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郭喜安他们家难得奢侈的其乐融融,老程家这边却是有些鸡飞狗跳。
“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给老男人,去给人当后娘。”程家丽在自己房间里摔摔打打,哭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刘大花和她娘家大嫂杨香琴站在门口,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杨香琴给程家丽介绍的镇上周家的亲事,她今天带着刘大花去那周家看过了,这周家家里就两兄弟,要娶亲的就是这周家老大周大强,不过这周大强可不是头一回娶亲,他已经娶过一个老婆,还生有个儿子,只是他老婆前年病死了,这才要重新娶一个进门。
以他家的条件,娶个同样镇上的姑娘那是绰绰有余的,可这周大强考虑得多,怕娶一个娇气的姑娘回来,会对他的儿子不好,所以托人在十里八乡的询问,就想找一个实在善良的乡下姑娘。
刘大花今天看了那周家的家世,家里就一个老娘,他弟弟又常年在外走镖,一所四室的房子不算太大,可常住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况且人家那是镇上的房子,跟她们这样的乡下可没得比。
最让她心动的是,这周家在西街有个自己的店面,西街那可是富人云集的地方,能在那里有一家店铺,这家底就不会弱。
而且她偷偷去周家那叫如意馆的店铺看过,那气派的,她都只敢站在门口望望不敢进去。
这周家可是个正经做生意的,是个体面人家。
女儿嫁了过去那可就是脱了农门了,成了富家太太了,以后风吹不着日晒不到的,不像嫁在村子,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吃苦。
刘大花当时就对这周家满意得不得了,只是这周大强年纪大了些,今年也满三十了,可比自己小女儿要大十七岁,回来和家丽一提,这孩子就闹上了。
“我说家丽啊,这周家可真是一门好亲事,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啊,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见程家丽这不知好歹的样子,杨香琴压下心里的不耐烦劝道。
一个红木妆奁匣子一下子被从屋里掷出来,正好摔在杨香琴的脚下,程家丽尖厉的声音响起:“那周家这么好,舅母怎么不自个儿嫁过去?”
杨香琴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这死丫头片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况且要不是自己没有女儿,这好事还能轮上她?
刘大花忙劝道:“大嫂,家丽现在在气头上,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你先去堂屋坐会儿,我来劝她。”
杨香琴心里有气,要不是大姑子这些年一直帮衬娘家,给了他们不少好处,就程家丽这种被宠坏了的蛮丫头,她才懒得来看。
“那大姑你可得好好劝劝她,小姑娘家的看不长远,你这当娘的可得为她打算,周家的这门亲事,惦念的人家可不少呢,再不拿主意,这机会可就一溜烟的就没了。”
刘大花连连点头。
等杨香琴走开后,刘大花才捡起地上的红木妆奁匣子进去,一脸心疼地将匣子放在床边的梳妆台上,
“我的小祖宗,就是心里有气,也不能砸东西啊,就这妆奁匣子,可是你老娘花了五十文钱给你买的呢,这向阳村,有几个闺女有你这好东西?”
程家丽不理会,兀自扑倒在床上大哭。
十三岁的小姑娘,脸上稚气未退,穿着一身鲜亮的嫩绿色衣裙,头上还带着两朵湖蓝色的绢花,皮肤白净,身段苗条,这打眼一瞧,可不像是农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孩子,倒像是有钱人家的娇小姐。
“我不管,娘就是不疼我了,竟然要把我嫁给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还要去给人家孩子做后妈,这样糟践我,还不如叫我死了得了。”
听她这么满腹怨气,要死要活地哭闹,刘大花也来了气,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你老娘我为了你的亲事跑断腿,十里八乡都挑了个遍,到你嘴里就是糟践你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枉我之前那么疼你。”
程家丽扬起头来,满脸泪水道:“之前再疼我又有什么用,你们要把我嫁给一个老男人就是不疼我,作践我,我一个青春妙龄少女,难道就只配嫁给这样一个老男人吗?”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到底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闺女,刘大花也没了脾气,柔声劝道:“我的心肝儿,你也不想想,从小到大,你老子娘我哪一件事不是为你好的,这次为你看的这周家,当真是个好人家呢。”
见女儿柳眉一竖就要反驳,刘大花连忙抢先道:“你先别急,听娘细细给你说来。”
“这周大强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娘看过了,这人周正得很,可不像我们这乡下的汉子显老又邋遢,那模样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三十岁的人,显年轻着呢。”
程家丽嘟嘴不乐意:“再显年轻还能像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况且他还有个七岁的儿子,就这,打死我都不嫁。”
刘大花板了脸:“嫁人难不成只看年纪和脸吗?这周大强在镇子上有房有店,家底丰厚,你要是嫁了过去,一辈子吃喝不愁,还能有人伺候,过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太太日子。”
“是,他是年纪大了些,可光有年轻又有什么用?这乡下十五六岁和你年龄相当的小伙子多的是,可随便你挑,可无论你嫁了哪一个,嫁过去后你以为还能在家里过着这样光吃不干的日子?”
“村里都是土里刨食的人,到时候你要砍柴挑水做饭,还要一起下地干农活,大夏天顶着日头,一天就能把你晒脱一层皮,没个两年就能让你老上十岁,穿着破烂,吃着黑面,看你那时候还有没有心思抱着你年轻俊朗的汉子喜滋滋?”
程家丽从小被娇养着长大,粗活是一点都没干过,但她也不傻,她知道母亲说的是真话,如果嫁到村里,就算是富裕一些的人家,那母亲嘴里的那些农活,她是一样都避免不了的。
一想到以后一辈子都要那样劳碌辛苦地过日子,程家丽先前斩钉截铁的态度变得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