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山崎威士忌酒瓶吸引的那道身影匍匐在供奉殿的榻榻米上,僵硬而挺直,因为风间琉璃樱红色的长刀正架在他的脖颈上。
风间琉璃的一只手掌也按在这人的肩膀上,为的是避免对方从他的刀锋下逃走,让风间琉璃的内心暗自吃惊的是,透过手掌的接触,他能感受到身前这人不仅拥有着极其魁梧的体魄,对方绷紧的肌肉也坚硬犹如磐石……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年迈的来神官不可能拥有这么强悍的身体素质,这个家伙不论放在哪个黑道组织里,都绝对是能够冲锋杀敌的猛将悍将。
并且风间琉璃猜的不错,接近供奉殿的也不止一人,此时门外还有一道身影与屋内的风间琉璃对峙,对方的底气源自于他手里握着的手枪……天色太暗了,供奉殿里也没有光源亮起,哪怕夜视能力远超常人的风间琉璃仅仅只能看到门口矗立着一道模糊又精瘦的轮廓,他的手里握着枪,枪口瞄准风间琉璃的方向,但枪支型号不明。
“动手,开枪射击他,别管我!”被风间琉璃用刀架着脖子的人猛然大喝。
风间琉璃能够感受到一股巨力从他的手掌下腾起,率先扑入供奉殿的那人开始疯狂的挣扎,对方猛地撞开风间琉璃按在他肩膀的手掌,像是一头忽然发怒的犀牛,在卸去了风间琉璃禁锢他的力道后,整个身体甚至野蛮地向风间琉璃下盘的腰腹冲撞。
与此同时,供奉殿门口的方向响起一道极其细微的枪声……那是配备了消音器的手枪,即便微不足道的枪声几乎要被门外的狂风暴雨声给掩埋,但对于听力同样远超常人的风间琉璃依然能够分辨这道难以察觉的杀机。
如果立刻挥刀,风间琉璃有把握能够割下身前那人的脖颈,同时让子弹避开自己的致命要害……但是在一瞬间的思考后,风间琉璃选择撤走,他收起架在对方脖子上的长刀,同时身体迅速后退,掩于身后的黑暗之中。
子弹擦着风间琉璃的衣摆射过,击打在佛龛前方的烛台上,溅射出点点的火星,门外持枪的身影也顺势扑入了供奉殿里,显然风间琉璃不会再出现在门口可以瞄准的角度,作为活靶子。
敌对的双方在漆黑的供奉殿内静静地对峙着,以一敌二,并且对方的手里还有枪,怎么看这场战斗都是风间琉璃占尽了劣势,可他根本没有太慌张。
因为和源稚生一样,他也是“皇”,风间琉璃的身体里也继承着他们父亲上杉越的“皇血”,甚至风间琉璃的血统更甚于源稚生半分……当风间琉璃这个人格掌握着这具身体,他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犹如怪物一般,整个日本能强于他的战斗力屈指可数。
兴许对方拥有着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风间琉璃的不简单,那两名不速之客互相提醒。
“这家伙很强!”率先扑入供奉殿的那人说,“他刚才有机会直接杀死我,我感觉自己像是面对一头冷静的猛兽,不要掉以轻心!”
“废话,我当然知道!”另一人没好气地回应,“我刚才已经领教过了,他可是躲过了我的子弹,能躲子弹的能是一般人吗!”
这两位不速之客当然也不是傻子,不会在一边和风间琉璃对峙的时候,一边杵在原地闲聊,他们在漆黑的供奉殿里高速的移动,对风间琉璃严阵以待,话音刚落就迅速朝风间琉璃包夹而来,形成犄角之势。
然而风间琉璃根本不慌不忙,面对两人的围攻,他甚至不闪不避,那名悍将魁梧的身影宛如坦克般冲撞而来,风间琉璃只是伸出了一只手,眼见对方狠狠撞向他的身子,千钧一发之际,风间琉璃向侧面移动了一小步。
仅仅是这么一小步,在距离和时机上都需要十分精密的计算,悍将的身影贴着风间琉璃的面前略过,风间琉璃把伸出的手按在那人的后背上,他只是微微用力,就牵引着那道魁梧雄壮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扑向供奉殿的墙壁,风间琉璃施展的手法看起来轻描淡写,却需要十足的巧劲,类似于中国古武中四两拨千斤的方法。
风间琉璃在拨开一人后就开始高速移动了,另一人的枪口想要瞄准风间琉璃的身影,但迟迟无法锁定……因为风间琉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而且身形难以捕捉,飘然如鬼魅。
镜心明智流·婆娑罗舞。
名字带有“舞”,但其实这根本不是舞蹈,而是刀术中的脚步,在幕府时代的江户,也就是今天的东京,曾经有三家极负盛名剑术道场:镜心明智流的士学馆,北辰一刀流的玄武馆,还有神道无念流的练兵馆。
三家剑术道场秉承着三种截然不同的剑道理念,其中北辰一刀流的创派宗师是一位魁梧的剑圣,他的剑道宗旨是大开大合,一刀致胜,神道无念流的宗师们最讲究修剑与修心同步进行,合而为一,当达到人剑合一的状态,剑即是我,我即是剑,剑术发于本心而动,就能达到毫无破绽的完美的“极境”,而镜心明智流是最讲究身法与走位的剑道,镜心明智流的开创宗师桃井春藏直是江户时代罕见的美男子,他的步伐轻盈洒脱,在与敌手交战时如幽灵鬼魅般莫测,往往在开战的片刻,桃井春藏直的身影就会忽然消失在敌手的视野里,然后取敌手的首级于不经意之间,这为剑道宗师当时也获得了世人“位之桃井”的美赞。
蛇歧八家中的长老就有镜心明智流、北辰一刀流和神道无念流的宗师,身为大家长继承人的源稚生就修习过这三种剑术,而且都臻至高阶,达到了无限逼近了宗师的程度……这是赫尔佐格授意安排的,因为橘政宗宣称源稚生是天照命,“皇血”的继承人,他必须拥有着无可匹敌的实力,才能成为蛇歧八家最锋利的刀。
但蛇歧八家不知道的是,赫尔佐格对风间琉璃也做了同样的安排,猛鬼众同样也有着这三个剑道流派的高手,虽然比不上蛇歧八家的三位宗师,但风间琉璃剑道方面的天赋极高,年纪轻轻就拥有了惊艳卓绝的剑术,如果资历足够,他甚至能挑战剑圣的称号!
枪手的准星根本无法追击到风间琉璃,风间琉璃的身影在黑暗的供奉殿内,就像是妖冶的舞者般围绕着他的身体旋转,轻盈的就像是一阵风刮过枪手费劲全力也追赶不上风间琉璃的步伐,甚至有好几个瞬间,他的眼睛都几乎要捕捉不到风间琉璃的影子了,这个优雅的剑手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似的。
落地窗外一道落雷劈下,电光透进供奉殿内让人目眩神迷,一个恍惚间,风间琉璃的身影似乎分成了好几道,朝不同的方向飘去,那位枪手还慌神没有反应过来,真正的风间琉璃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刀背迅猛的抽打在其握枪的手腕上。
“啪嗒”一声,手枪摔落在榻榻米上,枪手心中大呼不好,打还没等他的身体有所反应,一条锋利的长刀就贴上了他的脖颈,皮肤上传来冰冷的触觉,那是死亡的气息,枪手的神经狂跳着,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颈上传来清晰的痛楚,有什么微凉的东西顺着脖子滑落。
那是他的血,空气中都透露着冰冷的血腥味,杀意凌冽刺骨,虽然风间琉璃没有出声警告,但枪手的心里很清楚,这一次绝不仅仅是威胁和警示,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异动,下一刻他就是人头滚落的下场……对方百分百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寒犹如严冬般的气息,不是杀人如麻的家伙绝不会拥有这么吓人的压迫力!
这就是“皇”绝对压迫性的实力,风间琉璃也是“皇”,如果风间琉璃无所顾忌,他一早就可以轻松杀死二人,但风间琉璃如今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鬼”,没有被赫尔佐格控制的他本性并不邪恶,况且路明非也对他交代过,蛇歧八家并不是敌人,在没有弄清对方的身份和来意之前,风间琉璃不想在哥哥经常待的房间里痛下杀手。
“别动手,我投降!”枪手是个识时务的人,他立马举起双手以表态度,身体一动不动。
“靠,你这个怂货,老子瞧不起你!”撞到墙上的悍将此时扭过头来,捂着被撞破的脑袋对枪手低骂,“老子被擒住的时候还叫你别管老子开枪,到伱这里怎么就立马投降了,你是不是还要给那家伙磕个头?”
“说得轻巧,你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么!”枪手也没好气地回怼,“我们要是都折在这里,还有谁能去找少主?你以为老子这是叛敌投降,老子这叫大智若愚!趁对方掉以轻心的时候再背刺一刀才是智将,不然脑袋都掉了,你还有有什么机会反抗?莽夫!”
“老子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向王将那条老狗的手下低头。”悍将冷冷地表示,“别忘了我们的身份,我们的立场代表的是谁,我们不能贪生怕死,不然我们丢掉的是少主的尊严!”
“莽夫,莽夫啊!”枪手无奈地摇头叹息,“你到现在还分不清什么很重要么?比起面子和尊严这种东西,显然是少主的安危更重要啊!要是掉我们两颗不值钱的脑袋就能把失踪的少主换回来,那脑袋掉也就掉了,至少不是赔本买卖!但我们无缘无故死在这里有什么用?你忘了我们为什么来的么!”
悍将依然固执地回应,“我们连少主失踪的原因都不知道,只是循着我们的猜测和少主的习惯找到这里,碰巧就遇上了这么个鬼祟的家伙!”悍将依然毫不妥协,“你确定从这样的家伙嘴里能撬出少主的踪迹么?”
“少主?王将的手下?”风间琉璃微微皱眉,“你们在说什么?谁是你们的少主?”
“别演了,王将的走狗!”悍将用阴冷的语气对风间琉璃说,“要么你就在这里把我和乌鸦都杀死,要么一旦被我们找到机会,把你们猛鬼众整锅端了我也会把少主给找回来,少主一定被你们猛鬼众给掳走了!”
听到“乌鸦”这个名字,风间琉璃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仔细看了看墙边的魁梧的悍将,又眯着眼看了看近处的持枪的身影,这两个人和印象里的两人重叠起来,风间琉璃恍然大悟,原来是两个“熟人”!
“夜叉?乌鸦?”风间琉璃冲两人问。
“嗯?你认识我们?”枪手愣住了。
“乌鸦,别被他蛊惑了!”夜叉大声提醒,“我们跟在少主身边,露脸不少,被猛鬼众的人认出来了很正常。”
眼见名字被敌人一口喊出,夜叉再一次勇猛地朝风间琉璃冲锋……然而他的目的并不是风间琉璃,而是被风间琉璃擒住的乌鸦。
知道了这两人的身份,风间琉璃当然更不可能对他们下死手了,他收回长刀,一脚踹在乌鸦的屁股上,乌鸦被一脚踹飞了出去,酿跄着前扑,撞到了夜叉的身上,两人翻滚着倒地。
“靠,你他娘的胸脯是铁做的啊!”乌鸦难受的大喊,“老子的肋骨都要被你给顶烂了!”
“谁叫你每天只知道练枪,不会强身健体,瘦的跟个竹竿似的。”夜叉一把将乌鸦推到一旁,锲而不舍地要和风间琉璃死磕。
“夜叉,乌鸦。”突如其来的声音喊住了夜叉的动作。
与此同时,供奉台上的蜡烛被点燃了,阴霾被驱散了,明黄色的烛光充斥着整个供奉殿。
夜叉扭过头和乌鸦怔怔对视着,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风间琉璃望向供奉台的方向,苗条的黑影出现在那里,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女忍者,又是一位“老熟人”。
矢吹樱。
樱向风间琉璃点点头示意,她缓缓地向夜叉和乌鸦走去,面无表情地说:“风间琉璃不是敌人。”
(本章完)