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入殓师》剧组的主要演员们,吴渊开始在国内一线城市的殡仪馆来回奔波。
不只是演员,包括他自己,也需要学习很多关于入殓师的知识。
张国榕与李雪建、陈虹三人因为到时候要演入殓师,所以他们三人要跟着几位老师傅,亲身去体验这份工作的不容易,去了解一些入殓师的生活习惯。
这就很考验演员的洞察力了。
所谓的“体验生活”,其实就是一个观察和感受的过程。
一个好的演员,要做到演什么职业像什么职业,那就必须有敏锐的观察力,能够捕捉到被观察对象的一切细节。
这方面倒是有点像警察的行事作风。
还好,现在的演员还是敬业又专业的。
张国榕为了演好程蝶衣,能够跟着京剧师父认真学习京剧唱腔仪态,演出京剧大家的灵魂。
李雪建老师就更别说了,人家为了演艺事业是能付出一切的,只为演好每一个角色。
陈虹虽然嫁了大导演,但是她本身也依旧热爱演员这个职业,也愿意认真去学习。
三人认真努力适应“入殓师”工作的样子,倒是让看惯了梦中那批流量演员的吴渊,颇为感慨。
果然不管啥圈子,都还是刚开始的时候比较纯粹一些。
......
就这么体验了大半个月后,吴渊抽空专门找上了张国榕谈心。
俩人站在魔都宝山殡仪馆的白墙旁,倚着墙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张国榕从港岛带来的万宝路,闲聊着。
吴渊皱着眉头,有些嫌弃的抽了一口万宝路,面带关心的看向了张国榕。
“张生,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压力大吗?”
最近十几天大家见了很多生死无常的事情。
有妻子跳楼而亡,却丝毫不伤心的丈夫儿子,有自缢身亡很久才被发现的高龄老人,也有遇人不淑,被爱而不得的追求者狠心杀害的年轻姑娘……
当然,见到最多的,还是哭的肝肠寸断,悔不当初的家属们。
吴渊生怕张国榕看多了这些事情,心理出现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其实他拿出《入殓师》这部剧本,原意是希望让张国榕理解,死亡不是解脱,不惧死,才能更好地生,是想给他来一场心灵治愈之旅的。
顺便再去欧洲拿点奖。
但是这电影还没拍呢,就先来了一波对死亡的冲击洗礼,吴渊现在也有点担心张国榕顶不顶得住了。
“欸,吴导,你太小看我了。”
哪知道,张国榕却是灿烂一笑,语气轻松的说道:“其实一开始是会有些压力,看到了太多毫无遮掩的情感流露,家属们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是真的不好受。”
“也确实清晰的感受到了生命真的太脆弱。”
“但是你的剧本有一句话说的好,死是一道门,生命走到尽头,不是终结,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
“看到入殓师为逝者净体、换衣、描容,尽自己所能帮助逝者还原生前样貌,帮助死者有尊严的跨过死亡这道大门。”
“我也能体会到,这份工作不仅是一套流程,也是为了给予逝者生命最后的尊严,是对生者的宽慰。”
吴渊理解的点点头,心里却在吐槽,“谁问你对入殓师的职业感受了。”
不过看张国榕情绪还不错,也不见有啥压抑和低气压,似乎确实心理并没有跑偏,吴渊这才欣慰一笑:“那就行。”
“对了,你这几天胃病又犯了?”
“赶紧找家医院去检查一下,认真配合治疗,在电影开机前把病治好了。”
“我可不希望自己的男主角拖着病体来拍戏。”
吴渊语气很是平淡,但是张国榕却从中听出了关心的意思。
他含笑点点头:“去看过了,医生就是建议我多休息,作息和饮食规律一些,养半个月就能好了。”
“刚好现在我们体验生活,作息和饮食都很规律,开机前肯定能养好的。”
可不,现在他们这群演员是完全跟着入殓师的生活节奏走,每天就像是在办公室上班一样,突出一个规律。
“嗯。”吴渊最后吸了一口烟,将手上的万宝路掐灭,实在忍不住了,嫌弃的说道:“你们港岛的演员怎么都喜欢这个烟。”
“抽起来一股子臭脚味!”
“改明儿我给你拿几包华子,抽烟还是得抽华子,够劲!”
“哈哈。”张国榕被吴渊逗乐了,眉毛一挑,伸手搭住吴渊的肩膀:“有的抽就不错拉!”
“走吧,下午还要跟着学修复遗体呢。”
说完,两人就勾肩搭背的往殡仪馆内走。
走到半路上,吴渊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停住了脚步:“对了,你那个大提琴就别学了。”
“我认真想了想,男主角的设定还是要改一下。”
“我们华夏人并没有什么大提琴情节,一开始我设定的时候有些太随意了。”
“男主角应该是个唢呐手。”
“一开始他是在京城的一个京剧剧团吹唢呐,后来剧团解散了,没办法维持生计的他,这才返回家乡,误打误撞中成为了一名入殓师。”
唢呐,作为华夏传统文化中的一种吹管乐器,具有悠久的历史和独特的音色,深受人们喜爱。
在京剧中,唢呐也是文场乐器之一,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不过呢,大多数人提起唢呐,第一个想到的其实并不是京剧,而是红白喜事!
正所谓,“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曲终人散,人走茶凉。”
“唢呐一响,万人敬仰,伴你出生,送你死亡。”
“初闻不识唢呐音,再听已是棺中人。”
之前在写《入殓师》剧本的时候,吴渊没想到这茬,就直接将原版中的人设套用了。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在殡仪馆体验生活,让他突然想起来了,于华夏丧葬文化而言,既然要用音乐来做隐喻,唢呐怎么也比大提琴更靠谱啊!
是,原版《入殓师》里在几个特定的场合插入了三首名曲。
分别是贝多芬的《欢乐颂》、勃拉姆斯的《摇篮曲》以及巴赫与古诺的《圣母颂》。
特别是电影中大悟为社长拉奏的《圣母颂》,旋律低沉,配合大悟在雪山背景下拉提琴的镜头,是电影的高潮之一,很唯美。
但是,我华夏自有国情在此!
张国榕拿着把唢呐,背对着雪山,来一首震撼人心,让灵魂都颤栗的《大出殡》《哭五更》,也一点不差啊!
唢呐一响,华夏人刻在DNA里的“出殡”画面立马就能涌上眼前。
对于一部讲述华夏入殓师以及丧葬文化的电影,吴渊觉得用唢呐作为男主心态转变的隐喻,要比大提琴更加合适!
而且同样也能为男主角添加一条暗喻隐线。
唢呐,其实就代表了男主角本人。
原本是京剧团唢呐手的他,从一个京剧戏曲表演者,变成了入殓师,职业和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他手中的乐器,也跟着经过了洗礼与转变,从为生者奏鸣,到为逝者送葬。
乐器本身没有变化,唢呐还是唢呐,但是吹奏他的乐手在经过了心态和身份的转变后,却带来了完全不一样的音乐!
这也契合了“音乐”在人类社会诞生的初衷,那就是分享和传递人类喜怒哀乐的情感,并且为之共鸣!
当演奏者的情感和心态发生变化,吹奏出来的音乐也会随着一起改变。
这也同时是在告诉观众,男主角还是那个男主角,唢呐也还是那个唢呐,但是心态不一样了,一切就改变了。
吴渊觉得这样挺好的,既有深度也有隐喻。
“张生,会吹唢呐吗?”吴渊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张国榕。
嘴角微微抽搐,张国榕尴尬一笑:“不会。”
“那就去学,不需要学的多厉害,学几首京剧和出殡常用到的曲子就行!”
导演最大嘛!
就算导演临时想要改剧情,那演员也只有听的份。
张国榕咬咬牙,点头保证道:“行,明天我就开始学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