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直到杜构的车马消失在视线中,李承乾一行才往回走。
他叹了一声:“这一别,下回再见不知到什么时候了。”
如果大唐也有光脑就好了,不管距离多远都能看到对方,也就没这么多分别之苦了。
杜荷也叹了一声:“希望大哥能照顾好自己。”
以前杜构在身边,杜荷觉得拘束,还嫌他管的多,现在人走了,又觉得心里怪不得劲,人也有些蔫蔫的。
苏琛好一点,但兴致也不大高,努力打起精神安慰李承乾:“杜构不是说了吗,等成婚的时候他会告假回来,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见到他了。”
又安慰杜荷:“杜构那么大人了,也不缺伺候的人,不会有事的,你便放心吧。”
李承乾和杜构:“唉!”
不过说到婚事,李承乾想起了陈淑慧。
要说杜构走了谁最难受,除了杜如晦和杜夫人,可能就是陈淑慧了。毕竟是刚刚定情的爱侣,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这样突然分离,恐怕她很难接受。
李承乾看向陈淑慧,果然抿着唇一言不发。
唉!
李承乾刚要安慰两句,陈淑慧先对他道:“下臣近日做实验遇到了一些问题,已经困扰好几日了,还请殿下指点一二。”
李承乾:……原来她在忧心这个。
果然能做第一位女官的不是一般人,是他小看她了。
李承乾也正色起来:“什么问题,你说来听听。”
陈淑慧说出问题,李承乾根据所学探讨指点,果然令陈淑慧茅塞顿开。如此到了皇城,到了六部班房附近,两队人便要分开了。
陈淑慧却突然问:“听说外面那些格物学堂最近多了许多女学生?”
李承乾点头,这事他是知道的。
杜构和陈淑慧的婚事颇为瞩目,但最惊讶的不是重臣和宗室,也不是普通吃瓜群众,而是介于二者之间的小官吏、商户或者读书人家。
他们对朝廷上的事半懂不懂,不懂陈淑慧有什么本事,也不知道圣上与皇后对她的看重,只知道她出身一般,自己也不过是从六品的小官,居然就能攀附上杜家。
既然陈淑慧可以,为什么他们的女儿不可以呢?
哪怕攀不上杜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能嫁入正经官宦之家,或者小宗室小世家,对他们来说都是天大惊喜了。
这时候疼爱女儿的人家多,但将女儿作为工具的也不少,有陈淑慧珠玉在前,自然有人希望复刻她的路,以图谋更多利益。
于是很多女孩被送到格物学堂念书。
至于这些女孩的父兄是否认为女郎抛头露面乃不知廉耻,从前是否对陈淑慧之流深恶痛嫉,是否会一边令女儿学格物,一边又嫌弃她们,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承乾还是挺高兴的:“虽然有些人目的不纯,但格物多一些学生是好事。”
陈淑慧:“下臣担心的正是这个。”
如果女郎们自己愿意学格物,她们家里也支持,陈淑慧当然很高兴。可如果只是为了利益,却不是发自本心,甚至要因此忍受家人白眼,那就不一样了。
陈淑慧发愁:“殿下您说,是不是我连累了她们?”
李承乾:“?”
“你怎么会这么想?”
陈淑慧道:“如果不是我与杜构定亲,这些女孩的父兄也不会生出妄想。如今她们被寄托这么大的期望,如果日后不能嫁入高门,处境实在难以想象。”
这时候女子的出路就那么多,被视为联姻工具、又不得父兄爱护的女孩子,如果失去了价值,就成了逐水的浮萍,身不由己,无所依靠。
这不是陈淑慧想看到的。
李承乾听了这话却笑了:“原看你爽朗洒脱,原来也有愁肠百转的时候。”
陈淑慧叹气:“关系这么多人的命运,下臣不能不发愁。”
李承乾:“发愁又能怎么样?我们是能不让学堂招女学生,还是你与杜构退亲呢?”
陈淑慧不假思索地摇头:“都不能。”
不许学堂招女学生肯定不行。
不与杜构成亲也不行。即便再怎么同情那些女孩子,她也不会牺牲自己来成全旁人。况且陈淑慧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固然有她的责任,但最大的推手还是那些女孩子的父母。
是他们想要利用女儿牟利,才会将女孩儿们置于这种境地。
李承乾颔首:“你明白就好。你是格物学的一面旗帜,你飞得越高,追随之人便越多,这些人有好的有坏的,有一心为公,也有自私自利,结局自然也有好有坏,你看那经史子集、圣贤学说,不也是如此吗?有人读书为了修身齐家平天下,也有人只图功名利禄,有人飞黄腾达,也有人郁郁终生,这都是必然的发展结果,格物也不能避免——除非不让格物发展!”
不发展格物自然不成,只是陈淑慧还是为那些女孩子难受。
国家发展的巨轮势必碾碎一些人,陈淑慧可以理解。但知道苦难必将发生,就可以对身边的苦难视若无睹吗?
况且她身在局中,又怎么能安心呢?
李承乾:“你怎么知道她们注定是牺牲品呢,或许这对她们来说是个机会。”
“是吗?”陈淑慧充满希冀地看李承乾。
李承乾点头:“她们这时候被推出来,说明家中父兄并不慈爱,即便在家中好好长大,命运也未必能好到哪去。既然如此,还不如出来学点东西长点见识,说不定能为自己博出一条路,当初你不就是如此吗?”
陈淑慧:“那如何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李承乾道,“你当初是自己做的决定,愿意为此承担任何后果,焉知她们不是自己想放手一搏呢?即便现在不是,待她们见过了更广阔的世界,只怕也不愿意被困到后宅了。”
见陈淑慧还是纠结,李承乾笑眯眯道:“如果你实在不安心,不若好好努力,待到女子也能堂堂正正读书做官、抛头露面,她们自然就有好日子过了。”
陈淑慧思索片刻,眉毛逐渐舒缓,又变得神采飞扬,她冲李承乾深深一礼:“多谢殿下教我!”
李承乾微笑颔首,觉得此刻的自己十分高大。
回宫后,李承乾先去太极殿请安。杜构和宋子问的事,李世民也挺重视,如今送走了他们,也要告诉李世民一声。
在御书房门口,他竟然碰见了孙思邈。
李承乾皱眉:“你怎么在这里,阿耶不舒服吗?”
不是他胡乱揣测,只是孙思邈协助太医署令管着太医署的事,又要钻研医术,又要编纂医书,还担着教学的差事,忙得脚打后脑勺。宫中日常请平安脉都由其他太医来,只有其他人解决不了的才会劳动孙思邈,李世民也是如此。
如今看到李世民召孙思邈,难怪李承乾要担心了。
若换成其他人询问,孙思邈必然不会透露李世民的身体情况,但这是李承乾,李世民亲口对太医说过,他的事没有什么需要瞒着太子的,所以孙思邈也不隐瞒:“圣上偶染风寒,唤下臣前来诊治。”
李承乾脸色微变:“风寒?莫非阿耶病得很重?”
风寒只是普通病症,任何一个太医都能治,若非病得太厉害,何至于劳动孙思邈呢?
这时候风寒严重了也是能死人的!
李承乾心中剧跳,但看孙思邈表情淡定,不像摊上大事的样子,又渐渐冷静下来,想起什么:“阿耶让你来治风疾?”
孙思邈点点头,有些无奈的样子。
李承乾:明白了!
李世民患有风疾,倒不是很严重,就是天气一热就容易觉得烦躁,所以他格外怕热贪凉,每到夏天都要早早用冰,而且喜吹风、爱吃冰镇的瓜果,风寒恐怕就是这么来的。
这病表面是风寒,实则根子在风疾,而风疾并不好治,难怪要叫孙思邈过来。
他问:“如何,你有办法治阿耶的病吗?”
孙思邈摇头:“下臣可用药或针灸为圣上缓解,但要彻底根治,暂时还做不到。”
这个结果不出李承乾预料,点点头道:“你尽力研制即可。”
孙思邈应下了,看着李承乾心中暗叹,有句话他没有说,这风疾不仅顽固难治,而且血亲相传。
太上皇便曾患有风疾,圣上眼下是这个样子,太子殿下现在看着好好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也患上此症?
李承乾倒是不担心,实在不行还有系统呢。只是他更希望由孙思邈研究出治疗方法,一则于医术上是一项突破,二则系统药剂只能治病,不能去掉患病基因,也就是说他们的后人还是会容易患上风疾,届时没有李承乾在,就只能依靠本世界医术了。
孙思邈又提起另外一件事:“长安的太医署已经建好了,一切药物、大夫都准备就绪,不日就将开业,殿下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李承乾眼睛一亮:“这么快就好了?开业是哪一天?”孙思邈含笑道:“殿下银钱给的足,自然一切都快。开业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十五。”
李承乾:“我到时候会去的。”
和孙思邈说了几句话,二人就分开了,孙思邈回太医署,李承乾则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倒不是很凉,只有角落两个冰盆,应该是被撤去了一(大)部分,李世民一向畏热如虎,就算风寒也不肯放弃纳凉,太医必定劝不动他,要么阿娘劝过,要么就是被魏征喷过。
这一刻,李承乾都有点同情魏征了,感觉他像一只鸡妈妈,带着一个大龄熊孩子,简直有操不完的心。
李世民像离开水的鱼,半死不活地歪在软榻上,双目无神,仿佛生命失去了意义。
李承乾:“……”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太医说过李世民的病不算很严重,不至于难受成这个样子。
见到李承乾进来,李世民来了点精神:“杜构他们走了?”
李承乾点点头。
李世民没多说,扬声唤常松:“太子刚从外面回来,给他上冰镇的饮子。”
“不用了。”李承乾糯声道,“热的时候不能喝冰的,我喝温水就可以了。”
李世民失望地叹了一声。
李承乾:“……阿耶,你因为贪凉都感染风寒了,还是克制一点吧。而且风疾也忌讳受凉,你可不能贪一时爽快啊!”
李世民:“知道了。”别念了别念了。
李承乾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还贴心地给李世民倒了杯茶,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滴了几滴药剂在里面。
这是当初为了给李渊调养身体买的,还剩下一点点,虽然不能彻底根治风疾,但可以让李世民这个夏天过得舒服一点。
再等等吧,如果孙思邈找不到治疗方法,那等他攒够积分,就买一只药剂替阿耶根除了此症。
第 192 章
六月十五,李承乾带着杜荷和苏琛出现在长安太医署。
太医署建了几个月,早就引起吃瓜群众的关注,本来见这院子占地不小,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府邸,心中还奇怪呢。
这宅子大是挺大的,就是太简陋了一些,只是规规整整建了些屋舍,既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雕廊画柱,看起来十分简素,不符合大户人家的身份。
直到挂上牌匾,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传说中的太医署!
今日太医署开业,不少百姓前来看热闹。
李承乾从后门进了太医署,坐在二楼俯瞰门口的情况。
今天来的人不少,几个年轻的医士在人群中穿梭,向众人说明太医署的情况,和普通医馆有什么区别,并且着重强调太医署非常便宜。
百姓听着不信:“有这样的好事?”
“白给我们看病,你们不是就亏了吗?”
医士:“不是白给你们看病,只是有一定优惠,比其他药铺便宜很多。我们也不会亏,普通人在太医署看病便宜,但如果想要找厉害些的大夫,用贵价的药材,价格就和市场一样了,这部分我们能赚钱的。”
百姓:“就是说拿我们给年轻人练手呗?”
医士:“……”
“不是,不是这样!”医士擦了一把汗,战战兢兢地解释,“我们的普通大夫也不错的,不比一般医馆的差,价格高的那种快要赶上太医了。”
百姓:“真的假的,那我得试试,这辈子还没让太医瞧过病呢。”
医士继续擦汗:“只是医术接近太医,还不是太医哈。且我看这位郎君脸色红润,不像是有病的样子,请不要占用医疗资源。”
……
百姓议论纷纷,李承乾趴在窗边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吉时到了,噼里啪啦放了两挂鞭炮,太医署令出来说了几句话,第一个太医署就算正式开业了。
大夫们已经准备好,只等病人上门,然而百姓却十分犹豫。
这医馆是朝廷的太医署开的,但里头的大夫到底不是太医,听说太医署教着很多年轻学生,想来就是他们了。
虽然方才的医士已经尽力宣讲,说这些大夫经过重重测试,保证医术不差。但治病到底是大事,百姓实在很难放心。
纠结了半天,几个衣衫破旧的人咬牙进了太医署。
因为棉花的缘故,长安及附近百姓已经基本实现了穿衣自由,穿着这么破的已经很少见了,可见他们确实穷苦。
对于他们来说,看病是极为沉重的负担,太医署便宜,他们就愿意一试。更有些人手中的钱不够去普通医馆,太医署就是他们唯一的指望。
太医署里面很大,整齐的屋舍被分割成一个个房间,虽然没有过多装饰,但是坚固整洁,窗明几净,比普通百姓的房屋好多了。
进来的病人有些瑟缩,他们没钱,去哪里都要受人鄙夷,不知道这里的大夫会不会嫌弃他们。
……年轻的大夫们当然不会嫌弃,热情又耐心地替他们诊治,很快令病人们放松下来。
等第一批病人提着药从太医署出来,立刻被围观群众包围起来,叽叽喳喳地询问:
围观群众:“怎么样,这大夫医术好不好?”
病人甲:“我、我也不知道,药还没吃呢、”
病人乙:“我觉得不错,那小大夫给我扎了几针,立马就没有不舒服了。”
围观群众:“真的很便宜吗,你们看病买药花了多少钱?”
病人一一回答,果真比其他药铺便宜了将近一半。
围观群众听了,又有一些人走进了太医署。
这些人一部分是得了小病,随便一个大夫都能治好,所以选择价格更便宜的太医署。
还有一部分干脆拿着别家药铺开的方子来这里抓药。
杜荷有些恼怒:“这也太过分了!”
既然不相信太医署的医术,就不要来占这份便宜啊!
李承乾倒是很淡定:“我们创建太医署本就是为了减轻百姓看病的负担,何必管他们是来看病还是抓药的。”
至于不信任……这也是人之常情,这是每个医馆建立之初都要经历的。看好的小病多了,自然就会有人来看大病,口碑就是靠一个个痊愈的病人建立起来的,李承乾一点也不着急。
他不着急,杜荷却着急:“都是来占便宜的,太医署岂不是一直亏本?”李承乾无所谓:“当时赚了不少银子,属国买种子的钱也送到了,他们倒乖觉,送来的钱都比当初约定的多,阿耶答应把多出来的这部分给我处理。”
不就是赔钱嘛,他赔得起!
杜荷无话可说。
*
太医署开业了!里面的药材非常便宜!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传遍整个长安。太医署令还特意拿钱在《长安日报》上打了个广告,就是怕偏僻的地方消息不灵通。
正如李承乾所料,一开始上门求诊的都是些小病小痛,或者只是来抓药,但随着治愈的病人越来越多,逐渐建立了一些口碑,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病症也越来越复杂。
不过两二个月,太医署诊室门口就排起了队。当初很多人觉得太医署建得太大,认为没有那么多人看病,现在都默默闭上了嘴巴。
可见并不是病人不够多,只是从前治不起而已。
长安太医署一炮而红,其他几个重要州府的太医署也开业了。
别的也就罢了,就是银子花的有点快,超出了李承乾的预料。
按照他的计划,富贵人家向好大夫求诊赚的钱,应该可以覆盖打折药材赔进去的钱,达到收支平衡,自给自足。
事实却出乎李承乾的预料,来向好大夫求诊的并不多,远低于他的预期。
这很不合常理,太医署大夫医术好,遇到不会治的病还会向太医院摇人,价格低(有钱人家可能不在乎),还有朝廷背书,怎么也该能在长安药铺中分一杯羹才是,结果只分到了一点残羹冷炙。
李承乾复盘了一下,没觉得太医署的布置有什么大问题,就明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至于这人是谁,根本就不用想,在长安有这么大影响力,除了世家不做他想。
还得是好几个世家联手做的。
想明白这一点,李承乾就不放在心上了,自从科举之后,世家明白李世民有意削减他们的势力,没少做些小动作反击,然后被李世民啪啪打脸。
大概是铁板踢不动,觉得太医署是个软柿子,就想来拿捏一下。
看着太医署送来的账单,一向淡定的苏琛都坐不住了:“殿下,要不我们去请圣上帮忙吧?”
“找阿耶有什么用,他还能逼着人家来太医署看病不成?”李承乾头也没抬地说。
苏琛:“可是我们从属国赚来的钱快花完了,如果还是赚不到钱,太医署就维持不了多久了。”
可能这就是世家的想法,把太医署逼关门,让李承乾和李世民丢脸,他们心里就觉得痛快。
至于穷苦百姓没了这唯一的指望该上哪看病?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李承乾顿了一下,问:“剩下的银子还能支撑多久?”
苏琛算了一下:“大概能支撑十几日。”
李承乾又放松下来:“够了。”
苏琛:“?”
“殿下的意思是?”
李承乾做高深状:“你只管放心,太医署不会倒的。”
苏琛还是不明白,但他知道李承乾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这么说,想必有什么打算,于是也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天天过去,太医署那边还没什么转机,倒是弹劾李承乾的多了起来。
不外是揪着太医署,说他与民争利,或者行事无度,挥霍财物,将朝廷和圣上陷入尴尬境地云云。
李世民将这些奏表拿给李承乾看,李承乾就回了他两个字:“别管。”
李世民果然就不管了,你们想写奏表就写,反正他不看不听也不批复,谁累谁知道。
就是有点憋气,玛德敢骂他宝贝儿子!
写弹劾奏表的人却暗自窃喜,他们不知道李世民是憋着气等李承乾亲自打脸,还以为摸到了李世民的心思。
放在从前,有人敢骂太子,圣上早就把人喷得满地找头了,现在却无动于衷。没错,圣上没有批复他们的奏表,但也没有打回来啊,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圣上肯定对太子生出了不满!
之前杜构被派去偏远地方做县令时大家就有所猜测,如今算是证实了。
既然如此,他们就不客气了。虽然不能打击到李世民有点可惜,但太子一力提倡科举改革,还办了《长安文化报》提拔贫寒学子,显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能把他拉下马也不错。
于是这些人的手段开始升级——他们不写奏表,直接在朝上弹劾。这日朝会没什么大事,李承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一道格外激昂的声音——
“下臣要弹劾太子!”
李承乾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就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中央,似乎是御史台的人,叫什么卢豫,虽然姓卢,却不是范阳卢氏,只是因着同姓,平日就爱巴结范阳卢氏出身的官员,现在是要替人家冲锋陷阵了?
此刻他正义凛然道:“太子身为国之储君,却纵容太医署扰乱市场,与民争利,有失储君之德!”
李世民:……写奏表骂他儿子也就算了,他可以选择不看,但是这些人知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居然还跑到他面前骂,真是气死他了!
李世民压下怒气,面无表情地问:“你认为太子做得不对?”
“正是!”卢豫不知道圣上为什么这么问,明明他刚才都说过了,只能又详细道,“太子殿下救助贫苦百姓之心自然是好,但是行事却有失妥当,以低价药材扰乱医药市场,将病人全都引到太医署,却会使得其他药铺无生意可做,无生路可谋,实乃不仁!”
李世民气极,反而冷静下来,淡声问:“太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李承乾站起来,先冲李世民一礼,然后扭头看向卢豫。
卢豫倔强地跟他对视,一副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的模样。
李承乾微微一笑,问:“卢大人如此振振有词,却不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只问你,你可曾亲眼去太医署看过,又可曾去其他药铺看过?”
“自然!”卢豫毫不犹豫,他一点也不心虚,因为他真的去太医署和药铺看过,“太医署热闹非常,其他药铺则门庭冷落。”
“只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明什么,你说其他药铺无路可走,却也不曾见哪个药铺关门大吉,难道有哪个药铺跟你说他们活不下去了?”
卢豫冷哼一声:“殿下何必出言刻薄,没有客人自然生意不好,一定要人家关门大吉才成吗?也未免太心狠了些!”
他道:“不用谁来向下臣诉苦,下臣夫人就开着一家药铺,自从太医署开业以来,药铺生意每况愈下,若非下臣承蒙皇恩,有一份俸禄可以养家,如今只怕已经难以为继了,下臣尚且如此,那些依靠药铺为生的普通百姓不知又该是何种光景!”
说着假模假样地拿袖子擦擦眼角,心里对自己这番说辞十分满意。
他虽然有私心,却也不是平白诬陷太子,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家药铺生意确实不好了,若非夫人手中有个能帮助妇人生产的家传技艺,只怕比现在还不如。
他的话合情合理,想必诸位大人听到了,也会认为太子行为不妥。
卢豫迫不及待地在袖子底下观察众臣反应,正如他所想,很多人都皱起了眉毛。但有几个表现格外不同,好像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不像是对着李承乾,倒像是是冲着他的。
卢豫:“?”
卢豫莫名有些忐忑,还没反应过来,魏征就怒斥道:“胡言乱语!你诬陷太子,是何居心?!”
本来打算起来替李承乾说话的几个人又慢慢坐了回去,有魏征在,这事算是稳了。
卢豫见魏征替李承乾说话有些心慌,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为今之计就是继续,只要成功打击了太子,不仅能得到卢家看重,还能踩着太子和魏征得个好名声,飞黄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
想到未来位极人臣、前呼后拥的好日子,卢豫继续做出不畏强权的样子,对魏征道:“魏相难道要包庇太子吗?事实摆在那里,大家一探便知,我一心为了圣上与太子的清誉考虑,绝对没有半点私心!”
“是吗?”魏征冷笑,“既然你一心为了圣上和太子,那怎么不调查清楚,只了解一点皮毛就巴巴跑来弹劾太子?”
卢豫:“?”
见其他人也不明白,魏征道:“前些日子我夫人生病,其他药铺都治不好,又不想劳烦圣上赐太医,便去太医署诊治,因此我对太医署和长安几个大医馆都有些了解。据我所知,太医署价格虽然优惠,但看诊和抓药的流程却有些麻烦,但凡有些家财之人,并不愿意为了省这点药钱费那么大功夫,所以在太医署看病的多半是没钱看病的穷人,本来也不是其他药铺的病人,何来影响其他药铺一说?”
李世民问李承乾:“可有此事?”
李承乾点头:“我不希望太医署破坏医药市场,所以设立了一些门槛,让不缺钱的人去其他药铺,一则不至于令其他药铺无路可走,二来太医署的资源也能尽量用在贫苦百姓身上。”
在场大部分人第一次听说此事,不禁感慨太子聪慧,有仁善之心,却不莽撞行事,小小年纪实在难得,难怪向来只喷人的魏征都要替他说话。
再看卢豫,就明白方才那些同僚为什么是那副表情了,他们现在也觉得一言难尽。
这人什么都没搞明白就来弹劾太子殿下,搞笑的吗?
就连卢氏也受到了鄙视,出的一张什么牌?垃圾!
卢氏官员:“……”
他们心里苦。
他们是授意了卢豫弹劾李承乾不假,但只是交代任务下去,却不会事无巨细地跟踪,谁知道卢豫居然将事办成这个样子!
蠢货!
卢豫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个样子,他确实只大致在太医署逛了一圈,没有细细探查,懵了一会儿才大声反驳:“就算你说的太医署之事属实,也不代表太子没错,下臣家的药铺生意逐渐惨淡,这就是铁证!”
魏征冷笑一声:“你家药铺生意不好,跟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太医署开业之后,别的药铺知道在价格和医术上难以超越,都大力提升服务质量,力求使来他们铺子里的病人舒服安心,好以此争得一席之地。你家的铺子裹足不前,伙计眼睛长在脑门上扒都扒不下来,大夫医术也就一般,附近又不是没有其他药铺,人家凭什么去你家?明明是竞争不过同行,却怪太子开了太医署?”
其他人也鄙视地看着卢豫,果如魏征所说,这人脸也太大了。
卢豫被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世民已经不生气了,和李承乾同款揣手手姿势。
看热闹,jpg魏征可不是见好就收的人,冷着脸道:“此事简单分明,只要稍微用心查探便能知晓。你身为御史,却连区区小事都弄不明白,若非存心攀诬太子,就是能力有限、品行堪忧,从前更不知多少人遭你戕害,如此无才无德、急功好利之辈,还有什么颜面立于朝堂之上?!”
卢豫气得手都在抖,指着魏征颤颤巍巍道:“你、你、你……”
话没说出口,他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臣:“……”
李世民:“……”李世民抖了抖,深觉魏征对他还是客气的,虽然骂得频繁了点,不分场合了点,管得宽了点,神出鬼没了点,至少没骂这么狠啊。
魏征理了理衣袖,淡定地不像刚骂晕了一位同僚,问李世民:“卢豫诬陷太子,圣上以为该怎么处理?”
李世民回过神,沉吟片刻后说:“撸去他的官职和功名,赶出长安,此生不再录用。”
魏征表示很满意。
侍卫进来将卢豫抬了下去,百官看他的目光格外同情,卢豫出身小世家,身上也没什么功名,机会本来就不多,能走到今天实在不容易,可惜……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他妄图诬陷太子,杀了他也不过分,圣上也算是开恩了。
卢豫被拖下去后,殿内安静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人站出来道:“殿下建太医署的本意是好的,只是下臣听说太医署如今入不敷出,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李承乾还是那句话:“诸位不必担心,我们自由安排。”
这人点点头,退了下去。
没人再有话说,李世民目光在众人身上逡视一遍,沉声道:“自从杜构走后,你们就对太子多有议论,太子仁善,不让朕与你们计较,你们就得寸进尺,以至于今日闹出这等荒唐事……”
李承乾眨眨眼,他什么时候不让阿耶和别人计较了,不是阿耶自己想要借此机会吊几个不安好心的人吗?
李世民:“……朕再说一遍,太子就是太子,不容臣下冒犯,明白了吗?”
众人齐齐应:“是!”
*
此事过后,众臣更为关注太医署,世家没给李承乾泼上污水,但依旧拦着有钱人家去太医署看病。
他们想知道李承乾有什么办法应对,总不能强行让病人去太医署吧?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一则消息传遍了京城——
太医署一位大夫剖开产妇肚子取出了婴儿,母子平安。
剖腹取子不是什么稀罕事,有时候他们也会用这个法子,但都是在产妇已经断了生路的情况下,为了保住孩子的无奈之举。
但这个“母子平安”就很值得琢磨了。
人的肚子剖开了,居然还能活?作为事件当事人——也是产妇家属及本人,顿时成为长安城热门人物。他们不仅不觉得烦,还相当骄傲,不厌其烦地跟众人讲事情的经过。
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当事人是一位富商家中的女眷,她怀着身孕,只是等到了孕晚期,胎像却不怎么好,胎儿稍微大了点,请了好多大夫,都说很可能难产母子俱亡,长安有名的大夫都看遍了也没有好办法,正好当时太医署开业没多久,听说那边的大夫医术好,说不定还能摇到太医,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一趟。
太医署的大夫看过后得到了一样的结论,胎儿太大不好生产。但他又提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法——可以剖开产妇的腹部将胎儿取出,再缝合伤口令产妇将养。
此方法也有风险,但比直接生产的希望大。
富商一家听了却大怒,剖腹产子闻所未闻,肚子都被剖开了,产妇焉有命活?
他们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其实并不敢对太医署的人做什么,就是冷着脸甩袖而去,之后再也没登过太医署的大门。
一转眼到了生产的日子,产妇果然难产了,挣扎了一天一夜也没将孩子生下来,大夫都没有办法,眼看就要一尸两命,富商只能又来太医署求救。不管这法子是不是惊世骇俗,至少还有一丝希望不是?
本来只是迫于无奈,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太医署的大夫真的好好将孩子剖了出来,产妇也没有死,养了一段时间后,除了肚子上留了条疤,竟都与常人无异了!
李承乾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产妇还没完全脱离危险,不好声张,如今产妇已经康复,可以放心大胆地宣传了。
此事一出,太医署果然迎来一大批孕妇。
这回世家想拦也拦不住。
这年头生孩子多难啊,一不小心就要一尸两命。有了剖宫产就是多一条生路。世家给他们再多利益,难道能比亲人的命重要吗?
等到知道这剖腹的治疗之法不止能接生,还能治一些不好治的体内疾病,来求诊就更多了。
手术的报价不算低,但大家都不在意,还有人抬着金银想要加塞,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太医署也会给他们加一个。
都是为了钱嘛。
当然更多时候是加不了的,毕竟需要做手术的人太多了,即便孙思邈当初就有意培养手术人才,依旧供不应求。
有了这部分收入,太医署终于扭亏为盈,实现了自给自足,真是可喜可贺。
……也不是完全自给自足,至少大夫就不够用。
百姓高兴,太医署高兴,一直关注这事的百官也松了一口气。
只有世家不高兴的局面达成??。
他们这回可真是白费心机,还让人看了笑话,世家高高在上,最看重体面,自然气得吐血。
还有一个人也很不高兴,那就是被撸了官职赶出长安的卢豫。
第 193 章
准确来说,自从那天弹劾太子之后,卢豫就没有高兴过。
他是晕过去被抬出太极殿的,醒来就在自己家中了,还没从弹劾失败和被魏征指着鼻子骂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就被哭哭啼啼的妻子告知圣上的处罚。
他的官职被撸了,此生都不再录用,长安都不许他们再来。
卢豫又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个打击对卢豫来说不可谓不大,他本就是汲汲营营野心勃勃之辈,否则也不能十数年如一日地做卢氏舔狗——人家还不把他放在眼里那种。
在此事之前,他的经营还算有效,在他那个早已败落的小家族里,有资格站到太极殿听政的卢豫已经是最有出息的人了。
如今什么都没了,他怎么能甘心?
趁着圣上留给他们收拾家当的时间,卢豫去指使他弹劾太子的卢氏官员家中求助。
可卢氏本来就看不上他,这回事情又办砸了,害他们也在朝上没脸,根本就懒得见他。
卢豫气得在卢氏门前破口大骂。
有一说一,这人虽然心思不正,能力也不行,口才还是挺好的,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直把卢氏这位官员气得要死。
当然,卢豫也被提前赶出了长安。
他回了家族,卢豫出身小世家,虽然早就败落了,但是破船还有三斤钉,正常过日子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这个卢家听说卢豫得罪了太子和圣上,哪还敢接纳他们,当即分家赶人一条龙服务。
卢豫又在这个卢家门口骂了半天,并且发出了经典宣言“莫欺少年穷”。
众人:“……”
不是,咱就是说,先不说圣上都说了永不录用,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还有翻身的希望?就说你这满脸褶子,怎么好意思自称少年的?
男人至死是少年?
卢豫不信邪,卢豫不认输。
虽然他没了经营多年的仕途,也没有家族可以依仗,但他有本事有才华,做什么都可以扶摇直上。
想到太子一直提倡发展商业,还建议圣上提高商人的地位,卢豫就打算往这个方向扑腾一下。
他自己没什么本钱,也没什么门路,以前一心当官,自然不把低贱的行商之道放在眼里,御史台又是个清水衙门,好不容易贪墨一点,为了巴结卢氏全散出去了,所以他现在真是穷得一匹。
但是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夫人吗?
卢豫的夫人祖上乃是大夫,手里有个能帮助妇人生产的法子,虽然效果有限,但多少算个独门手艺,靠着这个,卢家的医馆不说多么兴旺,生意也没有断过,即便现在被太医署和其他药铺比下去了,生意大不如从前,这部分病人也没有少过。
只要有这门手艺在,他就还有翻身的希望。卢豫打算学其他医馆,把服务质量提上去,生意自然会慢慢好转,等有了本金,他就可以做其他生意,借着太子的东风积累财富。
他一点也不觉得刚弹劾完太子,现在又想借人家的光有什么不好意思,只要想到日后日进斗金、穿金戴银的好日子,就觉得丢官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人活一世,不就要享受吗?
卢豫最后看了卢家大门一眼,心说你们现在不帮我,等我发达了也别想沾我的光,完全忘了他当御史的最风光时期,其实也没给家族什么回报,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看到他表情变化的门房:有病?
卢豫回去后就大刀阔斧地给医馆做改革,他进不了长安城没关系,可以让医馆的人轮流出来接受培训嘛!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月,医馆改革还没见什么成效,太医署的剖宫产之术出名了。
剖宫产横空出世,对其他医馆来说只是流失部分客源,但对于仰赖助产技术才能勉强立足的卢氏医馆就是巨大的冲击。他家那方子本就效果不大,对于母体还有很大的伤害,且是不可逆转的。从前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人命面前顾不了那么多,现在有更好的法子,就没多少人愿意冒险了。
正应了卢豫弹劾李承乾时说过的话,卢氏医馆门庭冷落,没坚持多久就关门大吉了。
卢豫:?
卢豫还是不信邪,卢豫还是不认输。
医馆倒闭不要紧,他自信只要有一点本金就可以乘风而起。
至于本金从哪来?
他自己没有,这不是还有夫人吗?
卢豫打起了夫人嫁妆的主意。
这可惹恼了卢夫人,她本来也出身官宦之家,当初卢豫有世家背景,自己也年纪轻轻就入了仕途,看上去颇有前程,卢夫人的父亲才将女儿许配给他。
婚后日子过得并不算好,卢豫本人没什么人格魅力,物质上也让卢夫人受委屈,夫妇二人并没有什么感情。
这次卢豫诬陷太子,不仅自己丢了官职,还牵连他们一家沦为笑柄,就连几个孩子的前程也变得艰难,卢夫人早就气得不行,只是顾念着多年情分,才愿意继续跟他过日子。
万万没想到卢豫居然这么不要脸,居然还要打她嫁妆的主意。如果干的是正经事也就罢了,这卢豫居然要去做生意。
呸!他懂什么是生意?!
怎么劝也不听,卢夫人彻底不忍了,爆发了,指着卢豫的鼻子骂了个痛快,在他脸上留下几道指甲印,又逼着他签了和离书,抬着嫁妆归家去了。
反正她的孩子都大了,各自成婚有了小家,不需要她这个做母亲的操心,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时候女子地位虽然不是多么高,但束缚远不如后来的明清那么大,和离之女虽然难免遭人非议,但真不至于过得凄风苦雨,再嫁也不是什么难事。
远的不说,就说李渊和李世民的女儿,再嫁的比比皆是。
当然,卢夫人年纪不小,孙子孙女都快成婚了,没有再找个老头过日子的想法,反正她不缺钱,还有当官的父亲兄弟做靠山,只要自己能想开,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只有卢豫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李世民和李承乾并没有盯着卢豫,然而底下人揣摩上意,将这个消息递到了御前。
别说,李世民还真有点爽,又分享给李承乾。
李承乾听得直撇嘴,问李世民:“这样的人当初到底怎么当上官的?”
李世民一副无辜的样子:“朕怎么知道,是你阿翁点的他。”
李承乾:“……”
这话说的,点他做官的是李渊,任用他的不是李世民自己吗?
当然,李承乾也能理解,李世民日理万机,没那么多功夫关心一个小御史是什么德行。
李世民摸摸宝贝儿子的头:“如今你该高兴点了吧?”
自从被卢豫弹劾之后,李承乾一直闷闷不乐,李世民看在眼里不免着急,这才急于跟他分享卢豫的消息,就是想让李承乾高兴一点。
李承乾托着腮帮子道:“我才不是生卢豫的气呢,他虽然诬陷我和太医署,但我们都知道他只是被推出来的棋子而已,而且我生气也不是因为被弹劾了。”
李世民点点头,做聆听状:“那是为什么呢?”
李承乾长叹一声:“我就是不明白,世家如果看不惯我,大可以用别的方法对付我,为什么一定要对太医署出手呢?就算弹劾成功了,我也只是个考虑不周的罪名而已,并不是什么大错,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他们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李世民:“怎么没好处?自从科举结果揭晓,世家一直想给我找麻烦,但一次都没成功,他们觉得丢人,就想在你身上找回面子呗。”
李承乾:“可是太医署关系到那么多百姓看病,世家就这么不管不顾吗?”
李世民冷笑:“世家代代传承,高高在上久了,早就不把普通百姓当成自己的同类,自然不会替他们考虑。”
其实李世民也是出身世家的贵公子,李承乾一出生就是皇孙,还在襁褓中就被封为郡王,都是货真价实的贵人,但他们就不会将普通百姓视为草芥。
李世民觉得很正常:“我们为的是整个大唐,他们则只求家族荣耀安稳,看到的东西当然不一样。”
李承乾听得更气了,为了家族安稳就能霍霍百姓吗,什么东西!
“一定要让他们受到教训!”
李世民倒是很淡定:“他们已经受到教训了,世家最看重脸面,这次他们针对你不成,还让人看了笑话,肯定非常难受。”
李承乾冷哼:“对他们来说,他们的脸面价值千金,但对我和差点被他们祸害的百姓来说却一文不值,除非真的让他们割肉出血。”
他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世民:“阿耶,取消宵禁和开放市场这么久,没有出现什么大岔子,是不是可以开始推动商业发展了?”
“额……”李世民含糊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为什么?”
李世民理直气壮:“我还没想好章程。”
李承乾:“……”
他也不说话,就默默盯着李世民。
李世民:“……”
“好吧,不止这个原因。”李世民认真道,“对抗世家是场持久战,须得讲究张弛有度,就像一张弓,适当加力度会将箭射得更远,但过了头只会令弓折断。”
李承乾:“阿耶的意思是,最近和世家关系比较紧张,该缓和一下了?”
“就是这个意思!”李世民非常欣慰。
李承乾撅着嘴不说话,理智上他知道阿耶说的有道理,但心里有点不高兴。
李世民悠悠道:“我还准备让崔家嫡次孙尚你大姐。”
李承乾立刻炸毛:“不行!你想和世家缓和关系我不管你,但你去想别的办法,不许用大姐做人情,我们大唐的公主绝不和亲!实在不行就运几门火炮到世家门口,问他们要不要和我们缓和关系。”
李世民:“……”
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无语地在李承乾头上轻拍一下:“谁说我是要你大姐和亲……了?”
阿呸!什么和亲,都是被臭小子带歪了。
李承乾一顿:“那你什么意思?”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你大姐到了嫁龄,早就该挑驸马了。世家虽然有种种不好,但的确是婚假的好选择……”
门第高,子弟教养不错,也是懂规矩的人家,配得上他的公主。
虽然按照李世民的计划,世家会慢慢败落下去,但底蕴摆在那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有他这个阿耶照拂,闺女的日子肯定错不了。
李世民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崔家嫡次孙芝兰玉树,据说有潘安之貌,子建之才,你大姐很中意他。”
李承乾:那……好吧。
他不再反对,李世民暗自松了口气,又问起手术的事,他对这种剖开肚子治病的技术很感兴趣——
“这个剖宫产,就是你阿娘怀小九时,你和孙思邈研究的那个吗?”
是的,李世民早知道这件事,甚至当初李承乾和孙思邈练手用的猪羊还是他让人找来的呢。不过李世民当时只是担心长孙氏的胎,什么准备都愿意做,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
李承乾点头:“就是那个。不过那时候才开始学,比不上现在的技术。”
孙思邈可不是一直干练技术的,作为大唐首屈一指的神医,他能做的事可太多了。比如说麻醉、消毒、消炎,这些手术前后很重要,但现有医术无法解决的问题,孙思邈都尽力研究解决,靠着一己之力将手术成功率提到了六成以上。
否则他们断断不敢这么高调。
李承乾又大概解释了一下剖宫产的原理,怎么打开腹腔,取出孩子后怎么缝合,之后该怎么护理等等,李世民听得腹腔隐隐发疼。
捂着肚子道:“孙思邈果然神医!”
“可不是嘛!”李承乾很得意,当初费劲扒拉把孙思邈找出来真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他眨眨眼:“孙阿翁解决了手术难题,大大推动医术发展,阿耶是不是得赏他?”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酸溜溜道:“还用你替他说话?难道阿耶不知道赏罚分明的道理吗?”
“当然不是啦~阿耶是世上最好的阿耶,也是最好的皇上!”李承乾殷勤地给他捏肩膀,“原来阿耶早就打算赏孙阿翁了,那你打算赏什么呢?”
李世民闭着眼睛享受儿子的侍奉,拿乔道:“这个朕还得再想想。”
李承乾又给他捶背,讨好道:“反正也没事,现在就想呗。”
李世民沉吟:“那就赏他点金银?”
“人家立了这么大的功,只给点金银不合适吧,再说孙阿翁也不缺这个。”
“你说的倒也是。”李世民从善如流地改口,“那就给他升官。”
李承乾:“升官倒是可以,可是太医署没有空缺呀。”
孙思邈在太医署地位已经很高了,再往上就是太医署令,但现在的太医署令干得不错,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纰漏,暂时也不像要致仕的样子,让孙思邈往哪升?
再说太医署令需要管理太医署和太医院,杂事太多,而孙思邈只想研究医术,升官对他的吸引力实在不大。
李世民:“金银不行,升官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赏他?”
李承乾嘿嘿笑:“要不就封个爵位吧。”
“我就知道你惦记着爵位!”李世民哼笑一声,故作犹豫,“但这功劳不大,又只在医道……”
李承乾有点着急:“功劳怎么不大了?别看现在主要做剖宫产,但是手术技术很厉害的,能治很多病,救很多人!阿耶你不是说过国家昌盛最重要的就是人口吗,陈淑慧她们研究农具使粮食增收对人口有利,孙阿翁在医道上的成就也对人口有利,你愿意给陈淑慧封爵,怎么就不能给孙阿翁封爵了?”
李世民:“你说话就说话,捶背的力气轻一点。”
“哦。”李承乾讪讪地放轻了力道,又开始撒娇,“阿耶,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你都替孙思邈说话了,我能不答应吗?”李世民轻哼一声,让人从旁边的架子上拿来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一份敕旨。
李承乾在李世民的示意下打开一看,是封孙思邈为县子的旨意,显然是早就写好的,根本不用李承乾提。
李世民心中得意,这回臭小子该知道他是个多么赏罚分明、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万古长青的好皇帝了吧?
这不得对他心悦诚服,高兴地吹上一百句彩虹屁?!
李世民幻想着那个场景,充满了期待。结果就见李承乾看着敕旨,小脸逐渐垮了下来,控诉地看着李世民:“你一早就想给孙阿翁封爵,所以刚才都是在逗我的?”
李世民:啊这……
李承乾:“我刚才真的好着急!”
李世民:“不是……”
李承乾含着一包泪,委屈巴巴说:“我还给你捏肩膀,捏了那么久,昨天批了很多奏表,我的手腕本来就很酸了。”
李世民坐不住了:“你听阿耶说……”
“我不听!”李承乾捂住耳朵,伤心地说,“我再也不跟阿耶好了!”
说完扭头就跑了出去。
李世民:“……”
出了御书房的门,李承乾就停了下来,表情也恢复了正常,对目瞪口呆的侍卫点点头,蹦蹦跳跳去立政殿找阿娘。
不就是演戏吗?互演呗。
在长孙氏面前告了李世民一状,确定臭阿耶还会被阿娘教训一顿,李承乾才心满意足地告退离开。
第 194 章
孙思邈的封爵旨意下来了,不是原定的县子,而是更高一级的县伯。
李承乾很满意,看来偶尔演一场还是很有用的嘛!
孙思邈耄耋之年封爵,引起诸多关注,他却一概不管,去太极殿谢过恩后,就来东宫找李承乾。
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手术并非下臣一力研究,殿下给的书里写得很详细,下臣只是学习而已,实在担不起这样的厚恩。”
“孙阿翁就不要谦虚了。虽然技术是现成的,但我们这里手术环境太差了,如果没有你一项项研究突破,再好的技术也用不上。再说你不止研究技术,还培养出那么多手术人才,这功劳就是你应得的!”李承乾认真道。
孙思邈听了便不再推辞。
李承乾又问起太医署的情况。
孙思邈摸着花白的胡须微笑:“有了手术技术,太医署自然一切都好。只是手术价格颇高,所以……”
李承乾明白他的意思,贫苦人家出不起这份钱,所以享受不到这项技术。
他叹了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要维持太医署运转,就需要足够多的钱。”
孙思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医者仁心,实在不忍看着病人因为没钱而白白丧命。
李承乾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太医署每天放几个免费的手术名额,不论贫富贵贱,谁抢到就是谁的。”
孙思邈眼睛一亮:“这个好!”
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好歹给贫苦人家一点指望。
李承乾又说:“太医署的学生里应该有那种技术已经学成,只是经验不够,或者还没到结业时间,所以没有进太医署的吧?让他们办义诊去吧,记得手术前跟百姓说清楚利害。”
孙思邈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作为医者,孙思邈不认同这个方案,在他眼里,能力不到家的大夫就该好好学习钻研,而不是随便出去看病。
但作为太医署的主事人之一,他又知道李承乾的决定是对的。
对于看不起病的贫苦百姓来说,只要有大夫愿意给他们看就是好事,哪怕是个赤脚郎中呢。
况且太医署出来的学生基本功都不会差,只要不是很麻烦的手术问题就不大,对抢不到免费号的百姓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李承乾让人把太医署令也叫来,几人就此事商量了一下,太医署放免费号不算什么,麻烦的是学生义诊。
这事风险比较大,一不小心就会引起纠纷。
几人就术前风险规避和术中操作规范等细细商议,务必对患者的生命和学生的名誉负责。
如此定下章程,太医署令收起草稿,难掩激动道:“下臣回去就写奏表询问圣上意见。”
说到这个,他小心翼翼道:“还有一件事要问殿下的意思。”
李承乾:“你说。”
太医署令:“看眼下这个趋势,日后需要的手术大夫会越来越多,下臣以为太医署可以适当多培养一些。”
李承乾颔首:“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考虑得不错。不过就算培养外科大夫,也不能忽视了我们的传统医术,到底这才是主流,手术只能作为辅助。”
太医署令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没打算打现有学生的主意,想要下次招生的时候额外招一些做手术的学生进来。
当然,如果现有的学生想要转学手术,或者二者兼修,他们也不会拒绝,只要能通过考试即可。
李承乾也认可了他这个提议,多招几个人也就是多花一点钱,以如今太医署的创收能力不是问题。
太医署令得到允准自然高兴,期期艾艾道:“下臣还有一件事……”
旁观的孙思邈:“……”
李承乾也有些无奈:“你到底还有多少事,一次性都说了吧。”
“最后一件了,最后一件了!”太医署令讪讪的,觑着李承乾的神色慢慢道,“下臣想招些女学生。”
“哦。”李承乾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问,“为什么?”
太医署令长叹一声,橘子皮一样的脸上露出个愁苦的表情:“殿下您不知道,咱们太医署难啊!虽然在剖宫产上传出了名声,但是有些人那思想古板的很,不让外男看女眷的肚子,您是知道的,咱们做大夫的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男女,可是其他人不这么想,明明有办法救产妇的,偏偏不许,硬生生把人憋死了。”
其实叫太医署令说,他根本不想管这事。他不像孙思邈那么具有同情心,反而相信命由天定,良医难救该死的鬼,他只要把该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但那个出诊的大夫眼睁睁看着产妇喊声逐渐虚弱,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明明有能力救她,明明都及时赶到了,却被拦在产房外面进不去,心里防线一度崩塌,回来后很久都没缓过来。
这可不行!
太医署令不在乎那个素未谋面的产妇,却心疼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学生,还要指着他们赚钱呢!
怎么办呢?
想到格物学的女学生,太医署令受到了启发,国子监可以招女学生,为什么太医署不可以?
所以他就来问李承乾的意见了。
李承乾的意见当然是答应啦,并且给他们举了好几个例子,都是外面世界赫赫有名的医学大拿。
太医署令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也知道李承乾是在鼓励他放手去做,自是欣喜不已,决定回去一并写奏表递上去。
临走的时候,李承乾又送了他们几本书,给太医署令的是一些女性病的治疗方法,培养女医用得着。
给孙思邈的则是关于风疾的。
孙思邈一愣:“这……”
李承乾拍拍他肩膀:“你好好研究,如果能做出成果,莫说县伯,便是封王也指日可待!”
太医署令眼神火热地看着孙思邈手里的书,这不是普通的书,而是加官进爵的希望啊!
可惜他在医道上的天赋比不上孙思邈,能成为顶尖的大夫已经很难得,在医道开拓上实在没什么能力,只能流着口水羡慕了。
孙思邈假装没看到他的目光,他并不在乎什么王爵,但对治疗风疾的医术很感兴趣。
且李世民是个好皇帝,李承乾也是个好太子,如果能治好他们的病,对天下来说也是好事。
李承乾注意到了太医署令的眼神,开始给他画大饼:“你也别多心,太医署是功在千秋的大事,你多费些心,日后太医署发展得好,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劳,爵位也是唾手可得的。”
“下臣不敢,能为圣上和殿下效劳,是下臣的荣耀!”太医署令说着客气的话,嘴角却快咧到耳朵后面了,辞别了李承乾就风风火火回去干活,一刻也等不及的样子。
李承乾很满意:“我就喜欢这种积极主动的臣子。”
今天也是督促下属好好干活的一天呢!
*
送走孙思邈和太医署令,李承乾在心里问系统:[七十八郎,我现在多少积分了]”
系统:[宿主现有积分:一百二十四万五千七百三十九。]
李承乾美滋滋:[最近积分涨得好快!]
[是的,随着太医署开遍整个大唐,宿主还会获得更多积分的。]系统说。
李承乾更高兴了,打开收藏夹看里面的核.弹图纸。
大唐还是太弱小了,外面那些国家又太厉害,想要有抵抗之力,手里最起码得有核.弹吧?
可惜他学得太慢了,到现在也没学到核.弹的制造方法,只能觊觎系统里的图纸。
……只是觊觎而已,核.弹图纸实在太贵了,李承乾根本买不起!
[唉!]
系统:[宿主不要着急,想要造核.弹,不是有图纸就可以的,生产力得跟得上才行。]
[我知道,路得一步步走嘛。]李承乾又点开蒸汽机图纸,据他所知,这会是生产力跃升的关键。
蒸汽机图纸也很贵,但李承乾正好买得起,他把手指放在上面,想了一会儿又收了回来:[我还是攒着积分买核弹图纸吧。]
路的确要一步一步走,但不能一直让李承乾扶着走,还是让大唐的人自己去研究蒸汽机吧,他只要在关键的时候帮一把就行了,积分得攒起来花在刀刃上。
下定了决心,李承乾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愉快地逛起商城来。
大姐要议亲了,李承乾决定给她买个礼物。
系统:[你不是说要把积分用在刀刃上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钱是赚出来的,不是攒出来的,积分也一样。]李承乾振振有词。
系统:[……]
李承乾:[我、我就给大姐买个小玩意,花不了多少积分。]
李承乾逛了半天,在各种漂亮衣服、亮晶晶的首饰、美味的零食中间选了一套化妆品。
据说女孩子都喜欢化妆品,况且大姐要议亲了,肯定更爱打扮。听七十八郎说三十世纪的化妆品比大唐的好用,大姐应该会喜欢的。
李承乾把化妆品带出空间,另外找瓶瓶罐罐费劲地转移进去,把系统贴心准备的,写了各种化妆品使用方法的小册子一起装到檀木盒子里让人给大公主送去。
且不提大公主收到这份礼物是什么反应,遥远的小县城里,百姓发出阵阵欢呼,杜构和宋子安对视一眼,也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成功了!
第 195 章
杜构和宋子安就任的地方,是一个极为穷苦的下县,名字也随意,叫做小渔县。
是的,这个县城靠海,百姓多以捕鱼为生。
不过小渔县实在太偏僻了,缺乏赚钱的机会,所以日子只是勉强过的下去。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刚到这里的杜构还是被惊到了。
——这县城也太破了!
破破烂烂的城墙、破破烂烂的道路,还有面黄肌瘦、满脸麻木的百姓。
自从高产粮种横空出世,杜构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百姓了。
在县城里转了一圈,因为太小了没花多长时间,杜构就回到了县衙后院,这屋子也是破破烂烂的,屋顶还有几个破洞。
杜构和宋子安面面相觑,然后打开了李承乾给他们的锦囊。
是的,这俩都是老实孩子,让他们到地方再打开就真的到地方再打开,一路上不管多好奇都忍住了。
锦囊里并没有什么妙计,就是一张纸条上写了四个大字——靠海吃海。
老生常谈了,而且小渔县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但李承乾肯定不会无的放矢,杜构一边处理公务,逐渐把小渔县的大权收拢到手里,一边和宋子问琢磨该怎么吃海。
县中百姓长久的贫穷生活已经证实了,传统吃法并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还是得想办法吃出新意。
这时候宋子安就开始发挥了,脑洞一个接一个。
传统方法就是捕鱼卖钱,本地卖不出去就卖到外地,但是运输是个问题,毕竟小渔县实在太偏了,运到富裕些的地方怎么也得一两天。
宋子安一开始想用冰保鲜,因为小渔县冬天温暖不结冰,而硝石是管控物品不能大量购买而排除了。倒是百姓知道了硝石制冰的法子,可以少量购买硝石制冰自家用。
后来宋子安认为可以活鱼运输,就是要想办法提高运输效率和鱼的存活率,如果费劲巴拉只运一点点鱼,或者还没到地方就死一大堆,那就不划算了。
经过一段时间,运输效率和存活率果然提高不少,杜构就组织车队运鱼到外地卖。
鱼到底不是稀罕东西,卖不上多高的价钱,杜构又把主意打到了其他海鲜上面,什么螃蟹啊、海虾之类啊。
这时候虾蟹还不是主流食物,除了沿海的百姓,其他人极少会食用,也缺乏基本的了解。
但杜构跟在李承乾身边,当然知道虾蟹的美味,熟练地宣传了一番,虾蟹就在附近几个大城出名了,送去的货物很快就会销售一空,价格也相当不错。到了后来,甚至都不用他们亲自运过去,自有行商上门收购,虽然价格低了点,但是省时省力,也不算吃亏。
宋子安又开始研究提高捕鱼效率的方法,听说渔民出海遇上风浪很危险,还想造出能抵抗风浪的大船。
——当然,这个脑洞开得太大,被杜构和他同时制止了。
但宋子安有别的办法,出海危险,那不出海就是了,养殖搞起来!
宋子安从长安摇了一个生物学得比较好的同窗,还买一赠N,带来好几个蠢蠢欲动的同窗。
经过他们的努力和当地百姓的配合,还真养殖成功了,先是养螃蟹和虾、然后养鲍鱼和海参,后来他们又开始养蚌,打算搞人工养殖珍珠。
只有一个人,忙得快要猝死的杜构:“……”
等长安知道杜构在小渔县做了什么,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初,杜构告假回来成婚,同时向李世民述职。
此时小渔县已经包揽了附近几个城市的海鲜,养殖业也初具规模,百姓收入翻了几十倍,整个县面貌焕然一新。
李世民听了小渔县的事没太大反应,毕竟杜构和李承乾一直有通信,而李承乾不会瞒着李世民,所以他对小渔县的发展历程一清二楚。
其他大臣就不一样了,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人目瞪口呆,大概没想到杜构握着这么一副烂牌都能打成王炸。
杜如晦作为杜构的父亲又被羡慕了,这人到底什么运气啊?!这时候他们忘了之前以为杜构受太子牵连被贬去穷乡僻壤时有多同情杜如晦了。
反应过来后,百官的关注点落在了杜构反复提到的一个人身上——宋子安。
按照杜构的说法,小渔县能有今天,离不开宋子安的支持。
是他研究出了鱼类运输方法、提高捕鱼效率、还帮助百姓养殖。否则只靠着杜构,万万做不成这个样子。
百官心里火热起来。长安可不止宋子安一个学格物的,杜构可以做到,那他们也可以!
各部长官纷纷求见李世民,想要几个格物考生到他们部门,各地官员得到消息也纷纷上奏表要人。
李世民可得意了,这叫什么?当初你对我爱搭不理,现在我叫你高攀不起!
他高贵冷艳地问:“当初你们不是说格物考生到你们部门无用,都不肯要吗?”
众臣也后悔呢,他们也没想到格物生手段这么多,再也不敢想当然地说用不上了,说不定人家在什么地方就能帮上忙呢。
李世民狠狠吊了他们几天才松口:“你们的请求朕允了……”
众臣大喜,刚准备谢恩,李世民又悠悠开口:“……不过去年和今年两科的格物考生已经进了实验室,你们想要就等明年的科举吧。”
众人:“……”
他们想起来了,去年科举后李世民把实验室设为正式朝廷部门,有官职有品级,和太医署差不多的那种。
当时他们没放在心上,一则实验室出了不少成果,受到重视也是应该的,二是他们以为李世民是为了安置格物学的考生,他们不肯要人已经很心虚了,哪里敢再多说,上赶着当出气筒吗?
反正实验室是新部门,不会抢他们的位置,平时也不在朝堂上说话,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要紧。
现在知道要不要紧了,他们的人才啊!
他们的宝贝人才啊!
众臣:“不若先将他们调出来,等日后有了好的再填进实验室。”
不可能!以后有了好的先抢进他们手里。
李世民笑呵呵:“他们手里都有项目,一时半会撒不开手,这样吧,等那边有人了就给你们。”
众臣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答应了,并且各种套关系卖惨,希望自己能排在第一位。
这时候有几个部门就很显眼了,就是当初有格物考生入账的工部、兵部、民部和国子监。
众臣的目光先对准国子监:“人在你们那里也就是教书,实在是大材小用,不如先给我们吧。”
国子监祭酒:……要人就要人,怎么还搞拉踩?
他翘着胡子道:“什么叫大材小用?你们可别忘了,格物科大部分出自国子监,如果没有我们教书育人,你们哪来的人才可用?”
说完冷哼一声,甩着衣袖走了。
反正给人是不可能给人的!
众臣惋惜了一下,又把目标对准工部尚书:“你手里人最多,匀几个给我们呗。”
工部尚书呵呵笑:“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他们有各自的研究项目,实在腾不出人手。我听说民部和兵部的人只是在修农具和火炮,要不问问他们?”
工部尚书和民部尚书:“回去就安排他们做研究!”
众臣没有办法,也只能望人才兴叹了。
*
转眼就到了杜构和陈淑慧成婚的日子,年轻有为的贵公子和大唐第一位女官的结合吸引了大量百姓观看。
杜家也费了心思,婚礼办得非常热闹,皇后添妆、太子出席更给婚礼添了几分光彩。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倾心相许的少年少女终于结为连理。
李承乾目送满脸羞红的杜构进了洞房,还以为最近几天都见不到他了,新婚燕尔嘛,总要腻歪几天的。
他还打算约束着杜荷不许他出宫,免得他杵到人家小两口中间当电灯泡。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杜构就出现在了东宫。
李承乾:?
“你怎么在这?”李承乾眼睛都瞪圆了,仿佛在看一个渣男,“你不陪着新婚妻子,跑到宫里干什么?这才新婚第一天呢!”
“是啊,才新婚第一天呢!”杜构语气幽幽,“她就抛下我去工部点卯了。”
“额……”李承乾被噎了一下,“我记得工部有给她放假。”
可不是我们的锅哦,我们是体恤下属的良心朝廷!
“是啊,工部给放了三天假。”杜构继续语气幽怨,“但她说最近研究离不得人,她不得不去盯着,让我多体谅她一下。”
李承乾同情地拍拍他肩膀:“那你就体谅一下吧,她也怪不容易的。”
有什么办法呢,陈淑慧这么勤勉也是为了朝廷,他作为受益者,只能帮她安抚安抚家属了。
又是为下属的努力而高兴的一天呢。
第 196 章
陈淑慧成个婚,统共就婚礼当天请了一天假,第一天就又开始干活,真可谓兢兢业业。
李承乾作为合格的上司,当然要替她解决后顾之忧——也就是安抚她独守空闺(不是)的丈夫杜构。
语言安抚太过苍白,李承乾还给他找了点事干,就是跟百官分享小渔县的成功经验。
emmm……做点事转移注意力,怎么不是安抚呢?
他可不是为了压榨杜构!
婚假都被用来加班,这对夫妇真是清新脱俗!李承乾对此大为赞赏,不仅几次当众夸赞一人,还给了很多赏赐。
看到了吗,努力干活有肉吃哦!
卷起来!卷起来!
半个月后,杜构回小渔县继续搞发展,陈淑慧则留在长安搞研究,夫妻一人两地分隔,看陈淑慧那样子,竟然还松了一口气。
李承乾:O^O
*
与此同时,李世民在操心大公主的婚事。
是的,大公主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
当初李世民跟李承乾说过此事后,就打算跟崔家提的,被李承乾拦下来了。
李世民是比较传统的父亲,别看他对李承乾有求必应,为李承乾悉心打算,有时候被李承乾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也不生气。
但那是因为这人是李承乾,他对其他孩子可没这么细心。
简单来说,李世民眼里孩子大致可以分为三类——李承乾、长孙皇后所出的其他孩子、非长孙皇后所出的其他孩子。
李承乾自成一档自不必说,长孙皇后所出的其他孩子,诸如李泰和李丽质,李世民非常宠爱,甚至可以说溺爱,但不会托付大事。至于剩下的孩子,就连宠爱也不剩多少。
而且他是个男人,很难体会女子在婚姻中的苦楚,所以给公主指婚不太上心。
思路大概是这样:差不多就行了,反正有朕看着,还能叫朕的闺女受委屈吗?
这个想法当然也没错,但婚姻毕竟是大事,能谨慎当然还是谨慎一点好。
于是李承乾拦住李世民,表示要先打听打听崔家这位嫡次孙的情况再说,名声好不代表真的好,世家可会经营名声了,谁知道私底下是人是鬼。
李世民:“……”
好吧好吧!
他懒得管这种事,交给了长孙氏。
长孙氏可就用心多了,派了许多人去打打听崔家子的人品,又细细观察了一段时间,这才得出结论:此人的确是个正人君子,可堪为驸马人选。
这时候距离初提此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可见长孙氏打听得多仔细。
李世民对此就是:“……”
如果靠着联姻和世家缓和关系,现在黄花菜都凉了,但李世民不敢有意见,否则观音婢要怨他对闺女不上心了。
好在世家那边好打发,他们被李世民打击麻了,也想着暂时息事宁人,李世民随便给个台阶,他们麻溜就顺着下了。
所以现在大公主的婚事没那么多政治意义,就是单纯的婚事而已,如果能顺便麻痹一下世家就更好了。
得到长孙氏给的结果,李世民非常欣慰,他看人眼光还是不错的嘛,崔家这小儿果然不错!
当即就召崔家族长进宫,跟他透露了这个意思。
然后就被拒绝了。
被拒绝了!
李世民:“……”
崔家族长给的理由非常合理,说高僧给次孙批了命,说他命中不宜早娶,不敢耽误大公主云云。
如果不是长孙氏将人调查了个透,或许李世民就信了。
说到底不就是看不上皇室,不想跟他结亲吗?
李世民都要被气笑了。
世家真是高高在上久了,真信了铁打的王朝流水的世家那一套,看不清自己的处境,还以为他们是东晋时与皇室共治天下的世家吗?
李世民面上笑呵呵的,大度地表示是两个孩子没有缘分。
扭头就让人请李承乾过来,他要推动商业发展,蚕食世家力量,干死他们!
李承乾:“……”
阿耶,注意表情管理啊。
*
就如何循序渐进推动商业发展这件事讨论了半天,天色也不早了,父子一人一同去立政殿陪长孙氏用膳。
长孙氏已经准备好了饭食,一边看书一边等他们。
“阿娘看什么书呢?”李承乾笑眯眯地问。“没什么可看的,看一看《论语》。”长孙氏把书合上,李承乾眼尖地看到一行小字批注,似乎与教学理念有关。
三人开始吃饭,李世民和李承乾不说话,长孙氏一向话不多,故而餐桌上非常安静,只有碗盘碰撞的轻微声响。
直到三人用完饭,漱口擦嘴,重新在炕桌边坐下,长孙氏才温声问:“是不是崔家这婚事没成?”
李世民一点也不意外长孙氏能猜出来,臊眉耷眼地说:“是,那老匹夫说崔家小儿命中不宜早婚。”
长孙氏叹了一声:“那也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李世民:“我也是这么想的,咱家的女儿还愁嫁不到好人家吗?只有别人求着娶的,没有上赶着求别人的。只是不知该怎么跟娴儿说。”
大公主名叫李娴。
李世民现在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该先跟崔家通过气,然后再问大闺女,宁苦别人家孩子,不苦自己家女儿嘛!
只是现在后悔也迟了,大闺女早就知道这件事,她本就看重那崔家小儿,又以为自己即将与他成婚,几个月过去,只怕早就情根深种,现在再说婚事不成,她定然要伤心。
唉!
长孙氏秀眉微蹙:“妾一直心存疑惑,娴儿一向端庄持重,幼时住在王府,后来久居深宫,极少有出去的时候,即便出去也有仆婢跟随,还有兄弟陪伴左右,想来没有与外男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么会对崔家郎君有意,而我们从前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若说只是听说崔郎君的名声便芳心暗许,长孙氏是不信的。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李娴不是这样的人。
李世民轻咳一声:“朕偷偷让她见过。”
长孙氏:“……”
李承乾:“……”
原来是你!坑闺女侠!
李世民也很委屈,他也是为闺女好,希望她嫁给喜欢的人嘛。
都怪崔家那老匹夫拒婚,才让他这么尴尬!
长孙氏:“罢了,妾身来与娴儿说,一郎就不要管了。”
李世民非常感动,拉着长孙氏的手眼泪汪汪。
李承乾:“……”
*
不知道长孙氏怎么和大公主说的,第一天李承乾去看她的时候,她虽然略有些憔悴,神态却很平和,并不像很伤心的样子。
李承乾松了半口气,但不敢完全放心,担心大公主心里难过,只是面上强撑。
大公主李娴看见他这样就笑了,赶紧招呼他坐下,又叫人拿茶水点心,问:“你知道了?”
李承乾点点头:“阿姐,你不要难过。”
李娴摇摇头:“我没什么难过的,只是远远见过一回,连话都没说过,能有什么感情?”
李承乾看着她眼下的青黑。
李娴叹了一声:“只是有些没脸罢了。我倒不觉得如何,只是连累父亲和母亲为我操心,我身为人女,心中不免愧疚。”
李承乾观察大公主神色,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阿姐不要想那么多,崔家娶不到你,那是他们家没福气!阿耶肯定会给你挑个更好的,让崔家后悔去吧!更不用觉得愧疚,阿耶阿娘是我们父母,为你操心不是应该的嘛。”
李娴无奈道:“这话只有你会说,都是被父亲母亲惯的。”
李承乾得意洋洋:“本来就是这样,亲人就是要互相惦记、互相麻烦,不然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阿耶阿娘操心我,我也操心他们啊,尤其是阿耶,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李娴听得发笑,虽然都是事实,但小小少年语重心长地说替父亲操碎了心,这场景实在太有意思了。
随后又若有所思:“我也该为父亲母亲做点什么。”
李承乾点头:“阿姐你绣工那么好,可以给阿耶阿娘绣点东西呀,他们肯定很高兴。”
李娴脸有点发红:“会不会太普通了,我平时也会绣点东西给父亲母亲的。”
李承乾一拍手:“那就不用特意送了,这已经足够了。”
后来李娴还是经常做些衣裳帕子送给李世民和长孙氏,偶尔还亲自下厨以表孝心。
李承乾和李世民则忙着发展商业的事,按照他们的计划,是先小后大、先内后外,循序渐进,逐渐改变商业环境,并扩大经商范围。
先逐步取消对商业的禁止,再根据情况给予一定的政策扶持等等。
很快,朝廷颁布了几条新政策,原本并不起眼,但随着大唐商业活动明显更加活跃,世家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
只能说不愧是世家,家族能绵延千年是有原因的。若非他们之前太过骄傲大意,也不至于直到去岁科举结果出来才看出李世民在暗戳戳削弱他们。
现在眼睛肯稍微往下看一看,脑子和敏锐度也就回来了。
可惜已经晚了。
还是那句话,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什么底蕴都是纸老虎,阴谋也是。不管这世家是从春秋时期传下来的,还是从洪荒时期传下来的,几门大炮往门口一摆,屁都不敢放一个。
世家非常气恼,他们清楚这几个政策只是小试牛刀,之后还会有更多惊喜等着他们。
虽然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一天,但这也太快太突然了吧?前几天李世民还和他们哥几个好呢!
他们自然是要查的,知道李世民为什么发疯才能对症下药不是?
等他们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实话,他们很理解崔家的选择,世家向来不怎么看得上皇室,他们家族绵延这么多年,朝代已经换了不知多少,看待皇室的心态早就变了。
大概就是看蚍蜉的心态吧——李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亡国了,但我们到了新朝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哦!
世家世代通婚,在他们心里只有同等世家的女郎才能配得上自家儿郎。
皇室公主?
看不上!
理解归理解,但崔家真的拒婚得罪了李世民,以至于他们都受到针对,又埋怨起崔家来。
崔家家主:“……”
第 197 章
商业活动果然是经济发展的驱动力,即便只是几个小小的政策,今年过年都明显更加热闹,不知日后又该是何种风光。
百姓过得热闹,李世民也开心,高产粮种越推越广,大唐粮食产量又上一个台阶,即便税赋一再降低,粮仓还是满得快要溢出来,还是卖了一大批给属国才能勉强放下。
是的,属国又来买粮食了。
当初高价从大唐买了一批粮种,只是带回去后,不知是不是适应不了当地的气候,产量大大降低,虽然还是比本土粮种产量高,但远远达不到他们的预期,更不能短时间内覆盖百姓所需,无奈之下,只能向大唐买粮。
李世民得知这个消息,差点当着使臣的面笑出声,好在他表情管理到位,装着很遗憾的样子把前几年的陈粮通通清空,含泪赚了一大笔。
这哪里是属国,分明是银库!
李世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发展对外商贸,去属国大赚特赚了。
不过他不知道事不能急,还是得从大唐内部先开始。
过完年,李世民对李承乾和长孙氏提出一件事,他想让李承乾在今年举行冠礼。
李承乾眼睛一亮:“我也要加冠了吗?”
他知道冠礼,冠礼也就是及冠礼,与女子的及笄礼相似,代表男子长大成人,可以娶妻生子、当家主事了。杜构前些日子刚办过冠礼,李承乾送了礼物,还去凑了个热闹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他兴奋地问:“那我以后也是大人了吗?”
李世民哈哈大笑:“那是自然,以后你就可以为阿耶分忧了。”
长孙氏脸色却不太好看,上下打量李世民,担忧地问:“可是二郎身子不爽?”
不怪她这么想,男子加冠一般在二十左右,也有提前的,大多是情况特殊,需要提前承担责任、顶立门户。
比如汉时的景帝和武帝,因为景帝缠绵病榻,所以提前给十六岁的武帝举行冠礼,以便他能顺利即位。
李承乾今年虚岁才十二岁,突然就要加冠,很难不往李世民的身体上想。
莫非查出身患重疾,病入膏肓,要赶紧给儿子铺路?
长孙氏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李承乾不明所以,但见阿娘这个样子,自己也着急起来,一边问李世民生了什么病,一边支付积分让七十八郎扫描。
李世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我身体很好,没有生病。”
长孙氏:“果真吗?”
李世民:“果真果真!”
李承乾也得到了七十八郎给的扫描结果,确定李世民只是有些小毛病,没有大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揉着发红的眼睛抱怨道:“都怪阿耶,吓唬阿娘和我。”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说到加冠,阿娘会联想到阿耶的身体,但是不重要,阿娘肯定没有错,错的自然是阿耶。
李世民讪讪道:“是我的错,让观音婢和承乾误会了。我只是想着承乾也有十二岁了,早日加冠,也好早日替我分忧。”
李承乾这才明白李世民在打什么主意,瞪圆了眼睛抗议:“我都已经在帮你处理朝政了,而且我还要上学呢,没有那么多时间!”
李世民瞥他一眼,不屑道:“就你现在处理的那点朝政,也好意思说帮我?”
李承乾:“……”
李世民:“我已经问过陆德明了,你学习进度很快,稍微放缓一些也无妨。你是太子,不是靠功名搏出路的书生,读书固然要紧,学会处理政事也要紧,等你及冠了,阿耶就正式授你一个官职好好历练历练。”
李承乾小脸苦成一团,他学得再快,也禁不住要学两样啊。
前些日子他刚通过物化生中学阶段考核,现在开始学大学阶段,难度指数级飙升,李承乾学起来都有些吃力。
时间本来就不够,还要分出一些给朝政,李承乾不乐意。
他撇撇嘴:“阿耶你身体康健,还能活很久很久呢,大唐有你治理就行了,我那么早历练干什么。”
李世民:“……”
话是好话,就是听起来有点别扭。
他发出狼外婆式诱哄:“行过冠礼就不是小孩,而是大人了哦。”
李承乾:有亿点点心动。
长孙氏微笑道:“承乾还是小了些,只怕担不起这份重担,不若过上两年再让他替二郎分忧吧。”
“那你可就小看承乾了,咱们的儿子聪明着呢,又是神仙转世,远非寻常人可比。你放心,我会循序渐进,一开始先给他简单差事,再安排几个人从旁协助着,想来也就无事了。”
李世民拉着长孙氏的手道:“他已经十二岁了,也该正经学起来,日后若有万一,才不会手忙脚乱。”
“胡说什么呢!”长孙氏嗔怪道,沉吟片刻后说,“既然二郎这么说,妾自然没有什么担心的。只是不知二郎打算将冠礼放在什么时候?”
李世民毫不犹豫回答:“自然是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的确是好日子,二郎替承乾费心了。”长孙氏先是夸了一句,然后说,“只是二月正值春耕,二郎难免操劳,承乾的冠礼不若往后挪一挪吧。”
李世民不太乐意。
二月行冠礼本就是俗成的规矩,二月二更是一等一的好日子,以后都没有这样合适的吉日了。
再说大唐以农耕为主,一年十二个月,有八九个月都属于农忙时期,难道要把承乾的冠礼推到冬天吗?
额……好像也不是不行。
李世民暗自盘算,虽然大家都喜欢二月行冠,但也不是必须如此,其他月份找个好日子也可以。虽然没有二月二吉利,但不是李世民飘,他儿子都是神仙转世了,还在乎这一点点意头上的差距吗?
相较之下,避开农时行冠礼好处多多,别的不说,只李承乾在民间的声望就会再提一大截。
自然,皇室也是如此。
想明白后,李世民点头道:“那就依你的,改日我让太史局再看看,挑个农闲的好日子为承乾举行冠礼。”
李承乾有点小小的失望,他还挺想当大人的,但是只有一点点,毕竟成了大人就要帮阿耶干很多活,他就忙不过来了。
长孙氏却是真真切切松了口气。
李世民前朝还有事,陪妻儿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
长孙氏拿着本书,半天没有翻过一页。
李承乾在她旁边练字,见长孙氏心事重重,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好奇道:“阿娘不希望我加冠吗?”
长孙氏回过神,看着逐渐长大的儿子,秀美的眉目笼起几分愁绪。
她的确不希望李承乾这么早加冠。
表面上看,提前加冠是件好事,这代表李世民看重李承乾,太子之位将会更加稳固。
但从长远来看,过早插手朝政也就是过早分走李世民的权柄,现在李世民不介意,但是以后呢?
古往今来,前期宠爱万千,后期备受忌惮,最终结局凄凉的太子还少吗?
按照长孙氏的想法,李承乾现在就很好。先帮着处理一点琐碎小事,主要目的是学习锻炼,对帝王权利没有什么影响。等他再长大一点,李世民年纪也见长,再一点点深入接触朝政。
一个年富力强、自己能力出众、身后还有势力支持,几近完美、随时能取代自己的储君,和一个年轻但稚嫩,虽然聪慧但缺乏经验,还需要依靠自己的储君,对身体开始走下坡路的君主来说差异是巨大的。
有些时候,走得慢才能走得稳。
但李世民显然不这么想,可能是对未来的自己有信心,不认为他会忌惮太子,可能是希望储君能早日独当一面,国家后继有人,他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也可能只是单纯看重李承乾,迫不及待想要培养他。
不管怎么说,李世民已经做了这个决定,长孙氏一时也没有办法。
长孙氏没把这些思虑告诉李承乾,他年纪还小,只要做一个好儿子好太子即可,如果因为她的话移了性情,反而和李世民生疏就不好了。
好在冠礼挪到了冬天,她还有时间思考对策。
第 198 章
圣上要为年仅十三岁的太子殿下举冠礼,为了不耽误农,日期由二月推迟到十月。
这个消息传出去,众人反应各有不同。
百姓不懂什么政治,也不知道太子冠礼代表什么,知道圣上和太子为了他们才推迟冠礼时间,感动的不得了。
朝臣想法就复杂多了,早知道圣上看重太子,但也没想到看重到这个地步,这么早就开始替太子铺路。
众臣心中感叹,但也不说什么,一是不敢置喙李世民的决定,二是太子的确出众,圣上愿意分出一部分权利给太子,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也有头比较铁的——比魏征。
他倒不是反对李承乾加冠参政,是提议李世民夺去长孙无忌和高士廉部分权力,免得太子与外戚结成党羽,危害皇权。
李世民气死了,指着魏征的鼻子大骂:“枉费太子对你那么好,你就是此回报他的?”
魏征不为所动:“下臣是大唐的臣子,该一切以大唐为重,论道理,不谈私心。”
李世民:“朕相信太子,也相信齐国公和兴郡公,他们断不勾连为祸,魏卿实在多虑了。”
魏征:“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心易变,圣上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李世民:“……”
他还没说话,长孙无忌和高士廉出列长长一揖:“圣上明鉴,下臣对大唐、对圣上忠心耿耿,绝不敢做出任何有违君臣伦理之。下臣愿意告老请辞,请圣上应允。”
“两位爱卿起来吧,你们的心朕都明白,必不辜负,请辞的话不必再说了。”李世民安抚二人,还悄悄瞪了魏征一。
魏征垂下睑,假装没看见。
李世民:“……”
李世民没有答允魏征的提议,魏征也不肯退让,两人就这么僵住了。
长孙无忌和高士廉见势不对,下朝后依旧上奏表请辞。气得李世民在立政殿转圈圈,对着长孙氏臭骂魏征:“这个老匹夫就是故意和朕作对!承乾本来就是太子,让他参政有什么不对?现在不让他历练,难道等我年老体衰的时候再历练他吗?万一我突然出了,太子又立不起来,大唐该怎么办?”
长孙氏闻言不悦:“说便说,何故说不吉利的话!”
李世民顿了一下,讪讪道:“我胡言乱语的,观音婢不要放在心上。”
长孙氏嗔了他一,又安抚道:“二郎不必生气,魏相公是为人耿直,没有坏心。”
李世民冷哼:“你还替他说话,不见他记着你的恩情呢!”
长孙氏温柔笑笑:“妾是就论罢了,并非有心替魏相公说话,然也没有什么恩情。若说情分,妾的情分也因二郎,盼着有忠臣为二郎分忧。”
李世民握住长孙氏的手,心中一片柔软:“我也知道魏征没有坏心,可他管得未免太多了。承乾是咱们的孩子,他有多乖巧我们都知道,舅兄和舅父也不是得势便张扬的人,怎么便非要此防备,一定要辅机和舅父请辞不可呢。”
长孙氏柔声道:“妾不懂朝政的,也知道魏相公是难得的贤才,既然他觉得承乾这么早参政不妥当,不若过几年再说吧,正好妾也不舍得他小小年纪就操心劳神呢。”
“你就是慈母心肠。”李世民叹了一声。
“慈母多败儿,二郎是这个意吗?”长孙氏问。
李世民嘿嘿一笑:“我可没有这么说!”
他哪敢呢!
李世民拉着长孙氏的手道:“你放心,此我处理好的,必不令承乾受人非议。”
长孙氏心中一叹,知道他是下定决心,无论何都要李承乾提前加冠了,于是起盈盈一拜:“那就请二郎依魏相公所言,免去舅父和兄长官职吧。”
李世民听得皱眉:“何必此?”
长孙氏:“妾不愿二郎因此与重臣闹得不愉快,长孙氏与高氏深受皇恩,然也该为圣上分忧。”
李世民无语:“你跟我还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着就去扶长孙氏,长孙氏顺着力道起来,依偎在李世民肩头,轻声说:“妾是有些害怕。”
不需要多说,李世民就明白了她的意。
说到底,太子与皇帝的关系老生常谈,就连李世民己也偶尔担心晚年糊涂,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虽然大部分时候他很信),更不用说观音婢了。
她是皇帝的妻子,也是太子的母亲,果双方相争,最痛苦的必然是她。李世民摸着长孙氏的秀发,想到那个可,心里也觉得闷闷的,泪都快要流下来。
他努力憋回去了,迟疑了片刻才道:“舅父和辅机居高位,不全是外戚的缘故,倘若因此就要罢免他们,恐怕使功臣惶恐,不若调去其他部门,不给他们那么大权力也就是了。”
长孙氏柔声道:“二郎英明。”
李世民心里还有遗憾,毕竟他觉这次没有做错,都是魏征无理取闹,还想好好跟他掰掰腕子,让那乡巴佬知道他也不是好惹的。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不过换观音婢安心一些也算值了。
就是委屈了高士廉和长孙无忌,李世民打算以后多给他们些赏赐,免得叫人轻看,等过了这阵子再找时机把他们调回来便是。
李世民和魏征达成了默契,待李承乾的冠礼过后,便慢慢将长孙无忌和高士廉调离权力核心。
大部分人都很满意。
以魏征为首的反对党不必说,这场仗是他们赢了。
原来装鹌鹑不吭声的官员也高兴,长孙无忌和高士廉不勾结太子惑乱朝纲他们不知道,但这二人位高权重,他们了,必定引起朝堂官职变动,说不定己捡个漏升个职呢。
看起来是受害者的长孙无忌和高士廉心情也不错,暂时蛰伏不算什么,他们图谋的是以后。要太子顺利继位,他们二人然是心腹肱骨,位极人臣指日可待,高氏和长孙氏也水涨船高。
唯一高兴不起来的就是当人李承乾。
当时他被李世民的“长大”言论迷惑,没有反对加冠的,回去后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以下的情况,他应该把精力更多放在学习和发展科技上。
这是七十八郎给他的任务,也是李承乾己的想法。
政治手腕当然重要,但上有李世民,下有那么多忠臣良将,他年纪还小,根本不用着急。反倒是远隔重洋的未知敌人更需要防备。
可惜他已答应了李世民,朝臣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收回旨意是不可的,尽量周全学习工作的时间。
李承乾忧伤的不,他快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七十八郎贴心地调出一样东西:[咖啡树种子。咖啡树的果实中含有咖啡因,对生物神有刺激作用,可以提神醒脑,减少困倦,有了它,宿主就不用害怕熬夜了。]
李承乾长叹一声。
他需要的是不用害怕熬夜吗?
他需要的是不用熬夜!
正在和七十八郎理论,就听到后有人叫他,李承乾回头一看,原来是魏征。
魏征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恭恭敬敬了礼。
“免礼吧。”李承乾笑眯眯道,“真是巧,又碰到魏卿了。”
魏征听到这个称谓一怔,李承乾平时都称呼他魏伯父,今天都公公办叫魏卿了,可见是恼了他。
心里有发苦,解释道:“下臣朝上请求罢免长孙无忌和高士廉是就论,并非对殿下有意见。”
果李世民在这里,脑门上恐怕要长满问号。
骂他时随心所欲,骂李承乾就要巴巴解释,这乡巴佬还挺双标?
李承乾也有茫然,他是觉得己马上就要加冠成大人了,不再做小儿情态,对大臣的称呼也该郑重一些,哪想到魏征就误了,还特意跟他解释。
他挠了挠头:“我知道呀,你不是都说了吗,怕我和舅舅、舅姥爷结党营私。”
魏征看着他平静中甚至带着感激的小神,沉默片刻后才问:“您不认为下臣冒犯吗?”
“不觉得呀。”李承乾在台阶上坐下,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深沉道,“因为你说的那些后果很可成真的,我觉得应该算是未雨绸缪吧。阿娘也说过你不是针对我的,让我不要误你。其实不用说我也知道,我可是读过史的,康熙皇帝的太子多受宠啊,有那么多特权,还有权臣支持,还不是被两废两立,最后也没登上帝位。”
魏征先是欣慰皇后和太子睿智,后又疑惑:“康熙皇帝?”
历史上有这个皇帝吗?
不敢怀疑李承乾的魏征,开始怀疑己看了假的史。怎么他从没听说过这位皇帝?
李承乾:“哦,不是我们的历史。”
魏征:明白了!是仙界的历史。
不过仙界也有皇帝和太子,也为了权势勾心斗角吗?
李承乾没有多说,毕竟系统缺失人文史料,他对那段历史也不是很清楚,知道这位太子挺惨的,风光之下刀光剑影,最后下场凄凉,李承乾不想跟他一样。
*
不管怎么说,李承乾的冠礼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好在时间充足,礼部那边压力不大。
李承乾也不闲着,按照惯例,太子冠之后还要讲学,向天下展示太子的读成果。
李承乾读虽好,但年纪毕竟小了,比不上二十岁青年的积累,所以更要用心准备。每日读背、写文章、模拟讲学、与先生和窗辩论,日子过得忙碌充实。
就是太忙碌太充实了,李承乾觉得己最近没什么精神,看东西也有模糊。
他大惊:[我不近视了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虽然李世民和长孙氏视力都没有问题,但李承乾他熬夜啊!
虽然先生布置功课有分寸,需要他处理的政务也不多,但李承乾暗地里还有一门课,且最近想要赶赶进度,所以他熬夜啊!
众所周知,熬夜伤睛。况且大唐照明条件堪忧,就算李承乾不缺烛火用,亮度也是有限的,肯定更伤睛!
李承乾太悲伤辣——他小小年纪就要做四!
系统078号:[宿主不要太悲观,睛模糊也未必是近视,还有很多可。]
李承乾:[还有什么可?]
系统:[可生了什么大病呢。]
李承乾:[……]
说的很好,下次不要说了。
系统:[……也可是你最近睡眠不足导致的疲劳,具体原因需要扫描才知道。]
李承乾略微放心了些:[那就扫描吧。]
系统扣了一笔积分,先扫描李承乾的睛,没有发现明显问题,过李承乾意后又扣了一笔大的,这回做的是全扫描。
扫描的结果让系统和李承乾沉默下来,最坏的结果出现了,李承乾是真的病了。
且不是一般的病,以大唐现在的医术恐怕很难治好。
系统倒是治,也就是一瓶药剂的,但李承乾想想药剂价格,再想想己那积分……
还是先让太医看看吧。
李承乾让人去传孙邈,底下人也没当回,李承乾和孙邈一向关系密切,近来因为太医署的来往颇多,叫他来东宫再正常不过了,没人往太子生病那方面想。
就连孙邈本人也没多想,直到他搭上了李承乾的脉。
这一把脉就是一刻钟,李承乾看着对方脸色,心中不由惴惴:“孙阿翁,我的体怎么样?
孙邈摸着胡子微笑道:“没什么大碍,殿下是有些劳累,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就好了。”
李承乾盯着他看了一儿,说:“骗人!”
孙邈:“……”
李承乾很笃定,一则七十八郎扫描从没出过错,二来孙邈的表现也有问题,果李承乾体没有大碍,他为什么要把一刻钟的脉,表情还是那个样子?
分明是问题不小,不想跟当人说,李承乾是有见识的小朋友,才不被轻易蒙蔽。
“你直说就是了,我受得住。”
这回孙邈沉默了很久,才在李承乾的坚持下缓缓道:“殿下这病的确有些难办……”
李承乾早有心理准备,倒还稳得住,淡定地追问:“怎么难办?”
“殿下这病来势凶猛,发作时痛苦难当,且容易留下后遗症。”
李承乾:“什么后遗症?”
孙邈:“气阴两虚、脉络痹阻导致的……动不便。”
宫人们脸色巨变。
足疾对普通人都是极大的打击,更何况一国太子,体有明显弊病的人是不做皇帝的!
相比之下,发作时的痛苦竟是小了。
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李世民和长孙氏在门口听完了孙邈的诊断,这才了进来。
孙邈和宫人们赶忙礼,李承乾站起来喊了声阿耶阿娘。
“快坐下。”长孙氏拉着李承乾坐下,打量着面色略显憔悴的儿子,泪不由主落了下来。
李世民脸色也很难看,难得坚强地没有哭出来,承诺道:“承乾放心,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大唐的太子!”
李承乾冲他笑了笑,他当然不担心,不管怎么样还有七十八郎兜底呢。
安抚了生病的儿子,李世民己的脾气就压不住了,怒气冲冲质问东宫的下人:“你们是怎么伺候太子的?”
宫人们呼啦啦跪伏在地上,一句辩驳的话也不敢说。
李承乾也是第一次见李世民发这么大的火,有怕怕的,小声道:“不关他们的,他们照顾我很尽心的。”
孙邈也道:“殿下乃风痹之症,是胎中带来的病根,与日常起居关系不大。”
李世民一愣,脸色微微发白。
风痹之症,那不就是他们老李家祖传的风疾?
可是风疾怎么这么严重?
他有风疾,他的阿耶李渊也有风疾,但他们都是成人后才开始发病,且一开始症状轻微,虽然随着时间逐渐加重,也不至于影响正常生活,更没有严重的后遗症。
孙邈解释道:“病理入体,对人体影响各有不,发病情况也千差万别,许是殿下受到的影响大,年纪又小,所以来势格外凶猛。”
李世民默然片刻,让宫人们起来,又赏了他们两个月月例作为补偿。
宫人们起来福了福,又去做己的了,没有丝毫怨言。
且不说他们也心疼李承乾,非常理解李世民作为老父亲的心情。再说李世民又没对他们做什么,还补偿了两个月的月例。
那可是皇上!
李世民忍着心中的烦躁恐惧,问孙邈:“承乾的病治吗?”
李承乾也眨巴着睛看向孙邈。
孙邈艰难开口:“多亏殿下发现的早,现下还有治愈的机,是非常难,下臣也不保证。”
李世民和长孙氏失望的时又松了一口气,不是完全否定就好,虽然很难,至少还有希望。
想到承乾是神仙转世,总有些旁人没有的机遇,就更多了几分信心。
至于神仙转世为什么还生病?
那不是很简单吗,神仙转世都是为了历劫,有磨难不是很正常吗?
李承乾则是惊讶,七十八郎都说他这病难治,还断言大唐的医学水平没有办法,没想到这就被打脸了。
系统在李承乾脑海里发出一串没有意的杂音,好一儿才给出一个解释:[孙邈的医术远超一般人,不用大唐医学水平来评判他。]
李承乾:[啊,是是是。]
系统:[……]
系统:[你从前送了他许多医,还有跟风疾相关的,他钻研这么久,必定有所收获,这才有办法治你的病。]
李承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系统:[……]
闭了。其实系统猜得八九不离十,孙邈本就是医道天才,又一心提升医术,从前在民间积累了很多验,到了长安后李世民和李承乾给他提供了充足的资源,学了格物,还学做手术,医术上进步巨大。
李承乾为了治祖传的风疾特意送医给孙邈,孙邈日夜钻研,对风疾的了解加深,才在今日说出有希望治愈的话。否则李承乾这病听天由命,说不定还危及性命。
可见命运莫测,说不定做的哪件就回报到己上。
李承乾不知道这些情况,看孙邈的目光越发闪亮。
——不愧当初费大力气将他寻来,真值啊!
孙邈与帝后二人和伺候李承乾的宫人说起治病需要注意的情,除了按时吃药调养之外,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不劳累。
长孙氏看向李世民,李世民道:“朕本来打算今年十月便让太子加冠参政。”
“最好不要。”孙邈说,“殿下此症切忌多多虑,平日读读写写字也就罢了,处理政务太耗费精力,于殿下的病情大为不宜。”
李世民皱眉:“那太子的病多久好?”
总不一直不参政吧?
一个不处理政务的太子,不管其他方面多么出色,地位也是不稳固的。李世民已开始想着果李承乾一直不好,该怎么保住他顺利登基了。
好在孙邈给出的答案是好的:“下臣不敢保证完全治好太子的病,但若好生调养,三两年后便可适当理政了。”
李世民这才放下心,三两年后李承乾也就十五六岁,不耽误什么。
他摸摸李承乾的头:“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朝政的先不要管了。”
李承乾乖巧头。
长孙氏沉默地听到现在,这才开口问孙邈:“你刚才说,这病发作时很痛苦?”
“是。”孙邈应了一声,也知道长孙氏的意,父母都见不得己的孩子生病,更见不得他们病中受罪,他道,“下臣用药缓解太子殿下的痛苦,皇后殿下放心。”
长孙氏颔首不语,怎么可放心呢,她的孩子患了这样严重的病,她这个做母亲的一办法都没有。
唯一欣慰的是李承乾可以缓两年再参政,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
第 199 章
李承乾就这样开始了养病生活,之前被送到他这里的奏表又被李世民收了回去,学堂的功课也放松了很多,宫了命令,盯李承乾盯紧,每日只许正经读一个时辰的书就不许读了,字也不许多练。
李承乾一开始还很享受,后来就觉无趣了。
好在李世民只是想宝贝儿子好好养病,不是存心要闷坏了他,就找了许多杂书游记给他看。
这些书有趣又不费脑子,打发时间正好。
李承乾来者不拒,看津津有味,还去系统商城找书看。
三十世纪书的种类比大唐丰富多了,就连养花种草也是一门学问,李承乾难不用讲究有没有用,只挑感兴趣的看,偶尔看会儿本,有时候七十八郎还会给他放电视剧。
累了就去走走,掐几朵花给阿娘插瓶,去御书房探望忙碌的阿耶。
李世民:“……”
孙无忌和高士廉还是调去了其他岗位,这是他们自己要求的,也是孙皇后的意思。虽然李承乾没有参政,但作为后族,他们确实过于煊赫了,若非如此,当初魏征也不会非要压下他们。
李世民对此心情非常复杂,既意他的观音婢见识不凡,又心疼的小心翼翼。
至于不高兴?那肯是没有的!
观音婢不能完全信任他,那不是观音婢的问题,肯是他做的还不够好!
孙无忌和高士廉退了,李世民却不愿李承乾失去倚仗,更不愿别因此小看李承乾,于是把已十五岁的杜荷扔去军中,正式当他的校尉去了。
对杜构那边也多有关注,时时垂问。
小渔县发展很好,作为格物学试点县,又有安的关注和支持,小渔县很快富裕起来,充展示格物在治理上的潜力。
李世民遵守约,等实验室空手,就把安排到各个。毕竟他也想用格物治理,就算不能处处是小渔县,也该能让百姓子过更好一些吧。
第二年科举后更是把大部格物选生撒去了,给的是正官位,最次也是个县丞。
百官没有反对的,唯一的意见就是才没到自己手下。
大唐进入如火如荼的建设之中,杜构和宋子安做这样的功绩,没多久就双双升职加薪,朝廷给的赏赐也是一波接着一波。
太子殿下虽然极现身,存在感却一点也没降低。
*
养病的子一开始很惬意,但很快就难过起来。
喝不完的苦药汤,吃不完的药膳,守不完的各种规矩。这些也就罢了,最难受的是随着病情加重,李承乾终于知道了孙思邈口中发病时的痛苦是什么。
即便已用药缓解,还是令难承受。
李承乾咬牙忍受全身剧痛,其他帮不上忙,只能默默抹眼泪。
系统不忍心了:[宿主,要不还是用药剂吧,积没了还可再赚。]
李承乾断然拒绝:[不用。]
只是痛一点而已,又死不了,坚决不用积。
系统:[……抠死你算了。]
李承乾不为耻反为荣:[我的积要留着办大事!]
[知道,你想买核.弹图纸嘛。]系统叹了一声,用自己的积买了一只止痛药剂注射给李承乾。
只是这药不便宜,它不能次次买,李承乾还是要承受发病的痛苦。
李世民又了热锅上的蚂蚁,只恨不能自己替李承乾受这份罪,抱怨道:“孙思邈不是说能让你不难受吗?”
“孙阿翁只说能缓解,没说一点不痛,他已尽力了,没有他会更难受。”
李世民也知道自己没有道理,只是见宝贝儿子这么难受不免心生迁怒。他冷哼一声,没再挑剔孙思邈的不是,只道:“也不能全指望孙思邈,我打算找些替你祈福,或许能免去你这场灾祸。”
李承乾无可无不可点,虽然他知道神佛无用,但如果能让父母有些慰藉也算不错。
他问:“找好了吗?”
“找好了。”李世民显然早有打算,“有个叫秦英的道士有些道行,我打算让他给你祈福。再从民间找三千家。除此之外,阿耶还打算大赦天下,替你积攒功德。”
李承乾:“……”
“找个道士祈福就可了,其他的大不可必!”
“怎么了?”李世民疑惑。
李承乾叹气:“家子过好好的,为了我就要家,这不是造孽嘛。”
“怎么会?”李世民不为意,“既然要为你祈福,当然不会强迫他们。再说家有什么不好,朝廷会建寺庙道观安置他们,吃穿用度也不用他们操心,每天什么不用干,只要替你念念就有好子过,这么好的事怎么能是造孽呢?”
这时候还没有家不能娶妻的规矩,除了饮食上有点限制,这条件真是很好了。
李承乾:“那就更不行了,这花多钱啊!”
李世民:“只要你的病能好,花点钱不算什么。”
李承乾:“……可是这些没用啊,世上没有神仙的。”
“别胡说!”李世民瞪眼,“谁说世上没有神仙,你不就是神仙转世吗?”
李承乾:“……”
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要解释起来实在太复杂了,李承乾选择不解释,干脆一仰脖子:“我是神仙转世了,还需要普通帮我求神拜佛吗?”
李世民一顿,好像是有点道理哈。
李承乾:“你有钱不如给我拿去铺路,免让中间商赚差价。”
李世民:“……”
行吧行吧,不让家就是了。
“那大赦天下又为什么不行?”
李承乾神色严肃下来:“我认为犯错就该受罚,除非他自己表现良好,否则不能轻易减刑。如果一个犯没有认识到错误,却因为我的缘故被放去,之后他再次作奸犯科,那岂不是了我的过错?”
李世民若有所思:“既然你不愿意,那也就罢了。只是我总想做些什么,好让老天保佑你早些康复。”
李承乾感动于他的心意,想了想道:“如果阿耶有心,就多建两所慈幼院和悲田院吧。”
“行!”李世民应了下来,替李承乾掖了掖被子,道,“我听说西域有一种花止痛的效果非常好,已让去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李承乾好奇:“什么花这么厉害啊?”
“叫米囊花。”
李承乾:“……”
他在心问七十八郎:[如果我没记错的,米囊花是罂粟的别称吧?]
系统肯了他的想法:[是的。]
李承乾:“……”
我的爹!你真是我的爹!
今天提的建议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李承乾当即拉着自家阿耶来了一场科普小讲堂,直把李世民说的晕晕乎乎,脸色发青,绝口不再提米囊花的事。
李承乾摸着下巴想,其实罂粟也不是完全不能用,剂量合理的,它确实有不错的药用效果。
但是转念一想,罂粟的药效可用其他药材代替,但致瘾这个危害太大,弊远远大于利,还是一刀切比较安全。
祈福和罂粟不能用的后果就是李世民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孙思邈身上,太医署的一切事务不用他管,只要一心研究李承乾的病即可。
如此几个月过去,安又竖起两座慈幼院和两座悲田院,孙思邈也研制了治风疾的法。
好消息是,对包括李世民在内的大部典型风疾有用。
坏消息是,对李承乾没用。
李世民:“……”
李承乾倒是很高兴,有了治风疾的法子,他可省了好多好多积,也不用替后辈担心了。
而且研究有了果,说明孙思邈的向是对的,治好他也是迟早的事。
李承乾信心满满。
令李承乾惊喜的是,或许是孙思邈对风疾此症的了解更为深入,虽然还不能令他彻底病愈,却能减缓发病频率,痛苦也大为缓解,甚至可延读书时间了——正读书那种。
李世民现在是把李承乾当瓷器,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弄碎了,所还是不许陆德明给他加功课,李承乾也不强求,有精神就跟着系统学格物,没精神就看些杂书,偶尔去逛一逛。
不用为琐事烦心,加上最近钻在格物,李承乾格外喜欢跑实验室,遇到问题还会提点一下,他也不懂的就和一起讨论、或者向系统请教、或者回来努力补课,然后再转告给实验室的。
活体外挂.jpg结果就是实验室开始一项接一项果,什么农药啊、化肥啊,就连蒸汽机也有眉目了。
忙碌了好时间,刚把包袱甩给大臣,打算休息放松一下的李世民:“……”
已很忙很忙,忙到脚不沾的大臣们:“……”
这一刻他们迫切想李承乾好起来,赶紧行冠参政。参政后他就没时间去实验室,不去实验室就不会有那么多实验果,没那么多实验果他们就不会这么忙!
第 200 章
李世民嘴上骂骂咧咧,身诚实地继续加班,东西没做出来也就罢了,既然做出来了,就不能让它们明珠蒙尘。
百官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肝。
李承乾也没闲着,他的身一天比一天好,花在系统课程上的时间越来越多,本来就聪明,加有名师教导,一心一意学了一年多,顺利攻克大学段。
系统照例安排一场测试,李承乾顺利通过。
他兴奋地搓:[奖励!奖励!奖励!]
[知道,少不了你的奖励。]七十八郎话音刚落,一个金光闪闪的盒子就出现系统空间里。
李承乾双合十许了个愿,虔诚地打开盒子。
——一本书从盒子里飞了出来。
李承乾眼睛一亮,伸书抓过来,封面的名字是《船舶建造》。
“唉!”李承乾有点失望。
系统:[宿主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李承乾撅撅嘴,他就是更想要武器图纸,果是核.弹就更好了。
别说不可能,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系统:[……对现的大唐来说,船舶建造更实用。]
李承乾也知道个道理,出海做生意需要船,海战也需要船,虽然大唐目前的生产水平,再怎么研究造船技术,可能都不够其他国家打几下,但总比一下也挨不住强吧。
循序渐进吧。
李承乾快又高兴起来,用十几天时间本书读了一遍,大唐能用到的分抄写下来装订成册,过高深的那些没有放进去,然后拿着去找李世民。
李世民正赏画。
自从实验室开始一个接一个蹦成果,李世民已经久没么悠闲过了,好不容易情处理得差不多,终能空闲下来陶冶陶冶情操,只觉得无比惬意。
对旁边的魏征感慨道:“还是得时不时放松一下,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魏征:“……”
身为帝王,怎么能玩丧志?!要不是看李世民前些日子实辛苦,高低他得进谏一个。
罢了罢了,好歹没有斗鸡走狗,赏画也算个正经消遣。魏征勉强劝服自己,撇开脸装作没看见。
没得到回应的李世民抬起下巴,难得能当着魏征的面不做正,别提多得意了。
小太监进来通报,说李承乾来了。
“快让太子进来!”
不一会李承乾快步进来,李世民见他副活泼强健的样子心里就高兴,孙思邈的医术好,李承乾并没有留下残疾,病症也越来越轻了,不发病的时候和常人无异。
他一叠声让人准备茶水点心,都是特意李承乾准备的,不会对他的身有影响,还拿出帕让李承乾擦汗,又关心他的身情况,浑身散发着慈母气质,魏征只觉得更没眼看。
那边的父子俩显然适应良好,李承乾笑眯眯道:“我最近挺好的,已经一个多月没有难受了,孙阿翁说他最近有点眉目,说不定快就能治好我的病了。”
“太好了!”李世民听到么个好消息,笑得收都收不住,脱口道,“果他能治好你的病,阿耶就他封侯!”
李承乾眼睛一亮,拱道:“那我就替孙阿翁谢过阿耶了。”
李世民回过神也觉得刚才冲动了,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果能治好李承乾,别说孙思邈封侯,便是封王也未尝不可。更何况孙思邈还解决了李家祖传风疾。
他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个承诺。
李承乾高兴完了,又板着小脸严肃道:“我今天是有正找阿耶的。”
李世民:“……”
啊!他要犯头风了!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李承乾说正,想到前段时间忙得暗无天日的日子,李世民眼前就是一黑。
他才刚忙完啊!就不能缓缓吗?
李世民想找个借口拖延一下,好歹先过几天好日子,但他忘了旁边还有一个魏征。
对李世民来说,李承乾是来破坏他美好生活的,对魏征来说就是督促圣进的。
他立刻问:“是实验室又有什么新成果了吗?”
李承乾摇摇头。
李世民顿时松了口气,不是新成果就好啊,好日子暂时保住了。
他脸重新挂笑,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李承乾说:“是一本跟造船有关的书。”
李世民:“……”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魏征脸。
他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转头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
沉默片刻,他也笑了出来。
累是真的累,但是高兴也是真的高兴。
跟李承乾不一样,李世民和魏征没见过所谓外国是什么样子,对他们的强大也没有明确概念,不知道普通船舶和巨型海舰的差距。
对他们来说,李承乾本书里提到的船已经厉害了,比大唐厉害的多,已经是极大的进步。果真能造出来,至少片大陆,大唐的水军无敌了。
说不定他们也能出海,去看看李承乾口的那些国家。不能总是听李承乾那位朋友说,也该亲自探探虚实,李世民可不是坐待毙的人。
李世民又开始忙碌造船的,不知道是不是他跟长孙氏说了什么,还是长孙氏自己担心李承乾太沉迷学习会耽误养病,就让李治经常来找李承乾,还让李承乾教李治认字启蒙。
李承乾站台阶,和白白嫩嫩的小弟弟大眼对小眼。
李治拉着嬷嬷的,对李承乾露出个含羞带怯的笑:“大哥。”
李承乾:有被甜到。
看着长大的孩子总是难拒绝的,何况他们家小九又乖巧又可爱,李承乾只能接下个甜蜜的负担,开始抓耳挠腮地教李治识字。
话说回来,他当初学认字有么难吗?
为了让李治学得轻松有趣一点,李承乾又开始找人画连环画了。
听说消息的李泰跑到东宫倒酸水:“大哥对小九也太好了,不仅亲自教他认字,还画什么连环画,你对我都没么好。”
李承乾微笑:“你要是喜欢连环画,我也送一本你。”
李治立刻将他的连环画捧到李泰跟前,怯怯道:“我的先四哥看吧,四哥不要生我和大哥的气。”
李泰更气了,不屑道:“不过是认字的启蒙书而已,我用不着,你自己留着看吧。”
又扯着李承乾的衣袖撒娇:“我不管,大哥你对小九么好,也得对我好一点。”
李承乾:“……”
个弟弟从小就爱撒娇卖痴,长大了不仅没变,反而越发炉火纯青了。
他无奈道:“行行行,我对你好。你不是立志编书吗,我你出个点子。今阿耶大力推广基础教育,大唐到处都建了学堂,可是一般启蒙书晦涩难懂,又缺乏趣味,小孩子学起来太枯燥……”
李泰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可编一套启蒙连环画?”
“是!你觉得怎么样?”
李泰忙不迭点头,可太行了!
看李治就知道了,没有连环画之前李治也听话乖巧地读书,但积极性并不高,学得也不快。有连环画就不一样了,不用人说就会自己学,进步也非常大。
兴趣就是最好的师!
李泰展开想象:“还可小故画成连环画,再标拼音,只要学过拼音就可自主学习。”
李承乾对他竖起大拇指:“还能举一反三,不错!”
李泰咧开嘴笑了,迫不及待道:“我就去跟阿耶说。”
“去吧。”
李承乾也不劝他先考虑清楚,不是有李世民吗,有哪里不合适他会说的。
李世民:“……”
李泰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李治看着他的样子,神情有些羡慕。
李承乾见了问:“小九怎么了?”
“没什么。”李治脚丫不安地挪了挪,垂着头细声细气道,“我就是羡慕四哥,他只比大哥小一岁,已经读过多书了,能帮大哥的忙,可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李承乾:“……”
好,那个弟弟爱撒娇,个弟弟小绿茶,日子真是越过越有滋味。
几个月后,终造船的安排妥当,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的李世民,又迎来了捧着连环画兴致勃勃来找他的李泰。
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