只是模糊有个想法,还得继续研究完善。
他问戴胄:“你家里有经济方面的书吗?我已经看过《管子》和《货殖列传》了。”
系统里的经济书理论详实、理念先进,但却是基于外面的国情。大唐情况不一样,决不能生搬硬套,所以李承乾想多找点大唐本土经济方面的书来看。
戴胄作为民部尚书,自然了解过这方面,当即点头道:“这样的书不多,下臣家里有几本,里面倒是提到了一些,回头下臣给殿下带来。”
“好啊好啊!”
……
二人说完,戴胄就施施然走了,李承乾左看看右看看,居然没有看到杜荷,招手问宋福:“杜二呢?”
“杜二郎君说不打扰您和戴尚书说话,跑去找杜大郎君和苏郎君了。”宋福笑眯眯道。
李承乾:“……”
说什么不想打扰他们说话,肯定是杜荷嫌听得无趣,所以跑去找杜构和苏琛玩儿了。李承乾忍不住叉腰,杜荷宁愿去看人写诗也不要听他和戴胄说话,他们说的有那么无聊吗?
若是杜荷听到李承乾的心声,一定会大声说:有!
写诗虽然没什么意思,但至少他听得懂…大半,但李承乾和戴胄的话杜荷一句都听不懂,听了一会儿竟然差点当众睡着,相比之下竟然还是写诗更好玩。
李承乾轻哼一声,起身去找小伙伴,到了作诗的地方,才发现众人表情有点精彩。
李承乾:“?”
他踮起脚尖往里看,顺便问旁边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漫不经心回头,见是李承乾吓了一跳,连忙行礼:“见过殿下!”
这一声仿佛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刚才微妙的气氛顿时没了,大家纷纷见礼。
李承乾摆摆手,好奇地问:“你们干什么呢?刚才怎么了?”
其中一人答道:“方才我们玩射覆,萧公不愿意玩,欧阳公就写了一首诗。”
李承乾:“……”
他已经开始沉默了,萧瑀是文弱书生,骑射一向不怎么好……好吧,是非常不好,每年三月三和九月九的大射礼都要闹笑话。既然扯到射覆和萧瑀,想必这诗也不是什么好诗。
且他欧阳先生字写得好天下皆知,文采自然也出众,但写诗应该还没有这样男默女泪的效果,不知那到底是怎么样一首诗。
不用李承乾猜测,自然有人把欧阳询刚写的诗奉给李承乾看。李承乾第一眼看过去,字还是那么漂亮,细看里面的内容,他就无语了——
“急风吹缓箭,弱手驭强弓。欲高翻覆下,应西复更东。十回俱著地,两手并擎空。借问谁为此,多应是宋公①。”
李承乾:“……”
这首诗翻译一下大概就是:箭手射箭无力,很容易受到急风干扰。想射高偏偏射低,想射西偏偏射东,十回里有十回能把箭射到地上,准头差得不行。至于说这位箭手是谁,那当然是宋国公萧瑀啊!
李承乾:“………”
李承乾对欧阳询挤挤眼:他得罪你了?
欧阳询摇头:没有啊,这不是开玩笑吗?
大唐文人是很开得起玩笑的,之前欧阳询和长孙无忌就曾互相写诗嘲讽。
长孙无忌说欧阳询:耸膊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谁家麟阁上,画此一猕猴。
欧阳询长得不好看,长孙无忌说像猴。
欧阳询反击:索头连背暖,漫裆畏肚寒。只因心溷溷,所以面团团。
说长孙无忌长得胖,一张大饼脸。还说是因为长孙无忌心脏的缘故。
这首诗写得还算比较客气,就连围观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刚才气氛微妙也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但开玩笑也是要分人的,萧瑀不是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圆滑,嘻嘻哈哈也就过去了,但萧瑀耿直,遇事也容易当真。
李承乾想了想道:“要不我们今天也来玩吐槽局吧。”
众人:吐槽局是什么意思?
“就是阿耶以前玩过的,参与之人互相作诗开玩笑,可以逗趣也可以嘲讽,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杜撰,只要开心就好。”这都是李世民玩剩下的,长孙无忌和欧阳询的嘲讽诗也是那时候写的,李承乾只是套了个名字拿出来,大家很容易就理解了。
李世民听到动静,也带着人过来凑热闹。李承乾作为主持人,一本正经道:“提醒大家一下,在这里说的话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可以是真心也可以是胡诌,一切以娱乐为主,大家不要当真!”
他是提醒大家不要记仇,但其实并不用担心,混官场的谁还没几把刷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门清,要不然李世民当初也不会这么玩。
游戏开始没多久,萧瑀就上去了。
如果没有这个平台,碍于欧阳询是长辈,而且诗里写得也是实情,他不能明着反驳,少不得忍气吞声,然后生出不满。
但现在……
萧瑀冷笑一声,论毒舌,真没几个人比得过他。
几轮下来,欧阳询被喷得一脸唾沫,萧瑀也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结束后还对李承乾笑了笑:“以后这样的活动该多举办点才好。”
萧瑀觉得他找到了快乐老家,他就是心里憋不住话那种人,有什么就想说什么,经常会把事情搅和乱,从前起起伏伏也不乏这张嘴惹祸的缘故。
但在这吐槽局,他可以想喷就喷,最大的爽快,最小的后果,简直不要太快乐!
萧瑀眼睛放光地看着李承乾,很真诚地希望他多组织几次吐槽局。
李承乾:“……”
李承乾胡乱应下,扭头去找欧阳询。欧阳询被萧瑀喷得有点怀疑人生,李承乾有点心虚:“先生,您不会怪我吧?”
“不会。先生知道你是好意。”看萧瑀这在意的样子,如果不出了这口气,以后怀恨在心,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啊,还是现在就解决了的好。
他长叹一声:“我以后一定管住自己的嘴……手!”
再也不嘴贱……手贱开玩笑了。
重阳节过去后,李承乾终于收心好好读书,下课就去民部,或者在东宫研究商道。
戴胄不等李承乾去要,就主动把家里与商业有关的藏书拿给了他。这都是戴胄家里祖传和这些年搜集的,其中很多还是孤本。
李承乾还去弘文馆找过。
弘文馆现在也用上了书架和文档管理技巧,书籍文档摆放得整整齐齐,跟外面的图书馆似的,找起书来方便多了。只是弘文馆多是市面上常见的书,大部分李承乾已经看过了,收获并不是很大。
好在李承乾交好之人颇多,诸如魏征、房玄龄和杜如晦,包括萧瑀。
是的,萧瑀也是世家贵族,家里有不少藏书。他的姐姐萧皇后甚至有一批前隋皇室的藏书,倒给李承乾提供很多帮助。
如此到了十月份,商业之事逐渐有了眉目。而有心之人对李承乾和李恪关系恶化的猜测越发深信不疑。这些日子以来,李承乾和李恪都没有单独见过面,在外面也不似从前亲厚。李承乾平时很忙,李恪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相处的机会并不多,所以表现并不是很明显。不知道长孙氏被投毒之事的或许没有察觉,但有心之人一定会注意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七十八郎有些担忧:【你就不怕养大了李恪的胃口,他以后真的跟你作对吗?】
【不怕。三弟不是那样的人。】李承乾毫不犹豫。
顿了顿道:【如果哪个弟弟或者妹妹真能把我拉下来,那可能他/她更适合这个皇位,我做个贤王辅助就是了。】
七十八郎:【幼稚!】
李承乾对空气做了个鬼脸:【我本来就是小孩,幼稚怎么了?反正我这么厉害,不管谁当皇帝都不舍得杀我的!】
七十八郎:这倒也是。
李承乾和李世民的厉害不同,李世民锋芒太盛,当不了皇帝基本就是个死。但李承乾进可主攻退可辅助,确实不用那么操心。
当然了,最好还是李承乾当皇帝。
七十八郎:【我们想太多了,以你父亲对你的看重,登基应该是没问题的。】
李承乾得意地咧开嘴:【就是,阿耶肯定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这话说出没多久,李承乾就收到李恪传来的消息,果然有人按捺不住,悄悄和他接触了。
李承乾看着纸条上的人名愣了愣,忍不住往太极殿方向看了一眼,默然片刻后给李恪写回信,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暂时先敷衍着看看。
李承乾和李恪又演了一段时间的戏,但因为有人悄悄与李恪接触,这戏演起来就多了难度,李恪演起来也费力一些。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李承乾也盘算着是不是放弃的时候,好消息传来,他们真正要钓的鱼上钩了。
李承乾看着纸条冷哼一声,第二天就去找了李世民。
第 153 章
在李承乾和李恪演了一场戏后,找上李恪的不止一波人,除了一些小鱼小虾,需要注意的是两个,一个是长平县公张亮,另一个是太原王氏的王徽。
这两个人,王徽也就罢了,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皇室与世家本来就关系复杂,世家希望通过储君争夺而控制朝政很正常,王徽是太原王氏的旁支,用来投资李恪正合适,况且能在长孙氏眼皮子底下安插奸细,事后还能扫清首尾,让李世民抓不住把柄,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除非底蕴深厚的世家。
但张亮不一样。
张亮是李世民的心腹!
他本来出身贫寒,之前只是农民。隋末投了瓦岗寨,后来随徐世绩也就是现在的李绩投了大唐,经房玄龄引荐进入天策府。
张亮此人其实能力并不出众,天策府人才济济,他根本排不上号。但他有种旁人没有的憨直,看上去是个只知效忠不知变通的硬骨头,显得格外忠诚可靠,故而李世民才对他多了几l分器重。
李世民登基之后对张亮颇为优待,哪怕他并没有什么功劳,也封了长平县公的爵位。若说李世民心中谁最不可能背叛他,张亮必定是其中之一。
现在,这样一个憨直的忠臣,却在李承乾和李恪显露出不和的苗头时第一个凑了上去,动作甚至比太原王氏还快。
李世民冷笑:“他倒是有魄力!”
有了明确的方向,李世民查起来就简单多了,没多久就拿到了证据。确定长孙氏被投毒的确是王徽所为,张亮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看到“机会”,想搏一场富贵。
这对李世民来说,勉强算是一个安慰吧。
之后李世民把张亮叫到御书房,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张亮就上书请求削去爵位。
李世民到底给他留了几l分体面,让他自己上书,而不是下旨惩处。
至于王徽,李世民顾念太原王氏的面子,没有让衙门插手,而是把查到的资料交给王家,让他们自己处置。
如果王氏能给一个合理的交代,李世民也不愿与他们撕破脸皮。
然而王氏给的“交代”,就是打了王徽二十板子,打发到远地方守庄子去了。
李世民得到消息,脸色特别难看。
谋害皇后和意图挑拨皇子争斗,每一条都是罪无可恕的大罪,株连满门本也应当,李世民没有迁怒王家,还让他们自己处置,保住王家百年声名,已经仁至义尽。
王家若是懂事,就该一把匕首了结了王徽,再不济也该将王徽除族令他自生自灭。可是王氏只是打了他二十板子,还请大夫给看好了,虽然被打发到偏僻的地方,但也有正经差事,凭王家的身份地位,王徽在地方上的日子指不定更自在。
李承乾就在御书房,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气得捏起拳头:“王家太过分了!阿耶,一定不能放过他们,必须替阿娘报仇!”
李世民凉凉一笑:“放心!敢对你阿娘下手,我必得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本来没想为难王家,既然他们不识好歹,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说到底王家就是有恃无恐,以为李世民不敢跟他们撕破脸面。但他们恐怕忘了,李世民是敢梗着脖子和李渊作对的暴脾气,只是后来学会了绿茶技能,加上上位后为了治国收敛了很多,但骨子里依然受不了委屈。
况且世家与皇权此消彼长,若是这样的羞辱都能忍下,世家只会认为他软弱可欺,日后越发蹬鼻子上脸。
李世民把手里捏着的太原王氏的黑料放出去一点,从王氏身上咬下了一块肉。
不是要保王徽吗?那就阖族一起承担后果吧!
只希望王氏受到牵连,还能心无芥蒂地对待王徽才好!
李承乾托着下巴道:“这件事应该不是王徽一个人做的吧?”
“哦?”李世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李承乾说出自己的猜测:“王家虽然有底蕴,但我们也不弱啊,能安插到立政殿的探子肯定不一般,不是王徽一个旁支能指挥得动的。”
李世民欣慰点头:“所以现在这个结果倒更得我心。”
如果王家直接杀了王徽,李世民就不好动手了,岂非放过了其他参与之人?如今王家失礼在先,就不能怪李世民不留情面,把整个王家拉下水。
而王徽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李世民和李世民知道此事不是王徽一人之事,但王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难免会有人将怨气发在他的身上。世家大族磋磨人的手段多的是,王徽只能一一领受了。
从御书房出去,李承乾去看了长孙氏,在那里还遇到了李泰和李恪。
既然捉到了幕后主使,李承乾和李恪也就不避着对方了,凑在一起逗李治玩。
李治已经三个多月了,正是学翻身的时候,穿着厚厚的衣裳,活像一只小乌龟。
李承乾眼巴巴看着,等李治艰难地翻过一半,就伸出手拖住他,小家伙斜斜停在半空,茫然地划划胳膊腿。
李承乾:“嘿嘿嘿,宝宝好可爱!”
李恪也点头:“可爱!”
李泰暗自撇嘴,这弟弟笨笨的,有什么可爱的!但他不敢说,怕被大哥揍。之前他说弟弟傻就被大哥板着脸训斥了几l句,还被打了屁股。
委屈.jpg李治到底还小,玩了一会儿就困了,长孙氏让人把他送去偏殿,然后拉着李承乾和李恪的手,道:“你们两个日后不许胡闹了。”
李承乾抬起下巴:“我们才没有胡闹!”
他们可是把幕后黑手捉出来了哦!
长孙氏拍了他一下,就算捉出了幕后黑手,但是这也太危险了。万一李恪真的生出旁的心思怎么办?
长孙氏相信自己的夫君和儿子,李恪不会威胁到李承乾的地位,莫说李恪,就连她亲生的李泰和李治也抵不过李承乾在李世民心里的份量。
但如果其他皇子生出异心,李承乾便将成为众矢之的,长孙氏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她宁愿找不到害她的人,也不愿李承乾行此危险之事。
李承乾虚应几l声,拉着李恪和李泰溜了。
李承乾和李恪重归于好,丝毫没有之前生疏的样子。张亮和王家又莫名其妙出了事,朝臣也没有几l个糊涂的,联想到长孙氏生产的时间,就差不多明白了。
众人:“……”
不带你们这么玩的!
没小心思的也就罢了,那些打着从龙之功主意的人心里惶惶,这叫他们怎么敢出手,谁知道是不是又一个陷阱?
这届朝堂太难混了!
第 154 章
冬天天黑的格外早,李承乾从小学堂出来,天色已经有些发黑了。
外面刮着凛冽的北风,李承乾穿上厚厚的棉袄,戴上手套和帽子,拒绝宋福递来的大氅,去隔壁教室叫上李泰。
李泰美滋滋,今天没有杜荷几个,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大哥只叫了他一个,不知道有什么事。
他拍着胸脯道:“大哥你只管说,我什么都可以做!”
“那就好。”李承乾咧嘴一笑,“阿耶最近心情不好,我们去和他说说话。”
李泰扭头就想跑。
李承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跑什么?”
“大哥,能不能不去啊?”李泰哭丧着脸,“阿耶生气太吓人了,我不想去。”
李承乾不解:“阿耶哪里吓人?”
他家阿耶,那不就是个憨憨吗?生气归生气,稍微哄一哄就行了。况且这次他是为情所伤(划掉),被视为好兄弟的张亮的背叛伤了心,情绪有些萎靡而已,算不上生气,有什么好害怕的?
李泰撅了撅嘴,心说大哥你当然不会怕,阿耶不管怎么不高兴,都不会把脾气发到大哥身上。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就算李泰这样受宠的皇子,平时撒娇卖痴毫无压力,也不敢这时候上赶着找不痛快。
万一阿耶看他不顺眼,考校上刁难他,再额外安排功课怎么办?
李承乾见李泰苦着脸,哥俩好地搂住他肩膀:“放心,有我在呢,大哥会保护你的!”
李泰还是犹豫,被大哥保护是诱人,但他也不想因此冒险。于是贼兮兮给李承乾出主意:“让李恪和丽质去!阿耶对丽质凶不起来,李恪皮糙肉厚,被阿耶骂了打了还傻乐呢。”
李承乾板下脸:“谁教你直接称呼二弟大名的?”
“我错了!”李泰光速道歉并改口,“是二哥,让二哥去!”
李承乾斥责他:“二弟性子敦厚不跟你计较,你也不能老是欺负他,再这样我就要罚你了。”
李泰嘟起嘴:“反正在大哥眼里,二哥哪里都比我好!我只是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而已,平时我对李……二哥也很好的,才没有欺负他呢。”
他泫然欲泣地指责:“大哥是不是喜欢二哥,不喜欢青雀了?”
李承乾:“……我没有。”
“就是有!”李泰委屈巴巴,“你对九弟就比我好,常常去看他、送他各种礼物,还给他取小名。现在连二哥都比我重要了,我才是你一母同胞、同你一起长大的亲弟弟啊呜呜呜……”
说着眼里就含了一包泪。他倒不敢躺下打滚,大概是明白这招对李世民有用,但他大哥只会踹他一脚。
李承乾:“……”
他无语望天:“我真的没有不喜欢你!”
哪敢啊!他没有偏心李泰都能哭哭啼啼,要是真的偏心,这作精弟弟岂不得泪洒长城?
李泰泪眼朦胧:“真的?”
“真的!”
李泰支愣了一半,抹掉眼泪开始提要求:“那你以后不能总去看九弟,也不能为了二哥骂我。”
李承乾悠悠看他:“那我为了二弟打你行不行?”
李泰一惊:“嗝!”
李承乾轻哼一声,这臭弟弟就是不经惯,否则分分钟登鼻子上脸。训斥道:“九弟是我们亲弟弟,是阿耶阿娘亲生的孩子,如果我们不跟九弟玩,阿耶阿娘也会很伤心的,你不希望阿耶阿娘伤心吧?”
李泰点头。
“二弟虽然不是阿娘亲生的,但他比你大,是你的兄长,要对他尊重一点。我们知道你没有坏心,但外人不知道,见到你一口一个大名叫他,要说你不礼貌的。”
李泰垂下脑袋:“我知道了,大哥。”
他就是觉得李恪笨笨的,不像大哥一般有兄长的样子,所以叫不出来嘛。
其实李恪并不笨,而且算得上优秀,只是性格安分随时,没有李泰那么多鬼心眼,气势容易被压下去罢了。
李承乾见李泰认错态度诚恳,脸色才舒缓下来,像模像样地摸了摸弟弟的头,因为两人只差一岁,身高差得不多,他还悄悄踮了踮脚:“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们青雀是好孩子,肯定会改的对不对?”
被夸了!李泰红着脸重重点头,美滋滋随李承乾去御书房。全然忘了什么害怕不害怕的事。
李承乾则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又纠正了弟弟一个小错误,今天也是好哥哥呢!
到了御书房,常松先舒了口气。李世民心情不佳,他们伺候着也胆战心惊,李承乾来了便好了。
连忙堆起笑意,让人给两位皇子拿点心和饮子。
李世民正在看奏表,李承乾也不打扰。自己熟练地爬上榻坐下,见李泰爬得费劲,伸手拉了他一把。兄弟俩隔着炕桌面对面坐着,从书包里拿出功课来写。
他做事一向认真,很快就能沉浸其中,但今天李世民一会儿叹一声气,让他根本没法沉下心。
李承乾放下笔:“阿耶,你不高兴吗?”
李世民叹了一声:“没有。”
李承乾:还嘴硬。
可惜他什么都知道哦!
他对李泰使了个眼色,拿着自己刚练的字跳下榻,跑到李世民身边举起来给他看:“阿耶你看,我的书法是不是进步了?”
李世民接过一看,神情就是一缓:“果然有长进。”
李承乾美滋滋:“陆先生和欧阳先生也这么说。”
虽然还是比不上杜构和苏琛,但在他这个年龄已经算不错了。李承乾在书法一途算不上有天赋,也没有那么多功夫练习,这已经是用心的结果了。
李世民脸色好看了些,心里也有点得意,不枉他当初厚着脸皮硬赖着欧阳询给李承乾做书法先生,可真是太英明了!
李泰紧随其后,也把他的功课给李世民看,李世民指出了几个问题:“虽然不错,但还要向你大哥多学习,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功课比你好多了。”
李泰抬起下巴:“那是自然!”
李世民:……夸的是你大哥,不是你!
然而对李泰来说,夸大哥就等于夸他。大哥那么厉害,比不上他不丢人。
李泰心里美滋滋,又拿功课上其他问题向李世民请教。这就是李承乾一定要拉他过来的原因,李泰别的不说,哄父母开心却很有一手,没一会儿就哄得李世民心情好转。
李承乾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晚膳也是父子二个一起用的,李承乾和李泰埋头干饭,吃得喷香,李世民被郁闷影响的胃口也好了一些,比午膳多吃了很多。
常松脸上露出了笑意。
饭吃到一半,李世民才发觉不对,看向李承乾:“你今天怎么没去民部?”
李承乾嘿嘿一笑:“戴胄请我来看阿耶的,说民部最近没什么事。”
看李世民脸色的不止常松,朝堂上那些大人们也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大家想各种办法哄李世民高兴,李承乾作为最受宠的儿子——偶尔还能以儿为爹,教李世民做事的那种,自然被委以重任。
已经有好几波大臣求他劝(哄)一下李世民了,戴胄也是其中一个,为此不惜耽误赚钱大计,哭着喊着求李承乾不要去民部了,有空就去御书房哄孩……阿耶。
李世民多聪明啊,一听就明白了,轻哼了一声:“都谁求你了?”
“戴胄、房伯父、我舅舅,还有程伯父,他可委屈了,说你因为一件小事就凶他。”李承乾掰着手指头数,“还有魏伯父,他也来找我了。”
“魏征也找你了?”李世民坐直了一些,但并没有畏惧之色。
自从李世民闹情绪以来,魏征都不骂他了,表现出难得的温柔,以至于李世民逐渐开始有恃无恐,提到魏征都不害怕了。
李承乾同情地告诉他:“魏伯父来找我的时候,很明显压着怒气,阿耶,你要是再这么下去,他可能就要爆发了。”
憋了许久的火山突然爆发,肯定比平时更可怕。
李世民手一顿,梗着脖子嘴硬:“我又没做什么,魏征也不能骂我!”
李承乾纯真地看着他:“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请不要怂!
李世民怂了,他确实还是有点不对的。身为帝王情绪外露,已经足够他被魏征喷上好几回了。
他只觉得头皮一紧,顿时顾不得被兄弟背刺的那点忧伤,考虑要不要在魏征爆发之前停止作死。
憋死那个坏老头!
李世民心里暗爽片刻,随后脸色又是一黑:“我是没想到张亮会在二郎身上动心思,朕一登基就立你做太子,还想让你参知政事,难道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张亮是一个,朝堂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打着这样的糊涂主意!”
李承乾安慰他:“阿耶别生气,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你和大伯就是这么过来的。”
李世民:“……”
真是有被噎到!
伺候的人已经低下了头,深恨自己多长了一双耳朵,生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李世民却没生气,只是瞪了李承乾一眼:“你就该听我的,早点协助我处理国事,省得别人总觉得还有漏子可钻。”
李承乾装作没听到,扭头问李泰:“你吃完了吗?”
李泰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回去还有功课呢。”李承乾跟李世民打了个招呼,一溜烟跑了。
想让他加班?休想!
李世民:“……”
第 155 章
出了太极殿,李泰拉住李承乾的手,认真道:“大哥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着做太子的。”
李承乾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之前有人跟我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想要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李泰冷哼一声,“我这么聪明,才不会被三言两语挑拨呢,他们真是笨死了!”
跟着李泰的太监:“……”难道不是去学堂问了先生,先生告诉你的吗?当时根本就不知道人家在挑拨好吧?
不过李泰确实没有被挑动,那人拐弯抹角地夸李泰,贬低李承乾,本意是拍李泰马屁,令他在不甘之下生出争储之心。但他们打错了算盘,李泰最崇拜的人就是他大哥,连父亲李世民都比不上,敢说李承乾的不是,李泰当即就炸了,狠狠踩了那人的脚好几下,然后给赶走了。
李泰隐去那些细节,悄悄把自己的形象拔高了一些,巴巴向李承乾表忠心:“我觉得大哥最厉害,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太子!”
李承乾感动地摸了摸他的头:“大哥从没怀疑过你。”
毕竟他这个弟弟有点作精属性,聪明归聪明,讨喜也归讨喜,做个受宠的皇子王爷也就罢了,做储君却不合适。
谁家储君动不动躺地上哭啊?
就连他们家阿耶也只在背后偷偷哭呢。
李泰得了自家大哥的话,咧开嘴美滋滋。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呀?”李承乾问。
李泰有些茫然,摇摇头:“我什么也不想干。”
李承乾想挠头,考虑到兄长的威严忍住了:“但是什么都不干的话,日子多无聊啊。”
“不会呀,我每天上学、吃东西,和大哥说说话,就觉得很有意思。”李泰眨巴着不太大的眼睛想了想,“如果一定要做什么,那我想一直上学堂,这样就能天天见到大哥了!”
他可是很聪明的,大哥那么喜欢九弟,也只能偶尔抽空去看他,他在学堂就不一样了,中间休息的时候就能见大哥,中午能一起吃饭,下学还能一起玩,比九弟见大哥的时候多多了!
就算得了大哥亲自取的小名又怎么样,大哥最喜欢的弟弟依旧是他!李泰心中暗暗得意。
“可是……”李承乾打破他的幻想,“我也不会一直留在学堂啊。”
李泰:“!”
“我是太子,以后肯定要帮阿耶处理国事的。”李承乾叹了一声,“你看阿耶现在就巴不得我早点拉我去干活,想来那一天也不会远了。”
李泰:“啊!”
他之前都没想到这一点,还以为一直上学就能一直见到大哥。
李承乾问:“那你现在知道了,还想留在学堂读书吗?”
李泰仰着头想了想:“有点想。”
李承乾:“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有点想是什么意思?”
李泰:“我想和大哥在一块,但是不想处理国事,我喜欢读书,大哥,你还在学堂处理国事好不好,这样我就又能读书,又能和大哥在一起啦!”
“这样不太好,学堂是读书的地方,不适合处理朝政,到时候人来人往,你也学不好,我也做不好事。”李承乾苦恼地说。
李泰神情逐渐沮丧,低下头道:“那怎么办?”
李承乾一拍手:“想到了,你下课可以去我书房读书,我们还是能天天见面。”
就像他时不时会去御书房找阿耶看书一样。
李泰眼睛一亮,高兴地咧开嘴:“那太好了!”
兄弟俩自觉找到了好办法,高高兴兴回自己宫里。
*
第二天,朝上出了一件大事——张亮被尉迟恭和程知节联手给揍了!
李承乾在学堂听到这事都惊呆了:“他们俩吃错药了?”
无故殴打大臣是重罪,要受鞭刑或者杖刑,单方面殴打还要罪加一等,严重的还可能要蹲大狱!
他下意识问:“张亮还手了吗?”
“还手了!”常松小声道,“宿国公和吴国公都受了伤。”
李承乾舒了口气,挨打了就好。
众人:“……”
虽然但是,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杜荷有点着急,他与尉迟恭、程知节二人有些战场上的交情,听到他们也受伤了,就急哄哄地问:“他们伤到哪了?严重吗?”
常松神色有些怪异,嘴角似乎抽了抽:“郎君放心,两位公爷无碍。”
“真的吗?”杜荷还是不放心。
常松郑重点头。
李承乾推开杜荷压在他头顶的大脑袋,无语道:“你不要乱操心了,尉迟伯父和程伯父那么厉害,肯定伤得不重。”
杜荷想了一下点头:“这倒也是,张亮比尉迟将军和程将军差远了,两个人加起来,打他还不是跟玩一样!”
杜构瞧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没忍住伸手按在他头上,把高昂的头又按回去了。
杜荷气哼哼:“……你干什么?”
杜构没搭理他,忧心忡忡地问:“张亮做错了事,但圣上已经罚过,宿国公和吴国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杜荷摸着下巴做思考状:“可能他们觉得不够,非得打张亮一顿才能消气?”
“不应该啊。”李承乾挠挠头,“我是当事人,我都没生气,他们那么生气干什么?”
“是哦。”杜荷也不明白,扭头看向上首的陆德明。
陆德明捋着胡子笑问:“你们几个情同手足,如果杜荷挑动苏琛父母的关系,使他们夫妻失和,老死不相往来,你们会怎么办?”
杜荷跳起来道:“先生不要乱说,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那也未必!”陆德明轻哼,“愚鲁不化!再不用心读书,日后保不齐为人利用。即便你并不想害人,只怕也得在无知无觉中成为害人的刀!”
杜荷缩了缩脖子,嘟囔道:“先生也太危言耸听了。”
“危言耸听?”陆先生气得卷起书,伸手就要敲杜荷。杜荷“嗷”了一声,跳起来就跑,苏琛状似无意地拦了一下,让杜荷受了一顿爱的教训。
杜荷:“……”
杜荷还没反应过来,杜构就皱着眉毛道:“如果杜荷真的敢这么干,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先教训他!”
杜荷:“我……”
他刚张开嘴,又被李承乾打断:“我明白了!就是因为尉迟伯父和程伯父以前和张亮关系好,所以才会这么激动。我们和张亮不熟,所以不怎么生气。”
陆德明含笑点头:“这是其一。”
李承乾疑惑:“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这就要你自己去看去想了。”陆德明微微一笑。李承乾:就知道是这样。
陆先生不喜欢直接往他们脑子里塞知识,而是引导他们自己去思考发现,然后他再纠正和完善,今天这样的真实案例他最喜欢了。
李承乾站起身,对常松道:“那我们走吧。”
是的,常松是来请他去御书房的,据说尉迟恭和程知节,还有很多大臣都在,也不知道叫他过去干什么。
去御书房的路上,常松脚步悄悄加快了一些。李承乾和陆德明的讨论耽误了一些时间,常松刚才不敢催促,只能现在暗暗找补,免得圣上等得着急。
到了御书房,李承乾才发现常松的叙述实在太寡淡了,完全没描绘出现在的形式。
御书房已经吵翻了天。
以魏征为首的御史团体正在激情开麦,引经据典,怒斥尉迟恭和程知节的不法行为。而尉迟恭和程知节一个看天一个看地,一副听不懂的无赖样子,把御史们气得跳脚,两个人霸凌整个御史团体。
李世民以手扶额,看样子恨不得当场失聪。
直到李承乾带着常松进来,这场单方面的争吵戛然而止,魏征等人向李承乾行礼:“下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诸位叔伯不必多礼。”李承乾虚扶了一下为首的几个,然后走到李世民身边,在常松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好奇地观察现在的情况。
魏征本来想继续喷,看到眨巴着眼睛看他的李承乾,到底没有开得了口。
场面一时尬住了。
李世民暗自舒了口气,站出来打圆场:“宿国公和吴国公做得不对,朕已经罚过他们了,他们也是无心之失,况且自己也受伤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李承乾看向尉迟恭和程知节,就见他们衣饰发型略有些凌乱,脸上还有一点青紫——离得稍远点都看不见的那种,眼角就是一抽。
这也叫挨打?
显然御史们也不认可,抓住这一点喷个不停,并且认定尉迟恭二人是故意的。
从他们的话中李承乾才知道,原来尉迟恭和程知节也不是不管不顾直接冲上去揍人的,他们还是用了些策略。
具体就是他们和张亮一起走,走着走着两人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开始动手,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没注意到打了张亮,反应过来后立刻就停手了。
打架嘛,误伤也是在所难免的,怎么能说他们是存心寻衅呢?
尉迟恭委屈成了八尺高的宝宝。
李承乾:……有策略,但不多。
御史们又喷了一会儿,不过被李承乾打断一回,这会儿没那么激动了,李世民听了几句就摆摆手:“张亮也是武将,宿国公和吴国公只受了皮外伤,想来他的伤也重不到哪里去。朕已经罚宿国公和吴国公一年俸禄,每人再受十杖作为处罚,诸位以为如何?”
尉迟恭和程知节连忙行礼:“下臣领受!”
李世民又看向魏征:“卿以为呢?”
御史们尤有不满,倒是魏征松了口:“圣上英明。”
李世民满意颔首,随后叹了一声:“张亮乃朕股肱之臣,如今无辜受累,朕挂怀不已,可惜不便出宫,便让太子代朕前去探望安抚,以盼他能早日安泰。”
李承乾起身领命。
御史们这才罢了。尉迟恭和程知节的处罚是轻了些,但太子代君亲自探望,这是莫大的荣耀,对张亮来说也足够了。
等到御史们走了,李世民才从御座上下来,走到尉迟恭和程知节面前,一人踢了他们一脚。
本来是想踹的,到底没舍得,下脚的力道也很轻。
程知节嘿嘿一笑:“错了错了,圣上,老程知错了。”
尉迟恭直接跪在地上,抱着李世民的腿假哭。
“朕还没死呢!”李世民被嚎得头疼,黑着脸甩开尉迟恭,“你们倒说说错在哪了?”
程知节咬牙切齿:“错在没早早打那小子一顿,让他跳到圣上和大郎君面前恶心人!”
李世民:“……”
李世民伸脚就要去踢,尉迟恭眼疾手快,再次抱住李世民的腿哭哭啼啼:“都是穿一条裤子过来的兄弟,也都是看着大郎君长大的,那孙子万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不是我们要打他,主要是怕他再做错事啊!”
李世民皮笑肉不笑:“这么说你们还是为了张亮好了?”
“正是如此啊!”尉迟恭一拍大腿,没察觉到疼,才发现拍的是李世民的腿,讪讪地伸手要替他揉。
李世民踢开他,叹了一声。
莫说尉迟恭和程知节,李世民又何尝不想打张亮一顿呢?若能早些知道张亮的心思,他必得早早教训一顿,免得今日兄弟阋墙。
“罢了,你们也是为了我和承乾。”李世民让二人坐下,殷切叮嘱,“以后做事谨慎些,莫要这么冲动了。”
程知节:“圣上的意思是……?”
李世民鄙视地看他一眼:“这都要问我,套麻袋不会吗?”
程知节和尉迟恭:“……”
李承乾:“……”
李世民恨铁不成钢:“你们这么弄,我想保你们都保不住!”
还要听魏征带着御史喷人。
好消息是魏征喷过尉迟恭和程知节,憋了好几天的火应该下去不少,他的危机暂时解除。
想到这个,李世民脸色好看了一些。
尉迟恭察言观色,趁机进谗言:“圣上免了我们的打吧,反正魏征已经走了,没有人会知道的。”
李世民冷笑一声:“想得美!”
君无戏言,说了要打就肯定要打,不过行刑之前,李世民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任务,就是护送李承乾去探望张亮。
李承乾:“……”
怎么说呢。
这个阵容,恐怕张亮不会很高兴。
第 156 章
常松给准备好了药材等物,李承乾带着,由尉迟恭和程知节护送着去张亮府上探望。
张亮知道李承乾来了,强撑着到门口迎接。李承乾这才知道他伤得比尉迟恭和程知节严重得多,鼻青脸肿,脸肿成了猪头,五官都看不出来了,看起来有点可怜。
李承乾看了程知节和尉迟恭一眼,二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不和李承乾对视。
李承乾:“……”
难怪御史揪着他们两个不放,哪有三人混打,只有一个人受伤的,这个理由确实太敷衍了点。
想到李世民那句“张亮也是武将,宿国公和吴国公只受了皮外伤,想来他的伤也重不到哪里去”,李承乾有点心虚。
见张亮要行礼,连忙将人扶了起来,温和中不失热情地说:“张公有伤在身,这些虚礼本该免了才是,怎么还出来了?”
“太子殿下驾临,下臣不敢失礼。”张亮木讷地说。
单只这么看,真是一个愚钝憨直,又知晓进退规矩的忠臣。难怪李世民会看错,谁能想到这样一副皮囊下,包裹的是一副花花肠子呢?
李承乾携着张亮的手进屋,很贴心地没有去厅堂,而是直接去了张亮的寝房,让他躺下休养。
张亮脸色涨红,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李承乾心里啧啧两声,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询问他的病情。
张亮讷讷:“只是一些皮外伤,养上一些时日就好了。”
“那就好。”李承乾舒了一口气的样子,“阿耶听说张公受伤,心中十分挂念,可惜他出宫不方便,只能让我代为探望。您可得好好休养,阿耶还等您养好身体后继续为朝廷效力呢。”
张亮弱弱应了,压根不敢和李承乾对视。
毕竟他前些日子还在撺掇李恪抢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如果一直不曾被发现也就罢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他在李承乾面前难免心虚。
况且李承乾是太子,未来极有可能登顶帝位,心虚里便又多了几分恐惧。李承乾如此热情,从前的事黑白不提,还口口声声说李世民如何惦记他看重他,张亮不仅没有放下心,反而更加害怕,总觉得眼前是一只笑面虎,看似温和无害,实则是在观察从哪下口。
李承乾察言观色,自然明白张亮的想法,见他战战兢兢,在心里得意地哼了一声。
算计他!活该!
和张亮说了几句场面话,李承乾指着杵在旁边的尉迟恭和程知节道:“你们因言不合大打出手,按说三个人都有错,不过张公伤得严重,阿耶就免了你的处罚。罚了宿国公和吴国公杖刑,算是他们下手没有轻重的过错,张公也别再放在心上了,我今日就做个和事佬,你们握手言和,这件事就翻篇了。”
张亮脸色微微扭曲。
什么言语不合大打出手,分明就是尉迟恭和程知节故意下套害他!他一直关注着这件事,自然知道李承乾所谓的处罚,只是罚二人一年俸禄和杖责十下,比起他受的伤和委屈,这个处罚算很轻了。
张亮不甘心,但他不敢说。
心里把尉迟恭和程知节骂了几百遍,面上一点也不敢露,闷闷地说:“殿下严重了。”
张亮不情不愿地与尉迟恭二人握手言和,李承乾又和他闲话几句,就以他需要休养为由离开了。
走出张府没多远,尉迟恭就忍不住咧开嘴,笑得露出牙花子。
李承乾:“……你笑什么?”
“大郎君看到张亮那憋屈样了吗?”尉迟恭一拍大腿,笑得更欢,“他不高兴,老黑就高兴了。”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提醒他:“你们等会还要去领刑杖。”
到底谁比较惨啊!
尉迟恭摆摆手,不在意地说:“不就是十杖吗?不要紧!”
他们打过那么多仗,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十杖根本不算什么,能用来看张亮那厮的笑话,值了!
李承乾:“……”
他有些无奈:“两位伯父平时也不是鲁莽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冲动?”
程知节冷哼一声:“藏藏掖掖做什么,就得让那些小人知道我老程的拳头不是摆着玩的,少生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这才是第一次,下回就要用马槊招呼他们了!”尉迟恭声音特别大,声怕别人听不到一样,“老黑许久不杀人,正好让我练练手!”
李承乾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后面的张家人气息一窒。
“走吧走吧。”害怕真把张家人刺激出个好歹,李承乾连忙拉着二人走了。
回宫后,李承乾去向李世民复命,尉迟恭和程知节则去领罚,十杖花不了多少功夫,不一会儿二人就龇牙咧嘴地被小太监扶着回来了。
李承乾皱起小眉毛:“不是说十杖不要紧吗?”
“就是一点皮外伤,养上两天就好了。”尉迟恭对李承乾挤挤眼。
到底是挨了十棍子,再怎么也不可能一点事也没有,不过相比从前受的伤的确不算什么,加上行刑的侍卫知道分寸,所以尉迟恭和程知节二人受的伤并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这么严重。
但为了迷惑外人,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李世民让人去传太医,又苦口婆心地叮嘱:“你们两人最近就留在府上养伤吧,过几天风波过去了再回来当差。以后做事可不要这么莽撞了。”
二人嘿嘿傻笑,就是不答话。
“……什么意思,不听话是吧?”李世民阴恻恻地问。
尉迟恭和程知节:“……听话听话!”
李承乾偷偷笑了两声,从书包里摸出两瓶伤药,给尉迟恭和程知节一人一瓶:“这是实验室新研制的伤药,比从前的药效果好,你们先拿着用,之后我再让人送几瓶到你们府上。”
咦?
说到这个两个人就不疼了,两双眼睛像四只灯泡,齐刷刷亮了起来,原本因为疼痛略显扭曲的脸更扭曲了——
兴奋的!
“新伤药?是大郎君做出来的?”
就连李世民也一脸惊喜:“什么时候研制出来的,朕怎么不知道?”
“昨天才从实验室送过来,我让孙阿翁看过了,他也说药不错,没有什么问题,本来打算等会告诉阿耶的。”李承乾对尉迟恭和程知节歉然道,“这是实验室新出的药,还没大量试用过,两位伯父的伤如果不重可以不用。”
其实他早就让系统看过了,能确定这确实是上好的伤药,要不然也不会给二人用。
尉迟恭二人连连摇头:“大郎君的药肯定是好的!”
李承乾从来就没有叫人失望过,他说这药效果好,那就肯定错不了。
尉迟恭和程知节盯着手里的伤药两眼放光,牙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战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粮食、兵甲和伤药啊!
若这伤药效果确实好,放到战场上不知又能救下多少儿郎性命!
李世民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忍着激动问:“这药造价如何?制作麻烦吗?”
李承乾从包里翻出伤药的制作方法给他们看,李世民三人一看,用得都是最简单的药材,步骤也很简单,应该比之前的伤药还便宜些。
等到太医来了,李世民让他也看了一遍,倒不是不信任孙思邈,就是想亲自听太医再说一遍。
听到太医说看起来确实是好药后,李世民三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直到太医走了才停下来,对李承乾道:“这个方子就放在我这里吧,试药的事我来安排。”
李承乾点头,他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呀。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
李承乾指了指门口:“太医还没给两位伯父把脉呢。”
李世民笑容一顿,对哦,激动起来把这事忘了,直接叫人退下了。
倒是尉迟恭和程咬金笑容不改,咧着大嘴道:“没事没事,一点小伤,根本用不着看大夫。”
叫太医本来就是做做样子,叫外面的人以为他们受伤不轻,至于看的是人还是药并不要紧。
看药他们还更高兴呢!
尉迟恭嘿嘿一笑:“我们用大郎君的药就行!”
李承乾板着小脸:“不可以哦,再好的药也不能代替大夫,你们必须好好看大夫,不然我不给你们药了。”
尉迟恭和程咬金应了。
等两个人走了,李承乾还在纠结要不要送点金银宝器给他们。
李世民不懂:“送这些做什么?”
“两位伯父是为了我们才被罚的,难道不要补偿他们吗?”要不是为了给他们出头,尉迟恭和程知节何必和张亮对上,又被骂又被罚,他们也得表示表示吧?
李世民不怎么在意:“表示一下可以,但不要送金银珠宝,倒显得见外了。”
李承乾从善如流:“那送什么?”
李世民思考了一下:“你那不是有好酒吗,送几坛给他们吧。”
李承乾:“……他们是伤员!”李世民:“我知道,怎么了?”
李承乾:“……受伤不能喝酒,对伤口不好!”
李世民摸着下巴,他当然知道受伤不能喝酒,但这点伤对他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以前打了胜仗,庆功会上吊着胳膊腿喝酒的大有人在。
不过现在不比从前,尉迟恭和程知节年纪见涨,是该仔细些了。于是李世民在李承乾灼灼目光中点点头:“那你送过去,朕让他们现在不要喝,等到伤好了再喝。”
李承乾:“……”
这是什么馊主意?
他小小叹了一声:“我还是自己想想送什么东西给两位伯父吧。”
阿耶是指望不上了。
稚嫩的肩膀承担了太多。
李世民全然没把儿子的无语放在心上,上前两步一把把他抱了起来。
李承乾挣扎两下未果,挺着胸膛抗议道:“阿耶,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不能再随便抱我啦。”
“哦?”李世民颠了颠他,诱惑道,“那要不要骑大马?”
李承乾抿着嘴,在做大人和骑大马之间犹豫了两秒,闭着眼睛大声道:“要骑!”
李世民斜眼:“不是大人了吗?”
李承乾往李世民身上爬,梗着脖子道:“大人也可以骑大马!”
骑大马并不是真的骑马,而是李承乾坐在李世民脖子上,被他背着跑来跑去①,是李承乾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之一,这两年李世民说他长大变重了,都不陪他玩了。
李承乾双手抱着李世民的头,胳膊也被李世民捉住,挺胸抬头坐在他脖子上,得意地“嗷”了一声:“冲鸭!”
李世民加快脚步,李承乾被颠来颠去,乐得不行。
伺候的人都低眉敛目,压根不敢看,只有常松眉开眼笑,毕竟看习惯了=-=。
为了作为皇帝和太子的威严,他们只在御书房里玩了一会儿,并没有出去。但他们不知道,有两位大臣正好有事求见,刚走近御书房就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这一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早知道圣上看重太子、喜爱太子,但也没想到竟然喜爱至此!
莫说李世民是皇帝,即便在普通官宦人家,也极少有父亲当马给儿子骑的,更不要说还是这么大的儿子。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相处模式,老子见了儿子板着脸,生怕给一个好脸色臭小子就敢开染房,儿子见了老子战战兢兢,老鼠都得笑他们老鼠胆。怎么就你们皇家不一样?
心里有点酸,心一酸手就痒,想写奏表弹劾了。
呸!不成体统!
再仔细一想,圣上为什么敢这么宠着太子殿下?还不是因为人家争气!
从不恃宠生娇就算了,还特别有本事,换成是他们儿子,也恨不得捧到天上去。
这样一想心里更酸了,很想立刻回家打儿子。
也难怪张亮被教训得那么惨,人家父子关系好成这样,还上赶着去找事,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之后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固若金汤,其中也少不了这两位大人宣传的功劳,那就是后话了。
从御书房回去,李承乾让人开库房挑了一些好药材送去尉迟恭和程知节府上,想了想,还是添上了几坛好酒,叮嘱他们伤好前不许喝。
收到酒的尉迟恭和程知节:“……”
真是痛并快乐。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过了几天,李承乾又收到消息,李世民向外透露李承乾才是神仙转世。
朝臣脑瓜子嗡嗡的。
什么,太子殿下才是神仙转世?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大家之所以认定李世民乃神仙下凡,一开始是因为疯马事件。疯马袭击李世民和李承乾,却被李世民身上的圣光(?)弹开,李世民和李承乾毫发无损,那匹疯马却被摔晕了。
这件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很多人都看到了。当时李承乾年纪小,还没有如今这样的功绩,虽然比一般孩子出众些,但也只是小打小闹。相比之下,李世民年纪轻轻就立下不世之功,还极有可能问鼎天下,大家当然会认为李世民是天上的将星或者紫微星。
思维形成就没那么容易改了,就算李承乾后来越来越优秀,也没有人往这方面怀疑过,毕竟李世民也不差呀!
不过现在这么一说,大家就反应过来了,当时那疯马冲撞的可不止李世民一个人,李承乾可不也在吗?
加上他后来发明了那么多新鲜东西……原先还不明白,他一个小孩子哪来的那么多新奇想法,如果是神仙转世就不奇怪了。
天宫嘛,自然什么东西都是好的。
一时之间,百姓对李承乾推崇更甚。
本来因为他的种种惠民之举,在百姓之中就很有威信,现在更是如此。借着他的名声,玉米土豆等粮种、曲辕犁和水转翻车等农具、线装书和活字印刷术被传播得更广。各地刚开设的格物学堂从半死不活变得爆满,其中甚至不乏女学生。就连李承乾以前卖出去的玩具,都成了有市无价的东西。
很多人找到尉迟恭等人,询问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
尉迟恭趴在床上,还要倔强地扬起下巴冷笑:“是不是早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你不知道,就会学张亮那厮对殿下不敬?”
来人:“额……自然不会。”
李承乾就算不是神仙转世,也是最有本事的皇子,圣上最宠爱的儿子,大唐名正言顺的太子,他又不是多长了两个脑袋,也不是缺了半个脑子,犯不着为了虚无缥缈的名利犯这么大的风险。
张亮:“……”
当然,如果早知道李承乾是神仙转世,他可能会早早抱大腿也不一定,而不是想着李建成的结局置身事外,现在再想巴结恐怕也没机会了。
有点遗憾,但想想张亮,心里就又舒服了,好歹没自作聪明得罪人。
张亮:“………”
大家还在晕晕乎乎消化这个消息,李世民又放了一个大招,他在大朝上宣布,以后的奏表分轻重缓急,分一部分到东宫给太子处理,太子处理不了的再给他。
大臣们:“!”
太子这么小就要参与政事啦?
这和之前在门下省和民部的参政不同,之前那属于学习,当然也可以说别人向李承乾学□□之不插手具体事务。
现在就不同了,正儿八经需要自己上手办事的。
且李世民对李承乾又格外看重,一般太子参与政事,不过是在朝中找一个中书舍人之类的官职,厉害些执掌一两个部门,比如曾经的秦王。
但李世民居然直接将一部分奏表分给李承乾处理,这相当于直接把皇帝的一部分权利分给李承乾,不可谓不看重信任。
这下大家彻底不敢打歪主意了,毕竟李世民这两步动作意思很明显,就是——
不许欺负我儿子!
其他人是暂时消停了,才听到这个消息的李承乾却仿佛被雷劈了,反应了好一会才跑到御书房,气呼呼地质问:“阿耶欺负我,说好了暂时不让我管政事,你怎么能先斩后奏!”
第 157 章
李世民心中发虚,面上却不露,让李承乾坐下才哼道:“这是殊荣,别人都说我对你好,只有你自己不满意,还觉得我欺负你。”
说着他自己还有点委屈。
李承乾当然知道这是为他好了,但是……
他定定看着李世民:“真的不是想趁机偷懒吗?”
咳!
也有一点这个原因吧。
朝政又多,魏征盯得又紧,李世民竟是一点空闲都没有,除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骑射练习,其余时候不是和大臣商议政事,就是闷在书房看奏表,别说招猫逗鸟,他连陪长孙氏说话的功夫都快没有了。
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李世民理直气壮:“你是太子,为朕分忧是你的职责。”
李承乾噘嘴:“可是我还小。”
“前几天不是还说你是大人了吗!”李世民道,“再说有才不在年少,你有这个本事,阿耶自然不能埋没了你。这两年在门下省和民部走动,大家可都夸你呢。”
李承乾听到自己被夸,不由咧开嘴笑了一下,随后想起自己正在生气,又板下小脸一本正经:“但我在门下省和民部只是查漏补缺,和正经处理政事不一样的。”
“嗯嗯。”李世民点头,“所以才要学习锻炼嘛。你是太子,这些总要会的。”
李承乾:“……”
李世民看臭小子愁眉苦脸,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这么不想掺和政事?”
他疑惑很久了。
李承乾并非懒惰的性子,素日读书十分勤勉,初习武时倒有些不情愿,后来被李世民逼着早起,又见识过孙思邈的鸡粪酒,现在也每日练习不辍。更别说在基建(这个词还是跟李承乾学的)上的热情了,还在府上的时候,大热天孵鸡蛋,天寒地冻烧红砖,事事都亲力亲为,为了了解农事、研制农具,还特特跑去庄子上住了许久,令朝野上下称赞不休。
偏偏让他处理政事,就跟要了他半条命似的。从前让他去门下省、后来去民部,到现在处理政事,桩桩件件都不乐意。
李世民心里存了个疑影,别是这孩子天生不爱俗务,不喜欢理政吧?
这种事不是没有,譬如南陈后主陈叔宝就醉心诗文和音律,无心朝政。或许李承乾也是如此,只是他喜欢的是基建罢了。
李世民当然不认为李承乾会和陈叔宝一样荒废政事,他了解自己儿子,事情不做也就罢了,一旦做了就会尽心尽力。正如他当初不想去门下省和民部,但去了后表现也很好。想来做皇帝也是如此。
是的,就算李承乾果真不爱理会俗务,李世民也没打算换掉他。
废太子的下场在那摆着,李世民可不会拿宝贝儿子的身家性命去赌下一任帝王的肚量。况且不喜欢理事的又不止李承乾一个,李世民自己还不喜欢干活呢,谁不是一边发疯一边做事?
但不喜欢和干不好是两回事,李世民相信李承乾,不可能因此舍弃他。再说孩子还小,不懂权利的好处,多教一教,等长大些说不定就好了。
李世民替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别的皇帝都害怕皇子野心膨胀,就他担心太子权利欲太低,一不小心就要撂挑子不干,可真是太难了!
李承乾听了李世民的问话,又苦着小脸叹了一声:“因为我太忙了!”
李世民一愣:“你不就是读书,半下午去民部一会儿,能有多忙?”
“你不懂。”李承乾沧桑地说。
谁能懂?他上得是两份学啊!
要学的东西是两份,上课时间是两份,就连功课也有两份。现在系统里学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他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才能融会贯通,自然就越来越忙。
再说他还想着民部赚钱的事,没那么多精力管别的了。
李世民呵呵一笑:“这么忙,倒是有功夫去园子里逛。”
“我那是休息!”李承乾理直气壮,“一直坐着对身体不好,一直学习脑子也会转不过来,所以隔一会儿就要起来活动一下,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是是是,你说得对。”李世民往椅子上一靠,开始耍无赖,“反正旨意已经下了,你说怎么办吧?”
李承乾仰着头长叹一声。
君无戏言,李世民已经在朝上说了此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这活不干也得干。
为今之计,只能压缩别的时间了。
李承乾想了想:“我跟陆先生商量一下吧。”
李世民点点头,又补充道:“陆先生若不答应,你告诉朕一声,朕替你跟他说。”
“哼!陆先生最好了,肯定会替我考虑,才不会逼我呢!”
李世民:“……”
他心虚地替自己找补:“你不是说外面还有很多国家都很厉害,想要大唐追上他们吗?阿耶不懂这些,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若你有处理政事之权,想做点什么不是更方便了吗?”
李承乾一愣,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哈。
他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我想做什么都行?”
李世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抬下巴得意地问:“说吧,你想干什么?”
李承乾毫不犹豫:“先拨一笔钱,把各地太医署建起来!”
李世民:“……不行,国库不能随便动。”
“……”李承乾鄙视地看着他。说好的想干什么都可以,不到一分钟就反悔,脸呢?
李世民抬起的下巴缓缓收了回来,梗着脖子反驳:“你问我是不是做什么都行,我可没答应!”
李承乾:“……”
李世民轻咳一声,解释道:“国库不丰,钱还是用在刀刃上才好,太医署的事再往后推一推吧。”
李承乾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是太医署不重要,只是国库要担着的事太多了,太医署的确还算不上刀刃,李世民的选择也不算错。
只是太医署已经招生好几年,头一批学生已经快要结业了,如果再建不起来,就要耽误对他们的安置,不利于以后招生。太医署为此一直发愁,问过李承乾好几回了。
李世民:“除了钱不能动,别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李承乾狐疑地看他。
李世民拍着胸膛:“真的!”
李承乾:“那我想鼓励百姓经商。”
“……”
李承乾眨巴着大眼睛:“阿耶怎么不说话了?是又要反悔吗?”
“不是!”李世民断然否认,义正言辞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提起这个,难道这就是你为了充盈国库想出来的办法?”
“对呀对呀!”李承乾小鸡啄米般点头,“只靠种地,我们大唐是富不起来的,只有让大家经商赚钱,百姓有钱了,朝廷才能有钱,阿耶你说对不对?”
国家的经济很重要的!他在系统里学到过,华国上个世纪也曾困顿过,后来就是进行经济改革,短短几十年就实现经济腾飞,一跃成为世界强国,创造了一个奇迹。
当然不能把政策照搬过来啦,但这个思路却是可以借鉴的。
李世民叹了一声,摸着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问:“你知道为什么历朝历代都抑制商业吗?”
“我知道呀。因为经商的收益远远超过种地,如果不进行抑制,农民就会放弃田地跑去经商,粮食收成不足,大家都要饿死了。”李承乾做过功课,回答起来毫不费力,“还有就是,商人不像农民那么好掌控,他们有了钱和实力,说不定就会做出一些对朝廷不利的事情。”
李世民点头:“那你还认为应该开放商业吗?”
“我还是这么认为。”李承乾看着李世民,眼睛亮晶晶地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田地亩产少,一家人种地,收成可能连自己家人都不够吃,所以才要很多很多人种地。但现在我们有玉米、有土豆,只要一部分人种地就能养活整个大唐,为什么还要把百姓都困在田地里?”
他撇撇嘴:“担心商人坐大危害朝廷就更多余了,任何组织权势过盛都会危威胁到朝廷,不止是商人。”
士人可能结党、世家更是跗骨毒瘤,这些朝廷都不管,怎么偏偏就要限制商人呢?
若为此固步自封,耽误大唐发展,就更不值得了。
李世民认真听了他的看法,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道:“既然你提出来了,想必已经有几分准备,有没有奏表?”
李承乾嘿嘿一笑,从书包里翻出写好的计划表给李世民。
这份计划表费了他很大心思,光是查阅资料和学习经济知识就花了大量精力,写计划的时候也很用心,还咨询了很多人。从大的改革方向,诸如政策扶持、对外贸易,到一些小细节,比如乡镇贸易市场管理条例等等,事无巨细,写了厚厚一本。
李世民大致扫了一眼,点点头:“知道了,我有时间再细看。”
“嗯嗯。”李承乾垂头丧气地走了。
虽然成功把计划表递到李世民面前,但是他来的目的没达到——他还是得处理朝政,而且并不能想做什么做什么。
唉!
阿耶画得这个饼,它好硬好难消化啊!
李承乾回去和陆德明商量上课时间的事,李世民等他走远了,才嘿嘿一笑,拿起方才的计划表看了起来。
李世民早就想着鼓励发展工商业,只是还没腾出手去想去做,没想到李承乾跟他想到一块,还写了奏表!
嘿嘿,看看这臭小子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第 158 章
李承乾和陆德明商量了一下,决定以后每天只上半天课,下午的时间则用来处理政事。
李世民则用最快的速度,给李承乾安排了一些帮忙的人手。
东宫不止是太子居所,更是一个小朝廷。太子拥有自己的班底,官署设置与三省六部相似。当初李世民做太子时东宫就人才济济,只是李承乾年纪小,之前也没有领什么差事,所以东宫没有安排多少人。
现在要协助李世民处理政事,别的也就罢了,能帮忙做事的先安排上。
李承乾看着手里的官员名单,问自己的小伙伴:“你们想不想做官啊?”
杜构他们是李承乾的伴读,现在又帮他处理政事,给他们在东宫安排一个官职也在情理之中。
杜构正在把送来的奏表进行分类,闻言没说话,先看向苏琛。
苏琛摇头:“我还想多读几年书,暂时不想做官。”
领了官职就不如现在自在了,反正现在帮着李承乾处理政事同样能积累经验,反正他现在年纪还小,很不必急着要一个官位。
李承乾点头,对他的计划表示认同,目光略过杜荷看向杜构。
杜构是松了一口气的,他现在也不想领官,本来还有点担心,如果苏琛想做官的话,他拒绝了不太好,倒显得苏琛功利心重似的,现在就没什么顾忌了。
杜构对李承乾道:“我想参加科举。”
啊?!
“你要参加科举?”杜荷看奏表看得昏昏欲睡,听到这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非常不解,“为什么要科举啊?”
这时候科举才开始发展,还不是朝廷取仕的主要途径。官员大部分通过举荐或者家族荫蔽入仕,然后再按部就班地晋升。
杜构是杜如晦的长子,又是李承乾的伴读,日后仕途必定顺风顺水,实在没必要参加什么科举。
杜构温和笑笑:“读了这么多年书,我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水平。”
杜荷顿时肃然起敬,这些文化人可真狠。
李承乾倒觉得杜构的想法不错,在他的计划里,荫蔽制度迟早要被取代的,未来取仕的主要手段肯定是科举,如果杜构通过科举出仕,对他的前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且杜构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还能参加科举,也能作为朝廷的一面旗帜,鼓励更多贵族和平民参加科举,对科举制度的发展大有裨益。
李承乾眼睛亮晶晶的:“如果你要参加科举,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了,我们虽然也学习经义,但是跟科举的侧重点不一样,你得花点心思研究一下。最好跟陆先生说一声,把你的课程安排改一改!”
杜构脸有点发红:“不用改课程,我还是和殿下一起上课,晚上再自己研究便是了。”
他只是伴读,哪好意思让先生这么费心?况且李承道去实验室了,苏琛跟不上李承乾的学习进度,现在杜构才是李承乾真正意义上的伴读,如果他再跑去学别的东西,李承乾就只能自己一个人了。
李承乾伸长胳膊拍了拍他肩膀:“我自己读书可以的,你只要好好准备就行了。”
他摸着下巴思索,陆先生没有参加过科举,可能没什么经验,但其余几位助教也都是博学鸿儒,好几位都是进士出身,可以让他们传授一下经验。杜构学问又好,考中进士应该不难。
李承乾在心里盘算,同时也在处理政事。有不懂的就和小伙伴商量,或者向陆德明和李世民专门安排教导政事的先生请教,问三省六部的长官也可以,如此一段时间过去,他便渐渐适应了。
入了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李承乾收到消息,太医院又出去义诊了。
与此同时,实验室刚研究出来的新药也被证实药效卓著、没有副作用,并且造价低廉,可以投入生产了。
伤药方子没有公布给百姓,一则这配方用到的药材不贵,但配比、处理和制作都有一定门槛,叫百姓知道了胡乱制作,费钱费力也就罢了,最怕的是治病不成反而害人害己。药这种东西,怎么仔细都不为过。
第二点就是,朝廷需要钱。
伤药利润虽小,但蚊子腿也是肉,聊胜于无嘛。
于是李世民和各大药铺合作,朝廷将伤药方子告诉药铺,药铺可以随意使用,但要负责提供军队使用的伤药。
这个条件乍一看有些苛刻,毕竟朝廷有几十万大军,伤药也是一笔不菲的花费,一般人都出不起这钱。
但这伤药效果实在太好了,以后肯定是百姓常用药之一,如果别的药铺有,他们却没有,不知道要明里暗里损失多少病人。
若只一个伤药方子也就罢了,能被朝廷找上门合作的,大多都是延续百年的医药世家,都有一点看家本事,没有伤药也还有别的药,总不至于伤筋动骨。
但大家都知道,这伤药是太子殿下拿出来的!
且不说太子殿下那神仙转世的身份是真是假,至少他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那实验室才建起来多久啊,就拿出了这么好用的伤药,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好药,难道都要拒绝吗?那他们的药铺是真的不想开下去了!
再退一万步来说,朝廷提出的合作,哪有他们拒绝的余地?
总之合作就这么达成了。
好在这伤药造价的确不高,且如今边境安稳,没有大规模战争,伤药的用量远没有想象中多,各个药铺分一分,需要每家承担的就不是那么多了。
而这个方子却是能一代一代传下去的,短时间看药铺吃亏,长远看却是互惠互利。
对于这个结果,最得意的就是尉迟恭和程知节,认为军功章上也有他们的一份——毕竟是头两个身先士卒试药的人,那天回家就用上了,比太医院还要快上两天。
效果也很好,比预想中提前好几天就痊愈了,不过二人硬生生多装了几天病,据说憋得在家天天喝酒。
对的!就是李承乾送他们的酒。
据说他们喝得十分珍惜,平时都用大碗喝酒的人,这回都用小酒杯细品了,李承乾听了,就脑补出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捏着小酒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忍之下又送了他们两坛。
尉迟恭和程知节的“功劳”不说,这次真正的功臣却是实验室的学生们,李世民都一一给了封赏,其他人也就罢了,李承道这次也出力不少,但他本来就有郡王爵位,李世民登基后并未废除,他的功劳又不至于晋爵,故而只是赏赐了一些金银,待日后功劳积累得多了,就可以顺理成章晋升亲王。
李承道受了恩赏,还特意回了长安一趟谢恩,之后李承乾又陪他去探望李渊。
当初李渊最喜欢的孙子就是李承乾和李承道,从前李建成是太子,李承道是太子嫡子,李渊便多替李承乾操心。
如今处境颠倒,李承乾已经坐稳太子之位,李承道却是废太子之子,虽然李世民大度,令他给李承乾做伴读,终究不能使人放心。
现在看到李承道找到自己的路,而李世民也愿意给他机会,李渊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拉着他的手好一番叮嘱。
李承乾却注意到炕桌上放着一张药方。
他眉毛一皱:“阿翁身体不舒服吗?”
李渊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张药方,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有一点高兴、一点得意,还有亿点点尴尬。
“没什么,阿翁没有不舒服。”
李承乾还是不放心:“没有不舒服为什么要喝药?阿翁不要骗我了!”
李承道也关切地看着李渊。
李渊:“……不是我不舒服,是柳宝林,她身子有些不爽。”
“哦。”李承乾舒了一口气,柳宝林是李渊的后妃,年轻体健的,应该没什么大事。
他随口问:“柳宝林哪里不舒坦?”
“……”李渊轻咳一声,声音也变低了,“……她有身孕了,胎气有些不稳,所以……”
李承乾眨眨眼,目光落在李渊花白的胡须上,由衷道:“阿翁,你好厉害啊!”
李渊:“……”
李渊:“…………”
夸得很好,下次别夸了!
李渊老脸微红,板着脸道:“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不许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呢!”李承乾一手叉腰,得意地抬起小下巴,“我什么都知道,生物课上都讲过!”
李渊:“……”
这什么生物先生太荒唐了,怎么能这么教孩子呢?
第 159 章
最后李承乾是被忍无可忍的李渊赶出去的,连带着许久没见还在新鲜期的宝贝孙子李承道一起。
李承乾站在王府大门前,茫然地挠挠头:“我明明是在夸阿翁,为什么他不高兴?”
李承道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大人真是太复杂了!”李承乾仰天长叹。
李承道:“……”
看李承乾这么感慨,李承道想着是不是该安慰一下,虽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安慰的,甚至不明白李承乾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阿翁是长辈,他不高兴了,做晚辈的受着便是,何必想这么多?
他在并不富裕的词库里搜索了几句安慰的话,还没有开口,李承乾已经又满血复活,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回宫吧,杜荷他们也想你了,我们一起玩去!”
“……”李承道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并且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奇地问,“玩什么?”
李承乾:“过家家!我们扮演朝廷大臣,玩批奏表的游戏。”
李承道:“……”
“走啦走啦!”李承乾拉着李承道回宫看奏表。
李承道人生前些年是被当成未来皇帝培养的,对自己要求又严格,虽然为人古板了点,但政治素养还是不错的,要不然也不能令李渊和朝臣们交口称赞。
所以他现在看起奏表也有条不紊,配合着杜构和苏琛,分去了李承乾一大半工作量。
李承乾难得清闲,就把躺椅挪到窗户边,躺在上面晒太阳看闲书,杜荷坐在他旁边,捧着一本主角是将军的话本看得如痴如醉。
苏琛看完一本奏表,把写了内容总结的纸条夹在里面,放到重要但不紧急那一边,预备着李承乾有空的时候看。
这也是李承乾教他们的,把事情按照是否重要和是否紧急分成四种,紧急且重要的优先处理,不紧急又不重要的就可以随意一些,据说叫什么四象限时间管理法。
这方法的确管用,李承乾处理政事以来,从来没有耽误过一项要紧事,且还是在时间并不是那么充足的情况下,纵然李世民和朝臣对他期待颇高,还是被这个结果惊艳到了。
听说李世民将四象限法偷学了去,现在大臣们也开始学着用了,席卷大唐指日可待。
苏琛已经忙了半个时辰,按照孙思邈的要求起来活动筋骨,见李承乾和杜荷如此悠闲,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嫉妒,悠悠道:“你们俩既然没事,不若一起看奏表吧?”
杜荷两眼一闭,假装没有听见。
李承乾眼睛都没从书上挪开,懒洋洋地说:“重要且紧急的奏表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吗?剩下的等会儿再看,不用着急。”
苏琛:“……处理是处理完了,但你之前只看了我们总结的重点,如果不着急批别的奏表,可以把重要的再细看一下。”
“没有这个必要。”李承乾义正言辞,“我对你们百分百信任,你们提炼的重点肯定不会有问题!”
我谢谢你的信任哦!
苏琛无语地说:“殿下,是人都会出错的。”
“嗯嗯。”李承乾应得非常敷衍。
苏琛:“……”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更加尽心尽力干活,免得出错连累李承乾罢了。
李承乾看苏琛又回去勤勤恳恳干活了,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人不可能不出错,但俗话说得好: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他不想干到死,就得学会适当放权,那么底下人出错也是他应该承担的后果。
趁着现在分给他的政务还不是很重要,正好可以实践一下,看这个思路是否可行,出错导致的后果他能否承担并弥补。
李承乾心里做着打算,心安理得地继续摆烂,见杜荷盯着书眼睛放光,就好气地凑过去看:“你看什么呢?”
“是汉朝李将军的传记。”杜荷随口答道。
李承乾微微蹙眉:“汉朝的李将军,难道是李广?”
李广算是比较知名的将领了,但李承乾记得他虽然个人勇猛,但缺少领军才能,是个优秀的先锋,但不是合格的统帅。
这个可不兴作为偶像!
杜荷本来就重武功胜过文化,被越带越偏怎么办?
杜荷摇头:“不是李广,是一个没听说过的人物,打仗特别特别厉害,他……巴拉巴拉。”
哦,原来是虚构的!
李承乾听着杜荷描述的故事,觉得也就那样。他从小就听李世民讲战场上的故事,可比这话本里写得精彩多了。李世民也比话本的主角厉害!
“怎么样?”杜荷说完一个故事,眼巴巴看着李承乾,“李将军是不是很厉害?”
“嗯……厉害厉害。”
见杜荷美滋滋,李承乾好奇:“这种话本有很多人喜欢吗?”
“当然!李将军这么厉害,谁能不喜欢他?这本是书铺卖得最好的话本之一,每天都有很多人慕名来寻呢!”杜荷捧着书叹气,“可惜我就快看完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好故事看。”
李承乾摸着下巴:“我倒是知道一些故事,你想不想听?”
杜荷犹豫地说:“等我看完这一本吧。”
“不行!我就要现在讲!”
杜荷生无可恋,被李承乾拉着说故事,但李世民作为古今难遇的战神,他的故事的确精彩又刺激,远不是书生纸上谈兵可比,杜荷很快就忘了看到一半的话本,逐渐沉浸在李承乾的故事之中。
就连忙得团团转的李承道几个也不由自主分出一部分心神到故事上,做事的速度都慢了些。
李承乾深谙吊人胃口的断章之道,在极惊险的地方停了下来。
杜荷迫不及待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李承乾呵呵一笑:“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杜荷:“……”
李承道几人也怅然若失,杜构道:“从前只知圣上英勇无双,竟不知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
是啊,一般人只知道李世民打了胜仗,又打了胜仗,又双叒打了胜仗,至于打仗过程中发生什么,遇到什么危险,最后怎么打赢的,没几个人会在意。就连杜如晦也很少会和儿子提及,以至于杜荷和杜构都不知道。
杜荷眼睛发亮,显然今日之后又要多出一个偶像了。
李承乾想起什么,嘿嘿一笑:“你说如果我们把这些故事写成话本,会不会有人买?”
“肯定会!”杜荷非常肯定。
他几乎看遍了时下流行的所有军事话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个故事,再加上李世民在大唐百姓心中的地位,如果这个话本能写出来,肯定能大卖特卖!
李承乾两眼放光——都是钱!
太医署建设需要钱!铺路修桥需要钱!实验室发展也要钱!
他缺钱!
李承乾和杜荷对视一眼,杜荷摩拳擦掌:“写话本的事就交给我吧!”
“你能行吗?”李承乾有些怀疑,话本虽然算不得正经书,但也勉强算是文化领域吧,杜荷平时只喜欢舞刀弄棒,让他伏案写话本……怎么想都不靠谱。
杜荷拍着胸脯保证:“我可能写不了别的话本,但军事的肯定没问题!不过你要多给我讲点圣上打仗的故事啊!”
李承乾嘿嘿一笑:“没问题,我还能让阿耶亲自给你讲。”
杜荷眼睛一亮,随后又缩缩脖子,怂怂地说:“那、那还是算了吧。”
李承乾无语:“你就是当代叶公好龙——杜公好我阿耶!”
杜荷脖子一梗:“昂!我就是怕圣上,怎么了?”
李承乾:“……”
真是有被打败。
“好吧,我给你讲就是了。”
反正李世民那些故事都快盘包浆了,他听了好多年,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就是李世民知道了可能会有点失望,臭阿耶可自恋了,动不动就喜欢讲过去的光辉事迹。但家里几个孩子都听了很多遍,很难再提供充足的情绪价值。
如果杜荷愿意听,李世民肯定乐意说,真是可惜——
李承乾心里一叹:回头就告诉阿耶这个消息,让他捶足顿胸去!
嘿嘿!
第 160 章
李承乾和杜荷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宫女给准备了纸笔,李承乾说,杜荷埋头记重点,时不时还要询问一些细节。
杜构有些迟疑:“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李承乾不明白他的意思。
杜构道:“圣上是天子,把他写到话本里,似乎……”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李承道板着脸接话:“不太庄重!”
杜构小幅度点头。
就是这样!
圣上那么威严,怎么可以把他的故事写成话本供人传阅呢?
李承乾不解:“《论语》写的是孔圣人的言行举止,《史记》写的也是诸位先贤的生平,这都是流芳千古的名著,怎么会不庄重呢?”
杜构和李承道舒了口气,如果是这种类型,也不是不能接受。
杜荷则默默放下了笔,这种类型他写不了!
学渣不配呜呜呜!
李承乾想起他看过的那些人物传记,外面那些国家的名人们喜欢用这种方式分享自己的经历,并不会令他们形象有损,相反,其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和深刻的思想会令读者更加崇拜甚至敬仰。
也不需要写作者有多好的文采,越是简单易懂越有利于阅读和传播,写得像话本一样生动有趣就更好了。
所以他一把抱住杜荷:“我需要你!”
杜荷一扫方才的萎靡,瞬间精神抖擞起来:“好的!”
“写完阿耶还能写阿翁、尉迟伯父他们、杜伯父他们也很厉害,我阿娘、平阳姑母、萧瑀萧伯父、陈家二娘、还有孙阿翁,他治病救人的故事也很有意思……”优秀的人实在太多,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李承乾咧着嘴美滋滋,“咱们能写的人太多了!”
这些可都是钱!
杜荷撅撅嘴:“我只喜欢写军事相关,其他的不感兴趣。”
“我给你润笔费。”李承乾举起两根手指,“两成。”
两成看似不多,但考虑到李承乾插手的生意向来赚得多,这两成就很不少了。
杜荷心动了一下,犹豫片刻后还是拒绝,他又不缺钱,不想写不爱的话本。李承乾蹙起眉想了想:“那好吧,反正你不一定能写好,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杜荷:“??”
“谁说我写不好!”杜荷不服气地反驳,“写就写!不就是几本话本吗,我肯定能写好。”
李承乾轻啧一声,十分引人遐思:“你还是先把阿耶这本写出来再说吧。”
杜荷气势汹汹:“这就开始写!”
本来还不怎么着急的,现在说完就趴到桌上开始哼哧哼哧写。
杜构无奈地摇摇头,他这个傻弟弟真是被殿下拿捏得死死的!
他把已经分类过需要李承乾处理的奏表拿给他,又把其中一份单独拿出来,说:“太医署上折子请求批银。”
太医署最近在忙义诊,每年一入冬,患病的人数就会直线上升,拨给太医署义诊的钱根本不够用。
杜构知道李承乾关注太医署,所以才特意提起来。
李承乾下意识看向杜荷和他手下写了半页的纸,杜荷察觉到了,抬起头茫然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李承乾收回目光。算了,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不好把他当生产队的驴。
看来不能指望靠话本(传记)解决燃眉之急了。
李承乾还在想从哪弄点钱给太医署用,第二天孙思邈就来了。
不用问,此行目的写作“请平安脉”,读作“要钱”。
太医署令是个老油条,知道这钱不好要,自己不想上门找晦气,就撺掇孙思邈出面,就是打量孙思邈和皇室一家关系好,要到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当然,那老头不认为自己奸诈,用他的话说,这叫合理利用资源。
虽然是带着任务来的,孙思邈还是给李承乾把了个脉,片刻后收回手,笑道:“殿下一切安康。”
李承乾并不意外,七十八郎一直都在监控他的身体状况,免得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沮,李承乾身体有任何问题,早早就被它发现了。
他指着旁边来汇报工作的戴胄:“来都来了,孙阿翁给戴尚书也把个脉吧。”
戴胄:“?”
李承乾十分真诚地说:“戴伯父掌管民部辛苦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我和阿耶还要仰仗你呢!”戴胄:“……”
有点感动,但是不敢动。
杜荷他们都在,李承乾不让孙思邈给他们把脉,单单只给他把脉,总觉得不对劲,前面说不定有坑。
不管怎么说,孙思邈还是给戴胄把了脉,得出除了有点思虑过甚之外没其他毛病的结论。
李承乾放下心,主动道:“孙阿翁这次过来是为了银子的事吧?”
孙思邈点头。
于是李承乾看向戴胄,身为民部尚书,这事当然该归他管啦!
戴胄:“……”
他下意识捂住胸口,才想到刚被神医孙思邈把过脉,这个病装不了一点。灵机一动捂住肚子:“下臣肚子疼,失礼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众人:“……”
李承乾看着戴胄飞奔的背影轻啧一声,幸好他本来也没指望这个铁公鸡!
他问孙思邈:“孙阿翁,你那里应该有一些特别的药吧?”
“殿下指什么?”
李承乾:“比如能让男人重振雄风的那种。”
孙思邈:“……”
旁边的杜构本来在喝水,闻言差点喷出来,被呛得猛咳。
李承乾扭头看他:“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殿下你……”杜构眼睛微微睁大,“……你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承乾一听这话就瞪圆了眼,不满地反问:“为什么你们都说我?这是正常的生理知识,怎么就乱七八糟了?”
杜构脸皮抽了抽:“……你们?殿下还跟别人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跟别人说过,我只是听说柳宝林有身孕了,夸阿翁宝刀不老,他就不高兴了,说先生不该这么教我,还把我赶出来了。”
众人:“……”
李承乾长叹一声:“大人真是太复杂了,柳宝林怀孕,阿翁明明就很高兴,为什么不许我夸?”
众人:“………”
李承乾很快又恢复了活力,兴致勃勃:“我让人在长安各大药铺调研过了,这种药的需求量特别大,而且价格很高。”
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一本册子,翻到其中一页给大家看,上面记录了各个药铺壮阳药物的销量数据。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药平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暗地里居然有这么多人买!
杜构还眼尖地在上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啧啧啧……
李承乾挠挠头:“有点奇怪,这里面很多人孙子孙女都一大堆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这么想生孩子。”
众人:“…………”
年纪比李承乾大几岁,已经知道男女之间那点事的杜构赶紧转移话题:“这个不重要,只要我们能赚到钱就行了。”
李承乾点点头表示认可,扭头看向孙思邈,“我听说孙阿翁手上有更好的壮阳药配方,我们合作怎么样?”
孙思邈:“……”
他手里确实有房中药的方子,比市面上现有的强上不少,好些达官贵人私底下会跟他求上一些,他也借此赚了不少钱。
但拿来和李承乾合作做生意,不太好吧?李承乾还是小孩子呢!
孙思邈:“这事不……”
李承乾:“太医署不是没钱义诊了吗?卖壮阳药赚到的钱,除了给孙阿翁你的分成,其他的都给太医署用!”
孙思邈:“……事不宜迟!下臣这就让人取方子过来。”
趁着下人去取方子的空档,李承乾和孙思邈又就合作模式做了一番商讨。
李承乾的意思是,他提供资金、人力和管理,孙思邈则负责提供配方、技术指导和销售场地——也就是他的药铺。利润三七开:李承乾七,孙思邈三。
旁边一直埋头苦写的杜荷抬起头,茫然地问:“为什么孙阿翁拿三成,我只能拿两成?”
李承乾义正言辞:“孙阿翁还用他的名气给产品背书,省了多少营销压力,这一成是他该得的!”
杜荷低头继续猛写,他现在是没有名气的小学渣,未必一生都是没有名气的小学渣,且看以后吧,哼!
孙思邈也没想到李承乾会分给他这么多,连忙推辞不受,李承乾争不过他,只能“勉为其难”地决定收下全部利润。
【七十八郎,放个烟花庆祝一下!】
系统代码中闪过一串代表无语的数据,默然片刻后才道:【宿主,这样做似乎不太好。】
李承乾惊讶:【现在连电子烟花都不能放了吗?】
【……】系统无奈地给他放了烟花,见李承乾眼睛亮晶晶的,到底没有立刻扫兴,等烟花放完了才道,【孙思邈提供了药物配方,之后还会提供技术指导,一点利润都不分给他,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你觉得我在压榨七旬老翁吗?】李承乾惊讶反问,语气悲怆,【你怎么会这么想?明明是孙阿翁在精准扶贫啊!】
这个贫,指的就是李承乾和太医署。
孙思邈作为全国驰名神医,根本不缺这点钱,权当做好事了。
李承乾痛心疾首:【我都沦落到需要被扶贫了,你作为我的系统,难道不需要反思一下吗?】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