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终章
    西北的雪未化,料峭春寒,出门还是要穿着大氅,空气中一股清冷的气息。

    “娘,你冷不冷?”

    林照夏笑着摇头,给长至紧了紧大氅的领子。

    “娘,儿子不冷。”长至说着还拿起林照夏的手捂在掌中,搓了搓。

    林照夏笑得甜蜜,一转眼,儿子就长成大小伙了,都能替他爹给自己取暖了。长成一副孝顺体贴人的性子。

    “也不知你爹怎样了,顺不顺利。”

    “指定顺利。我爹早有打算,布置了这么久,不会有错。恐怕我爹这会已经到京城了。”没准京城已经攻下了。长至一脸的兴奋。

    “你倒是对你爹有信心。”

    长至仰了仰脑袋,歪头笑着,一副小得意的样子,他当然对爹有信心。

    林照夏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笑。听见脚步声,往长至身后看了看,越王“赵广渊”正朝她们母子走来,笑着迎上去,“王爷辛苦了。”

    “赵广渊”笑了笑,“不辛苦,”伸手揽过长至,“儿子,咱们回府。”

    长至看着自己爹这个替身,越看越觉得惊奇,除了他和娘,怕是少有人能分辩出来。这比现代的化妆术整容术还厉害。

    三人从城墙上下来,往临时帅府而去。从后面看,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三口。

    渭水南岸的大军遥遥看见,越王夫妇和他们的世子,都在城墙上,越王夫妇感情真好,在这种时候,越王妃还陪着越王在前线呢。

    见他们一家三口都在,更是放心了。

    守着渭水也并不跃雷池一步,朝廷没下进攻的命令,他们就不会往前一步。而且就他们自己来说,也不想与西北军对上。

    都是自己人,打什么打。

    而且西北军先前与西戎蕃厥打得激烈,能活下来的个个都是真英雄真汉子,他们佩服的紧,也绝不承认打不赢西北军。

    都是同胞,没开打的必要。

    对,就是没必要。

    渭水两岸和谐的很。而京城却翻了天。

    宫里,听说定国公被救走了,太子大发雷霆。若定国公被送出宫,联系到京畿九营的部下,围了宫城,那他所做的一切岂不功亏一篑?

    忙命人整个东宫和皇宫搜人。

    一面又命禁卫军赶到宫门口戍卫。

    正要赶到前殿宫门那边查看情况,各种消息又传了过来……“太子,不好了,京郊大营昨夜遭袭!越王亲自带领十万大军把京郊大营夺了!”

    “太子不好了,越王亲自率军冲着宫门来了!”

    太子以为听错了,“越王?赵广渊?他带兵夜袭京郊大营?”他不是在西北?还有他哪里来的十万大军?

    旁边侍候的内侍宫女已是惊恐得两股颤颤,越王带兵要冲进宫了!

    “太子,怎么办,越王带军正往宫城而来。您快快做决定吧!”传令的将军拼死跑进宫里报信,再晚点,只怕是要掉脑袋的大事,而太子还在发懵。

    太子回神,急忙吩咐:“快快,紧闭宫门!命弓箭手准备,只要靠近,立刻射杀!”

    “是。”

    那人刚走,宫门外已经喊杀声震天。

    围在太子身边的宫人,差点吓尿了。腿一软就想跪。

    东宫的幕僚闻讯而来,神情焦急,“殿下,快去把皇上带来!只要皇上在咱们手里,咱们就有机会反击。”

    到时候直接拿了皇上的传位圣旨,太子就是正统,越王若敢进一步,就是谋逆,当诛之。

    其余从众,若继续追随越王,还得看项上脑袋牢不牢靠,阖家阖族是不是不怕被砍。

    “对对对,你们守着,孤去找父皇!”务必要拿到传位圣旨。他不能败,也不敢败!

    只能是赵广渊死!

    幕僚看着太子匆匆离去的背影,神情复杂。

    早就劝太子下手要快,要果决,若年前就让皇上暴毙,现在太子已经登基了,开年第一天朝会那会,就已经议完年号了。

    如今,怕是晚了。

    都以为越王被困在渭水北岸,结果外头越王带兵来了。

    时也命也。

    幕僚眼中的光暗了下去。但不肯认输,如今一切还有救,皇上还在,大局还未定。一众幕僚一脸希翼地看着后宫的方向。

    “太子,皇上不见了!”

    太子才走到半路,凤藻宫的内侍连奔带跑来报。

    “什么?什么叫皇上不见了!皇上不是在凤藻宫吗?母后呢?刘贵妃呢?刘贵妃也不见了?”

    “刘贵妃也不见了!”

    而他们连皇上和刘贵妃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凤藻宫人人自危。

    父皇?父皇不见了?父皇为什么会不见?父皇是苏醒了吗?凤藻宫戒备森严,谁把父皇救走的?父皇若是醒了,自己还怎么在传位圣旨上盖大印?

    不不,不能慌。

    父皇一定是不在了。不在了才不见了。

    这一刻的太子,希望皇上已经驾崩了。只有驾崩的人才会不见了。

    正乱糟糟的不能思考,又听皇后殿的宫女哭着跑来,“殿下,娘娘,娘娘她崩了!”

    皇后自知大势已去,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给自己留了个体面。倒是吓坏了伺候的宫人。

    “娘娘!”周遭哭着跪倒一片。

    太子脑袋嗡嗡的,母后她,崩了?母后,不要他了?

    宫城外,禁卫军守着皇宫重重宫门,严阵以待,而赵广渊率军一路未遇太大阻碍,直奔最后一道宫门丹凤门。

    “越王奉旨进京勤王,尔等莫要反抗,快快束手就擒!”

    张志手持一卷圣旨,高高举着,骑在神骏上一路扬声喊着直冲各道宫门,最后站在丹凤宫门口。

    禁卫军面面相觑。

    不是说越王谋逆,趁着皇上病重,想进京造反,见之就射杀吗?怎么拿着皇上的圣旨进京勤王了?

    勤什么王?皇上不是病重,还命太子监国吗?勤王?难道皇上是被太子……

    “尔等还不速速放下武嚣,是活够了吗?还是想担个谋逆的罪名?或是想被诛九族?”方二熊一样站在越王身边,吼得震天响。

    诛九族?

    禁卫军不禁一凛,他们不仅要死,还要被诛九族?

    有人害怕想丢了武器,可有人却盯着越王等人不放。不知那人拿的圣旨是真是假。若真让谋逆的越王闯了宫,太子怕是饶不了他们。

    到那时,他们也是活不成的。

    赵广渊不想杀他们,不想硬闯,双方在宫门口对峙,彼此的弓箭手都向对方瞄准。

    “还不速速放下武器!真的想被诛九族?!”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宫门内传了出来。

    禁卫军头领回头,“定国公?”

    怎这副模样?像个活死人。谁下的手,打得这么惨?

    “太子谋逆,幽禁皇上,还请越王进宫勤王,以正朝纲。”定国公被燕惊蜇及管润搀着,膝盖一弯就要朝越王跪下。

    赵广渊上前扶住了他,“定国公受苦了。”

    “不辛苦,终于等到越王了。”定国公双目含泪,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还阳了。

    “父亲!”展骞含泪上前紧紧地搀住定国公,定国公虚弱地靠在儿子身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子囚了皇上,囚了掌京畿九营兵权的定国公。皇上假借晕迷不醒,暗地里向越王下旨要他进京勤王。

    “哐叮”一阵武器砸地砖的声音。禁卫军看明白了局势,纷纷缴械投降。

    奉天殿,太子高坐龙椅之上,与站在殿中的赵广渊直直对视。

    “孤奉皇上之命监国,越王带兵闯宫,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太子还不清楚?”赵广渊瞥了一眼太子身下的位置,“那不是监国太子该坐的位置。”

    “孤为大齐储君,这个位置早晚是孤的。”

    “大齐储君?”赵广渊笑了笑,“在你之前,我同胞兄长也是大齐储君。”

    他到最后也没坐上那个位置。

    “那是他无福。”

    “他是无福。”赵广渊点头,似乎表示认可,“但他去的体面。”

    “你在诅咒孤?!”

    太子气得弹了起来。“孤不会向赵广淙那样死得窝囊!孤受命于天,将来会万岁万万岁!”

    “还万万岁,你怕是死到临头了。”说完,赵广渊就在殿中坐了下来。

    这些天连日赶路,一天都睡不到一个时辰,累得他都老了。

    夏儿该嫌弃他了。

    刚坐下来,殿中清冷的地砖激得他灵台一震,视线往地砖上瞥了一眼,这地方秋冬天铺个地毯应该能阻些寒气。

    太子见他还闲适地把奉天殿当自个家内室了,气得胸膛起伏。

    说自己死到临头?真真是放肆。谁死还不一定呢。

    “赵广渊,你怕是早就谋划了这一切吧,你就是乱臣贼子!令祖宗蒙羞。你怕是早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到这奉天殿来,能坐上这个位置了吧?”

    可惜了,自己不会让他得逞的。

    赵广渊疲惫地用手撑着额头,手肘支在盘起的大腿上,并不想与他争辩谁更令祖宗蒙羞。“那是你。我从未想到要坐上那个位置。”

    没遇到夏儿前,他只想打马游街,肆意快活。遇到夏儿之后,他只想与夏儿三餐四季,一起走遍他未曾看过的山山水水,和各种奇迹。

    夏儿不喜欢困在一个地方,他亦不喜欢。

    可他的说辞,太子不相信。

    没有一个人不肖想他屁股下这个位置。秦王怕是盼得眼睛都绿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不在乎。一开始我只是想为我兄长讨个公道,他一个人孤伶伶呆在京郊,我看着心疼。除此,我不过是想让父皇和将来的你,给吕家翻案平反罢了。”

    太子愣了愣。

    看着这样的越王,心里思索着他话中有几分真实性。这样的越王,让他不由一阵恍惚,十余年前的越王,似乎在这一刻在他脑子里闪现……

    “你以前确实是个肆意洒脱的性子。”

    不止赵广渊,连他和秦王等人都不曾有过别的想法。因为赵广淙太优秀了,先帝还在世时,就册封他为皇太孙了。他们底下的兄弟没有机会。

    那时候的他和秦王等兄弟,兄友弟恭,和和乐乐,经过奉天殿,都不会多看一眼。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既如此,孤可以满足你。待孤登基,会追封大皇兄,给他赐谥号,并迁葬皇陵,四时八节少不他的祭祀。还有吕家,孤会为他们平反翻案。可以追封他为忠义王,你还可以择一位继承人,传承吕家香火。”

    赵广渊眼睛都没睁开,牵着嘴角笑了笑。

    赵广涣恨不得杀他而后快,如今却在跟自己谈条件。外头围了那么多自己的手下,赵广涣是怕了吗?

    “你怕了?”

    “放肆!”他怎会怕。

    赵广渊并不在意,“若先前你不曾派人追杀我,没准我就同意了。”

    办完这两桩大事,了了他的心愿,他就会和夏儿去到她那边,开开心心地过他们的小日子。

    他想念他们家里的空调了,想念那种咻地一下就能飞出国,去域邦看一看的飞机了。还想各种各样的水果和美食。

    太子听完赵广渊的话,听出他的几分真意。老七也许真的没看上他身下的这个位置。不由得有些后悔,他当初为什么要对老七赶尽杀绝呢。

    “只要你愿意,孤许你一字并肩王,并划渭水以北的疆域予你。昌州和越州也赐予你做为你的封地。”

    只要不跟他争这个位置就行。

    “晚了。”赵广渊睁开眼睛定定看他,“就是我同意,皇上估计也不会同意。”

    往大殿门口瞥了一眼,也不知他那个好父皇在那里听了多久。自己再不出声,怕是他还能再晕迷一回。

    父皇?太子惊恐地站起,看向大殿门口。

    “逆子!”不止药迷他,盼着他早死好夺位,还把大齐疆域割得四分五裂。赵室没有这样的不肖子孙!

    “来人,传朕旨意,太子图谋不轨,革除储君之位,押往大理寺待审!”

    奉天殿外,浓浓乌云散去,春日暖阳洒遍大地。

    数日后,经太医院诊治,至正帝再次临朝听政。连下几道政令……

    皇后暴毙,准葬皇陵,但百官及命妇不入宫哭灵,且葬礼不予大办,不葬入至正帝与贞顺皇后的神宫。

    太子行为不端,意图谋逆,赐死。太子一众子女及妃妾贬为庶人。

    卫王、魏王与太子图谋,一并贬为庶人,魏王送至皇陵守陵,卫王送至太庙。

    先太子赵广淙追封“昭敬仁皇帝”,迁葬皇陵。即刻起为昭敬仁皇帝修建神宫。

    追封先吕国公为“定平王”,谥号曰“忠武”。许越王世子林长煜过继一子承吕家香火。

    改越王世子林长煜为赵长煜,记入皇家玉牒,并册封其为皇太孙。

    又对进京勤王的众将及个人进行封赏。

    至正二十七年腊月初一,至正帝在朝会上再下旨意……

    对一众文武大臣言明自己身子这一年并未养好,不堪为国分忧,禅位越王。命越王来年正旦于奉天殿登基,同时又定下诸位辅政大臣,又令其余大臣用心辅佐新帝,共创盛世。

    翻过年,正旦大朝会,在京文武大臣齐聚奉天殿,庆贺新帝登基。

    赵广渊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皇袍加身,宣布成为大齐第十九位皇帝,年号开平。并册封林照夏为皇后,赐皇后金册金宝。封赵长煜为太子。

    并逐一封赏有功之臣。

    后世记载,开平元年正旦世祖登基,开创开平盛世,此后二百余年,大齐国力强盛,物阜民丰,四夷宾服,万邦来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